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類苑/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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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聖訓(三)

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编辑]

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因次對,論儒術污隆,君臣難易之要。上曰:“朕每念太祖、太宗丕變衰俗,崇尚斯文,垂世教人,實有深旨。朕謹遵聖訓,紹繼前烈,庶警學者。人君之所難,由乎聽受,人臣之不易,在於忠直。其或君以寬大接下,臣以誠明奉上,君臣之心,皆歸於正,上下之際,靡失厥中。直道而行,至公相遇,此天下之達理,先王之成憲,猶指諸掌,孰曰難哉?”因作二論示之。出事實。

右正言知制誥朱巽上言:“朝廷命令,不宜屢改,自今應陳述利害,更張法制,請委官司議其可否,如經久可行者行之,不可者止之。”真宗謂羣臣曰:“令命屢改,甚失治體,卿等制之。且事有可否,執政者所宜盡心,無有隱也。”三朝聖政錄。

石熙政知寧州,上言:昨清遠軍失守,蓋朝廷素不留意,因請兵三五萬。真宗曰:“西邊事,吾未嘗敢忘之,蓋熙政遠不知耳。”周瑩等曰:“清遠失守,將帥不才也,而熙政敢如此不遜,必罪之。”上曰:“羣臣敢言者亦甚難得。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置之。若必加罪,後復誰有敢言者?”因賜詔書褒嘉焉。

秦國長公主嘗為子莊宅使世隆求正刺史,真宗曰:“正刺史繫朝廷公議,不可。”魯國長公主為翰林醫官使趙自化求尚食使兼醫官院事,上謂王繼英曰:“雍王元份亦嘗為自化求遙郡,朕以遙郡非醫官所領,此固不可也。”駙馬都尉石保吉自求見上,言僕夫盜財,乞特加重罪。上曰:“有司自有常法,豈肯以卿故,亂天下法也?”又請於私第决罰,亦不許。

真宗即位,每旦御前殿,中書、樞密院三司、開封府、審刑院及請對官,以次奏事,辰後入宮,上食。少時,出坐後殿,閱武事,至日中罷。夜則召侍讀、侍講學士詢問政事,或至夜分還宮,其後率以為常。

真宗初即位,以工部侍郎郭贄知天雄軍,贄自陳戀闕,泣下不肯去。真宗曰:“全魏重地,委任於卿,亦非輕也,宜亟去。”贄退,召輔臣問之,輔臣對以近例亦有已受命而復留者。曰:“朕初嗣位,命贄知大藩而不行,則何以使人?”卒遣之,羣臣皆畏服。見國朝事實。

五年,講春秋畢,邢昺曰:“春秋一經,少有人聽,多或中輟。”帝曰:“勤學有益,最勝它事,且深資政理,無如經書。朕聽政之暇,惟文史是樂,講論經藝,以日繫時,寧有倦耶?”十月,召近臣觀書龍圖閣,帝曰:“朕自幼至今,讀經典其間,有聽過數四。在東宮時,惟以聚書為急,其間亡逸者多方搜求,頗有所得,今已類成正本,除三舘秘閣外,又於後苑龍圖閣各存一本。但恨校對未精,如青宮要紀、繼體治民論,此一書二名,並列篇目。蓋收書之初,務於數多,不嫌重復,甚無謂也。”景德四年三月,召近臣觀書玉宸殿,即帝偃息之所,茵幃皆黃絹為之,無文采之飾,聚書八千餘卷。

天禧四年二月,詔太子中允直龍圖閣馮元講易於宜和門之北閣,待制預焉。自是聽政之暇,遂以為常。三年九月召宰臣樞密兩制,及東宮僚屬於清景殿觀書,帝以青宮要紀事有未備,因博采羣書,廣為承華要略十卷,每篇著贊以賜皇太子,至是書成,故召近臣觀焉。帝雖政務繁劇,亦中夕披閱,條其舛互,纖悉窮究,諸儒疲於應對。為文務求溫雅,製述尤多,中外書奏歌頌,無不重復省覽,暑月或衣單絺,流汗浹體,而詳覽不輟。文史政事之外,無他玩好。帝讀經史,摭其可以為後世法者,著正說五十篇。其後仁宗御經筵,命侍臣日讀一篇。已上見帝學。

景德元年十二月,契丹使韓相奉書于行宮,請息兵納和,與曹利用偕來。初議求關南地,真宗曰:“為民屈己,誠所不辭,但關南地極無名,朕守祖宗基業,不敢失墜,必若固求,當决一戰,所念河北重擾。儻歲以金帛濟其不足,於體無傷。”利用言,國母一車,別無供帳,親與利用飲食,軛上橫板布食器。王乃其臣重行而坐記,亦私語左右曰:“爾見北塞兵否?勁卒利器,前聞不同,臣熟察之,儻求割地,必請會師平蕩。”及通好二年,十一月癸酉,國母、國主各遣使來賀承天節,致御衣十二襲,皆裘紬綿刻絲透背紗縠,貯以金銀飾箱。金玉水晶鞍勒馬八,散馬四百,弓矢賓鐵刀,鷹鶻腊,契丹新羅酒,青白鹽果實百品,貯以梀檽器。使人以戎禮見,賜氊冠窄袍金鞾。初將見,李宗諤引令式,不許佩刀,至上閣門,欣然解之。上曰:“戎人佩刀,是其常禮。”傳詔許其自便。副使劉經曰:“聖上推心置人腹中,足以示信遐邇也。”

真宗覽兩浙提點刑獄皇甫選獄空奏,因謂近臣曰:“聞選務欲所部獄空,常戒諸州,無得禁人。若詞訟未辨,止令知在曲直邪正無以辨明,當諭轉運使察之。”因道諸道非法拷訊,恐致非辜,近覽其獄,尚復踰越,當申明前詔戒之。已上見三朝訓鑒。

真宗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器識。每御崇政,賜進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賜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徐奭鑄鼎象物賦云:“足惟下正,詎聞公餗之欹傾,鉉乃上居,實取王臣之威重。”遂以為第一。蔡齊置器賦云:“安天下於覆盂,其功可大。”遂以為第一。出廬陵歸田錄。

真宗喜談經,一日命馮元談易,非經筵之常講也。謂元曰:“朕不欲煩近侍久立,欲於齊亭閣,選純學之士三數人,止如同人,便裘頂帽,橫經並坐。暇則薦茗果,盡笑論,削去進說之儀,遇疲則罷。”元薦查道、李虛己、李行簡三人者預焉。奏曰:“道,歙州人,母病,嘗思鱖羹,方冬,無有市者,道泣禱河神,鑿冰脫巾,取得鱖魚尺餘,以饋母。後舉賢良,入第四等。虛己,母喪明,醫者曰:「浮翳泊睛,但舌舐千日,勿藥自痊。」虛己舐睛三年,遂明。行簡,父患癰,極痛楚,以口吮其敗膏,不唾于地,父疾遂平。”真宗立召之,日俾陪侍,喜曰:“朕得朋矣。”出玉壺清話。

真宗即位,首下詔求直言。上謂近臣曰:“朕樂聞朝政闕失,以警朕心,然臣寮奏章,多是自陳勞績,過行鞭扑,以取幹辦之名。國家政事,自有大體,使其不嚴而理,不肅而成,斯為善矣。豈可虐慘剋下,邀為己功?使之臨民,徒傷和氣。此輩真酷吏也。”

上嘗謂近臣曰:“朕聽政之外,未嘗虛度時日,探測編簡,素所耽玩。古聖奧旨,有未曉處,不免廢忘,昨置侍講、侍讀學士,自今令秘閣官,每夕具名聞奏,朕欲召見,得以訪問。”其後每當直,或召對,多至二三鼓方退。上嘗謂王旦等曰:“經史之文,有國家之龜鑑,保邦治民之要,盡在是矣。然三代之後,典章制度,聲明文物,參古今而適時用,莫若史、漢,學者不可不盡心焉。”旦曰:“孔子於周衰,歷聘諸國,退而刪詩書,定禮樂,以五常之道,垂萬世法,後之王者,雖上聖,必師範之。古人云:「生民以來,未有如夫子者」,蓋以此也。如云:「志在春秋」者,誠欲以褒貶極筆為終古誅賞之法,使亂臣賊子觀而知懼。茲立教之深旨,為國家之大要。司馬遷自為一家之書,蓋知春秋凡例不可繼,故曰紀,曰書,曰世家,曰列傳,懲勸之微旨在焉。班固而下,不出其意,但增詞采而已。”上曰:“夫子之道不可斯須而捨,迂儒或言堯舜之時,無夫子亦治,此淺識之甚。殊不知夫子之道,堯舜之道也,故曰:「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又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其惟尊堯而宗舜,至矣,非謂夫子之道與堯舜異也。”

上嘗謂近臣曰:“古人多言禱神可以延福,未必如此,能行好事,神必福之。如禮記世子篇注云:「文王以憂勤損壽,武王以快樂延年。」且聖經之旨,必不如此,蓋注者不思之甚也。文王焦思勞神以憂天下,豈得減壽邪?夏禹焦勞,有錫圭之瑞,而享國永年。大約帝王能憂人之憂,不自暇逸,豈無感應?鄭康成注此,頗不近理,安足為之鑒戒?朕嘗與邢昺論之,昺不能對。”已上出事實。

咸平初,修太宗實錄,命錢若水主其事。若水舉給事中柴成務、起居舍人李宗諤、侍御史宗度洎予及職方員外郎吳淑。上指宗諤曰:“自太平興國八年已後,昉皆在中書,日事史策,本憑直筆,儻子為父隱,何以傳信於後代乎?”除宗諤不許,餘悉可之。楊文公談苑。

太宗善草、隸、行、八分、篆、飛白六體,皆極其妙,而草書尤奇絕。今上悉賂求編次,凡三十餘卷,以于闐玉水晶檀香為軸,青紫綾摽文綿絛,黃綃帕,金漆櫃,作龍圖閣於含元殿之西南隅以藏之。頻召近臣觀覽稱嘆,上自作太宗聖文神筆頌,親書刻碑,以美其事。碑陰列其部袟名題,以墨本賜近臣焉。楊文公談苑。

祥符中,諸王有以翰林使醫有効,乞除遙郡,真宗曰:“醫工為郡,非治朝美事,厚賜之可也。”仍令宰臣面諭此意。

真宗一日晚坐承明殿,召學士對,既退,中人就院宣諭曰:“朕適忘御袍帶,卿無訝焉。”學士將降謝,中人止之云:“上深自愧責,有旨放謝。”真宗禮遇詞臣厚矣。出澠水燕談。

真宗嘗諭宰臣,一外補郎官,稱其才行甚美,俟罷郡來朝,與除監司。及還,帝又語及之,執政擬奏,將以次日上之。晚歸里第,其人來謁,明日,乃以名薦,上默然不許。退察所以,乃知已為伺察者密報矣。終真宗世,其人不復進用,真宗之惡人奔競如此。

真宗詔諸儒編君臣事迹一千卷,曰冊府元龜,不欲以后妃婦人等廁其間,別有纂彤管懿範七十卷。又命陳文僖公裒歷代帝王文章為宸章集二十五卷。

真宗時,京師民家子有與人鬬者,其母追而呼之,不從,母顛躓而死。會疎決,法官處其罪,當笞。上曰:“母言不從,犯教令,當徒二年,何謂笞也?”羣臣無不驚服。涑水紀聞。

真宗嘗謂李宗諤曰:“聞卿能敦睦宗族,不隕家聲,朕今保守祖宗基業,亦猶卿之治家也。”

咸平二年,大理寺上言曰:“本寺案牘未決者常幾百事,近日踰月並無公案。漢文決死刑四百,唐太宗決死罪三百,史臣書之以刑措。今以四海之廣,而刑奏不聞,動輙踰月,足以知民識禮義,而不犯於有司也,請載之史筆。”出澠水燕談。

景德初,匈奴寇澶,車駕議幸事,時曹武公瑋及秦翰為澶駐泊,詔許便宜,軍馬事不由申覆。二將議曰:“戎輅不過河則已,萬一度橋,奈北澶州素不設備。”遂督士卒深闊渠,以遶城,旋開旋以枯蒿雜草覆渠面,使虜不測其深淺。駕至澶,臣僚乞駐蹕澶南,宣靈誅以滅之可也。唯高殿前瓊力挽鑾駕以進,揚其聲曰:“儒人之言多二三,願陛下莫遲疑,不渡河無以安六軍心。”御駕方渡橋,時士卒不山呼,左右頗異之,瓊曰:“乞急張黃屋,使遠近認之。”既張繖,果齊聲呼萬歲,士氣歡振。是夕,車駕次北澶,匈奴毳帳前一黑星殞若巨石,其聲鳴吼,移刻始盡,此最為澶淵之先吉也。皇弟雍王元份留守東京,暴中風眩,急詔王文正旦代司留守。出湘山野錄。

真宗西祀回,召臣僚赴後苑,宣示御製太清樓聚書記、朝拜諸陵因幸西京記、西京內東門彈丸壁記,皆御製也。笑謂近臣曰:“雖不至精優,盡是朕親撰,不假手於人。”此語蓋指在楊大年也,歸田錄述之。湘山野錄。

真宗嘗語宰臣,以河東之役,兵力十倍,當一舉克捷,良由上黨發願之時,左右有聞之者,賊聞此語,知神兵自戢,故堅守不下,至煩再舉也。東軒筆錄。

真宗聽政之暇,唯務觀書,每觀畢一書,即有篇詠,使近臣賡和,故有御製看尚書詩三章,看春秋三章,看周禮三章,看毛詩三章,看禮記三章,看孝經三章。復有御製讀宋書二首,讀陳書二首,讀後魏書三首,讀北齊書二首,讀後周書三首,讀隋書三首,讀唐書三首,讀五代梁史二首,讀五代後唐史二首,讀五代晉史二首,讀五代漢史二首,讀五代周史二首,可謂近世好文之主也。青箱雜記。

真宗幸崇文院,閱新編君臣事跡,問楊億修纂條例。真宗曰:“著書難事,非精敏詳實,後無取信。”億曰:“史臣記事,誠合備書,然事有依據,可載簡冊者,方得紀錄。”賜修書官器幣。

景德二年二月,詔國子監直講孫奭、龍圖閣待制杜鎬等,同校定莊子,鎬等以莊子序非郭象之文,因刪去。真宗嘗出序文,謂宰相曰:“觀其文理可尚,但傳寫訛舛耳。”乃命翰林學士李宗諤、楊億,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等,別加讎校,冠于篇首。

直史舘陳靖言,吉州陸曄被疾狂躁,迭相論訴,不可治民,望寘詞館,使以鉛槧供職。真宗曰:“國家文館,以待天下賢俊,豈養疾之所邪?陳靖妄有陳述,當嚴戒之。”見蓬山志。

景德四年朝陵,次鞏縣,監軍康繼彬獻洛鯉三十尾,上曰:“朕見其生,不忍食之。”又玉宸殿養魚,垂釣得,亟令放之,顧左右曰:“萬類一死,無再生者,不欲殺也。”

右正言知制誥朱巽轉對言:“明廷命令,不可屢有改更,自今應陳述利害,改張法制者,望先委有司詳議,其經久可行者行之,不可者止之,庶張綱紀以絕紛爭。”上顧宰相曰:“此甚識體,且事之可否,執政之地,所宜盡言無隱。惟貴君臣道合,若上下同心,何憂不治?今四方無虞,賴卿等慎守經制,若一事遽行,則攀援者眾,詞說競起,處置頗難,是知令命所施,不可不慎。至若言事利病,輕為釐革,初則皆以為當,久後則翻成有害,及復正其事,乃是朝令夕改,此事尤當執守。書云:「慎乃出令,令出惟行」,此之謂也。”上又曰:“涖官之人,不可太寬,致成弛慢,亦不可過求人之罪,務於煩擾。”王旦曰:“古人有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姦生,寬則民慢,陷法者多,猛則民殘,無所措手足,正謂此也。”上深然之。已上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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