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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輯畧 (四庫全書本)/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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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中庸輯畧 巻下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輯畧巻下      宋 朱子 撰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吕曰追王之禮古所無有其出於周公乎大王避狄去邠之岐山之下而居從之者如歸市則王業始基之矣王季承大王之業至文武受命作周故武王一戎衣而有天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而已故追王大王王季文王者明王業之所基也武成曰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此追王之意歟追王之禮文王之志也武王承之武王之業也周公成之武王末年始受天命於是禮也蓋有所未暇此周公所以兼言成文武之德也推是心也故上祀先公亦以天子之禮而下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蓋先公組紺以上追王所不及如達其意於大王王季豈無是意哉故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所以達追王之意於其上也喪從死者祭從生者則自諸侯達乎大夫士庶人亦豈無是意哉故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葬之從死者之爵祭之用生者之祿上下一也所以達追王之意於其下也期之喪達乎大夫者期之喪有二有正統之期為祖父母者也有旁親之期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統之期雖天子諸侯莫敢降旁親之期天子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謂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雖降猶服大功不如天子諸侯之絶服故曰期之喪達乎大夫也如旁親之期亦為大夫則大夫亦不降所謂尊同則服其親之服也諸侯雖絶服旁親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猶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喪達乎天子者三年之喪為父為母適孫為祖為長子為妻而已天子達乎庶人一也父在為母及妻雖服期然本為三年之喪但為父為夫屈者也故與齊衰期之餘喪異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後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夀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喪二則包后亦為三年也父母之喪則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蓋子之事親所以自致其誠不可以尊卑變也 游曰武王之事非聖人所優為也故曰一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謂之不失則與必得異矣乃如其道則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舜未始不同也 又曰武王於泰誓三篇稱文王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後稱文考為文王仍稱其祖為大王王季然則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德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德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大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禮記大傳載牧野之奠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據武成之書以明追王之意出於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無追王文王之文遂以謂文王自稱王豈未嘗考泰誓武成之書乎君臣之分猶天尊地卑紂未可去而文王稱王是二天子也服事商之道固如是耶書所謂九年大統未集者後世以虞芮質厥成為文王受命之始故也當六國時秦固以長雄天下而周之位號微矣辛垣衍欲帝秦魯仲連以片言折之衍不敢復出口蓋名分之嚴如此故以曹操之英雄逡巡於獻帝之末而不得逞彼蓋知利害之實也曾謂至德如文王一言一動順帝之則而反盜虚名而拂天理乎且武王觀政于商而須假之五年非偽為也使紂一日有悛心則武王當與天下共尊之必無牧野之事然則文王已稱之名將安所歸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亦所以正人心也 楊曰武王之武蓋聖人之不幸者非其欲也然而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者以其一怒而安天下之名故也謂之不失與舜之必得異矣故泰誓曰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蓋聖人雖曰恭行天罰而猶有受克予之言不敢自必也謂之不失不亦宜乎 侯曰中庸之道參差不同聖人之時中當其可而已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文王之中庸也舜以匹夫而有天下此舜之中庸也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一戎衣而有天下此武王之中庸也此謂不失天下顯名者非謂武王之有天下不及舜也謂之天下之顯名者謀從衆而合天心也是與舜之有天下不異也故亦曰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易地皆然故也有一毫不與舜受天下之心同有一人不謳歌獄訟而歸之非中也簒也尚有顯名哉武王末年方受天命而有天下未及有作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先公之禮喪葬之制皆古先所未有也此又周公之時中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吕曰此章言達孝所以為中庸武王周公所以稱達孝者能成文王事親之孝而已故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者善繼文王事親之志也序爵序事旅酬燕毛者善述文王事親之事也踐文王之位行文王之禮奏文王之樂敬文王之所尊愛文王之所親其所以事文王者如生如存故繼志述事上達乎祖此之謂達孝者歟祖廟者先王先公之廟祧也宗器者國之玉鎮大寶器天府所掌者也若有大祭則出而陳之以華國如周書所謂赤刀大訓𢎞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河圖之類是也裳衣者守祧所掌先王先公之遺衣服祭祀則各以其服授尸是也時食者四時之物如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是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别人倫也親親之義也父為昭子為穆父親也親者邇則不可不别也祖為昭孫亦為昭祖為穆孫亦為穆祖尊也尊者逺則不嫌於無别也故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此昭穆之别於尸者也喪禮卒哭而袝男袝于皇祖考女袝于皇祖妣婦袝于皇祖姑喪服小記士大夫不得袝于諸侯袝于諸祖父之為士大夫者亡則中一以上而袝袝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袝者也有事於太廟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羣昭羣穆不失其倫凡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此昭穆之别於宗者也序爵者序諸侯諸臣與祭者之貴賤也貴貴之義也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此諸侯之助祭者也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此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賢與能而授之事也尊賢之義也孰可以為宗而詔相孰可以為祝而祝嘏孰可以贊祼獻孰可以執籩豆至於執爵沃盥莫不辨其賢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為上者使賤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義也若特牲饋食之禮賓弟子兄弟弟子各舉觶於其長以行旅酬於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則尚齒也長長之義也毛髪色也以髪色别長少而為之序也祭則貴貴貴貴則尚爵燕則親親親親則尚齒其義一也天下之大經親親長長貴貴尊賢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間大經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盡矣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經仁義之所由始也故壇廟之别牲幣之殊升降裸獻之節爼豆竒耦之數酒醖薄厚之齊燎瘞腥腍小大多寡莫不有義壹餕之均則四簋黍見其修於廟中壹朌肉之均則羔豚而祭百官皆足非特是也知鬼神為可敬則鬼神無不在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雖隠微之間恐懼戒慎而不敢欺則所以養其誠心至矣蓋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烏能治國家哉故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此之謂也 游曰大孝聖人之絶德也達孝天下之通道也要其為人倫之至則一也故繼志述事之末亦曰孝之至也事死如事生以慎終者言之事亡如事存以追逺者言之故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亡焉此死亡之辨也惟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饗帝一德也饗親一心也要不過乎物而已其於慶賞刑威乎何有故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成王自謂予沖子夙夜毖祀此迓衡之要道也 楊曰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周公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所以繼其志述其事也夫將祭必思其居處故廟則有司修除之祧則守祧黝堊之嚴祀事也宗器天府所藏是也若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類歴世寶之以𫝊後嗣祭則陳之示能守也於顧命陳之示能𫝊也裳衣守祧所藏是也祭則各以所遺衣服授尸所以依神也時食若四之日獻羔祭韭之類以生事之也夫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逺近長幼親疎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此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尸飲五君洗玉爵獻卿尸飲七以瑶爵獻大夫尸飲九以散爵獻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貴賤也玉幣交神明也祼鬯求神於幽也故天地不祼則玉幣尊於鬯也故太宰贊之鬯則太宗伯涖之祼則又卑於鬯也故小宰贊之若此類所謂序事也先王量德授位因能授職此序事所以辨賢也饋食之終酳尸之獻下逮羣有司更為獻酬此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既祭而以燕毛為序所以序齒也序昭穆親親也序爵貴貴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賤燕毛序齒尚恩也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況其所尊乎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況其所親乎事死如事生若餘閣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齊必見其所祭者是也記曰八門弗見也上堂又弗見也八室又弗見也亡矣喪矣蓋死而後亡也始死則事之如生既亡則事之如存著存不亡乎心孝之至也夫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而下達乎庶人推親親之恩至於燕毛序齒仁之至義之盡也武王周公所以為達孝也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此之謂也
  右第十九章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程子曰昔者聖人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孔子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惟能親親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惟能尊賢故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惟仁與義盡人之道則謂之聖人伊川 又曰不知天則於人之愚知賢否有所不能知雖知之有所不盡故思知人不可不知天不知人則所親者或非其人所由者或非其道而辱身危親者有之故思事親不可不知人 吕曰所謂文武之政者以此道施之於為政而已有文武之心然後能行文武之政無文武之心則徒法不能以自行也故曰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游曰螟蛉有可化之質蜾蠃有能化之材知是説然後可與言政也然則政之所託可非其人乎故曰為政在人人固未易知若規矩準繩在我則方圓曲直無所逃矣故曰取人以身規矩準繩無他人道而已故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又曰失其身而能事其親吾未之聞矣故修身然後能事親至於能事親則修身之至也故曰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知事親則德之本立矣而不知人則上以事君下而取友去就從違莫知所向而貽其親之憂者有矣蓋取人以身不能事親安所取人哉其序由事親然後能知人至於能知人則事親之至也故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 楊曰人存則政舉故為政在人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故取人必以身修身而不以道非有諸己也則身不足以取人矣道二仁與不仁而已故修道必以仁仁者人也合天下之公非私於一己者也葢無公天下之誠心而任一己之私意則違道逺矣然仁者人也愛有差等則親親為大義者行吾敬而已時措之宜則尊賢為大以三為五以五為九上殺下殺旁殺而親畢矣此親親之殺也有就之而不敢召者有友之而不敢臣者此尊賢之等也因其等殺而為之别禮之所由生也孟子曰禮者節文斯二者是也其斯之謂歟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程子曰天地生物各無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明道 又曰知仁勇三者之達德學之要也明道 又曰知知仁守勇決伊川又曰所以行知者一一者誠也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 又曰生知者只是他生自知義禮不待學而知縱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於學如問禮於老𣆀訪官名於郯子何害於孔子禮文官名既欲知舊物又不可鑿空撰得出須是問他先知者始得伊川 又曰尭舜性之生知也湯武身之學而知之也伊川 問才出於氣否曰氣清則才善氣濁則才惡禀得至清之氣生者為聖人禀得至濁之氣生者為愚人如韓愈所言公都子所問之人是也然此論生知之聖人若夫學而知之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所謂尭舜性之是生知也湯武反之是學而知也孔子所言上知下愚不移亦無不移之理所以不移只有二自暴自棄是也伊川 又曰剛毅木訥質之近乎仁也力行學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則天地為一身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為四肢百體夫人豈有視四肢百體而不愛者哉聖人仁之至也獨能體是心而已曷嘗支離多端而求之自外哉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貢以為仁之方也醫書謂手足風頑為四體不仁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疾痛不與知焉非不仁而何世之忍心無恩者其自棄亦若是而已 又曰忠恕違道不逺可謂仁之方力行近乎仁求仁莫近焉仁道難言故止曰近不逺而已苟以力行便為仁則失之矣 張子曰天下之達道五其生民之大經乎經正則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又曰知仁勇天下之達德雖本之有差及其所以知之成之則一也蓋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知者以學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强行此五者 吕曰天下古今之所共謂之達所謂達道者天下古今之所共行所謂達德者天下古今之所共有雖有共行之道必知之體之勉之然後可行雖知之體之勉之而不一於誠則有時而息求之有三知之則一行之有三成功則一所入之塗則不能不異所至之域則不可不同故君子論其所至則生知與困知安行與勉行未有異也既未有異是乃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及輕困學勉行為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中庸之所以難久也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有是三者欲身之修未之有也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知是三者未有不能修身者也天下之理一而已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異事也舉斯心以加諸彼逺而推之四海而準久而推之萬世而準故一身修而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而所以治天下國家皆出乎此也此者何中庸而已 又曰性一也流形之分有剛柔昏明者非性也有三人焉皆有目以别乎衆色一居乎密室一居乎帷箔之下一居乎廣庭之中三人所見昏明各異豈目不同乎隨其所居蔽有厚薄爾凡學者所以解蔽去惑故生知學知困知及其知之一也安得不貴於學乎 游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此成德也孔子自謂我無能焉夫成德豈易得乎能知好學力行知耻則可以入德矣侯曰知耻非勇也能耻不若人則勇矣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諸侯也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歛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禀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懐諸侯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程子曰尊賢也親親也蓋先尊賢然後能親親夫親親固所當先然不先尊賢則不能知親親之道伊川游曰齊明所以一其志盛服所以修其容非禮勿動則内無逸德外無過行内外進矣則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故修身則道立去讒則任之専逺色則好之篤賤貨則義利分貴德則真偽核夫如是則見善明用心剛矣故尊賢則不惑尊其位所以貴之重其祿所以富之同其好以致其利同其惡以去其害則禮備而情親諸父兄弟所以望乎我者足矣故親親則不怨 又曰人情莫不欲逸也時使之而使有餘力莫不欲富也薄歛之而使有餘財則子庶民之道也故百姓勸日省月試以程其能餼禀稱事以償其勞則惰者勉而勤者悦矣此來百工之道也故財用足送往迎來以厚其禮嘉善而矜不能以致吾仁待之者甚周責之者甚約此柔逺人之道也故四方歸之繼絶世則賢者之類無不悦舉廢國則功臣之後無不勸亂者懼焉危者恬焉其來也節以時其往也遣以禮則懐諸侯之道也夫如是則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天下畏之經雖有九而所以行之一者誠而已不誠則九經為虚文是無物也楊曰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者君臣一體也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矣子庶民則百姓勸者赤子之無知雖陷穽在前而莫之知避也使之就利而違害在保者而已其子之也如是百姓寜有不勸乎 又曰去讒逺色賤貨者人君信讒邪邇聲色殖貨利則尊德樂義之心不至而賢者不獲自盡矣雖有尊賢之心而賢者不可得而勸也 又曰天下國家之大不誠未有能動者也雖法度彰明無誠心以行之皆虚器也 又曰自修身推而至於平天下莫不有道焉而皆以誠意為主苟無誠意雖有其道不能行也故中庸論天下國家有九經而卒曰所以行之者一一者何誠而已蓋天下國家之大未有不誠而能動者也然而非格物致知烏足以知其道哉大學所論誠意正心修身治天下國家之道其原乃在乎物格推之而已若謂意誠便足以平天下則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嘗謂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耳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張子曰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前之精義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 又曰博學於文者只要得習坎心亨蓋人經歴險阻艱難然後其心亨通博文者皆是小德應物不學則無由知之故中庸之欲前定將以應物也 吕曰豫素定也素定者先事而勞事至而佚既佚則且無所事其憂不素定者先事而佚事至而憂雖憂而亦無所及於事冦將至而為干櫓水將至而為隄防其為不亡者幸也故素定者事皆有成言有成説事有成業行有成德道有成理用而不括動而有功所謂精義入神以致用則精義者豫之謂也能定然後能應則能定者豫之謂也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則擬議者豫之謂也致用也能應也成變化也此所以無跲困疚窮之患也言有成説則使於四方不憂乎不能専對也事有成業則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不憂乎不能治也行有成德則富貴不憂乎能淫貧賤不憂乎能移威武不憂乎能屈也道有成理則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質諸鬼神百世以俟聖人不憂乎不合也 游曰豫者前定之謂也惟至誠為能定惟前定為能應故以言則必行以事則必成以行則無悔以道則無方誠定之效如此故繼九經言之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程子曰止於至善不明乎善此言善者義理之精微無可得名且以至善目之繼之者善此言善却言得輕但謂繼斯道者莫非善也不可謂惡伊川 又曰這一箇道理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是人不道他這裏道一作到知此便是明善 又曰明善在明守善在誠又曰人患事繫累思慮蔽固只是不得其要要在明善明善在乎格物窮理窮至於物理則漸久後天下之物皆能窮只是一理伊川 游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故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學至於誠身安往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此舜之允塞所以五典克從也 楊曰不明乎善雖欲擇善而固執之未必當於道也故欲誠乎身必先於明善不誠乎身則身不行道矣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況能順其親乎故欲順乎親必先於誠身不順乎親則於其所厚者薄也況於朋友乎故欲信乎朋友必先順乎親夫責善朋友之道也不信乎朋友則其善不足稱也已而欲乎上不亦難乎不獲乎上則身不能保況欲治其民乎不可得也 又曰明善在致知致知在格物號物之多至於萬則物蓋有不可勝窮者反身而誠則舉天下之物在我矣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凡形色具於吾身者無非物也而各有則焉反而求之則天下之理得矣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周子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又曰聖誠而已矣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故誠則無事矣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焉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 程子曰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敬則有意在 又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與勉而中思而得何止有等差直是相去懸絶不勉而中即常中不思而得即常得所謂從容中道者指他人所見言之若不勉不思者自在道上行又何必言中不中得不得不勉不思亦有大小深淺至於曲藝亦有不勉不思者所謂日月至焉與久而不息者所見規模雖畧相似其意味氣象逈别須心潛黙識玩索久之庶幾自得學者不學聖人則己欲學之須熟玩味聖人之氣象不可只於名上理㑹如此只是講論文字伊川 問致知與力行兼否曰為常人言纔知得非禮不可為須用勉强至於知穿窬不可為則不待勉强是知亦有深淺也古人言樂循理之謂君子若勉强只是知循理非是樂也纔到樂時便是循理為樂不循理為不樂何苦而不循理自不須勉强也若夫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此又上一等事伊川 又曰知至則當至之知終則當終之須以知為本知之深則行之必至無有知之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淺飢而不食烏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為不善只為不知知至而至之知幾之事故可與幾知終而終之行之事故可與存義知至是致知博學明辨審問慎思皆致知知至之事篤行便是終之如始條理終條理因其能始條理故能終條理猶知至即能終之伊川又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又曰思曰睿思慮久後睿自然生若於一事上思
  未得且别換一事思之不可專守著這一事蓋人之知識於這裏蔽著雖强思亦不通也伊川 問張旭學草書見擔夫與公主爭道及公孫大娘舞劒而後悟筆法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發否曰然須是思方有感悟處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張旭留心於書若移此心於道何所不至伊川 又曰不深思則不能造於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然而學者有無思無慮而得者何也曰以無思無慮而得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無思無慮為不思而自以為得者未之有也 問人有日誦萬言或妙絶技藝此可學否曰不可大凡所受之才雖加勉强止可少進而鈍者不可使利也惟理可進除是積學既久能變其氣質則愚必明柔必强伊川 又曰以心求道正由以己知人終不若彼自知彼為不思而得也 又曰性通極於無氣其一物耳命禀同於性遇乃適然焉人一己百人十已千然有不至猶難語性可以言氣行同報異猶難語命可以言遇 吕曰誠者理之實然致一而不可易者也天下萬古人心物理皆所同然有一無二雖前聖後聖若合符節是乃所謂誠誠即天道也天道自然無勉無思其中其得自然而已聖人誠一於天天即聖人聖人即天由仁義行何思勉之有故從容中道而不迫誠之者以人求天者也思誠而復之故明有未究於善必擇誠有未至所執必固善不擇道不精執不固德將去學問思辨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求之至之非人一已百人十已千不足以化氣質 謝曰誠是實理不是専一尋常人謂至誠止是専一實理則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不是安排來 問中庸只論誠而論語曾不言及誠何也楊曰論語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德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入之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蓋中庸子思𫝊道之書不正言其至則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猶是矣第六條不能行下按遺書有者知而不能行六字
  右第二十章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程子曰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知其性然後反而誠之則聖人也伊川 問橫渠言由明以至誠由誠以至明此言恐過當程子曰由明以至誠此句却是由誠以至明則不然誠即明也伊川 張子曰自誠明者先盡性以至於窮理也謂先自其性理㑹來以至於理自明誠者先窮理以至于盡性也謂先從學問理㑹以推達于天性也 吕曰自誠明性之者也自明誠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德而言聖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學而言聖人之所教也一本云謂之性者生之所固有以得之謂之教者由學以復之成德者至于實然不易之地理義皆由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聞不慮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謂誠則明志學者致知以窮天下之理則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於實然不易之地至簡至易行其所無事此之謂明則誠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音心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與天地參矣
  程子曰贊天地之化育自人而言之從盡其性至盡物之性然後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與天地參矣言人盡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誠更不須論所謂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聰明自我民聰明止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 又曰至誠可以贊化育者可以回造化明道 又曰至誠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贊者參贊之義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之謂也非謂贊助只有一箇誠何助之有明道 又曰心具天德心有不盡處便是天德處未盡何緣知性知天盡己心則盡人盡物與天地參贊化育贊則直養之而已 又曰凡言充塞云者却似箇有規模底體面將這氣充塞之然此只是指而示之近耳氣則只是氣更説甚充塞如化育則只是化育更説甚贊贊與充塞又早却是别一件事也伊川 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是至於命亦是失於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既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則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近逺豈可以知便謂之至也 吕曰至於實理之極則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於理則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德柔强昏明之質雖異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淺深故别而為昏明禀有多寡故分而為强柔至於理之所同然雖聖愚有所不異盡己之性則天下之性皆然故能盡人之性蔽有淺深故為昏明蔽有開塞故為人物禀有多寡故為强柔禀有偏正故為人物故物之性與人異者幾希惟塞而不開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美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繫乎此於人之性開塞偏正無所不盡則物之性未有不能盡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盡其性則天地之化幾矣故行其所無事順以養之而已是所謂贊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堯命羲和欽若昊天至于民之析因夷隩鳥獸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無不與知則所贊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猶有所不及必人贊之而後備則天地非人不立故人與天地並立為三才此之謂與天地參 游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千萬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萬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則盡人之性也羣然皆生者各得其理則盡物之性也至於盡物之性則和氣充塞故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則天覆地載教化各任其職而成位乎其中矣 楊曰性者萬物之一源也非夫體天德者其孰能盡之能盡其性則人物之性斯盡矣言有漸次也贊化育參天地皆其分内耳 問天下將亂何故賢者便生得不豐厚侯曰氣之所鍾便如此曰有變化之道乎曰在君相幹旋之力爾若舉賢任能使政事治而百姓和則天地之氣和而復淳厚矣此天下所以有資於聖賢有賴於君相也子思曰贊天地之化育正謂是耳若曰治亂自有數而任之則何賴於聖賢哉子思所以言贊化育也書亦曰祈天永命如此而已
  右第二十二章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學而後知之也而其成也與生而知之者不異焉故君子莫大於學莫害於畫莫病於自足莫罪於自棄學而不止此湯武所以聖也又曰致曲者就其曲而致之也伊川 又曰人自提孩聖人之質已完只先於偏勝處發或仁或義或孝或弟去氣偏處發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養然同歸于誠 又曰自明而誠雖多由致曲然亦自有大體中便誠者雖亦是自明而誠謂之致曲則不可明道又曰曲偏曲之謂非大道也就一事中用志不分
  亦能有誠如養由基射之類是也誠則形形後便有物如參前倚衡如有所立卓爾是也形則著又著見也著則明是有光輝之時也明則動誠能動人也君子所過者化豈非動乎或曰變與化何别曰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跡自然之謂也莊子言變大于化非也伊川 游曰誠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徑行也其次則臨言而必思不敢縱言也臨行而必擇不敢徑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諸心也擬議之間鄙詐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誠有諸中必形諸外故誠則形形於身必著於物故形則著誠至於著則内外洞徹清明在躬故著則明明則有以動衆故明而動動則有以易俗故動則變變則革汚以為清革暴以為良然猶有迹也化則其迹泯矣日用飲食而已至於化則神之所為也非天下之至誠孰能與於此 楊曰能盡其性者誠也其次致曲者誠之也學問思辨而篤行之致曲也
  右第二十三章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須是用則知不用則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蓋用便近二所以釋子謂又不是野狐精也 吕曰誠一於理無所間雜則天地人物古今後世融徹洞達一體而已興亡之兆猶心之有思慮如有萌焉無不前知蓋有方所則有彼此先後之别既無方所彼即我也先即後也未嘗分别隔礙自然達乎神明非特前知而已
  右第二十四章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程子曰誠者自成如至誠事親則成人子至誠事君則成人臣不誠無物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伊川 又曰聖人言忠信者多矣人道只在忠信不誠則無物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明道 又曰只著一箇私意便是餒便是缺了他浩然之氣處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這裏缺了他則便這裏没這物 又曰學者不可以不誠不誠無以為善不誠無以為君子修學不以誠則學雜為事不以誠則事敗自謀不以誠則自欺其心而自棄其志與人不以誠則是喪其德而増人之怨今小道異端亦必誠而後得而況欲為君子者乎故曰學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而誠之耳伊川 又曰成己須是仁推成己之道成物便是智 又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物其終至於喪己伊川 又曰性之德者言性之所有如卦之德乃卦之藴也明道 又曰時措之宜言隨時之義若溥博淵泉而時出之伊川 吕曰誠者實而已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也故君子必明乎善知至則意誠矣既有惻怛之誠意乃能竭不倦之强力竭不倦之强力然後有可見之成功苟不如是雖博聞多見舉歸於虚而已是誠之所以為貴也誠雖自成也道雖自道也非有我之得私也與天下同之而已故思成己必思所以成物是所謂仁智之具也性之所固有合内外而無間者也夫天大無外造化發育皆在其間自無内外之别人有是形而為形所梏故有内外内外一生則物自物己自己與天地不相似矣反乎性之德則安有物我之異内外之别哉故具仁與智無己無物誠一以貫之合天地而施化育故能時措之宜也 游曰誠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已其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已自成自道猶言自本自根也以性言之為誠以理言之為道其實一也 楊曰誠自成道自道無所待而然也 又曰大學自正心誠意至治國家天下只一理此中庸所謂合内外之道也孔子曰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子思曰君子篤恭而天下平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歸之皆明此也 又曰知合乎内外之道則禹稷顔子之所同可見蓋自誠意正心推之至於可以平天下此内外之道所以合也故觀其意誠心正則知天下由是而平觀天下平則知非意誠心正不能也兹乃禹稷顔囘之所以同也 又曰精義入神乃所以致用利用安身乃所以崇德此合内外之道也 侯曰上言誠者自成道自道子思恐學者以内外為二事知體而不知用故又曰誠者非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猶言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者也豈有能成己而不能成物者不能成物則非能成己者也人物雖殊理則一也故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
  右第二十五章
  故至誠無息 不息則久久則徵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高明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天地之道
  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巻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此是理自相續不已非是人為之 使可為雖使百萬般安排也須有息時只為無為故不息中庸言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盡也伊川 又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晝夜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純亦不已此乃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慎獨明道 吕曰實理不貳則其體無雜其體不雜則其行無間故至誠無息非使之也機自動耳乃乾坤之所以闔闢萬物之所以生育亘萬古而無窮者也如使之則非實非實則有時而息矣久者日新而無敝之謂也徵驗也悠逺長也天地運行而不息故四時變化而無敝日月相從而不已故晦朔生明而無敝此之謂不息則久四時變化而無敝故有生生之驗晦朔生明而無敝故有照臨之驗此之謂久則徵生生也照臨也苟日新而有徵則可以繼繼其長至於無窮矣此之謂徵則悠逺悠逺無窮者其積必多博者能積衆狹厚者能積衆薄此之謂悠逺則博厚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高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明此之謂博厚則高明博厚則無物不能任也高明則無物不能冐也悠久則無時而不養也所以載物覆物成物者其能也所以章所以變所以成者其功也能非力之所任功非用而後有其勢自然不得不爾是皆至誠不貳而已此天地之道所以一言而盡也天地所以生物不測者至誠不貳者也天地所以成者積之無疆者也如使天地為物而貳則其行有息其積有限昭昭撮土之微將不同乎衆物又焉有載物覆物成物之功哉雖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雖地之廣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猶是矣其所以高明博厚神明不測者積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為可欲之善不充之則不能與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則不能不勉不思與天地合德而至于聖然所以至于聖者充其良心德盛仁熟而後爾也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責之與天地合德猶指撮土而求其載華嶽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龍殖貨財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天之所以為天不已其命而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不已其德而已其為天人德命則異其所以不已則一故聖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 游曰博厚而不久則載物之德隳矣高明而不久則覆物之道缺矣是則悠久者天地所以成終始也故所以成物
  右第二十六章
  大哉聖人之道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待其人而後行 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
  程子曰自大哉聖人之道至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貫明道 又曰中庸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方是說優優大哉又却非如異敎之說須得如枯木死灰以為得也 又曰德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明道 又曰極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極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極也 又曰理則極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明道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又曰致廣大極髙明此則儘逺大所處則直是精約 吕曰道之在我者德性而已不先貴乎此則所謂問學者不免乎口耳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體者廣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則所謂精微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達者髙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則所謂中庸者同汙合俗矣溫故知新將以進吾知也敦厚崇禮將以實吾行也知崇禮卑至于成性則道義皆從此出矣居上而驕知上而不知下者也為下而倍知下而不知上者也國有道不知言之足興知藏而不知行者也國無道不知黙之足容知行而不知藏者也是皆一偏之行不蹈乎時中惟明哲之人知上知下知行知藏此所以卒保其身者也 游曰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至道之功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言上際于天下蟠於地也優優大哉言勤容周旋中禮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儀非天下至誠孰能從容而盡中哉故曰待其人而後行蓋甚德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德非他至誠而已矣又曰懲忿窒慾閑邪存誠此尊德性也非學以聚
  之問以辨之則擇善不明矣故繼之以道問學尊德性而道問學然後能致廣大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充其德性之體使無不該徧此致廣大也非盡精微則無以極深而研幾也故繼之以盡精微致廣大而盡精微然後能極高明始也未離乎方今則無方矣始也未離乎體今則無體矣離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極高明也非道中庸則無踐履可據之地不幾於蕩而無執乎故繼之以道中庸髙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髙明之實德也其實非兩體也 楊曰道之峻極于天道之至也無禮以範圍之則蕩而無止而天地之化或過矣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所以體道而範圍之也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所謂至德者禮其是乎夫禮天所秩也後世或以為忠信之薄或以為偽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後行葢道非禮不止禮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資也苟非其人而梏於儀章器數之末則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 又曰道止於中而已矣出乎中則過未至則不及故惟中為至夫中也者道之至極故中又謂之極屋極亦謂之極葢中而髙故也極髙明而不道乎中庸則賢智者過之也道中庸而不極乎高明則愚不肖者之不及也世儒以高明中庸析為二致非知中庸也以謂聖人以高明處己中庸待人則聖人處己常過之待人常不及道終不明不行與愚不肖者無以異矣
  右第二十七章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専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 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子曰吾説夏禮𣏌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吕曰通下章寡過矣乎以上無德為愚無位為賤有位無德而作禮樂所謂愚而好自用有德無位而作禮樂所謂賤而好自専生周之世而從夏殷之禮所謂居今之世反古之道三者有一焉取烖之道也故王天下有三重焉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必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必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必同文惟王天下者行之諸侯有所不與也故國無異政家不殊俗葢有以一之也如此則寡過矣 楊曰愚無德也而好自用賤無位也而好自専居今之世無德無位而反古以有為皆取烖之道明哲不為也故繼之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葢禮樂制度書文必自天子出所以定民志一天下之習也變禮易樂則有誅焉况敢妄作乎有其位可以作矣然不知禮樂之情則雖作而不足為法於天下矣故有其位無其德亦不敢作也况無其位乎 侯曰吾學夏禮𣏌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明三代之禮皆可沿革也宋𣏌不足徵吾言則不言周禮今用之則吾從周此孔子之時中也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沿革之大㫖也通天下等萬世不弊之法也使孔子而有位焉其獨守周之文而不損益乎
  右第二十八章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 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孝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
  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
  程子曰理則天下只是一箇理故推至四海而準須是質諸天地考諸三王不易之理故敬則只是敬此者也悦是悦此者也信是信此者也伊川 吕曰君子之道必無所不合而後已有所不合偽也非誠也故於身於民於古於天地於鬼神於後世無不合是所謂誠也非偽也物我古今天人之所同者也 楊曰動凡動容周旋皆是也行則見於行事矣 侯曰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天之心即吾之心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前聖之道後聖之道是也天也人也無異理也是理也惟聖人能盡之故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道也法也則也非吾一己之私天下之道天下之行天下之言吾由之而不悖爾所以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也
  右第二十九章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程子曰孔子既知宋桓魋不能害己又却微服過宋舜既知象之將殺也而又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國祚長短自有命數人君何用汲汲求治禹稷救飢溺者過門不入非不知飢溺而死者自有命又却救之如此其急數者之事何故如此須思量到道並行而不悖處可也伊川 又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處大德是存主處如俗言敦本之意伊川又曰大德敦化於化育處敦本也小德川流日用
  處也此言仲尼與天地合德伊川 張子曰接物皆是小德統㑹處便是大德更須大體上求尋也 吕曰此言仲尼譬天地之大也其博厚足以任天下其高明足以冐天下其化循環而無窮達消息之理也其用照鑒而不已達晝夜之道也尊賢容衆嘉善而矜不能並育而不相害之理也貴貴尊賢賞功罰罪各當其理並行不相悖之義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此小德所以川流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此大德所以敦化也 一本云祖述者推本其意憲章者循守其法川流者如百川𣲖别敦化者如天地一氣游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明之道著於堯舜故祖述焉法詳於文武故憲章焉體元而亨利物而貞一喜一怒通於四時夫是之謂律天時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使五方之民各安其常各成其性夫是之謂襲水土上律天時則天道之至教修下襲水土則地理之異宜全矣故博厚配地無不持載高明配天無不覆幬變通如四時之錯行照臨如日月之代明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動者植者皆裕如也是謂並育而不相害或進或止或久或速無可無不可是謂並行而不相悖動以利物者智也故曰小德川流靜以裕物者仁也故曰大德敦化言川流則知敦化者仁之體言敦化則知川流者智之用 侯曰譬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萬物所以並育而不相害也譬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道所以並行而不相悖也
  右第三十章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强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
  程子曰溥博淵泉而時出之須是先有溥博淵泉方始能時出自無溥博淵泉豈能以時出之伊川 吕曰此章言聖人成德之用其效如此聖人成德固萬物皆備應於物而無窮矣然其所以為聖則停蓄充盛與天地同流而無間者也至大如天至深如淵時而出之如四時之運行萬物之生育所見於外者人莫不敬信而説服至於血氣之類莫不尊親非有天德孰能配之
  右第三十一章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程子曰肫肫其仁蓋言厚也明道 游曰自惟天下至聖以下聰明睿智聖德也寛裕溫柔仁德也發强剛毅義德也齊莊中正禮德也文理密察智德也溥博者其大無外淵泉者其深不測或容以為仁或孰以為義或敬以為禮或别以為智惟其時而已此所謂時出之也夫然故外以正天下之觀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見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悦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誠服此至聖之德也天下之大經五品之民彝也凡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為經而民彝為大經經綸者因性循理而治之無汨其序之謂也立天下之大本者建中于民也淵淵其淵非特如淵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誠之道也德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見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窺其奥故曰苟不固聰明聖智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蓋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德非至誠不能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楊曰上言至聖此言至誠何也曰聖人人倫之至也以人言之則與天地相似而已故如天如淵以至聖言之誠者天之道誠即天也故其天其淵以至誠言之此其異也
  右第三十二章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以入德矣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龯 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
  程子曰學始於不欺暗室 又曰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伊川 又曰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所謂一者無適之謂一且欲涵泳主一之義一則無二三矣言敬無如易敬以直内義以方外須是直内乃是主一之義至於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於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伊川 又曰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篤恭而天下平之道明道 又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矣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智以為竒非敬也要之無敢慢而已語曰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伊川 又曰聖人之言依本分至大至妙事語之若尋常此所以味長釋氏之説纔見得些便驚天動地言語走作却是味短只為乍見如中庸言道只消道無聲無臭四字總括了多少釋氏非黃非白非甘非苦言語伊川 又曰中庸之說其本至於無聲無臭其用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自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復歸於無聲無臭此言聖人心要處與佛家之言相反儘教説無形跡無聲色其實不過無聲無臭必竟有甚見處大抵語論間不難見如人倫金曰黃色此人必是不識金若是識金者更不言設或言時别自有道理張子厚嘗謂佛如大富貧子橫渠論此一事甚當伊川 張子曰闇然修於隠也的然著於外也 游曰君子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所不見乎言慎獨也 楊曰君子之道充諸内而已故闇然而日章小人鶩外而不孚其實故的然而日亡此衣錦所以尚絅而惡其文之著也淡疑於可厭簡疑於不文溫疑於不理淡簡溫所謂闇然也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則闇然而章矣此充養尚絅之至也 又曰道不可須臾離也以其無適而非道也故於不聞不睹必恐懼戒慎焉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其充此之謂乎 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蓋道本乎天而其卒也反乎天兹其所以為至也歟 又曰孟子言大人正己而物正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知正己而已惟能正己物自然正此乃篤恭而天下平之意 侯曰不愧屋漏與慎獨不同 又曰自衣錦尚絅至無聲無臭至矣子思再敘入德成德之序也 又曰子思之書中庸也始於寂然不動中則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及其至也退藏於密以神明其德復於天命反其本而已其意義無窮非玩味力索莫能得之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覆丁寜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中庸輯略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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