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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卷0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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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六十五 全唐文 卷五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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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諱洪,字濬川。其先姓烏石蘭,九代祖猛始從拓跋氏入夏,居河南,遂去「烏」與「蘭」,獨姓石氏,而官號大司空。後七世至行襃,官至易州刺史,於君為曾祖。易州生婺州金華令諱懷一,卒葬洛陽北山。金華生君之考諱平,為太子家令,葬金華墓東;而尚書水部郎劉復為之銘。君生七年喪其母,九年而喪其父,能力學行。去黃州錄事參軍,則不仕,而退處東都洛上十餘年,行益修,學益進,交遊益附,聲號聞四海。故相國鄭公餘慶留守東都,上言洪可付史筆。李建拜御史,崔周禎為補闕,皆舉以讓。宣歙池之使與浙東使交牒署君從事。河陽節度烏大夫重允間以幣先走廬下,故為河陽得。佐河陽軍,吏治民寬,考功奏從事考,君獨於天下為第一。元和六年,詔下河南,征拜京兆昭應尉校理集賢禦書。明年六月甲午,疾卒,年四十二。娶彭城劉氏女,故相國晏之兄孫。生男二人:八歲曰壬,四歲曰申。女子二人。顧言曰:「葬死所。」七月甲申,葬萬年白鹿原。既病,謂其遊韓愈曰:「子以吾銘。」銘曰:

生之艱,成之又艱。若有以為,而止於斯。

公諱丹,字某,姓韋氏,六世祖孝寬,仕周有功,以公開號於鄖。鄖公之子孫,世為大官,惟公之父政,卒雒縣丞,贈虢州刺史。

公既孤,以甥孫從太師魯公真卿學,太師愛之。舉明經第,選授峽州遠安令,以讓其庶兄,入紫閣山,事從父熊。通五經登科,曆校書郎咸陽尉,佐邠寧軍。自監察御史為殿中侍御史,征拜太子舍人,益有名,遷起居郎。吳少誠襲許州,拜河陽行軍司馬,未行,少誠死。改駕部員外郎。新羅國君死,公以司封郎中兼御史中丞,紫衣金魚往吊,立其嗣。故事,使外國者,常賜州縣官十員,使以名上,以便其私,號「私覿官」。公將行,曰:「吾天子吏,使海外國,不足於資,宜上請,安有賣官以受錢耶?」即具疏所以。上以為賢,命有司與其費。至鄆州,會新羅告所當立君死,還,拜容州刺史容管經略招討使。始城容州,周十三里,置屯田二十四所,化大行,詔加太中大夫。順宗嗣位,拜河南少尹,行未至,拜鄭滑行軍司馬。始至襄陽,詔拜諫議大夫。既至,日言事,不阿權臣,謇然有直名,遂號為才臣。

劉辟反,圍梓州,詔以公為東川節度使御史大夫。公行至漢中,上疏言:「梓州在圍間,守方盡力,不可易將。」征還,入議蜀事。劉辟去梓州,因以梓州讓高崇文,拜晉慈隰等州觀察防禦使,自扶風縣男進封武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將行上言:「臣所治三州,非要害地不足張職,為國家費,不如屬之河東便。」 上以為忠。一歲,拜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以晉慈隰屬河東。公既至,則計口受俸錢,委其餘於官。罷八州無事之食者,以聚其財。始教人為瓦屋,取材於山,召陶工教人陶,聚材瓦於場,度其費以為估,不取贏利。凡取材瓦於官,業定而受其償,從令者免其賦之半;逃未復者,官與為之;貧不能者畀之財,載食與漿,親往勸之。為瓦屋萬三千七百,為重屋四千七百,民無火憂,暑濕則乘其高。別命置南北市營諸軍。歲旱,種不入土,募人就工,厚與之直而給其食。業成,人不病饑。為長衢,南北夾兩營,東西七里,人去渫汙,氣益蘇。復作南昌縣,徙廄於高地,因其廢倉大屋,馬以不連死。明年,築堤捍江,長十二里,疏為鬥門,以走潦水。公去位之明年,江水平堤,老幼泣而思曰:「無此堤,吾屍其流入海矣!」灌陂塘五百九十八,得田萬二千頃。凡為民去害興利若嗜欲。居三年,於江西八州無遺便。其大如是,其細可略也。卒有違令當死者,公不果於誅,杖而遣之去。上書告公所為不法若干條,朝廷方勇於治,且以為公名才能臣,治功聞天下,不辯則受垢,詔罷官留江西待辯。使未至月餘,公以疾薨。使至,辯凡卒所告事若干條,皆無絲毫實。詔笞卒百,流嶺南。公能益明。春秋五十八,薨於元和五年八月六日。公好施與,家無剩財。自校書郎至為觀察使,擁吏卒前走七州刺史,與賓客處如布衣時,自持卑一不易。

娶清河崔氏,故支江令諷之女,某官某之孫。有子曰寘,年十五,明經及第,嗣其家業。後夫人蘭陵蕭氏,中書令華之孫,殿中侍御史恒之女,皆先公終。有女一人。凡公男若干人,女若干人。明年七月壬寅,從葬萬年縣少陵原。將葬,其從事東平呂宗禮與其子寘謀曰:「我公宜得直而不華者銘傳於後,固不朽矣。」 寘來請銘,銘曰:

武陽受業,始於太師。以官讓兄,自待不疑。勤於紫閣,取益以卑。可謂有源,卒用無疵。慊慊為人,矯矯為官。爰及江西,功德具完。名聲之下,獨處為難。辯而益明,仇者所歎。碑於墓前,維昭美故。納銘墓中,以識公墓。

畢氏出東平,歷漢魏晉宋齊梁陳,士大夫不絕。入國朝,有為司衛少卿貝邢廬許州刺史者曰憬;憬之子構,累官至吏部尚書,卒贈黃門監,是為景公;景公生抗,為廣平太守,抗安祿山,城陷,覆其宗,贈戶部尚書;尚書生垌。家破時,垌生始四歲,與其弟增以俱小漏名籍,得不誅,為賞口賊中。寶應二年,河北平,宗人宏以家財贖出之,求增不得。增長為河北從事,兼官至御史中丞。

垌既至長安,宏養於家,教讀書,明經第。宏死,垌益壯,始自別為畢氏。歷尉臨渙、安邑、王屋。年六十一,以元和六年二月二日卒於官。初罷臨渙,徐州節度張建封慕廣平之節死,聞君篤行能官,請相見,署諸從事,攝符離令四年。及尉王屋,徐之從事有為河南尹者,聞君當來,喜謂人曰:「河南庫歲入錢以千計者五六十萬,須謹廉吏。今畢侯來,吾濟矣!」繼數尹諸署於府者無不變,而畢侯固如初。竟以其職死。君睦親善事,過客,未嘗問有無。既卒,家無一錢,凡棺與墓事,皆同官與相識者事之。娶清河張氏女,生男四人:曰鎬、鉟、銶、銳,女子三人:其長學浮屠法為比丘尼,其季二人未嫁。以其月二十五日,從葬偃師之土婁。銘曰:

上古愛民,為官求人。苟可以任,位加其身。其後喜權,人自求官。退而緩者,身後人先。故廣平死節,而子不荷其澤。王屋謹廉,而神不福其謙。嗚呼!天與人,苟無傷其穴與墳。

胡之氏,別於陳。明允先,河東人。世勤固,戴厥身。籍文譜,進連倫。惟明允,加武資。力牛虎,柔不持。吏夏陽,有施為。去平陽,民思悲。河東土,河陸原。宜茲人,肖後昆。五十七,不足年。孤兒啼,死下官。母弟證,秩大夫。摭君遺,哭泣書。友韓愈,司馬徒。作後銘,係序初。

范陽盧行簡將葬其父母,乞銘於職方員外郎韓愈,曰:「吾先世世載族姓書:吾胄於拓跋氏之宏農守;守後四代,吾祖也,為沂錄事參軍;五世而吾父也,為襄陽丞。始吾父自曹之南華尉曆萬年縣尉至襄陽丞,以材任煩,能持廉名。去襄陽則署鹽鐵府,出入十年,常最其列。貞元十三年,終其家,年六十七,殯河南河陰。吾母敦煌張氏也。王父瓘為兗之金鄉令,先君歿十三年而夫人終,年七十三,從殯河陰。生子男三人:居簡,金吾兵曹;行簡則吾;其次也,大理主簿;佐江西軍;其幼可久。女子嫁浮梁尉崔叔寶。將以今年十月,自河陰啟葬汝之臨汝之汝原。」吾曰:陰陽星曆,近世儒莫學,獨行簡以其力餘學,能名一世。舍而從事於人,以材稱。葬其父母,乞銘以圖長存。是真能子矣,可銘也。遂以銘:宏農諱懷仁,沂諱敫,襄陽諱某。今年實元和六年。

君諱蕃,字陳師。其先楚之族大夫,亡晉而邑於苗,世遂以苗命氏。其後有守上黨者,惠於民,卒遂家壺關。曾大父延嗣,中書舍人;大父含液,舉進士第。官卒河南法曹;父穎,揚州錄事參軍。君少喪父,受業母夫人,舉進士第。佐江西使有勞,三年,使卒,後辟,不肯留,獨護其喪葬河南。選補太原參軍,假使職,獄平貨滋息,吏斂手不敢為非。年四十有二,元和二年六月辛巳,暴病卒。其妻清河張氏,以其年十二月丙寅,葬君於洛陽平陰之原。男三人:執規、執矩、必復。其季生君卒之三月。君同生昆弟姊凡三人,皆先死。四室之孤,男女凡二十人,皆幼,遺資無十金,無田無宮以為歸,無族親朋友以為依也。天將以是安施耶!銘曰:

有行以為本,有文以為華。恭以事其職,而勤以嗣其家。位卑而無年,籲,其奈何!

昭義節度盧從史有賢佐曰孔君,諱戡,字君勝。從史為不法,君陰爭,不從,則於會肆言以折之,從史羞,麵頸發赤,抑首伏氣,不敢出一語以對。立為君更令改章辭者,前後累數十。坐則與從史說古今君臣父子道,順則受成福,逆輒危辱誅死。曰:「公當為彼,不得為此。」從史常聳聽喘汗。居五六歲,益驕,有悖語,君爭,無改悔色,則悉引從事,空一府往爭之。從史雖羞,退益甚。君泣語其徒曰:「吾所為止於是,不能以有加矣!」遂以疾辭去,臥東都之城東,酒食伎樂之燕不與。當是時,天下以為賢,論士之宜在天子左右者,皆曰「孔君孔君」雲。會宰相李公鎮揚州,首奏起君,君猶臥不應。從史讀詔曰:「是故舍我而從人耶!」即誣奏君前在軍有某事。上曰:「吾知之矣。」奏三上,乃除君衛尉丞,分司東都。詔始下,門下給事中呂元膺封還詔書,上使謂呂君曰:「吾豈不知戡也,行用之矣。」明年,元和五年正月,將浴臨汝之湯泉,壬子,至其縣食,遂卒,年五十七。公卿大夫士相吊於朝,處士相吊於家。

君卒之九十六日,詔縛從史送闕下,數以違命,流於日南。遂詔贈君尚書司勳員外郎,蓋用嚐欲以命君者信其誌。其年八月甲申,從葬河南河陰之廣武原。君於為義若嗜欲,勇不顧前後。於利與祿,則畏避退處如怯夫然。始舉進士第,自金吾衛錄事為大理評事,佐昭義軍。軍帥死,從史自其軍諸將代為帥,請君曰: 「從史起此軍行伍中。凡在幕府,惟公無分寸私。公苟留,惟公之所欲為。」君不得已留。一歲再奏,自監察御史至殿中侍御史。從史初聽用其言,得不敗;後不聽信,惡益聞君棄去,遂敗。

祖某某官,贈某官;父某某官,贈某官。君始娶宏農楊氏女,卒,又娶其舅宋州刺史京兆韋屺女:皆有婦道。凡生一男四女,皆幼。前夫人從葬舅姑兆次。卜人曰:「今茲歲未可以祔。」從卜人言不祔。君母兄戣,尚書兵部員外郎;母弟戢,殿中侍御史,以文行稱朝廷。將葬,以韋夫人之弟前進士楚材之狀授愈曰: 「請為銘。」銘曰:

允義孔君,茲惟其藏。更千萬年,無敢壞傷。

杜氏自戴侯畿始分。戴侯之子恕為幽州刺史,今居京兆諸杜,其後也。其季寬,孝廉郎中。寬後三世曼,為河東太守,葬其父洹水之陽。其後世皆從葬洹水。及正倫為太宗宰相,猶封襄陽公。太宗始詔葬京兆。襄陽公無子,以兄正藏子誌靜後,遂嗣襄陽公。生僑,為懷州長史,棄官,老沁水上,為富家,卒葬懷州武陟。長史生損,為左司郎中,卒贈少大理。大理生廙,為鄭州錄事參軍,死思明亂,贈吏部郎中。

公諱兼,字某,郎中第三子,舉進士第。司徒北平王燧戰河北,掌書記,累官至監察御史。其後佐徐泗州軍,遂至濠州刺史。徐泗州軍亂,以兵甲三千人防淮,道不絕,有功,加御史中丞,賜紫衣金魚。入為刑部郎中,以能官拜蘇州刺史。即辭行,上書曰:「李錡且反,必且奏族臣。」上固愛其才,書奏,即除吏部郎中,遂為給事中,出為商州刺史金商防禦使。改河南少尹,行大尹事。半歲,拜大尹。元和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無疾暴薨,年六十。明年二月甲午,從葬懷州。

夫人常山郡君張氏,彭州刺史贈禮部侍郎蔇之女。生子男三人:柔立為天長主簿,詞立為壽州參軍,誼立為順宗挽郎;女一人。將葬,公之母兄太學博士冀與公之夫人及子男女謀曰:「葬宜有銘,凡與吾弟遊而有文者誰乎?」遂來請銘。銘曰:

杜氏大家,世有顯人。承繼綿綿,以及公身。始為進士,乃篤朋友。及作大官,克施克守。纂辭奮筆,渙若不思。公牒盈前,笑語指麾。祿以給求,食以會同。不畜不收,庫廄虛空。事在於人,日遠日忘。何以傳之,刻此銘章。

李觀字元賓,其先隴西人也。始來自江之東,年二十四舉進士,三年登上第;又舉博學宏詞,得太子校書。又一年,年二十九,客死於京師。既斂之三日,友人博陵崔宏禮葬之於國東門之外七里,鄉曰慶義,原曰嵩原。友人韓愈書石以誌之,辭曰:

已虖元賓!壽也者,吾不知其所慕。夭也者,吾不知其所惡。生而不淑,孰謂其壽?死而不朽,孰謂之夭?已虖元賓!才高乎當世,而行出乎古人。已虖元賓!竟何為哉,竟何為哉!

君諱翰,字叔清,博陵安平人。曾大父知道,仕至大理司直;大父元同,為刑部侍郎,出刺徐相州;父倚,舉進士,天寶之亂,隱居而終。

君既喪厥父,攜扶孤老,托於大江之南。卒喪,通儒書。作五字句詩,敦行孝悌,詼諧縱謔,卓詭不羈。又善飲酒,江南人士多從之遊。貞元八年,君生四十七年矣,自江南應節度使王棲曜命於鄜州。既至,表授右衛胄曹參軍,實參幕府事。直道正言,補益宏多。既去職,遂家於汝州,汝州刺史吳郡陸長源引為防禦判官,表授試大理評事。十二年,相國隴西公作藩汴州,而吳郡為軍司馬,隴西公以為吳郡之從則賢也,署為觀察巡官,實掌軍田。鑿澮溝,斬茭茅,為陸田千二百頃,水田五百頃。連歲大穰,軍食以饒。幕府以其功狀聞,使者未復命。以十五年正月五日,寢疾終於家,年五十有六矣。隴西公賻贈有加。自始有疾,吳郡率幕府寮屬,日一至其廬問焉;其既甚也,日再往問焉;其終也,往哭焉;比小斂大斂,三哭焉。於斂之二十一日,其妻與其子以君之喪旋葬於汝州,其二月某日,遂葬於某縣某鄉某原。

君內仁九族,外盡賓客,於其所止,其來如歸。苟親矣,雖不肖收之如賢;苟賢矣,雖貧賤待之如貴人。是故其歿也,其吊者與其哭者,其聲也必哀盡焉。妻鄭氏也,有子二人女一人。吾聞位不稱德者有後。嗚呼!君其終有後乎!銘曰;

朝之言嘻嘻,夕之言怡怡。偕入而出乘馬馳,一日不見而死。籲其悲。

貞元十八年十月十一日,太學博士施先生士丐卒。其寮太原郭伉買石誌其墓,昌黎韓愈為之辭曰:

先生明《毛鄭詩》,通《春秋左氏傳》,善講說,朝之賢士大夫從而執經考疑者繼於門,太學生習《毛鄭詩》《春秋左氏傳》者,皆其弟子。貴遊之子弟,時先生之說二經,來太學,帖帖坐諸生下,恐不卒得聞。先生死,二經生喪其師,仕於學者亡其朋。故自賢士大夫,老師宿儒,新進小生,聞先生之死,哭泣相吊,歸衣服貨財。先生年六十九,在太學者十九年。由四門助教為太學助教,由助教為博士;太學秩滿當去,諸生輒拜疏乞留。或留或遷,凡十九年不離太學。祖曰旭,袁州宜春尉;父曰婼,豪州定遠丞。妻曰太原王氏,先先生卒。子曰友直,明州鄮縣主簿;曰友諒,太廟齋郎。係曰:

先生之祖,氏自施父。其後施常,事孔子以彰。讎為博士,延為太尉、太尉之孫,始為吳人。曰然曰續,亦載其跡。先生之興,公車是召。纂序前聞,於光有曜。古聖人言,其旨密微。箋注紛羅,顛倒是非。聞先生講論,如客得歸。卑讓肫肫,出言孔揚。今其死矣,誰嗣為宗!縣曰萬年,原曰神禾。高四尺者,先生墓耶!

愈之宗兄故起居舍人君以道德文學伏一世。其友四人,其一範陽盧君東美。少未出仕,皆在江淮間,天下大夫士謂之「四夔」,其義以為道可與古之夔皋者侔,故云爾;或曰:夔嘗為相,世謂「相夔」,四人者雖處而未仕,天下許以為相,故云。

大曆初,御史大夫李棲筠由工部侍郎為浙西觀察使,當是時,中國新去亂,士多避處江淮間,嘗為顯官,得名聲,以老故自任者以千百數,大夫莫之取,獨晨衣朝服,從騎吏入下里舍請盧君。君時始任戴冠,通《詩》《書》,與其群日講說周公孔子,以相磨礱浸灌,婆婆嬉遊,未有舍所為為人意。既起從大夫,天下未知君者,惟奇大夫之取人也不常,必得人;其知君者,謂君之從人也非其常,守必得其從。其後為太常博士、監察御史、河南府司錄、考功員外郎,年若干而終。在官舉其職。夫人李姓,隴西人。君在,配君子無違德;君歿,訓子女得母道甚。後君二十年,年六十六而終。將合葬,其子暢命其孫立曰:「乃祖德烈靡不聞,然其詳而信者,宜莫若吾先人之友。先人之友無在者,起居丈有季曰愈,能為古文,業其家。是必能道吾父事業。汝其往請銘焉!」立於是奉其父命,奔走來告。愈謂立曰:「子來宜也,行不可一二舉。且我之生也後,不與而祖接,不得詳也。其大者莫若眾所與,觀所與眾寡,茲可以審其德矣。乃祖未出而處也,天下大夫士以為與古之夔皋者侔,且可以為相,其德不既大矣乎!講說周公孔子,樂其道,不樂從事於俗;得所從,不擇內外,奮而起:其進退不既合於義乎!銘如是,可以示於今與後也歟?」立拜手曰:「唯唯。」

君祖子輿,濮州濮陽令。父同,舒州望江令。夫人之祖延宗,鄆州司馬;父進成,鄜州洛交令。男三人:暢、申、易,女三人,皆嫁為士人妻。墓在河南緱氏縣梁國之原。其年月日,元和二年二月十日云。

女挐,韓愈退之第四女也,慧而早死。愈之為少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敗,可一掃刮絕去,不宜使爛漫。天子謂其言不祥,斥之潮州漢南海揭陽之地。愈既行,有司以罪人家不可留京師,迫遣之。女挐年十二,病在席,既驚痛與其父訣,又輿致走道撼頓,失食飲節,死於商南層峰驛,即瘞道南山下。五年,愈為京兆,始令子弟與其姆易棺衾,歸女挐之骨於河南之河陽韓氏墓葬之。女挐死當元和十四年二月二日。其發而歸,在長慶三年十月之四日。其葬在十一月之十一日。銘曰:

汝宗葬於是。汝安歸之。惟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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