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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會編/卷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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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十八 三朝北盟會編
卷八十九 靖康中帙六十四
卷九十 

起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己未盡四月四日癸亥

是日,太上皇帝、淵聖皇帝鑾輿北狩。

曹勛《北狩聞見録》曰:靖康二年二月初七日,晨起,上皇在蘂珠殿 縁城破,遷入延福宫 進素膳,報李石、周訓、吳幵、莫儔來奏事,即引對,石奏曰:「皇帝令起居上皇。縁金人堅欲上皇出郊,前已得辭,今又請適南薫門厰舎拜表,乞皇帝歸,若表到寨中,皇帝便可歸内。金人意欲成本朝一段懇請,亦無他意。」又宻奏曰:「得㫖:奏爹爹娘娘,請便來,不可緩,恐失事機。」上皇沉吟曰:「軍前别無變動否?卿無隠也。朕爵禄卿等至此,無以小利誤朕大事。茍有他變,我亦擘畫,恐徒死無益!」石奏曰:「儻不實,甘受萬死。」上皇曰:「朝廷既不令我南去,又圍城時,聲息不令知,以至於此。今日之事,妄舉足則不是,卿無隠。」石曰:「不敢亂奏。」石即令中使請顯肅皇后,已到拱辰門外,辦被襆厨襜,欲邀請上皇同行,后已入,語移刻,石即索道服欲出,姜堯臣等進曰:「雖云邀請,只在門裏,第恐虜情詐僞不測,便宜聖裁,此足似不可移。」石曰:「適皇后在禁中得官家語,今暫到門首,端的如此,不去不得。」内人與近侍皆號哭,上皇云:「縱或有非意,亦知此事終在,若以我為質,得官家歸保宗社,亦無所辭。第恨我揖遜如禮,退處道宫,朝廷政事並不與聞,惟一聽命,未曽犯分,自處若此,獲報乃爾,有愧昔人多矣!」顧左右,皆泣相從,又取常御佩刀,令丁孚佩之,乃乘肩輿與皇后出延福宫,由晨暉門而出,至南薫門,忽兩扉俱啟,石曰:「此必番使見迓。」方欲西就厰舎,忽導從圍掩車輿出門,上皇頓足輿中曰:「事果變矣!」呼丁孚取佩刀,而孚至門,已爲金人搜去,至東御園門,有番使來傳二帥起居云:「到寨食罷相見。」揭簾端視久之 番使乃昔常奉使本朝者 ,申初,到南郊齋宮,止於大王位,從者皆攔於西城外,並不許隨從。後三日,惟呼姜堯臣、徐中立、丁孚并侍左右,虜呼為祗候人也。上皇到郊宫,虜遣蕭慶裔、王汭來,奏取向日張瑴投降本朝,并張瑴函首處分一宗文字,上皇曰:「當日張瑴投降,兩國初未有不受之約,又原係大遼故臣,遂納瑴不疑,繼得山西軍前移文要瑴,即斬首以獻,不謂上國以爲釁。今城破國亡,禍變及此,尚何文字之有?況已嘗移文上國,死亡一切惟命,不必以此為辭也!」虜唯唯,自後更不復來取。金人凡有計議,只在上御前奏禀,隔數日,一遣人起居上皇,上皇到寨中十餘日,自製劄子一通與國相云:「某頃以海上之盟,謂歡好可以萬世,雖嘗招收張瑴,繼䝉湏索,令戮以爲報,意罪不至甚,而大兵踵來,乃指爲釁,某即避罪南去,歸後塊處道宮,恬飬魂魄,未嘗干預朝政,而姦臣伺隙,離間父子,雖大兵南來,亦不相關報,致煩天討,兵甲臨城,至城破時,始知三關敗約所致,蓋嗣君不能奉承大國之約,某亦有失義方之訓,事遽至此,咎將誰執?尚有衷誠,祈回洪聽,某願以身代嗣子,逺朝闕廷,卻令男某等,乞一廣南煙瘴小郡,以奉祖宗遺祀,終其天年,某即分甘斧龯,一聽大國之命,誠廹意切,顒待臺令。」劄子去後二日,有番使來云:「承示文字,但三關之盟,初不恁地止説『子孫不紹,社稷傾危』,雖承劄子,卻不敢背元約。」上皇又自製奏表,自即位及遜位,凡宮禁深宻、朝廷政事之失,一一剖析,深夜焚之,是夕,上皇夢與皇太后同入宣德宮,奏樂整肅如常時,覺來猶聞其餘音,至曉,令報皇太后知。三月初七日,聞邦昌僣位,上皇曰:「邦昌若以是死節,則社稷増重。今尸君之位,猶且庶㡬,但所係至重者,既立異姓,則吾事决矣!」因泣下霑襟,明日,臣下有進詩以寛聖意者曰:「伊尹定歸商社稷,霍光終作漢臣鄰」,上皇且讀且罵曰:「待其歸商與漢,則吾已在龍荒之北矣!」不達事機有如此者。啟行有期,金人送金銀三千兩并衣著各二襲、火燎頭籠二副,皆八殿供設物。至是三月二十九日,有語分路去,上皇同二太子,由河北路,上同國相,由河東路,約㑹燕京,是日,上欲肅王同行,肅王堅辭曰:「去嵗奉㫖出使,不曽避免,久違膝下,雖得生還,而家破國亡,死日甚近,所幸卻拜父母。」乞且留侍下,泣情甚確,方得免去,復以祈王從行 以肅王虜情稔熟,欲同行 ,上皇率令二后、諸王望拜城中,辭違宗廟,上皇伏地氣塞,不能起,景王掖起之,六宮無長幼皆哭,聲振天泰禋門震動,日色慘翳,風聲如號哭,兩時方止,是晩,報來日起程,今上同皇后、太子俱來拜違,泣下别去,自爾不復相見。景王自到郊宮,日侍上皇,夜不解帶,仍常食素,至臨行時,鬚髮皆白。四月初一日,絶早,分路轉城北去,至劉家寺東寨内,約會飯,上皇初見二太子,又約皇后已下妃嬪、諸王、帝姬皆出見,席地坐定,遣王汭譯奏曰:「自古聖之君無過堯舜,猶有揖遜,歸於有德,歴代革運底事,想上皇心下煞㑹得。本國比收契丹,所得嬪妃、兒女,盡分配諸軍充賞,以上皇昔有海上之德甚厚,今盡令兒女相隨,服色官職,一皆如故。」因勸酒曰:「事有逺近,但且放心,必有快活時。」上皇致謝曰:「當日爲兄弟,今日爲虜囚,豈非運數?尚頼太子保祐,全活千口。近嘗求還嗣子,遠來闕廷,望爲主張。」太子曰:「候上畔來旨。」上皇曰:「兩朝主盟,惟某獲罪,非將相之咎。某罪在天,故請以一身少答天譴,願不及他人。」太子曰:「此意甚好。」於是酒五行,太子面請王婉容、帝姬與粘罕次子作婦,許之。飯罷歸寨,自此不相見,但日送鷄兔魚肉酒果,上皇謝以病在車中,無心飯食,願早承來㫖。燕王途中以乏食薨,歛以馬槽,猶露雙足,就寨焚化,上皇令本位將骨殖就寨地埋瘞,曰:「且是中原,免為異鄉鬼也!」夫人堅欲擕行,亦不能卻,上皇致奠靈位,伏其骨哀甚,曰:「吾行且相及!」時執兵虜亦在傍泣下。路中二太子請上皇看圍場,飯後遣馬并紫繖來迎,同行,獵以馬背附所得鷄兔,忽少駐,有二人在馬首立,太子指曰:「此上皇故臣郭藥師、張令徽」令參,二人皆再拜,令徽即退,藥師獨叩馬跪奏曰:「念臣昔與上皇爲君臣,向年燕京死戰數回,力不能勝,遂歸金國,有負上皇恩德。」言訖淚下,又再拜,上皇宣諭:「天時人事,理合如此,但當日欠一死節!」藥師退,太子曰:「藥師煞忠於南朝。」上皇曰:「藥師豢飬過厚,而未嘗收功,以其効順而彌縫之,卒貽大禍。」太子曰:「此人不忠於北朝,則必不忠於南朝。」上皇曰:「是。」初,二聖既出京城,營於郊宮大王位,虜排長木爲障,障外有兵,毎數步一竅,容人看外,外亦窺内,虜日以肉米麫與内人相博易,閒語曰:「南家有兵到某處矣。」又曰:「南家提兵數十萬在河北。毎金人車馬過河,即奪去,大軍所以未敢𩀌此。」語訖即睆目,如金人旁來,色若有畏而不敢留者,人遽以奏,兩宫皆喜爲不日救至,又數易倚牆器械,即用郊禮盡木槍,復有病人如傷重,包裹卧於墻下,云:「西面有錢相公兵四十萬漸近,刀槍將去陣上,強壯人皆往迎敵。」㑹天大風,喬貴妃亟製絳羅𫀆備緩急,兵至即以衣上,爲出奔之計,毎十數日,又作他語,一新栅中觀聽,臨行,猶傳兵至栅尾,然了無來者,後乃知賊故欲緩衆心,虜計多此類。上皇北狩日,乘平日宫人所乘木牛車五頭,兩虜牽駕,不通華語,次顯肅皇后厨傳,及本殿一行内人車仗,次諸王、帝姬、妃嬪,閤分内人,不限次叙,車行八百六十餘里。
蔡鞗《北狩録》曰:丁未二月七日,太上初出青城,翌日,作發願文一章,齋沐書冩,宻行焚奏,祈天請命,宣諭景王杞曰:「適來宻辭,罪己損壽,以全趙氏。自登位後,過失甚多,敢不自陳,冀回天譴。」杞頓首稱贊。軍前已議北遷,令姜堯臣書冩剳目,投達粘罕國相,其畧曰:「某素慕山林,謝事罷政之後,止管教門公事,某之罪失,固不可逃責,念兹神御逺遷異國,欲乞東南一郡,以享祖宗血食,不勝大願。」三月二十八日,起行,邢趙之間,皇子元帥斡离不請觀打圍。契丹舊臣郭藥師、張令徽,初以天祚出奔,上表請歸本朝,許之,寵以衮衣之貴,錫以金珠之優,使鎮山後,一旦大金兵至,投戈乞命,至是遣出,令拜太上,藥師曰:「昔日君臣,敢不盡禮。前日之降,力所不加,乞赦臣罪!」上曰:「天時如此,非公之罪,何赦之有?」藥師等慚而退。
《泣血録》曰:是日,傳聞太上皇在二太子軍中,上在粘罕軍中,上戴青氊笠,乗馬,侍衛百人,後有監軍隨之,亦有隨行猪羊十數,自鄭門而北,毎過一城角,掩面號泣,燕王、越王止得一牛車,餘宗室徒行,不能行者,驅之使前。
《靖康遺録》曰:二帝之行也,不得相見,分為四處,上皇與泗、景、肅諸王,上與燕、越二王,及皇太子、大長帝姬從鄭皇后,帝姬、諸王從朱皇后,諸駙馬别爲一處,以鐵騎驅擁而去。

大元帥得黄潜善所遣李宗報到京城事,剳下河南北府郡山寨措置指揮。

先是,大元帥駐濟州多日,寂不聞京城事,黄潜善在曹州募人,能入圍城者有重賞,南華小吏李宗自云能往,潜善夜賂其家,且許以官爵,遣之。宗傍京城,故令驅虜入寨,爲給薪水,迤邐近城寨,得上城送飯,益習熟,即與城内人語,墜錢下博買針線等,又與城内人熟瞰無人時,投身下城内,爲邏者所得,以見權領三省王時雍,宗乃言潜善遣來狀,時雍告以虜人推立張邦昌事,且補宗承信郎,宗不敢受,乞身歸,時雍縱遣之,宗復於南薫門作荷擔人出,因得竄走,復求驅虜入寨,迤邐得去。宗至曹州,見潜善,并出京城印賣推戴權立邦昌文字一紙、虜人僞詔一紙、邦昌榜示赦文一紙、邦昌迎立孟太后書一紙,潜善趨帥府,呈王,王讀之灑淚隕涕,語幕府僚屬曰:「狂虜索釁肆貪,䧟我京城,邀我二帝暨諸太子、親王、近臣,質於虜寨,恐將挾以北遷,湏急速剳下河南北諸府郡,應官民之兵,及河北諸山寨諸頭項土豪民兵,併力把截,隨所居地,分差得力人,探金人渡河回歸之日,或把河斷橋,或據險設伏,或迎擊於其前,或追襲於其後,當府當親領大軍前去䇿應,効死解難,迎還二帝。并馳檄宗澤,仰督促河南北諸府郡及河東河北山寨水寨諸頭項義士首領,火急依應今來指揮施行。」初,潜善引李宗見上,髙世則欲引李宗語,潜善隨之,李宗後不知所在,或云爲潜善所殺,或者謂潜善得王時雍書,不知何等語,懼李宗告訐,故殺之。

大元帥府收侯章,以揺煽軍前,斬之。

初,李宗報到京城禍變事,侯章先得之,倡言於外,軍民聞之,洶洶不安,且險語廹王,勸急爲渡江計,請自留募兵,送獄根究,搜檢到丁順所與章、左衽戰袍、磕頂頭巾,遂斬之,軍民憤疾,爭裂屍首,絲擘其肉而食之,人情大定。

勤王兵宿遷縣桃源鎭,土兵王嗣反於沂州莊子城。

先是,有詔起京東土兵弓手,盡勤王,宿遷縣土兵弓手,以縣尉崔某部曲,㑹合諸縣兵至沂州莊子城,有王嗣者,取緋𥿄數十幅,剪作數百片,行於土兵弓手之間,各散一片,且呼曰:「帖在頭巾額上,擺齪隊伍!」土兵弓手皆接其緋𥿄,置於頭巾之額,無一不從,遂倡令縱掠莊子城中,崔某以弓手五百人走投沂州,告曰:「土兵弓手反矣!」

四月一日庚申朔,金人兵去盡。

先是,金人連數夜焚燒寨栅,紅熖亘天,軍士城下鼔樂奏歌而去。張邦昌委范瓊交割城池,分撥兵衞,當闗閉守如故。是日,民間聞虜兵既空,恍若再生,竟日登城觀看者,蟻集鱗次,悵望鑾輿,爲之悲痛。

邦昌以陳仲權太僕卿,陳求道權太僕少卿。路允廸轉五官,除觀文殿學士、佑神觀使,請給㤙數等,並依見任執政官條例施行。簽書樞宻院事曹輔乞宮祠,不允。

二日辛酉,邦昌手書,遣使臣撫諭四方。

《僞楚録》曰:書云:「海内承平垂二百載,生民樂業,豈復知兵。廼者姦臣首開邊難,大金再舉,奄及都畿,城守不堅,二聖北遷,中原之大,逾月無君,適為還車,横見推逼,既自裁而不獲,乃忍死以救民,言念生靈,係心宸極,道路阻音郵之達,吏民無詔令之承,想其憔悴之憂,同此危亡之念,儻不深求於民瘼,豈能宏濟於時艱?宜爾撫循,用紓湮扼,庶亟臻於寧謐,用以究於逺圖。」

邦昌遣使臣齎尚書省剳子往詣東平、興仁府,牒濟州,尋訪大元帥所在。

其剳子無年號,但書月日,王時雍押。

張邦昌遣人詣范訥、錢蓋、趙野、范致虚、翁彦國、劉光世議事。

黎確使趙野,陳戩使翁彦國,汪湘使劉光世——黎確乃趙野之門生也,陳戩乃翁彦國之甥婿也,汪湘乃劉光世之門生也。李健出使翁彦國,爲彦國所囚,又有一使臣去南京,爲朱勝非所囚,以邦昌書繳申大元帥府。初,金人欲行未行之間,邦昌爲左右眩惑,有異初心,繼獲發運司所遣探事人——借補廸功郎吳樞,王時雍薦引上殿見邦昌,陳獻利害,具言在外兵數,乞遣官止之,言語頗渉不順,邦昌遂授以文林郎,乃用其謀,分遣各人親戚黎確等詣諸軍。

邦昌以手書與彦國。

書曰:「國家之變,千古未聞,昧陋所遭,可謂竒禍!誠以保存廟社,拯救生靈,使京城免於焚蕩,以濟逺圖,其心明于皎日,今幸虜騎已退,道路可通,即遣使東州,具申夙志,想在端朝,必諒此心。今差李左司齎手書,具道曲折,惟中外相與戮力,共濟艱難,迄成康功,以永丕祚,是所望於公也。初夏薄暑,軍務良勞,未審晤期,更惟尚謹。邦昌上聞。」
邦昌以手與書翁彦國,封皮云:「付翁彦國」,其中乃云:「上端朝中丞」。

范訥軍屯雍丘,王淵爲前鋒。

是晩,先遣三十騎至城下,即遣人齎絹二十匹,就門外勞之,仍宣三騎以入。

大元帥草檄行下郡邑。

大元帥集府僚聚議,念京城圍閉,朝廷政令久不通,四方失系望,姦宄乘時妄作,羣臣建言布檄四方,以定人心,乃命耿延禧草檄書,耿南仲、汪伯彦、黄潜善同共參訂,呈定本,是日,命藍珪刋行之。

張邦昌以徽猷閣待制、提舉醴泉觀、權直學士院詹乂,罷直學士院。權直學士院、中書舎人孫覿,令日下供職。

三日壬戌,置修城司。

《遺史》曰:金人既退,乃置修城司,以侍郎卲溥都大總管其事,辟官屬,各百員,四壁用工修飭樓櫓。

張邦昌命范瓊領兵出城搜空。

《遺史》曰:范瓊出城搜空,得金人遺棄寳貨、表段、米麥、猪羊等,不可勝計,又有遺棄老幼、病廢及婦女等,至是並遷入城。

徽猷閣學士、京西北路安撫使何志同等築壇同盟勤王。

《中興記》曰:徽猷閣直學士、知陳州趙子崧、徽猷閣學士、發運司翁彥國,各領兵勤王。彥國駐壽春,久之,聞虜騎退,漸進,與子崧相遇,相與築壇殺牲,歃血同盟。彥國欲爲盟主,子崧以周之宗盟,異姓爲後,二人爭長,彥國曰:「我奉王命入衛,公陳守耳!」推盟主未定,會延康殿學士何志同以潁昌府帥統兵至,曰:「大元帥康王統兵濟州,盍領兵趨麾下聽節制,何至主盟之爭乎?」於是,志同、彥國、子崧上書帥府,然子崧終行登壇歃血之禮。
趙子崧《家傳》曰:勤王盟文:「徽猷閣學士、通議大夫、京西路安撫使何志同;徽猷閣直學士、朝議郎、知淮寧軍府趙子崧、徽猷閣學士、朝奉大夫、充江淮荊浙等路制置發運經制使翁彥國;奉議郎、都水使者榮嶷等敢告眾士:金戎再犯京闕,侵侮暴虐,人神共憤,聖天子屈己議和,猶未退師,曠日持久,包藏禍心,宗社危辱,王命隔絕,天下臣子各奮忠勇,誓不與賊俱生。今諸道之師大集於近輔,凡我同盟,毋狥私、毋懷異、毋觀釁,戮力合謀,共安王室,以效臣節。三軍之士,視死如歸,千萬人惟一心,進則厚賞,榮於家邦,退則重刑,殺及妻子,有渝此盟,明神殛之,皇天后土、太祖太宗,實有鑒於斯言。」

趙子崧戒諭軍前榜文。

「趙氏德澤,浹於人心,主上仁聖,民所欣戴,逆臣張邦昌,比因奉使,嚮導金賊,再犯京闕,屈辱君父,傾危宗社,皆其陰謀,佯爲遜言,實盜神器,方自以能全京師生齒爲功,所下僞令,皆鼓惑士庶之言,悖逆滔天,四海所不敢赦,當所義兼臣子,職在總兵,尤切痛憤,除已遣官詣大元帥康王府告難,仍節制諸道之師,一意討逆,有死無二。爾在京士庶,軍民僧道等,世受國恩,必知順逆,困於廹脅,諒非本心,如能捕獲逆賊張邦昌,自節鉞以上,至於封王,皆以充賞。大元帥康王布宣國威,務從寬恕,罪止渠魁,其餘黨與,必議全貸,如堅於從逆,敢抗王師,必殺無赦,戮及家族,仰前軍統制分明告諭。」

大元帥命趙子崧加寶文閣學士、充兵馬大元帥府參議官、東南道總管。

大元帥聞子崧等同盟勤王,故有是命。

呂好問、張所馳蠟書至大元帥府。

邦昌僣位,以呂好問權門下侍郎。金人既退,好問及監察御史張所,各遣人馳蠟書至帥府。又太學生楊愿十餘輩,繼踵而上書,言圍城中士大夫趨向,王悉焚而弗問,命愿輩以官。

四日癸亥,張邦昌肆赦。

《遺史》載邦昌赦文曰:「天下承平幾二百載,百姓樂業,豈復知兵。姦臣首結邊難,招致禍變,城守不堅,致嗣君皇帝越在郊野,予以還歸,横見推立,有堯舜之揖讓,無湯武之干戈,四方之廣,弗通者半年,京城之大,無君者三月,從宜康濟,庶拯危難。應於書到日,罪無輕重,並與釋放。第一項、差官省視園陵;第二項、諸州天慶、天寧寺依舊行香;第三項、諸州軍守臣,各令兵至近甸,保守無虞,義同有功,起𤼵勤王兵,仰卻於元來處分屯;第四項、存恤諸處宗室。餘並依前赦。」
《靖康遺録》曰:初四日,邦昌下赦云:「宋遭陽九之阨,二帝北遷,䝉塵萬里,予適以使還,強見推立,既自裁而弗獲,乃忍死而救民,言念生靈,繫心宸極,道路阻郵𫝊之問,逺近乖向往之誠,宜敷德音,用罄寰宇,可大赦天下云云」,其中一項云:「諸道勤王人兵,當國家危急,不能進援,京師失守,乃欲偷安,雖無誠節,亦已勤勞,宜各歸本貫,别候中㫖。」
秦湛《回天録》曰:或勸邦昌肆赦,呂好問曰:「赦書日行五百里,今四城之外,並是番人,欲赦誰也?況公權攝,當候復辟。」邦昌曰:「俚語:『錢大王肆赦,恐入李王世界』。」呂公曰:「錢氏猶有數州之地,五代之時,非素有君臣之分,今日豈可比錢氏耶?」邦昌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