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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論 (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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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論
作者:王勃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182

論曰:漢自順桓之間,國統屢絕,奸回竊位,閹宦滿朝。士之蹈忠義履冰霜者,居顯列則陷犯忤之誅,伏閭巷則嬰黨錮之戮。當是時也,天下之君子,掃地將盡。雖九伊周、十稷契,不能振已絕之綱,舉土崩之勢明矣。

熹平中,大黃星見楚宋之分。遼東殷馗曰:“其有真人起於譙沛之間。”以知曹孟德不為人下,事之明驗也。先時秦帝東遊,亦雲金陵當有王者興。董扶求出,又曰益州有天子氣。從茲而言,則長江劍閣,作吳蜀之限;天道人謀,有三分之兆,其來尚矣。

然廢興有際,崇替迭來。每覽其書,曷能不臨卷而永懷,撫事而伊鬱也。嚐試論之曰:向使何進納公業之言而不追董卓文和之策而不報王允,則東京焚如之禍,關右亂麻之屍,何由而興哉?至使乘輿蒙塵於河上,天子露宿於曹陽,百官饑死於牆壁,六宮流離於道路,蓋由何公之不明,賈詡之言過也。於是劉岱喬瑁、張超、孔伷之徒,舉義兵而天下響應,英雄者騁其驍悍,運其謀能,海內囂然,於茲大亂矣。袁本初據四州之地,南向爭衡;劉景升擁十萬之師,坐觀成敗。區區公路,欲居列郡之尊;瑣瑣伯珪,謂保易京之業。瓚既窘斃,術亦憂終。譚尚離心,琮琦失守。其故何哉?有大賢而不能用,睹長策而不能施。便謂力濟九區,智周萬物,天下可指麾而定,宇宙可大呼而致也。

嗚呼悲夫!餘觀三國之君,鹹能推誠樂士,忍垢藏疾,從善如不及,聞諫如轉規。其割裂山河鼎足而王宜哉!孫仲謀之餘事,委之良圖,泣周泰之痍,請呂蒙之命,惜休穆之才不加其罪,賢子布之諫而造其門。用能南開交趾,驅五嶺之卒;東界海隅,兼百越之眾。地方五千裏,帶甲數十萬。若令不早卒,休以永年,神器不移於暴酷,則彭蠡衡陽,未可圖也。

先主之寬仁得眾,張飛關羽萬人之敵,諸葛孔明管、樂之儔,左提右挈,以取天下,庶幾有濟矣。然而喪師失律,敗不旋踵。奔波、瓚之間,羈旅袁、曹之手,豈拙於用武,將遇非常敵乎?初備之南也,樊、鄧之士,其從如雲。比到當陽,眾十萬餘。操以五千之卒,及長阪縱兵大擊,廓然霧散,脫身奔走。方欲遠竄用魯肅之謀,然投身夏口。於時諸葛適在軍中,向令惟幄有謀,軍容宿練,包左車之計,運田單之奇,操懸軍數千,夜行三百,輜重不相繼,聲援不相聞,可不一戰而擒也?坐以十萬之眾,而無一矢之備,何異驅犬羊之群,餌豺虎之口?固知應變將略,非武侯所長,斯言近矣。周瑜方嚴兵取蜀,會物故於巴邱。若其人尚存,恐玉壘銅梁,非劉氏有也。然備數困敗而意不折。終能大啟西土者,其惟雅度最優乎?武侯既沒,劉禪舉而棄之。睹譙周之懦詞,則忿憤而忘食;聞姜維之立事,又慷慨而言憙。惜其功垂成而智不濟,豈伊時喪?抑亦人亡,乃知德之不修,棧道靈關,不足恃也。

魏武用兵,仿佛孫吳。臨敵製奇,鮮有喪敗,故能東擒狡布,北走強袁,破黃巾於壽張,斬眭固於射犬。援戈北指,蹋頓懸顱;擁旆南臨,劉琮束手。振威烈而清中夏,挾天子以令諸侯,信超然之雄傑矣。而弊於褊刻,失於猜詐。孔融荀彧,終罹其災;孝先季珪,卒不能免。愚知操之不懷柔巴蜀,砥定東南,必然之理也。文帝富於春秋,光膺禪讓,臨朝恭儉,博覽墳籍,文質彬彬,庶幾君子者矣。不能恢崇萬代之業,利建七百之基。骨肉齊於匹夫,衡樞委乎他姓。遠求珠翠,廢禮諒闇之中;近抱辛毗,取笑婦人之口。明帝嗣位,繼以奢淫。征夫困於兵革,人力殫於台榭。高貴鄉公明決有餘,而深沈不足。其雄才大略,經緯遠圖,求之數君,並無取焉。山陽公之墳土未乾,陳留王之賓館已啟,天之報施,何其速哉?故粗而論之,式備勸戒,俾夫來者有以監諸焉。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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