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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卷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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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九十一 魏書卷一百四[1]
列傳第九十二
作者:魏收 北齊
前上十志啟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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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初,魏無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彥。彥子歆,字子胡,幼孤有志操,博洽經史,成帝世,位終鉅鹿太守,[2]仍家焉。歆子悅,[3]字處德,性沉厚有度量,宣城公趙國李孝伯見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濟陰太守,以善政稱。

悅子子建,字敬忠。釋褐奉朝請,累遷太尉從事中郎。初,世宗時平氐,[4]遂於武興立鎮,尋改為東益州。其後鎮將、刺史乖失人和,羣氐作梗,遂為邊患,乃除子建為東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風化大行,遠近清靜。正光五年,南、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韓祖香、張長命相繼構逆,僉以州城之人莫不勁勇,同類悉反,宜先收其器械。子建以為城人數當行陳,盡皆驍果,安之足以為用,急之腹背為憂,乃悉召居城老壯曉示之;並上言諸城人本非罪坐而來者悉求聽免。肅宗優詔從之。子建漸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內外相顧,終獲保全。及秦賊乘勝,屯營黑水,子建乃潛使掩襲,前後斬獲甚眾,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間使上聞,肅宗甚嘉之,詔子建兼尚書為行臺,刺史如故。於是威震蜀土,其梁、巴、二益、兩秦之事,皆所節度。梁州刺史傅豎眼子敬和中心以為愧,在洛大行貨賄,以圖行臺。先是,子建亦屢求歸京師,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5]豎眼因為行臺。子建將還,羣氐慕戀,相率斷道。主簿楊僧覆先行曉喻,諸氐忿曰:「我留刺史,爾送出也!」斫之數創,幾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日方得前行,吏人贈遺,一無所受。而東益氐、蜀尋反,攻逼唐永,永棄城而走,乃喪一藩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門曇璨及鉅鹿人耿顯皆沒落氐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還之,送出白馬。遺愛所被如此。自國家開華陽等郡,梁州邢巒、益州傅豎眼及子建為最。初,子建為前軍將軍,十年不徙,在洛閑暇,與吏部尚書李韶、韶從弟延寔頗為弈棊,時人謂為耽好。子建每曰:「棊於機權廉勇之際,得之深矣。且吾未為時用,博弈可也。」及一臨邊事,凡經五年,未曾對局。

還洛後,俄拜常侍、衞尉卿。初,元顥內逼,莊帝北幸,子建謂所親盧義僖曰:「北海自絕社稷,稱藩蕭衍,吾老矣,豈能為陪臣?」遂攜家口居洛南,顥平乃歸。先苦風痺,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務,屢上書乞身,特除右光祿大夫。邢杲之平,太傅李延寔子侍中彧為大使,撫慰東土,時外戚貴盛,送客填門,子建亦往候別。延寔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勗?」子建曰:「益以盈滿為誡。」延寔悵然久之。及莊帝殺尒朱榮,遇禍於河陰者其家率相弔賀。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壻,往亦見害。子建謂姨弟盧道虔曰:「朝廷誅翦權強,兇徒尚梗,未聞有奇謀異略,恐不可濟。此乃李門禍始,弔賀無乃怱怱?」及永安之後,李氏宗族流離,或遇誅夷,如其所慮。後歷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

子建自出為藩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潔己,不以財利經懷。及歸京師,家人衣食常不周贍,清素之跡,著於終始。性存重慎,不雜交遊,唯與尚書盧義僖、姨弟涇州刺史盧道裕雅相親昵。及疾篤,顧敕二子曰:「死生大分,含氣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籧篨裸身,又非吾意。氣絕之後,斂以時服。吾生年契闊,[6]前後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舊塋,墳地久固,已有定別。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遷入兆域,依班而定,行於吾墓之後。如此足矣,不須祔合。當順吾心,勿令吾有遺恨。」永熙二年春,卒於洛陽孝義里舍,時年六十三,贈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諡曰文靜。二子,收、祚。

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年十五,頗已屬文。及隨父赴邊,值四方多難,好習騎射,欲以武藝自達。滎陽鄭伯調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慚,遂折節讀書。夏月坐板牀,隨樹陰諷誦,積年,牀板為之銳減,而精力不輟。以文華顯。初以父功除太學博士,及尒朱榮於河陰濫害朝士,收亦在圍中,以日晏獲免。

吏部尚書李神儁重收才學,奏授司徒記室參軍。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前廢帝立,妙簡近侍,詔試收為封禪書,收下筆便就,不立草稿,文將千言,所改無幾。時黃門郎賈思同侍立,深奇之。帝曰:[7]「雖七步之才,無以過此。」遷散騎侍郎,尋敕典起居注,並修國史。俄兼中書侍郎,年二十六。出帝初,又詔收攝本職,文誥填積,事咸稱旨。黃門郎崔㥄從齊獻武王入朝,熏灼於世,收初不詣門。㥄為帝登祚赦,雲「朕託體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員郎李慎以告之,㥄深忿忌。時前廢帝殂,令收為詔,㥄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幃幄,一日造詔,優為詞旨,然則義旗之士,盡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歸侍。」南臺將加彈劾,賴尚書辛雄為言於中尉綦儁,乃解。收有賤生弟仲同先未齒錄,因此怖懼,上籍,遣還鄉扶侍。出帝嘗大發士卒,狩於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時既寒苦,朝野嗟怨。帝與從官皆胡服而騎,宮人及諸妃主雜其間,奇伎異飾,多非禮度。收欲言則畏懼,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賦以諷焉,年二十七,雖富言淫麗,而終歸雅正。帝手詔報焉,甚見褒美。鄭伯謂曰:「卿不遇老夫,猶應逐兔。」初,齊獻武王固讓天柱大將軍,帝敕收為詔,令遂所請,欲加相國,問收相國品秩,收以實對,帝遂止。收既未測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詔許焉。久之,除帝兄子廣平王贊開府從事中郎,收不敢辭,乃為庭竹賦以致己意。尋兼中書舍人,與濟陰溫子昇、河間邢子才齊譽,世號三才。時出帝猜忌獻武,內有間隙,收遂以疾固辭而免。其舅崔孝芬怪而問之,收曰:「懼有晉陽之甲。」尋而獻武南上,帝西入關。

收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昕聘蕭衍,昕風流文辯,收辭藻富逸,衍及其羣臣咸加敬異。先是,南北初和,李諧、盧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並為鄰國所重。至此,衍稱曰:「盧、李命世,王、魏中興,未知後來復何如耳?」文襄啟收兼散騎常侍,修國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領兼中書侍郎,仍修史。帝宴百僚,問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對曰:「晉議郎董勛答問,稱俗雲正月一日為鷄,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時邢卲亦在側,甚恧焉。自南北和好,書下紙每雲「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蕭衍後使,其書乃去「彼」字,自稱猶著「此」,欲示無外之意。收定報書云:「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南人復書,依以為體。後獻武入朝,靜帝授相國,固讓,令收為啟。啟成呈上,文襄時侍側,獻武指收曰:「此人當復為崔光。」四年,獻武於西門豹祠宴集,謂司馬子如曰:「魏收為史官,書吾善惡。聞北伐時,諸貴常餉史官飲食,司馬僕射頗曾餉不?」因共大笑。仍謂收曰:「卿勿見元康等在吾目下趨走,謂吾以為勤勞,我後世身名在卿手,勿謂我不知。」尋加兼著作郎。

靜帝曾季秋大射,普令賦詩,收詩末云:「尺書徵建鄴,折簡召長安。」文襄壯之,顧謂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國之光采。雅俗文墨,通達縱橫,我亦使子才、子昇時有所作,至於詞氣並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懷,忘而不語,語而不盡,意有未及。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難有。」又敕兼主客郎,接蕭衍使謝珽徐陵。侯景既陷臺城,衍鄱陽王範時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書喻之。範得書,乃率部伍西上,□州刺史崔聖念入據其城。文襄謂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猶恨『尺書徵建鄴』未效耳。」

文襄崩,文宣如晉陽,令與黃門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於北第參掌機密。轉祕書監,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時齊將受禪,楊愔奏收置之別館,令撰禪代詔冊諸文,遣徐之才守門不聽出。天保元年,除中書令,仍兼著作郎,封富平縣子。

二年,受詔撰魏史,除魏尹,故優以祿力,專在史閣,不知郡事。初,帝令羣臣各言志,收曰:「臣願得直筆東觀,早出魏書。」故帝使收專其任。又詔平原王高隆之總監之,隆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筆,我終不作魏太武誅史官。」始魏初鄧淵撰代記十餘卷,其後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駿、李彪、崔光、李琰之世修其業。浩為編年體,彪始分作紀表志傳,書猶未出。世宗時,命邢巒追撰《高祖起居注》,書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鴻、王遵業補續焉。下訖肅宗,事甚委悉。濟陰王暉業撰《辨宗室錄》三十卷。收於是與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馬辛元植,國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書郎高孝幹博總斟酌,[8]以成《魏書》。辨定名稱,隨條甄舉,又搜採亡遺,綴續後事,備一代史籍,表而上聞。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紀、九十二列傳,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請終業,許之。十一月,復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歷二卷,禮、樂四卷,食貨一卷,刑罰一卷,靈徵二卷,官氏二卷,釋老一卷,凡二十卷,續於紀傳,合一百三十卷,分為十二帙。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論,前後二表一啟焉。

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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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魏書卷一百四 諸本此卷目錄注「闕」。按卷後諸本皆無宋人校語,當是脫去。此序刪節北史卷五六魏收傳,兼採他書,故也有溢出北史字句。
  2. 成帝世位終鉅鹿太守 錢氏考異卷二八云:「此成帝謂漢成帝也。魏歆仕於漢成帝朝,而其子悅乃仕於元魏太武之世,此理之所必無者。伯起亦通人,何至憒憒乃爾。良由魏史自序久亡,後人節取北史補之,而北史又有脫簡,後人無從校正爾。」按「成帝世」三字,北史卷五六魏收傳無,當取他書增,據元和姓纂輯本卷八魏氏稱「漢鉅鹿太守歆,居鉅鹿」,錢氏謂成帝謂漢成帝,是。
  3. 歆子悅 北史卷五六無「歆」字。按魏悅為北魏李孝伯壻,魏歆則漢成帝時人,相去四百餘年,豈得為父子。中間世次脫簡,自宋以來即有人指出。但唐書卷七二中宰相世系表魏氏下稱歆「二子,愉、悅」,則歆有子名悅,亦有旁證。至李孝伯之壻魏悅則魏子建之父,魏收之祖,見本書卷九一王叡附王椿傳、卷九二魏溥妻房氏傳,也無可疑。姓纂卷八和唐書世系表所著錄的後裔都是愉之後,悅的後裔無考。疑本有兩魏悅,一是西漢鉅鹿太守歆之子,一是北魏末魏子建之父。由於同名,傳抄時以此悅當彼悅,脫漏中間世系。或唐初魏書已有此誤本,其誤非必出於李延壽。
  4. 初世宗時平氐 諸本「世宗」作「世祖」,北史卷五六作「宣武」即世宗元恪。按事見卷八世宗紀正始三年正月壬申、卷七0傅豎眼傳、卷一0一氐傳補,「祖」乃「宗」之訛,今據改。
  5. 乃遣刺史唐永代焉 按刺史上無地名,不知何州刺史,據北史卷六七唐永傳但云「行臺蕭寶夤表永為南豳原訛『幽』州刺史」,不載代魏子建事,當是省略,或北史所據唐氏家傳諱言其事。唐永乃由南豳遷東益,這裏「刺史」上應有「南豳州」三字。
  6. 吾生年契闊 北史卷五六「生年」作「平生」,這裏「生年」當是「生平」之訛。
  7. 帝曰 北史卷五六「帝」上有「白」字,下文云云乃賈思同語。按御覽卷六00二七0一頁北齊書也有「白」字今本北齊書無。若無「白」字,則下文云云是元恭後廢帝語,上文何必書「賈思同侍立」?這裏當脫「白」字。
  8. 博總斟酌 南、殿、局三本及北齊書卷三七「博」作「專」,百衲本、北本、汲本作「傳」;北史百衲本作「傳」,他本作「專」;冊府卷五五六六六七八頁作「博」。按「博總」即「博綜」,廣泛收集之意。本作「博」,訛作「傳」,後人以「傳總」不可解,改作「專」。今據冊府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