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谷先生集/卷十
三官記
[编辑]目官
[编辑]嘗見淸江所撰尙成安君震行狀。有稱其行曰。奉先祀。或有故不得與。或設於他家而懾之。則必候其當祀之時。衣服冠而坐。如當祭者然。時過乃復常。雖劇疾不廢。此雖未見於古訓。其意誠美。余卽效而行之。又有稱其常時出入。不敢當路。以避輦迹者。此亦未見於古訓。今思得之。曲禮曰。爲人子者。立不中門。行不中道。卑幼者。固不當中道而行。而事君當如事父。則此未甞無古訓也。
○前輩尙儉。或食不重肉。余初到京師。甞效而爲之。趙先生聞之曰。何必乃爾。余亦不敢堅執。今見朱文公儉德帖。有曰。自丁巳正朝以往。早晩飯各不得過一肉。蘓東坡在黃州。甞書云。自今日以往。早晩飮食。不過一爵一肉。盖文公生于庚戌。沒于庚申。則丁巳是已六十八歲矣。蘇老黃州日。亦非壯年。然必如是者。豈無其意耶。有曰。寬胃以養氣。安分以養福。省費以養財等語。皆是格論。夫以大賢之資。當非肉不飽之年。尙且如此。况在愚頑強壯者乎。余平生福不厚。必要安分寡過。庶免殃咎。其始自今。早晩盤饌。設脯不醢。設醢不脯。有羹胾或炙肉。則脯醢俱不設。若作客在人家。雖供多品。所食當在所限。其遇大宴會。亦須撙節。不多食爲佳。書用識哉。永爲恒式。
○當今滿朝諸君子。所以負平日重望者。爲如何。而及其得志。皆無分寸效。反有疵累者盖多。良可惜也。余甞問姜丈〈瑋〉曰。當今律己淸苦者。固有之矣。若自盡其誠心。憂國如家。而斷斷無私意。一切公正者。誰歟。姜丈曰。無之矣。無之矣。今誨蒙士。見通鑑。有稱諸葛武侯曰。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贒愚之所以僉忘其身者也。李平廖立爲亮所廢。及聞亮卒。立垂泣曰。吾不免左袵矣。平聞之。亦發病死。嗚呼。武侯間世奇才也。苟非至公至正人。安得置其怨而服其德乎。
○丙寅正月都目政畢。備忘記曰。近來承傳公事。兩銓之官。視諸尋常。絶不擧行。今此都目。比前尤甚。予甚怪焉。爲國竭忠之人。未得一官。妻子呼飢。修飾奔走之徒。自擇美爵。親舊得我。爲國之道。豈可如是。兩曹所爲。殊極不當。堂上郞廳。並爲推考。嗚呼。當今任人極無公道。兩銓所用。皆是親戚知舊。以及於親戚之親戚。知舊之知舊。奔走請托。私枉大濫。識者寒心久矣。伏覩聖旨。不勝嘆服其英明也。
○宋神宗問王素以可相者。對曰。惟䆠官宮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選。此言最好。三復而歎。又推類而求之。今之士大夫。雖其名位隆重。人莫敢抗禮者。每市井閭里之人及譯醫胥徒之輩。盈其門。凡所請托。皆滿其意而歸。是何情義之厚。反重於親戚僚屬者耶。由君子觀之。可醜之甚也。
○唐明宗爲天下生民。祝生聖人。宋太祖受命而出。范文正公靈祠求禱。卒爲相業。苟誠心以濟物爲己任。則天固從人欲也。只患人誠意之未至耳。
○孔子齋時。必有寢衣。此必泛言齋戒之時耳。若將祭之日。則似須終夜不眠爲是也。然是余自得於心。而未見於禮文也。今見祭儀。有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稱諱如見親。祀之忠也。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其文王與。詩云明發不寐。有懷二人。文王之詩也。祭之明日。明發不寐。饗而致之。又從而思之。祭之日。樂與哀半。饗之必樂。已至必哀。小註方氏曰。云云。祭之明日。猶且如此。而况祭之正日乎。讀之。心甚慨然。祭之日不寐。旣幸其余思之不爽於前。而祭之明日。明發不寐。又幸其得之於今日也。盖季世之人。謹齋於祭前者。甚鮮。况祭後乎。故雖有循飭者。纔祭訖。便怠惰荒寧。到今思之。余亦前日。只是一𥌒矇耳。書以自省。
○范文正公自誦之言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千載之下。重爲之慨然而長歎也。其用心如是。豈不誠大丈夫哉。彼區區以一己之得失。爲欣戚者。陋矣夫。
○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因讀孟子收放心章。遂閉門靜坐。不讀書百餘日。却去讀書。一覽無遺。此朱子之言也。余必欲試之。姑無閑暇。識之以待後日。
○吾性不訥。或中酒諧謔。人或目之有口才。自從師友遊。欲訥而不能變化氣質。且見古賢。有或平居諧笑。不異衆人。而其中確如者。又患後儒。或端拱敬跽。外者循好。而中懷巧黠。以盜名字者。仍且任吾性。而不爲大加矯揉。今者借人書冊以閱之。末梢有。自古安有理欲幷用。敬肆雙行之道。今豈有內程,朱外嵇,阮之君子乎二十七字。而註其下曰。退溪答奇高峯。看來聳然惕懼。悔嘆不自勝。因書以爲警省之地。
○余常慕栗谷李先生。恨不及生並一時。親炙下風也。此固自然而然。豈逐朋黨之餘論者哉。盖見所著文集及擊蒙要訣聖學輯要等書。而有所興起也。欲見其事蹟而不可得。到京師三年。對人輒求。人無藏者。可知好善之難也。李泰仁厚源。自言有裒集國朝名臣碑碣者。借來觀之。中有鰲城李相國所撰先生神道碑銘。不敢率爾謾看。越三日。始偸暇。正坐跽讀一遍。涕淚交下。感惋益切。嗚呼。皇天生出如許大君子。而不能使效如許大有爲之施設者。抑何歟。至如朋黨之爲禍大矣。先生力主調劑。而終不免指以爲西。故出於西者。在當時排擠之。到于今。是非漸歸于公。而不肯欽服者。亦多焉。當今當路者。多是親炙之人。而欲與流俗同汚。不請從祀之典。有若恝然者。况望有守其道而不失哉。趙先生常曰。孔子以來。未有如朱子也。以東方論之。栗谷似朱子。盖理氣之辨。聖人復起。必不易者也。
○甞見昭代典則書曰。某官致仕者甚多。我國致仕者。不惟今無其人。盖自前而寡焉。噫。亦小邦之陋習也歟。
○周公問太公曰。何以治齊。曰。尊贒而尙功。曰。後世必有簒弑之臣矣。太公問周公曰。何以治魯。曰。尊賢而親親。曰。後世寢弱矣。其後田和簒立。而三桓擅命。二公之先見。不啻若蓍龜然。而周公知齊之簒弑。而不知寢弱在於魯。太公知魯之寢弱。而不知簒弑在於齊。是聖人亦有所不知者歟。其未有不寢弱不簒弑而可爲之道歟。抑法立而弊生。忠質文之相尙。皆所以捄弊者也。只可立法於今日。不暇恤後日之弊者歟。然則承弊而不能用捄弊之術。而乃曰。遵舊勿撓者。吾知其無能爲也已。
○孟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凡事作爲。必須有漸。乃能進而不已也。如今莅官者。乍到任所。便一切除弊。後難可繼。故有始無終之患多焉。宜先去泰去甚。漸以至於纖毫無不盡者。可也。
○薛敬軒曰。舍五經四書與周程張朱之書不讀。而讀他書者。是猶惡睹泰山而喜邱垤也。有是哉。言乎。余身爲敎官。而不能斷然以此爲誨人之䂓。大可歎也。盖爲時好之不尙也。申同知得一曰。雖醫官。甞與之語。亦能爲今日嘆儒學之不尙也。繼自今。家間畜書。凡非理義所關者。一切不取可也。
○易六十四卦。卦各具六爻。六爻之中。吉㐫晦吝相隨。雖以乾之至健。而一勿用二無咎一有悔。則其爲吉者。祗有二也。獨謙之爲卦。三吉二無不利。一亦曰利用行師。然則六爻純吉者。莫如謙也。故孔子之彖傳曰。天道�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之。德至矣哉。是以孔子之聖。而其與門人語。常多謙而又謙之辭矣。後之自足自智。而驕人傲人者。其亦異乎聖人矣。
○朱子解中庸之庸曰平常也。其小註曰。庸是依本分。不爲恠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爲。都不是庸了。故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今之人不與俗同流合汚。則必自求異於人。故其所爲便不是平常底事。以之事親事君。居官律己。或多崖岸嶄截之行。而其餘未必盡同。而容有可議者衆焉。此中庸之所以鮮能也。向聞於人。有一士子。每遇親死之月。必盡其月。服素不肉。此亦爲異之一事也。學者須以聖人爲準的焉。
○昔程夫子疾後世不知兄弟之愛。而爲之說曰。且如閭閻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於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軆重於己之軆也。至於犬馬。亦然。待父母之犬馬。必異乎己之犬馬也。獨愛父母之子。却輕於己之子也。此夫子深惡兄弟之不相愛者。而特擧其最尋常而最易曉者。以開悟之。聞其說者。固可以感發而興起矣。然而自今觀之。可見世道之愈下也。噫。夫子之時。閭閻下賤。尙能知父母之口重於己之口。父母之軆重於己之軆。父母之犬馬重於己之犬馬也。今之時。雖名爲士夫之家者。其得一食。輒先以食父母。而忘己之口。得一衣。輒先以衣父母。而忘己之體。愛養犬馬。輒先於父母之犬馬。而後己之犬馬也者。能有幾人乎。又其論祭祀之禮曰。凡事死之禮。當厚於奉生者。盖爲人能致厚於生者。而忽於死者。故欲勉其事死如事生之意也。今之人。其生之不能事。其死亦如之。又奚足觀哉。孟子養志養口軆之論。亦類也。旣不能養其志。又無以養其口軆。則是不成爲子。嗚呼。彼不知而不能者。其罪小。知而不能者。其罪大。其知讀書學古道者。果能無惡於志乎。
○上世無墓祭。先正以義起。家禮用以三月上旬。擇日一祭。而吾東俗一年四名日祭。先儒亦許從俗從厚而行之矣。甞以爲墓地若近。四祭之外。又時時展省。斬刈榛棘。似不妨。疑以文王朝王季日三之義推之。定爲月三展墓。遂以初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爲期。而出入亦必告面焉。今讀中庸。至索隱行恠章。偶看小註趙氏說曰。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因此而反躬自省。吾無是也。唯此月三展墓之事。得非近乎行人所不行者耶。縱非有意於苟難之爲也。旣無先聖賢已行之跡。則其不合乎中庸審矣。自玆以往。庶幾改之。然而行之旣久。一朝便廢。還似未安。此豈大害義理。惟當不須如前定式。閑暇無事。亦或展省可也。
○崔基甫〈自弘〉甞自南中還。言南人曰。朱夫子甞不食牛肉。盖爲旣食其力。又食其肉。不義。余乍聞不敢放過。亦不敢輒信。擧以問人。則人無知者。考諸文字。而不惟不得朱子之實跡。亦未甞見他聖贒有是行也。偶閱性理大全。見程子與客言曰。甚矣。小人之無行也。牛壯食其力。老則屠之。客曰云云。程子曰。爾之言。知計利而不知義也。遂惕然感歎焉。屠殺之不義。余已臆料。而只是不敢自信也。今旣信之矣。若不食其肉。則亦不敢知程子不家於殺。而又不食人殺之肉也。反覆思量。忽念國家祭用牛。而未甞聞用之於水剌。國家重殺牛之意。盖如何哉。以君上之尊。亦不敢食其肉。而爲臣子者。恣食無忌。决知其非義也。然斷以不食爲法。亦似未穩。若牛之殺以禮。則食其肉。不以禮則其肉不當食也。如君命與祭肉。則是乃殺之以禮之肉也。苟欲一切不食。則其將土棄之乎。余欲以不食爲事。而不以不食爲定法也。
○昔年朴生由直〈潛冶從子〉葬父日。潛冶先生兄弟俱會。方其題主時。閉魂帛箱。又令壙中役人。皆退出。靜肅然後乃題。看來此意儘好。然終未見於禮文中。甞以質于先生。先生未能記得。盖未知其時。因何議定而然也。又見朴公由元來赴葬。由元亦丁其父喪。着俗製喪服喪笠。而不脫首腰絰者。有異於俗䂓。今攷禮記服問篇。凡見人無免絰。雖朝於君。無免絰。惟公門有稅齊衰註。見人。往見於人也。絰重故不可釋免。入公門雖稅齊衰。亦不稅絰也。始信禮當然也。仍念由元。卽由直之從父兄。雖方服重。然旣來赴叔父之喪。則禮當服其服。而其不然者。何也。
○李德輿〈名碩基。潛窩從子。〉居母憂。旣練而歠粥。且與人談諧。余見之固不快。反見其語及而血泣。可服其誠孝也。及臨潛窩先生喪也。當哭必哭。哭必盡哀。亦異於諸親矣。
○元子中曰。代神祭茅沙時祭設位條曰。逐位前地上。然則當於考妣位。各設之也。家禮圖。合考妣兩位而設一茅沙。以致世人行之錯了。可惜。余聞而輒是之。今更取家禮詳考。則其曰設高祖考妣位。考西妣東。各用一倚一卓。而合之。及皆如高祖之位。世各爲位等語。分明以考妣合爲一位。又於韓魏公家祭式。有曾祖考妣,祖考妣,考妣二位之說。由是觀之。位字不必泥看。盖位者。指所居之地也。自其各用一倚一卓而言之。則考妣爲兩位。自其合在一處。以別世數而言之。則考妣共爲一位也。子中之說非也。
○鄕黨篇曰。復其位。踧踖如也。集註釋之曰。復位踧踖。敬之餘也。推此意。則不但事君如事父兄。奉祭祀之類。皆然也。適見人祭先乍畢。輒露軆箕倨。因誦鄕黨所記。以自勉警焉。
○禮記宗法條。朱子曰。族長至己之家。必以族長坐主位。無親踈皆然。北人以姑夫之類。外姓之人。亦坐主位。無此義。噫。當時人知此禮。故失之過。而及於外姓之人矣。吾東人知之者。盖寡甚矣。禮學之不講也。旣坐主位。須爲主人事。如酌客之類。須屬族長行之爲是。
○余外祖傳重伯舅無適子而沒。以國法。叔舅代而承重。亦無適嗣。妾子則二舅皆有之。他日自叔舅。仍傳其子乎。還與伯舅之子乎。禮律皆無明文。議者不一。或云弟旣繼兄主祭。他日繼其弟者。非弟之子乎。若還與其兄子。則姪也。無舍子傳姪之道。余意以爲然。叔舅由是遂有傳子之計。余實啓之也。後來疑之。質于師友間。或難於皁白。朴先生曰。當以宋太祖太宗傳國之議處之可也。然先生。只以義理推究言之。未得明證。所引宋事。盖出於杜太后之私意。而終亦不得行焉者也。後授小子史略書。至趙襄子立伯魯之孫浣。是爲献子。乃悟此可爲證於先生之說也。又攷得程氏外書。有伊川先生。將屬纊曰。立子。盖指其適子端彦也。旣除喪。明道之長孫昂。自以當立。侯師聖不可。昂曰。明道不得入廟耶。師聖曰。我不容私。明道先太中而卒。繼太中主祭者。伊川也。今繼伊川。非端彦而何。議始定云云。師聖此語。正與當初余所信或者之云暗合。乃知人心無古今之異也。然有以師聖此語。問于朱子者。朱子曰。亦不見得是如何。是雖不以爲是。亦不直斥之以爲非。抑又何耶。然要之。叔舅還與伯舅之子。乃爲得正也。
○甞謂以寸數別親屬。國俗之謬也。仍有五寸族長。七寸族長之語。今看禮說。朱子有曾祖以下三代。稱從子。自高祖四世以上。稱族子之說。始覺得從祖父。不可以族長稱也。家禮緦麻條。始有族曾祖。族祖父。族父族兄弟之號。而族兄弟。爲族父之子。族父爲族祖父之子。族祖父爲族曾祖之子。族曾祖乃曾祖之兄弟。而高祖之子也。與禮說所載脗合。只爲方言有族下族長之語。而無叔父之語。故混稱之。然從祖父古稱堂叔。盖謂同堂之叔父親之也。族父則從俗稱以族長可也。從祖父。苟爲世人所易領解。而稱寸數。則當曰五寸叔父。不當曰族長也。〈異姓。則稱五寸族長無妨。〉若朱子宗法條。所謂族長至己之家云者。盖言族之長也。非是稱呼也。又不繫世數之親踈也。猶今人之言門長也。
○崔完城鳴吉候潛冶先生書。有再至聘宅之語。娛庵丈曰。論語註。有劉聘君曰之語。盖謂國家聘召之臣。猶徵君。徵士之類。而其下小註。有文公婦翁四字。故世人錯認。遂有聘父聘宅等語也。余因此省悟古無稱婦翁爲聘君聘父之語。淸江集。指其婦翁尙鵬南。爲尙聘君。而尙君未有聘召之事。則是亦錯認劉聘君而襲謬之故也。後攷朱子大全曰。某之外舅。聘士劉公。又曰。外舅劉聘君。按外舅。是婦翁之稱。又有曰。蘇聘君庠。此甚明白。可破俗見之陋。
○語類胡伯量問。喪禮不飮酒不食肉。若朝夕奠及親朋來奠之饌。則如之何。朱子曰。與無服之親。可也。又曰。喪葬之時。只當以素食待客。祭饌葷食。只可分與僕役。初看時似相抵捂。今更詳其文義。伯量所問。卽居喪三年內常日事也。所謂喪葬。卽初喪與葬時也。
○今之爲士者。無不旁通百家之術。而余獨未有一能焉。常自歉然而歎曰。雖古之大賢。如程朱夫子。亦甞從事於醫藥地理等書。夫豈異端而程,朱爲之哉。聞有地理心學。人子須知之書。慕其命名之義。覬欲一讀其書。乃者往拜陽川李先生几筵。諸孤廬舍。置是書。遂得披閱。盖於皇明嘉靖甲子。徐善繼,善述兄弟所撰集也。自言於堪輿家業之。垂三十年。雖小道。苟非積功之久。難以究其趣也。學之固不容易也。篇首。有𤦹言十條。以爲學堪輿者之戒。終之以修陰德之說。有云。蔡文節公曰。積德爲求地之本。吳文正公曰。不積德而求地。譬之不耕而求穫。宋謙父詩曰。世人盡知穴在山。豈知穴在方寸間。好山好水世不欠。苟非其人尋不見。余於是。惕然感悟。掩卷而思曰。此書十編之言。莫要於修陰德三字也。去年聞於石谷公。乃知陰陽家。有陰功可延其壽。吉人依舊無災之說矣。仍念宋祈編竹濟蟻。遂得魁科。是相人者。亦以陰德爲主也。宋景公三言。而熒惑果徙一度。則天文亦不外乎德也。至如醫藥。凡以誠感神。而獲奇效者。傳記所載。不可殫數。又甞見兵家者流如孫吳書,司馬法。率皆依仁義爲說。然則天文地理陰陽兵法相術。壹是以修德。爲之根本田地也。只要修德而已。又何必苦心費力。以治百家之餘藝哉。雖然。修陰德者。亦不可有意而爲之也。有意便是私。私心僥倖。安足致福。夫親親仁民愛物。固君子之用力也。博施濟衆。堯舜其猶病諸。又烏可區區於一濟人一活物之惠。而慮有德色。以責陰報之必至也哉。君子之修德也。要須自孝悌始。而推之及物。吾力可及。必盡吾心。而禍福之來。隨遇順受。不容有一毫意必之私。則自然合理。合乎理則德便修也。百家之術。於斯盡矣。
○凡如廁者。必去冠。是雖通行之事。而攷諸典籍。古無明文。朱子之於童蒙須知。有必去上衣。下必浣手之訓。而猶無去冠之語。是則只訓童蒙之士。宜其不言冠也。或言前輩某公如廁。不去冠而曰。古無去冠之語。如本國笠子。則不得不去。冠則可以不去也。余尋常蓄疑于心。後於禮記問喪篇。或問曰。冠者。不肉袒。何也。曰。冠。至尊也。不居肉袒之軆也。故爲之免以代之也。據此則冠爲至尊。尙不可居於肉袒之軆。况於廁溷之上乎。固可推測而知也。又廁字。當從去聲。讀入聲。側音不收廁字。而俗從入聲讀者謬矣。人皆襲謬踵訛。故並論之。
○余少時聞。人有書其亡室神主曰嬪某氏者。未解其義。及考禮記曲禮曰。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嬪而后。乃知其人之所爲合於禮也。繼又攷經國大典內命婦之稱。王世子夫人。是名爲嬪。然則大夫士稱其妻爲嬪。得無僭逼之嫌耶。又家禮書式。慰人遭期功以下喪。而答人吊慰者。書首例用某啓字。然我國奏御文字。避中朝。不用奏字。而代以啓字。有啓事于東殿。則避啓字而代用達字矣。士大夫相問則猶循禮式。仍用啓字。未知稱於東殿。則不可。而士大夫之自相稱也。則不爲不可乎。愚竊以爲代用白字亦可也。
○家禮小祥章。止朝夕哭下曰。惟朔望。未除服者會哭。難者曰。小祥之後。服之重而爲期者。亦已除矣。惟三年者。不除。是爲主人兄弟同居喪次。同奉几筵。朝夕之饋奠矣。又何會之可言也。對者多未得其說。今按喪大記曰。大夫士父母之喪。旣練而歸。朔日忌日。則歸哭于宗室。註。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庶子爲大夫士。而遭父母之喪。殯宮在適子家。旣練各歸其宮。至月朔與死之日。則往哭于宗子之家。以喪大記準家禮。則古禮然矣。無可疑者。然而朱子於家禮。大斂而大功以下異居者歸。卒哭而諸父兄弟異居者。可以歸。小祥而女子適人者可以歸。夫如是則主人兄弟不許歸矣。喪大記之說。不可通於今矣。然則會哭之語。盖因古禮爲文。而朱子之所謂會者。終不過妻妾子婦之謂也。
○童蒙先習。吾東先正逍遙堂朴正世茂之所著也。朴正。卽我潛冶先生之王考也。爲其便於童習。世方刊行矣。然今日偶看童蒙輩。誦讀其總論。有曰。盖自太極肇判。陰陽始分。五行相生。先有理氣。此四句一十八字。便覺節節有病。太極自是理之名。理何有剖判之理。此句盖祖魏都賦云云之語。而甚無謂。吾欲改之曰。盖自天地肇判。陰陽以分。五行迭運。化生萬物。有是氣。先有是理。是謂太極。則如何如何。恨未及質之于先生也。
○楊州趙氏。卽趙啓生,末生之後裔也。輿地勝覽漢陽人物條。錄此兩人姓名於末端。不言其爲某之子孫。而與我趙同錄於漢陽。則似當爲同姓。然旣曰楊州來。則與漢陽元自有別。而楊州之趙。今以漢陽爲本貫者。多有之矣。余甞借覽楊州譜一大卷於趙生益謙。譜是趙公振挺昆弟所修也。其所箚記之語。有曰。族人趙元凱譜錄云。其祖父漢琛。聞諸漢川尉趙無疆。曰。吾始祖。卽趙通。乃楊州戶長也。以其鄕孫。再與國爲婚。䧺哉。戶長也。又云。聞先世相傳之言。漢原尉婚禮時。太宗有敎曰。汝雖寒微。與予一時有功。故結婚云。觀此箚記之語。則楊州之裔。盖知其祖之寒微。而自道之矣。然則楊州之移漢者。其與我趙。不爲同姓明矣。趙啓生。凡五兄弟。而餘皆不顯。後裔不昌不熾。趙末生於兄弟中。名位最著。而其子孫最昌大。其長子璿。爲漢原尉。其季子瑾之曾孫無疆。爲漢川尉。是所謂再與國爲婚者也。其中子瓚之玄孫彦秀,士秀兄弟。爲世名卿。彦秀之從弟忠秀之子挺。名譽雖無。而位居台鼎。其餘登名于仕版者甚多。已極隆赫矣。彦秀之次弟俊秀之曾孫昌遠之女。今又入爲國母。昌遠封爲漢原府院君。苟非積德之深且遠。安能毓此大慶也。
○甞見金思齋集。中有有懷邴曼容詩。自註曰。漢邴曼容戒子孫。仕不過六百石。吾尙以爲過。雖筦庫亦無愧。此皆知止之言也。又甞見綱目。宋謝瞻弟晦。爲右衛將軍。權遇已重。賓客輻輳。瞻驚駭謂晦曰。汝名位未多。而勢傾朝野。此豈門戶之福耶。乃以籬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及還彭城。言於宋公〈劉裕〉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過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榮冠臺府。福過灾生。其應不遠。特乞降黜。以保衰門。瞻安之從孫。此則知足之言也。又項籍傳。陳嬰者。故東陽令史。東陽少年。殺其令。欲立嬰爲王。嬰母謂嬰曰。吾爲迺家婦。聞先故未曾貴。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此則知分之言也。凡人之殃禍。必生於不知分。不知止。不知足之故也。知足知止知分之戒。人須常存乎心。而勿忘可也。
○人有無子。而取人以爲後者。自是聖人所制之禮。而孔子射於矍相之圃。使子路出延射曰。僨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爲人後者不入。其餘皆入。此則以爲人後者。視諸覆軍無勇之將。亡國不忠之臣。同其罪而棄絶之也。聖人旣設其法。又罪其人者。何也。爲其貪利以忘親也。竊詳儀禮制禮之意。必大宗無後。然後必取同宗支子以爲之後。盖爲大宗之不可以絶也。故爲之制以立後。而非同宗則不可取也。非支子則不敢取也。立後之愼重也如是。故曰。小宗無後則絶。叔季流蔓之弊。不論大宗,小宗。不問宗派之同異。不擇長子與支子。惟意所欲爲。而非不得已也。况又與爲人後者乎。與如與謀與難之與。〈禮記註。以與爲去聲。而註解之語欠分明。〉是自與於爲後之事也。〈捨其父母。謂他人爲父母。而自與其事以求之。則是非貪利以忘親者乎。貪利以忘親。與禽獸奚擇哉。〉經國大典所載。多與古法,古禮相悖者。而惟立後一條。則乃曰嫡妾俱無子者。立同宗支子爲後。是實合於古禮也。註解又詳之曰。嫡長子嫡妾俱無子而立後者。必以弟之子爲後。然後得奉祖以上之祀。同宗之子。雖得爲後。不得奉祖以上之祀。盖先祖不可舍己孫。而享於兄弟之孫也。又於奉祀條曰。嫡長子。只有妾子。願以弟之子爲後者聽。欲自與妾子。別爲一支則亦聽。此則區別嫡庶。不得不然也。然中國之俗。恐不如是也。古禮則必嫡庶俱無子。然後乃謂之無嗣也。故稗官雜記曰。父子天性。不可以人爲親之絶之。東國分別系派。麗朝則猶不甚。逮本朝。一節加於一節。凡無嫡子者。雖有庶出。必取三寸。或五寸七寸。而以爲繼後。何其棄天性。至於此極也。近來知天性者。唯鄭湖陰士龍,李安分希輔,申牧使潛而已。申牧使之卒。湖陰作挽詩曰。嗟君緖業堪誰付。三尺猶存侍者兒。試取宗人謀義續。何如血屬合天彜。盖湖陰甞與申論此事。其志同。故挽詩如此。稗官雜記。魚叔權所記也。魚亦庶出。故其言有所激而云。然亦實理也。
○盖爲人後之法。周公著於儀禮。今詳子夏之傳及鄭註,賈䟽。則必於同宗之中。可爲之後。而又必支子。然後可爲後也。此法之行於天下。已至四千年而濫觴極矣。有因大宗之重。奪取族人之長子而爲之後者。有源派踈遠。已在五服之外者。而相援以爲後者。有以四小宗之外。支子而自爲其身入後者。是皆非儀禮傳,註,䟽垂訓之旨也。又非小宗無後當絶之義也。豈亦所謂法立而弊生者歟。竊按程叔子曰。禮長子不得爲人後。若無兄弟。又繼祖之宗絶。亦當繼祖。禮雖不言。可以義起。張子曰。爲人後者。爲其父母。不論其族遠近。幷以朞服服之。據今之律。五服之內。方許爲後。以禮文言。又無此文。居五服之內無人。使後絶可乎。必須以踈屬爲之後也。由此程,張二先生所論。則長子爲後。踈屬爲後。亦非禮之末失也。若支子而自爲己立後者。似違後大宗之義也。然賈䟽曰。云支子可也者。以他家適子。自爲小宗。小宗當收斂五服之內。亦不可闕。則適子不得後他。故取支子。若然。適子不得後人。支子無後。亦當有立後之義也。此意旣明白矣。而爲人後者。爲其父母報條下䟽。乃引何休小宗無後當絶之語。何前後䟽語之自相矛盾耶。人家大宗惟一。而小宗則有四。繼高祖或繼曾祖之宗祀絶祀廢。而祖稱宗下多有支子。何得不繼高祖之嗣也。程子,張子。旣以禮所不言者。爲可以義起。則賈䟽。旣有明訓於前。而乃以後所引何休之說。自相矛盾者。爲据可乎。其以小宗當絶之語。格之於周公之經。子夏之傳。何甞有其義耶。聖人此法。分明是存亡繼絶之義。而傳及註䟽。不及此意。有宋諸儒。獨朱子語類。有曰。如今人爲所生父母齊衰不杖期。爲所養父母斬衰三年。以理觀之。自是不安。然聖人有箇存亡繼絶底道理。又不容不安。聖人存亡繼絶之意。豈有間於大小宗哉。祗以大宗者。尊之統也。必不可以絶。故傳乃特言之耳。〈朱子曰。春秋時宗法未亡。如滕文公云。吾宗國魯先君。盖滕文公之昭也。文王之子武王。旣爲天子。以次則周公爲長。故滕謂魯爲宗國。然則周公。雖非滕國之祖。滕侯公非魯國之祖。而旣爲兄弟之國。同出於文王。則或使魯滕無後。相與爲後。似無不可。更詳之。〉
○家禮祀后土。丘氏儀節以爲后土對皇天而言。士庶之家祭之爲僭。文公大全。有祀土地祭文。今擬改后土。爲土地。擊蒙要訣,喪禮備要。引而從之矣。今按文公大全八十六卷。時祭祝文下。有祭土地文四道。墓祭文下。有后土祝文二道。由是則分明稱土地於家祭。而稱后土於墓祭矣。以大全有祭土地文。而改后土爲土地。愚未知其可也。盖所居家宅之地。人猶可得而私之。葬在山野大地。吾豈敢私之乎。朱夫子之有土地后土異稱者。安知其意不出於此也。退溪集。鄭汝仁以是問於先生。先生曰。當從朱子家禮。恐當以是爲正也。
○昔有老僧語余曰。古者僧流遇兩班。則必免所戴帽露頂。謁於道左以爲禮。今也不然。僧家殊無禮恭之道矣。余聞之而未解其義。甞於事文類聚。見所引通典一條。有曰。舊御史遭長官於道。皆免帽降乘。長官職轡辭而止焉。乾封中。王本立爲侍御史。意氣頗高。塗逢長官。端揖而已。自是諸人。或降而立。或一足至地。或側鞍弛𩍐。輕重無常。開元以來。但擧鞭聳揖而已。然則古者下官之於官長。亦有免帽之禮。非獨釋氏之敎爲然也。然未知其所以當然之義也。
○昔甞以張旅軒疑於遣奠祝詞永訣終天。施於卑幼之爲未安也。心竊怪之。質于趙先生。先生曰。此四字。何獨於父母用之。古人通用之。如韓昌藜祭鄭夫人,裵太常文。可考而知也。今讀朱子大全。凡祭文屢用此語。平交友人。亦可用之。則獨吾子孫。不可用者。何義耶。又况朱子答王近思書。分明曰。古者將葬。祖奠遣奠。祝以事告而無文辭。祝當以親賓爲之。何尊於祖考。而何卑於子孫耶。
○諸贒所行。頗有異同。李先生衣緜不衣紬。及陞通政階。始衣紬而不加華采。然猶戴龍丹笠子。紫水晶纓子。拖紅絛兒帶。趙先生居常衣紬衣。但不加文采。及爲宰相。不用龍丹笠子,紅絛兒帶。行不乘軺軒。然猶戴騣織笠。珠纓。姜判書〈碩期〉衣帶笠。與趙先生同。而又不喜騣織笠珠纓。然常乘軺車而行。
○趙先生丁母憂。悲哀之誠。根於天性。任情徑行。不必全泥禮節。卒哭後。猶哀至哭。夜寢遇感。則輒起坐。飮泣嗚咽。不能自抑。遂至放聲號哭。期而釋衰之後。猶朝夕哭。居常頂白布孝巾。有故而出。則草笠之下。副以白帽。而不着網巾。廬室之中。不禁女僕出入。二十七月吉祭。而終其月。不肉。踰月乃食。猶不飮酒。不復寢。凡六閱月。而遇盛冬。乃復寢。平生酷好酒。遇輒不辭醉。自喪畢之後。遂絶不復飮。方先生之丁憂。元子建〈斗杓〉子中。亦遭外艱。娛庵朴公稱之曰。元子建兄弟可謂執喪。而趙飛卿乃居喪。非執喪也。盖謂執者。有勉勉奉持之意。居者。自然之意也。元公廬中。只一童奴出入。常曰。趙令公女僕在前。高則高矣。其奈聖人有制。又非所以垂訓也。是則然矣。
○申參判湜。從事禮學。甞著家禮諺解。其季子今世子賓客得淵。按關東時。鋟梓于原州。以廣其傳。然其卷首。不有序文。只有凡例六條。且不言某人所述以爲標題。而卷末。賓客公自爲跋語。首云家禮諺解。乃先君晩年所撰也。而不有先君姓某名某號某爵某等文字。而紀元之下。但曰男某官得淵。抆淚再拜謹跋。祗今窮僻之鄕。婦人小子之見者。曁後世之覽者。安從而知是書之爲某人所撰。賓客公之爲某之子也。似乎踈漏矣。
○今按家禮諺解。要其爲婦人小子之皆知也。必用俗語釋之。然於班祔章下註。標題於紙頭曰。伯叔祖父母者。四寸大父母也。伯叔父母者。三寸族長也。愚未知俗語。有三寸族長之稱謂與否也。愚意甞以爲五寸族長之語。亦無義理也。族長是謂族人之長也。伯叔父。是諸父也。古人有直以叔侄爲父子者。烏可目之以族人之長乎。或無乃記者之娛耶。
○居家雜儀。居閒無事。釋云云。是盖謂父母舅姑之居閒無事時也。竊恐不然。子婦有所幹事。則不得已就其幹事之所。而不得侍在親側也。故其居閒無事。則必侍在親側。是其心常在於父母舅姑也。若父母舅姑。有事則子婦必當助爲之。以分其勞。豈待其無事而後侍側也。觀其下文出入起居。必謹扶衛之可知也。
○作主章附註。盖有法象。不可益損。益損則不成矣。釋云云。今按此乃論庶母。當爲主與否也。故必以爲庶母之主之式。宜减於常制而不可益也。故乃云不可益爲之損也。然益損文字。乃是或益或損之謂也。旣有法象。則益之損之。均是違法象也。故不可益。又不可損也。如是爲釋。有何不可。而乃舍平易。就新巧爲解乎。
○虞祭終獻章。親賓一人。釋云云。愚意親賓。是謂親戚之爲賓者也。如異姓之親之類也。安有非親戚之賓客而與祭者乎。
右家禮諺解。釐爲十卷。裂爲四冊者。昔於京師。借之於禹重九。看過一遍。乃以小紙錄其可記者而藏之。今又借看於李叔正。其所不滿于愚意者。如右云云。若更加熟看。必又有可疑者多矣。然此旣申公晩年所撰也。則其終身講究不爲不精也。要之。愚見未到也。當更詳之。〈自今按家禮。至此當以一條看。〉
○潛冶先生葬後。仍設靈牀。以終三年之說。平日旣聞命矣。克善自以未達其所以然之故。禍罰之後。循俗不設靈牀於旣葬之日也。甞授兒輩小學日記。至徐節孝旣除喪。居州學。告授舍。尙設考妣几筵。晨昏起居。饋食如生。冬以火溫衾。夏揮扇去蚊蚋之事。中心怵然悔懼。哀淚自隕。又因沙溪喪禮備要小祥章。始食菜果。飯素食之文。而小祥後。遂復平時之食。食菜果飯素食六字。卽禮記喪服篇文也。甞爲兒子授論語。至宰我三年之喪朞已久矣之問。孔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汝安乎。朱子集註。禮父母之喪。旣殯食粥。旣葬䟽食水飮。期以小祥。始食菜果。無食稻衣錦之理。恧然之心。何可堪勝。孔子之所謂不可安者。安以行之。奚以爲人子。宰我以此問。見譏於聖門。貽笑於萬代。而不自知戒者。是又宰我之罪人也。
○退溪答金而精問曰。外繼祖母。繼外姑。不可不服。來說甚善。能說出禮意。有補世敎。克善甞以退溪喪祭禮答問一冊。獻于潛冶先生。先生爲之批點其十分正當節目。而此條。亦加批點矣。克善甞又擧似於朋友間。獨權思誠疑之曰。外繼祖母。固當服也。繼外姑。何服之有。今詳家禮文字。緦麻三月下註。爲妻之父母。妻亡而別娶亦同。卽妻之親母。雖嫁出猶服也。卽妻之親母五字。乃釋上文。爲妻之父母之文。詳看卽字。則恐朱子不以妻之繼母爲可服也。
○又答金而精書曰。孫於曾高祖代喪者。其妻旣服其母與祖母。似不當服。來喩則家禮小功條。爲嫡孫若曾玄孫之當爲後者之妻。其姑在則否之說。謂此必其姑當服。故不爲其婦服云云。來喩近是。疑其夫雖服重服。姑或祖姑。以冢婦服之。則婦可以不服。故禮意如此也。且孫妻曾孫妻。幷服之疑。又恐未然。竊意孫妻曾孫妻俱在。則似孫妻服。二妻一在。則在者服矣。世之講禮者。引此說爲據。而適孫代喪者之妻。或不服矣。是婦可以不從夫服矣。然而謹按家禮斬衰章。曰。其加服則適孫父卒。爲祖若曾高祖承重者也。其義服則夫承重。則從服也。齊衰章。爲祖母曾高祖母之文。亦如上文。旁攷禮說所引。程子曰。服有正有義。有從有報。古者婦喪舅姑以期。今以三年。於義亦可。但名未正。此亦謂之從服。〈從夫也〉盖與夫同奉几筵而已。不可獨無服。張子曰。古者。爲舅姑齊衰期。正服也。今斬衰三年。從夫也。又曰。嫡孫爲祖曾祖高祖後者。其妻從服亦如之。然則婦自無不從夫服之道。所疑祗在於小功章。其姑在則否之說也。竊以爲自婦而服夫之祖曾高。是從夫而服也。服與不服。惟視其夫也。自高曾祖而服適孫之婦。是報服也。其姑在則其姑是適婦也。適婦不可使姑婦並立。故所以不服也。適孫妻之喪服傳註曰。周之道。適子死則立適孫。是適孫。將上爲祖後者也。長子在則皆爲庶孫耳。孫婦亦如之。適婦在。亦爲庶孫之婦。是其爲明文也。由此觀之。則適孫婦從夫服十分無疑。而適孫之母。亦當服三年也。然則子婦孫婦曾孫婦。皆在則與玄孫婦四人。俱服三年乎。曰。然。適子死。然後方立適孫。適孫死然後立適曾孫。適曾孫死。然後立適玄孫。則孫之服祖。皆由父以推之也。俗所謂代喪者是也。其父有三年之義。故其子可以服三年。而其婦之服。則從其夫也。孫妻曾孫妻。亦以其夫言之。則皆有三年之義。其夫服三年時。己便爲之從服。而今以其夫已死之故。遂因其本服而服大功。或緦麻。則子婦之爲舅姑三年。亦從夫之故也。亦可以夫死之故。而反服本服期年乎。婦爲夫之旁親踈遠之人之服。亦不以夫死而廢其從夫之服也。况在夫之祖曾高正統之親。而可廢從服之義乎。且己所生之子。或孫與其婦。皆服三年而已。獨服大功。或緦麻。於理乖舛。盖不知何如哉。所謂適婦嫡孫婦者。以其夫之爲適子適孫。而亦以適名之也。若曰。孫妻曾孫妻俱在。則孫妻服。一在則在者服。則是姑婦自爲著代以承適統。而不繫於其夫者乎。昔以此禮。質于朴先生。先生沉吟良久曰。四婦似當俱服。而不得其說。後當熟思以言之。厥後未果更質焉。今余臆料如是。僭妄甚矣。盖亦推究先生之餘意耳。
○洪範咎徵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先儒以爲周末。無寒歲。秦亡無燠年。理之常也。史記始皇本記。四月有凍死者矣。我國紀綱解弛。每歲冬暖。談者爲之戱語曰。三公善爕理。貧士不苦寒。自丁丑以後。秋末。已作寒。或終夏不熱。農夫之外御絺絡者。罕得見矣。陳子昂詩所謂。天道與胡兵者也。其政令旣行於域中。休咎之徵。固有其應矣。然急非得民心之道也。則未知今胡之治何如也。
○皇明太祖高皇帝三代以下。得國最正。立國䂓模又大。謂宜歷年遐遠也。凡十六傳。而今遽覆亡。自洪武戊申。至崇禎甲申。爲二百七十七年矣。私竊以曆數不滿三百爲歉。與人語。輒及之。趙先生曰。自古未有三百年平安無事者。二百七十年治平。未爲不久也。仍以歷攷往牒。夏凡一百單六年。而有羿浞之亂。商二百三十餘年。而有水圮之患。周二百八十一年。而有犬戎之弑。漢二百十年。而有王莾之變。唐未百年。而有武氏。又數十年而有祿山。厥享國二百九十年。宋一百六十七年。而有靖康之禍。餘不足道也。是故。宋呂微中進于哲宗曰。祖宗家法甚多。自三代後。惟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康節邵先生。有生于太平世。長于太平世。死于太平世。及生來只慣見豐稔。老去未甞經亂離。五事歷將前代擧。帝堯而下固無之等句語爲多。康節深於數學。盖知禍亂之將作。而自幸其身之不親見也。若百三十年。中外無事。皇明亦無愧於宋朝也。夫一治一亂。天下古今自然之理也。而治日常少。亂日常多。生于亂日者。終身困苦。不見有生之樂。宜乎康節之自幸也。噫。朱氏宗支。必有立國于南京者。天將錫以宣光之明智英武。以壽周漢之祀耶。抑將使晉元宋高之流。僅保一隅而不克匡復者耶。是未可知也。
○余近借梁昭明太子所次文選一帙於人。看過一番。選中所載作者。一是文人才士。無有中正君子。其發言命辭。固無怪其尙浮華。遺本實之爲弊也。然其銘誄祭文。尤宜典實。而率多溢美之語。何足憑信。爲之永歎。因念大朴旣散。澆風日開。三古以還。人情好惡。便自不公。孟子與公孫丑問答。而將言宰我子貢有若。稱聖人之語。必先曰。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丑之爲人雖卑。旣服事孟子。於其師說。必無不信之嫌。而必曰汙不至阿其所好者。所以發明予賜等三子之言之爲可信也。三子地位已高。而猶有此疑。則下於三子者。必至於阿好矣。是以孔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惟孔子不爲毁譽人。則可見時人。皆毁譽人矣。况在後世。苟不得爲孔孟之徒者。安足據信其言哉。
○改葬儀節。出於丘瓊山。有將啓舊墳。遽已服緦行哭。余甞竊疑服華采。從事吉常之久者。未見柩而先哭。不哭而先服㐫。似不合人情。而不敢率爾開口非之矣。今見朴躍起遷潛冶先生墓。用先生平日說見柩而後哭。奉柩就殯而後。服緦。遂信愚見之幸中。仍又思之。見柩去冠哭踊。以象初終。奉柩就幕次服緦。以象成服。似有節次。瓊山儀節。又設虗位。葬畢終虞以安之。潛冶先生以爲葬畢奠而歸。設殷祭於廟主。此則朱子所謂須告廟而告墓。葬畢奠而歸。又告廟哭而後。畢事之意也。按魂升於天。魄降於地。初旣返魂於家。今移軆魄。何必設虗位乎。又所謂安之者。安神乎。安軆魄乎。若曰。安軆魄。何不直祭於墓前乎。躍起母夫人喪。旣練而並遷兩墓以合葬。亦用先生平日說。兩柩同殯之後。釋緦服齊衰。盖從重服之意也。然其窆先生時。似當服緦麻。而躍起以同時合葬之故。不服緦。其與小記所謂葬母。亦服斬衰從重者。似不同矣。葬父母。先輕後重。則有明文矣。而躍起,大始〈潛冶第三子由東。〉不以爲然。商論久之。然後乃從。又拘於卯時初。幷下兩棺。事涉駁雜不純。祔葬之禮。孔子旣善魯人之合之。而朱子以爲古者椁合衆材爲之。故大小隨人所爲。今用全木。則無許大木可以爲椁。故合葬者。只同穴而各用椁也。吾東見行之俗。又合衆材爲椁。則宜用魯人合並兩棺。置椁中之禮。而今躍起作大金井。穿大壙。築以三物灰。然後穿作兩穴。又爲薄板如椁形。安其穴中。以俟下棺。加內盖薄板後。薄板與灰隔之間。四旁塡以油灰厚二寸。上面則三寸。然後各加外盖。又用油灰。然後復築三物灰。是名曰合葬。而兩棺之間。薄板油灰各兩重。中央又間以灰隔厚一尺。旣非孔子所善之魯禮。又非朱子之說。又非衛人之離之者。以一物隔二棺於椁中也。實躍起自創己見。寧作兩封之爲是也。
○授兒輩通鑑。至漢章帝詔曰。俗吏矯餙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厭之。甚苦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夫以苛爲察。以刻爲明。以輕爲德。以重爲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戴溪筆義曰。甚矣。俗吏之爲民患也。以辦事爲功。以稱職爲能。以刻爲威。以察爲明。以政化爲高。論以風俗爲迂闊。百姓畏其威。令行禁止。所求者遂。所欲者得。朝廷之上。翕然以爲能。以此馴致大位。典領方面。往往而是離散民心。破壞國軆。斲喪元氣。而風俗自此耗矣。善人君子安靜不擾。悃愊無華。其政悶悶。若不足以快人意。而愷悌慈祥。寬洪廣大。將欲感動民心。扶植敎化。薰蒸和氣。與一世。共躋於仁壽之域。舍斯人其誰與共治哉。善哉。章帝之爲君也。雖三代之詔。何以過此。余於是。深有感於是說。而三復長嘆焉。古之時。猶今之時也。今之號爲善治者。皆以辦職爲能。正是章帝之所厭苦者也。
○鄭相國麟趾跋三軆詩曰。雅頌以還。唐之三軆詩。聲律備而美刺形焉。如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後庭花。可以戒流連之樂。此日六軍同駐馬。當時七夕笑牽牛。可以警色荒之愆。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則喜功者。亦可以少悟也。自古浮雲蔽白日。洗天風雨幾時來。則謀國者。亦可以少省也。學詩者。誠不可以不觀。其曰洗天風雨幾時來者。乃薛能漢南春望詩也。註引武王伐紂大雨。太公謂之洗兵雨之語。唐僖宗之時。衰亂極矣。曷喪之歎。似非詩人忠厚之意也。
○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又曰。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司馬遷史記。將作二子之傳。先引夫子兩語而係之曰。睹軼詩可異焉。軼詩。盖指二子所作采薇之歌也。遂載其歌而斷曰。由此觀之。怨耶非耶。盖謂二子不能無怨也。噫。遷何足以知二子也。程子之言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無惑乎遷之不知也。夫所謂怨者。悶己之不得於時。而怨天尤人。或自悔咎之謂也。二子則不然。非武王而耻食其粟。終身隱於西山。竆餓以死。又何怨悔之有。其曰。登彼西山。采其薇矣云者。賦其事也。以暴易暴。不知其非矣云者。譏武王之以下伐上。無異紂之以上虐下也。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云者。思古禪讓揖遜之世。而歎其不可復睹也。末二句。其意以爲禪讓之世旣遠。我不可爲之懷歸而干戈天地。吾不欲生焉。則哀吾命之終衰而已矣。以是爲怨悔。不亦異乎。吾夫子亦甞自嘆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又曰。甚矣吾衰也。吾不復夢見周公。又曰。莫我知也夫。將以夫子爲怨乎。且所謂怨是用希之怨。非己怨人之謂也。乃人怨我之謂也。與又何怨之怨自別。遷非但不識二子之詞。幷與孔子之語而不識也。是以己之私心。窺君子之用心也。淺矣。偶覽伯夷傳。有感而書。
○我國士庶所着笠子。臺上高低。隨時變易。初不知自何時爲然。攷之淸江瑣語曰。冠帶衣服之制。因時好尙。遷就變易。而潛與世道相符。甚可異也。中廟末年。士庶常着笠。㨾臺上極重厚高大。坪兒極狹。時人謂之東瓜臺上。切餠坪兒。猶有古人樸實底意思。明廟丁未戊申年間。金公舜臯爲慶尙右兵使。以前笠制不安於着雨帽。就舊制稍增損。其低廣軆甚輕快。一時好之。其軆立變。時人謂之金舜臯軆。其後漸至頂頭極低。如覆食鉢盖子。邊坪極廣。幾張小傘。宛如僧笠。帶子亦好着廣多繪。廣多繪亦僧家所着也。未久復兩宗禪科。佛敎大行。此實其兆也。宣廟末年後。其制漸變。頂極高。邊極狹。光海初年以後。又變其制。遂至于邊極廣。頂極低。則乃所謂覆子臺上。安槃坪兒。近數年之間。笠制又變。而其變有漸。初不覺其爲然。又不知自何人始變。而癸未甲申年來。臺上突然高大。然未至于高大之極。坪兒則姑仍其極廣而未損也。此未知胡然而然也。驗之以淸江公所謂世道相符。古人樸實。意思之論。則今之世道。下究極矣。其將有反朴之兆歟。淸江公又曰。自近年來。士庶皆好以革爲帶。佩刀競尙長大。甚者或帶小環刀。無乃將有兵革之事歟。是甚可虞。厥後乃有壬辰丁酉之亂。淸江公之言。旣驗矣。吾以是庶幾望之。
○我國民庶。舊皆戴平凉子。〈或稱蔽陽子。〉其制織竹爲之。而素其軆。惟驛卒黑而戴之。郡邑或有所謂笠店者。皆是平凉子匠。羣居之所也。世之逐利者。多貿此而販賣焉。俗稱兩班爲黑笠者。以民庶所着平凉子之色素故也。壬辰之亂。有言倭賊遇兩班則必殺無貸。一時大小人。皆戴平凉子。唐將怪而問之。對者曰。君父播越。臣子不忍服美。以庶人禮自處也。唐將聞而善之。此雖權辭。實有意義。故以爲信然而善之也。西北人多戴毛氊笠。盖近胡俗也。自戊午渡遼之役興。國中或有戴毛氊笠者。轉相視效。遍及四方。丁卯胡變之作。士大夫亦或戴之。武人則雖大官。無不盡然。毛氊笠或謂之戰笠。此乃戰爭之兆也歟。今則笠店之人。皆失其業。余昨奉潛冶先生輀車。自瑞山到淸州。凡九易擔夫。一擔每發六十夫。而盡戴氊笠。或有一二人戴平凉子者。乃是有喪者也。
○我國婦人。以玄錦或紫錦全幅二尺二寸。中屈之爲兩重。以厚紙貼其裏以戴之。從額覆頂。垂于後以加肩背。謂之遮額。〈音從釋諺。〉自光海中年以來。率用玄錦爲表。以絮爲裏。而空其中。貼戴頭上。如着𭅞頭然。謂之足頭裡。〈音皆從字音。〉其制圓裁。一片如月形。置其中。又橫裁七片。而上狹下廣。以狹頭環綴於圓裁處。而當額一片最短。左右各二片。參差漸長。後二片均之最長。跨頂下至于後頂縫合。其武穹然而圓。有大中小三品。一時好尙。遂變國俗。遮額之制絶無矣。議者以爲此。亦近於胡服。乃服胡之兆也。
○南方守令。例以紙地扇子。爲饋遺親舊之物。紙地之遺者。雖甚少。亦不减一卷。自丁卯年間。不知何人爲始。而裁紙爲簡牘畫札印出。上端畫以梅竹蘭荷之物。惟其所欲爲。而標之以古人文字。如古柬君子信玉壺。荷香千里寄相思等語。別爲皮封以遺之。多則二三百幅。小或三四十幅印簡。大者。一張可作三幅。次者。五六幅。最小者。可作八幅。則一卷可作小簡百有餘幅。其遺小簡三四十幅者。是只遺白紙四五張也。其實儉嗇之甚也。扇面紙必染油。而今不染油。其或油染者。則謂之油扇以別之。其白者易汙易敗。風俗之不淳。而巧餙有如此者。且所謂別扇。必二十其箭。而務爲長大。舊有五十箭扇子。乃婦人新郞所把也。或有短少而謂之翰林扇者。盖翰林常在人主左右。雖當暑月。不敢揮扇。苦熟則以短扇搖之於袖中。故謂之翰林扇也。自癸未甲申年來。人皆好把短扇。用靑黃紫色等紙塗之。以省油費。謂之唐扇。所謂唐扇之名。舊亦有之。而惟總丱少年輩把之。今則老人皆持短小扇。自此更一二年之後。則長大之扇。必不造作矣。此亦世道之變者歟。
○有妖草。名曰痰破塊。又名南靈草者。細剉其葉。以銅爲筒而盛之。上圓而下曲。曲莖連之以竹。竹端。又用銅爲之。尖其末而穴其中。以吸之而火燃其筒。飮者稱之曰烟酒。其法盖自日本以相染成風。初於甲寅乙卯年間。有傳其法者。其後浸以廣布。未及十年而遍乎國中。厥後胡人。亦效而飮之。飮者謂是草能治痰及寒濕諸疾。實無寸效。亦無所害。然人能不飮則已。飮之則酷嗜而不能止。求之甚苟。不顧廉耻。不飮者笑之。然其初。飮者少而不飮者多。中而半之。後而倍之。今則數十人中。僅有一二人不飮者。可恠可笑之甚也。
○我國王世子喪凡三出。懿敬〈卽德宗〉,順懷及今昭顯也。禮之所記。記常不記變。世子之喪。不見於禮。該曹倉卒。罔知所措。一邊證議。一邊遣史官。考出先朝謄錄。移文行會者凡三次。初令聞訃。卽於正廳設卓焚香。以黑笠,黑帶,白衣。哭臨再拜而已。再令京外官。布紗帽,布團領,麻帶。散官儒生等。白衣白帶白笠。四日成服。十二日公除。三頒定式。百官及散官。七日公除。三月終服。士庶人則七日除服云。攷於禮。君之長子君服斬。臣從服期者。是爲正也。而順懷時。內外百官四日成服。七日而除者。不識何據。所謂十二日除服者。皇明建文太子之喪。以日易月之制也。以日易月。亦是十三日而除爲是。而定以十二日。恐記者之謬也。李議政敬輿,李判書景奭。以是二者爲不足。建請爲七日公除。三月終服之制。是其爲雖加一日。愈於己之義歟。於禮爲無據則均也。且是從服也。君服斬。然後臣從服期。設若君服期。則臣當服大功矣。今者自上三十日而除。三十日。乃期喪式假之限。用爲喪筭。又不知何據。况爲三月,五月,九月之喪者。月數旣滿。次月之朔。乃哭而除。今上三十日之朝乃除。議者笑禮官以爲上之爲服。實二十九日也。又况君三十日而臣三月。臣服反重於君者。烏在其從服之義歟。旣曰從服。則其在士庶人。似當無服。而儒生胥吏。亦戴白笠。豈不異焉。趙仲初自輦轂下。歸言七日之朝。百官會于闕內。而謂之公除不哭。士庶人會于闕外。而謂之全除。乃使行哭。節節無據。厥後草野之臣。有䟽陳君服斬。臣從服期之義。而其奈不見施何哉。
○懿敬世子之喪遠矣。順懷時。必用懿敬時謄錄矣。今日之制。初喪未及考見謄錄。臨事每自該曹啓禀。多自上裁施行。旣考謄錄。又不盡遵故事。以故喪禮。參用國禮與家禮。如三日而殯。四日而成服。三月而葬者。家禮也。其他如儀仗服御。則國禮也。且如銘㫌不篆而隷。而猶用金爲字。初書王世子之柩。講院啓請書以梓宮。曰。梓者。木之美稱。宮則東宮殯宮之通稱。宜無不可用者。大臣獻議以爲宜書王世子靈柩。所別在於之靈二字。旣考先朝謄錄。稱以梓室。發引時。望見則云昭顯世子梓室。執㫌者騎馬。以紅繩四引矣。
○內外官及散官。公除之後。黑笠黑帶白衣。其不全除者。衣之白也。然我國人好着白衣。祖宗時猶有禁令。壬辰之後。一切衣白。見任朝官。則方服黑戎衣。而別製白戎衣。是爲服素矣。散官則元自白衣。黑其帶則無別於平日。余嫌其無別。仍用白帶。人或非之。以告于趙先生。先生可之。及到京中。見人燕居之服。其中有識者。皆仍着白細麻布帶。旣曰公除。則私居之不除。可謂禮矣。
○我國無錢幣。舊用楮貨。今廢格已久。惟以緜布爲貨。近年以來。行用緜布。甚爲麤惡。其踈如網。幅狹尺短。無以爲用。官家有禁令。而令不嚴。未能痛革。可歎。攷之稗官雜記。我國舊亦有此弊。惟在上之人。能禁與不能禁耳。
○緜布摺疊凡中屈之者。四重爲十六葉。而葉葉參差。長短不齊。此所以行詐欺人之術也。吾欲令其每次中屈處。一切齊整。無少參差。則四十尺。摺疊之長。凡二尺五寸。三十五尺布之四重摺疊長。爲二尺一寸八分七里五毫。三十二尺布之長。二尺。似無相欺之弊。官家收捧。亦無尺量不均之患。似爲穩便。
○余少時。見世人泥行者。以兩隻短木。削平上面下底。作兩齒而穿作三孔。一居前。二居後。以繩貫之。脫襪而着之。謂之平屐子。惟豪貴者。着蹄屐子。其制上革下木。縫之以小釘。木之齒。亦加以小釘。便於加足。巾而着之。近數十年以來。中外之人。皆着木履。平屐子絶無於世。而蹄屐子。亦罕見之。貧者不計泥濘與乾燥。遂恒着木履。古人之智。爲不若今人歟。趙先生居鄕。常着木履。諸子更諫而不許。非爲無屨而然也。
○趙先生葬其考僉知公。前已權厝。用以遷葬禮。先生爲其靈幄。只置椅子。乃虗位也。遂於壙前藉藳薦露坐。愚意以爲旣設靈幄。雖無主。而置椅子者。爲其神依於此。將設虞祭於此所矣。不可謂神不在此而侍坐壙前也。余不能預知。及是日日中而至。故不敢質疑也。客至者。亦拜於壙前。有一金姓士人。日暮至。先生且將虞祭。故在於靈幄。士人先再拜於壙前。旋又再拜於椅前。未知何義也。仍聞先生。自破舊墳後。連日宿於柩傍。而氣候一㨾。所謂神明所扶持者也。
○己丑九月。李政丞〈白江〉自北關移配于牙山。余往拜之相見。公爲之擧哀。〈五月。有仁祖喪。〉此人所未行者。而公行之。行之誠是也。
○余語人曰。漢文帝以短喪。取譏於千載之下。豈不寃哉。以余論之。誠有所見矣。人曰。是言奚出於子之口。余笑而應曰。其遺詔曰。朕旣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人重服久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飮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云云。是其謙德。深察天下人之心。不欲以己之故。而使萬民疆行不情之事。其所見不可謂不明也。今之國恤。無尊卑。皆服三年之喪。然所謂服喪者。只白衣冠而已。其飮食起居之節。皆非喪制也。以是謂之服喪。毋寧短喪而不服也。且初喪。公然食肉者。無足道也。卒哭非服闋也。而食前方丈。無異平日。人皆不謀而同。噫。食前方丈。在無喪之日。孟子猶不欲爲之。况有喪者乎。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愚意猶設素膳於前。而別以數三珍味。進而啖之。則三年之內。猶有不忘喪之意。無恣食之嫌。亦庶乎可也。
○昔年。李方叔諸人。依朱子家禮。腰絰散垂。終三年。人或以家禮所載。與晩年定論有異同。爲疑者。後來余攷見朱子答胡伯量曰。吉禮先繫革帶。又有大帶以申束衣。故謂之紳㐫服。先繫絞帶。一頭作環。以一頭穿之。反扱於腰間。以象革帶。絰帶則兩頭皆散垂。以象大帶。此等處注䟽。言之甚詳。又答堯卿之問亦然。載於大全語類。則此豈皆朱子早年未定論之時所言。朱夫子有意於散垂。則的然無疑矣。
○甞謂古者。立尸而祭。尸廢而有木主也。今按坊記曰。祭祀之有尸也。宗廟之有主也。示民有事也。未知祭祀時。尸坐何所。而置主何所耶。抑小小祭祀時。就木主行之。大祭祀時。設尸也耶。
○吾初除溫陽郡守。以邑名犯先祖諱。意甚未安。欲辭遆不得矣。今更檢看檀弓。舍故而諱新註。故謂高祖之父當遷者。諱多則難避。故使之舍舊諱而諱新死之名也。然則五世以上之祖。在禮不諱其名。不諱其名。則官號相同。不必避也。
○余少時。先輩相語曰。中國人賤庶孽。不以子數。何以知之。古人碑誌。不載庶孽。盖東人碑誌。必曰。庶子曰某。或曰。側室子曰某。以別嫡子故也。余對曰。以余所見中國人。惟繼統緖。奉祭祀用適子。而其序長幼。則勿論適庶。以齒爲次也。座上皆未信余言也。今偶看韓昌黎碑誌。攷出其識別者。以證吾前日之說。統軍劉昌裔墓誌曰。夫人某氏。嗣子某官縱。長子元一爲某官。次子景陽景長。皆擧進士。旣有嗣子。又有長子。是嫡庶之別也。又節度使李惟簡墓誌曰。夫人崔氏。某官之女。公有四子。長曰元孫某官。次曰元質某官。曰元立某官。曰元本某官。元立,元本。皆崔氏出。葬得日。嗣子元立。與其昆弟四人。請銘於韓氏。其它韋丹鄭羣李邠墓誌及孔戣墓誌中。朱子考異。皆可見也。又甞見柳文。亦然。不獨此也。尙書微子之命篇。小註。史記帝乙長子曰。微子啓。母賤不得嗣。小子辛之母正后。辛立。是爲紂。春秋傳。夏父弗綦。爲宗伯。移閔公置僖公之下。以僖公爲閔公之庶兄故也。序長幼。則無嫡庶。豈不的然公明乎。禮記中雜記文王世子等篇。亦有其說。
○古者。字之以伯仲叔季。父子祖孫。不相避也。不惟伯仲叔季字爲然。子思之子白字子上。孫求字子家。曾爲子眞。玄爲子高。以至子順,子魚。皆用子字而不嫌也。子猶是虗字也。攷之韓碑。司業竇牟字貽周。而其子名曰周餘。常侍王仲舒。字弘中。而其子名曰弘。是在古人。不以爲嫌。而今人避之者非也。故長子昌漢冠時。朴汝彬爲賓。字之曰伯宗。余不以先君之字爲嫌者。欲矯俗弊也。
○仁祖初喪。禮曹行會。未爲明白。人多疑惑。盖緣五禮儀儀註未詳。而該曹只節出儀註而已故也。今年大祥。當變服。而該曹前期行會者。但曰是日。使臣及外官。正廳入哭四拜。使臣在東。外官在西。改服烏紗帽,烏角帶,深染灰色團領。復入哭四拜云云而已。不惟不言前銜官及生進諸色人也。亦不言朝官燕服之爲何㨾也。下及軍民之賤。皆令白笠三年而終。不言其除服之節。是當不除也乎。皆未可知。惟從京來人口傳之說。黑笠黑帶。而不着斜笠。以爲禫服。亦未知朝官士庶。皆可同之否也。我國朝臣。尸居其職類此。
○我國之制。國恤於陵所。亦設朝夕饋奠。一如魂殿。以終三年。常疑其無據之非禮。而恨無以正之也。今授兒輩韓詩豐陵行篇。末有曰。設官置衛鎖嬪妓。供養朝夕象平居。臣聞神道尙淸凈。三代舊制存諸書。墓藏廟祭不可亂。欲言非職知何如。觀此則唐時之制。亦與我國同矣。而鎖嬪妓則又非我國之所行也。韓公欲言非職者。正所謂先獲我心者也。
○壬辰秋。湖南地震。因各邑馳報。朝廷降香祝及幣。令設解怪祭于山川潔凈之地。余以任實兼任。往而行之。列邑所用五禮儀。不載解怪祭儀節。無所憑依。請禀于方伯。方伯亦不能知。自以其意題之曰。依祈雨祭儀節施行。余旣到祭所。執事儒生。請書塡官銜名姓。謹開示祝詞。則乃曰。告于縣社之神。縣稷之神。始悟是祭社稷之神也。遂命禮吏。均設二分饌。事出不意。率多苟簡。噫。但曰解恠祭。而不言當祭社稷之神。饌品之設。一分二分。各邑安得以知之。旣是祭告社稷。則又何不祭於本壇。而行之于山川潔凈之所乎。只頒其事目。而不頒其儀節。致使奉行各邑。不知所遵依。我國之踈於禮節。如此。
○叔季之人。類多偏係之性。况又吾東自東西分黨之後。各是己見。公論盖鮮矣。今見芝峯李尙書所著類說。可服其爲人矣。李公亦是色目中人。其爲書多矣。無一言半辭。有偏係忿𢜀之語。苟非公平樂易之心。其可能乎。但其以能詩。自許知詩自任。而恨未遇知音之賞之意。則溢於言表矣。李公於人之妙句奇語。必知其出處及蹈襲前語與否。而鄭彦訥。飮中千日少。亂後一身多之句。不言襲朱子靜便三逕少。貧覺一身多之語者。何耶。以五言十字。七言十四字。押一韻者爲一句。乃東俗之謬。而公亦襲謬而稱之可怪。爽口味多須作疾。快心事過必爲殃。乃邵康節仁者吟詩。而謂之趙淸獻座右銘。淸獻康節。乃一時人。而句語相襲耶。人於夢寐。亦可以卜自家所學之淺深一段。乃程子說而云朱子曰者。此則必傳寫之訛歟。
○又論我朝人才。至宣祖朝可謂盛矣。而所擧惟文章書畫良將死節之人。而不及道學之士。抑道學非公所喜者歟。
○公之言曰。富國之術。在於錢幣。足兵之策。在於號牌。盖錢幣行。則國用自裕。號牌行。則時無幸民。其利益必大矣。又引關尹子曰。天不能冬蓮春菊。是以聖人不違時。地不能洛橘汶貉。是以聖人不違俗云云之語。而係之曰。余謂聖人順其自然而已。故曰。任自然者久。何前後言之不同若是耶。夫天下之大。風氣不同。習俗有異。古之所謂車同軌書同文者。盖謂所治九州之內也。堯舜之聖。亦治不過九州焉耳。惡能使天下之大。一其習俗哉。吾東方素不行錢幣。而富強之世。則屢有之矣。其欲行錢法者。亦非一再。而每不能行。則可見習俗之難變矣。雖中國之俗。習於用錢也。泉府之官。自周有之。堯舜之世。阜民之財。不在於錢也。自周而下。公私赤立。民相殺食。無賴於錢幣之時。史屢記焉。然則安在錢幣之裕國用哉。若號牌行。則時無幸民者。似矣。然何必佩牌爲哉。紀綱先立。則不待佩牌。而民不敢漏於戶籍矣。〈自叔季。至此三條。當以一條看。〉
○伊川程先生曰。見攝生者而問長生。謂之大愚。見卜者而問吉㐫。謂之大惑。誠哉言也。曺南溟高着眼目。嬰兒卿相。有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底氣條者。而今觀其集中有與權學官應仁書。略曰。想行到水營。不知幾日淹行耶。所達五柱。未經令鑑耶。老夫行年七十。百不關心。惟見一寸墓道。未有子弟。如知運盡之日。反簀先邱。以順天命。惟此而已。又答權學官書。略曰。元戎更寄手字。隨以貺遺。曷敢攸謝耶。命驗太長。老而不死。寧免一賊乎。從前盜名不細。曾作國門之賊。安知此後。更作造化之賊乎。曾作詩曰云云。從今更喫十年。則又作山水賊矣。盖於其時。水軍節度使。有善推人命者。以權爲介。而請卜其命也。其意則好矣。其言則善矣。今攷其行狀。南溟乃於弘治辛酉生。而沒於隆慶壬申。得年七十二。假使作與權書之日。行年未滿七十者二三歲也。通計至死之年。多不過五六歲也。其更喫十年之語。則不驗必矣。所謂元戎者。不知公之命止於七十二。而錯認遠到。則其言不驗。不足信矣。旣或知之。而故謂必當遠到。欲以慰悅公之心。則其言不直。不可信也。世之凡爲術士者。所言不出此二端。而以公之高見。亦不免區區於此。其非大惑歟。
○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盖所聞於夫子者。而朱子釋之曰。命禀於有生之初。非今之所能移。天莫之爲而爲。非我所能必。聖賢豈欺我哉。以余所睹者言之。外舅崔公幸酒樂色。又登武科。南北西三邊防戍屢歲。旅寓中遘疾。幾殆者亦非一再。晩年猶喜畋獵。而八十七歲乃終。潛冶朴先生靜居一室。絶無所營爲。惟以藥餌爲事。而壽止於六十三歲。李昌平榮義六十中風。全身不遂。有術士相之曰。此疾雖危。命當逾八十。以醫藥少見其效。僅能起居應接。及其再中。瘖不能言。但兀坐飮食而已。以辛未生。終于辛卯。而又値聖恩。年滿八十者。不計尊卑。陞堂上之命。堦加通政焉。我姑夫石谷朴公。以戊寅生。至于丙申。年已七十九而視聽不衰。軆氣康寧。謂享遐壽。職堦四品。八十陞資。乃是國典。故子弟預備章服而敬俟之。至月十日。感微疾遽終。八十之年只隔五十日。而不果蒙恩資。夫命之不可移者如此。其欲修養而延年。祈禳而逃死者。多見其惑也。然而福善禍淫之理。自在其中。若忘生而循欲者。則大不可也。
○權正郞至叔之母。卽李察訪敬培之女弟也。爲權公暹妻。而不幸早寡。喪祭致極其誠。服闋後。仍服素食素。以終身。昨年吾輩聯名投狀。轉聞于朝。命㫌其閭。立㫌門之日。李氏在至叔任所恩山縣衙。聞之大不樂。及罷官還家。李氏不肯從其門以入。而亟命毁之。至叔不得已撤而藏之。今丁酉春。李氏喪後。更立之。李氏。眞可謂女士也。行絶于人。而耻有其名。雖在讀書稽古之脩士。鮮有其比。噫。名爲男子。而有一小善。必求人知。得蒙㫌褒之命。則自立其紅門。朝夕出入焉者。聞李氏之事。庶乎可以知愧矣。至叔名尙矩。李氏享年七十有八云。
○淸江先生鯸鯖瑣語。記其先祖孝貞公母夫人。壽至百有二歲乃終。或問能壽之由。答曰。不向日月便旋則壽矣。及孝靖護獐放魚事。而系之曰。母有敬天之心。子有愛物之仁。其積善之報。不亦然乎。讀此以還。於余心。有戚戚焉。天之報施善人。果如是焯然哉。然後之覽者。以不向日月便旋。爲敬天之實。護獐放魚。爲愛物之實則亦末也。
○又記尙成安君震。先世居林川。家業饒富。公曾祖英孚。甞貸與貧戶。契券甚多。悉取以焚之曰。吾後世。必有昌貴者。手植三槐于庭。以擬王晉公故事。至成安。果登台輔。焚契券所濟者衆。固是盛德之事。然其手植三槐。以責報於天。而取應於三世之後。如持左契交手相付者。奇哉奇哉。吾宗族中趙公義福之所爲。亦與尙公英孚同。而其子之好施。人所推譽也。天將厚報於其後者耶。
○甞見退溪集中。金士純問兄弟當服齊衰。而今不用其制。只以素帶爲服。甚無謂也。衰裳之制。今不可必行否。答曰。兄弟服如所示。豈不善哉。但病庸無狀。凡期功以下諸服。皆不能如禮。只從俗過了。今承示問。不知所以爲對。縮恧歎服而已。曾聞領相〈李浚慶〉行其伯判書公服。頗采用古禮。未知何如。聞見可知矣。且凡事有父兄在。則皆當禀行。此意亦當謹之。乃爲得之。克善竊恠夫五服衰裳之制。其爲禮之正。可易知而無疑也。非時俗之所尙也。則以先生之大賢。亦不能違俗而復古。至於人欲行之而來問。則又不爲之贊成其美。乃引有父兄在之語。以示謹重之意。甚矣。俗化之難變也。据今見行之俗。除貧無財不可辦者外。皆以不具衰裳之服爲恥。不獨好禮者之爲然也。盖未知所以致此之漸也。今按淸江瑣語家禮六親之喪。各有等殺之服。我國雖遵行。而常用於父母已。而自親兄弟以外。皆着布帶。日月久近。循國典。給暇之限而已。壬戌年。李相浚慶。爲其兄觀察使潤慶服衰。自後士類。頗有服其祖父母兄弟。以及伯叔父母者。遂爲近世厚風。李相誠贒相也。以德行言之。豈敢抗於退溪哉。退溪不能行之於身。而李相乃能爲法於四方後世。豈以所處之位。有不同者耶。自壬戌迄于今。凡八十餘載云。
○喪禮備要中。有不能無疑者。恨不得質疑于先生之門。姑記所疑。以俟知禮者質之。沐浴之具。有云。小囊五。以色紬爲之。四囊各書手足左右字以表之。所以盛爪者。所以盛頭髮者。未敢知。此禮出於何經傳乎。特一俗䂓耳。若是平日留藏爪髮者。豈可以小囊盛之。又豈可以分左右乎。士喪禮。則曰鬊蚤埋于坎。〈蚤爪通。〉
○齊衰杖期章。父在爲母。按父在爲繼母,嫡母及嫡孫。父卒祖在爲母。禮皆不言。疑蒙父在爲母之文故也。今按繼母嫡母。同是父在之母也。其蒙上文也何疑。若嫡孫父卒祖在。爲母者。其義自別。何可蒙父在爲母之文而承用之也。父母尊同。而尊無二上。故壓降其母也。祖與母。自是二代之親。祖不壓孫。禮有明文。尊無二上之禮。亦合用之。則祖在宜降其父而不降者。豈無其義乎。祖父母有祖父母之尊。父母有父母之尊。喪服傳䟽。可攷而知也。若曰。嫡孫父卒而爲祖後。有異故也云。則爲祖後者。固有異於父在之日矣。旣曰祖曰孫。而不直爲父子。則孫之於其母。爲母子自若也。其所以壓降者。何義歟。爲父在而降母。則嫡庶同然。今爲祖而降母。則惟嫡孫爲然。其母之子若數人。則承重嫡長子降服期。有若出後於人者之例。而第二以下。衆子及庶子。皆服三年。其將使衆子。主饋奠之事乎。衆子終非主饋奠之人。長子實爲奉祀主饋奠之人。而昆弟之中。其服乃輕。豈可以輕服。序於重服之上乎。且禮經所載。至爲纖悉。或有一事而重言之者。爲祖後者。爲母降服。是何等大節目。而全沒一語。使後人。蒙上文承用乎。此愚所以惑之甚者也。
○喪禮路遠。或有故。不及赴吊者。爲書慰問。而三年之喪。必須卒哭後。脩書謝答。祖父母及諸旁親喪。許令卽爲謝答。故備要分附慰書及遭期以下喪答書於成服之後。附父母亡答人䟽於卒哭之後。以便考覽。然祖父母亡慰狀答狀。本皆係於父母亡慰答之下。故有平交如前等語。以省其文。今取在下之文。反置於上而依舊註如前等語。似失照管也。
○小祥之具。腰絰以葛爲之。顈或熟麻亦可。今按雜記。旣顈註。顈草名。無葛之鄕。以顈代。盖中國之人。但云草名。可知顈之爲何物也。我國之人。不知顈之爲何草。今不攷出。其爲何狀。而言其可用。則覽者何由知之。况無葛之鄕。以顈爲云。則我國自無無葛之鄕。但言熟麻亦可者似可。如何。
○喪不計閏之語。初不知本諸何書。朱子於家禮練祥禫之下。皆書曰。自喪至此。不計閏。凡幾月。其不計閏之義著矣。張橫渠大功以下。筭閏月。朞以上。以朞斷。不筭閏月。及三年之喪。祥禫閏月。亦筭之。兩條載於備要中。今之行禮者。將從朱子乎。從張子乎。是可疑也。鄭玄曰。以月數者數閏。以年數者。雖有閏不數之。射慈云。三年周喪。歲數沒閏。九月以下。數閏也。此二說者。與張子合。朱子生於其後。非不見先儒之有此論也。家禮中不計閏。則一書再書。至於三書。而數閏之語。終沒其文。豈其無意而然哉。按文六年。春秋傳公羊謂天無是月。糓梁謂閏月者。附月之餘日也。天子不以告朔。而喪事不數也。左氏胡氏說不同。諸家雖以公糓爲非。然喪事不數之說。糓梁必有所受之矣。襄二十八年。楚子昭卒。胡氏傳曰。自甲寅至乙未。相距四十二日。則閏月之驗也。然不以閏書。見喪服之不數閏也。死在閏月。亦不可書以閏月。則况可爲喪筭之計月乎。竊恐朱子之意。亦出乎此也。
○昔宋孝宗崩。光宗稱疾不出。太皇太后詔嘉王擴成服卽位。是謂寧宗。有司請用易月之制。朱子在講筵。進箚子略曰。臣聞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無貴賤之殊。而禮經敕令子爲父。嫡孫承重爲祖。皆斬衰三年。盖嫡子當爲父後。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襲位以執喪。則嫡孫繼統而代之執喪。義當然也。當時門人。有疑父在不當承重者。先生未有以折之。但以禮律人情大義答之。後乃稽攷儀禮喪服傳。爲君之父母祖父母條下䟽中。趙商問答。然後方得無疑。先生自書于奏藳後曰。乃知學之不講。其害如此。而禮經之文。誠有所闕略。不無待於後人。向使無鄭康成。則此事終未有决斷云。今按趙商問答。朱先生所謂極詳者。而欲引用於士大夫家。則猶有可疑者焉。趙商之再問曰。父卒爲祖後者三年。已聞命矣。所問者。父在爲祖如何。欲言三年則父在。欲言期。復無主喪斬杖之宜。主喪之制。未知所定。鄭玄之答。則曰天子諸侯之喪。皆斬無期。此答關於天子諸侯。而不關父在與否。若始封之君。其父有廢疾。而其祖死則當奈何。又若大夫士之父有廢疾。不任家政。不任喪事。則如之何。朱先生未及檢看儀禮䟽語。而但以禮律人情。進箚子曰。自天子達於庶人。無貴賤之殊。朱先生之意。則雖在大夫士之家。不以父在爲嫌而爲祖三年也。但儀禮爲長子三年章䟽。引喪服小記云。嫡婦不爲舅後者。則姑爲之小功。鄭註云。謂夫有廢疾他故。若死而無子。不受重者。婦旣小功。不大功則夫死亦不三年期。可知也。庶婦小功章註云。夫將不受重者。䟽。又引小記註云。世子有廢疾不可立。而庶子立。其舅姑皆爲其婦小功。喪服記。宗子孤爲殤章註。言孤有不孤者。不孤則族人。不爲殤服服之也。不孤謂父有廢疾。若年七十而老。子代主宗事者也。䟽云。不孤則族人。不爲殤服服之也者。以父在猶如周之道。有適子無嫡孫。明此本無服。父在亦不爲之服殤。可知也。由是數條。則尊之於卑也。族人之於宗子也。父在皆不服矣。獨孫之於祖。嫌於父在。而不承重。則無主喪斬杖之宜。若承重而服三年。則又非有嫡子無嫡孫之義也。是其猶有可疑者也。抑父有廢疾。旣不任嫡子之職。則父雖在。而如不在者耶。以朱子進箚之意爲據。而服祖三年。則其爲後於曾高祖者。莫不皆然。然則孫之於祖。或曾或高。皆可以代其廢疾之父祖。而繼統執喪也。其父祖之於廢疾之子若孫。終不以適子適孫之服服之。又不服其婦。同於庶婦。而或庶子旣立。而猶服其婦小功也。則廢疾者之婦。其夫旣不得傳重。不當以其子承重之故。而服重服於夫之祖與曾祖也。明矣。早卒不傳者。亦類也。然則曾玄孫之爲曾高祖後者。其妻則當從服。而其姑在祖姑在者。服之不同。非所可疑也。〈舊嘗以意臆料。若子婦孫婦曾孫婦俱在。則與玄孫婦四人。俱當幷服。今以儀禮註䟽等說。參攷廢疾者之婦若早卒。不傳重者之婦。似當依本服服之。故識之如右。若子及孫曾孫。皆無廢疾不早卒。而世次迭承者。則四婦宜幷服也。〉
○家禮喪禮沐浴條曰。剪爪。大斂條曰。實生時所落齒髮及所剪爪于棺角。朱子之意止如是。而世俗治喪者。所剪爪必分左右手左右足。盛以四小囊。以實于棺四角。常未曉其義。後按禮記喪大記。有小臣爪足爪手之語。又於後章曰。君大夫鬊〈舜〉爪。實于綠〈角〉中。士埋之註。鬊亂髮也。爪手足之爪甲也。生時積而不棄。今死。爲小囊盛之而實于棺內之四隅。故讀綠爲角。四角之處也。士則以物盛而埋之耳。乃知世之所爲。盖出於此註語也。然詳經文。未可見其分左右各置四隅之義。生時所積。誰復分別左右以爲藏也。家禮但曰。棺角而不曰四角。盖角是空缺可實之處。故言當實之于此耳。均實四隅。亦無不可。但必以左手爪。實于左。右手爪實于右。不亦太固乎。註語所謂棺內之四隅。亦言四隅。皆可實之云耳。此特世人生時未甞積藏。而死後浴竟。始爲剪取。易於分別。故習成䂓例也。若鬊及手爪。實于下角。足爪實于上角。則理不當然耳。
○家禮殯斂章下曰。斬衰寢苫枕塊。不脫絰帶。不與人坐焉。非時見乎母也。不及中門。此但言父喪也。其下便曰。齊衰寢席。齊衰有三年者。有期年者。有五月三月者。齊衰三年之喪。不寢苫枕塊而寢于席。不亦太輕乎。其下又曰。大功以下異居者。旣殯而歸。居宿於外。三月而復寢。大功以下下卽小功緦也。小功緦三月。居宿於外。不亦太重乎。成服之日。諸子食粥。妻妾及期九月。䟽食水飮。不食菜果。五月三月者。飮酒食肉。不與宴樂。由前則居宿於外者三月。由後則成服之日。便可飮酒食肉。不亦大相逕庭乎。况如曾高祖外祖父母之喪。成服纔訖。而飮酒食肉。其可安於心乎。奔喪章齊衰以下。聞喪爲位而哭。若奔喪則至家成服。註。入門詣柩前哭。再拜。成服。就位哭吊如儀。正文至家成服。盖總言之也。註中。若曰再拜就位。成服哭吊如儀。則雖不言變服之節。可知其上文奔父母喪之儀同也。今先言成服。而後就位。有若至家卽成服者然。其將有不待四日而成服之道耶。若不奔喪。則四日成服。註但曰。不奔喪者。齊衰三日中。朝夕爲位會哭。四日之朝。成服亦如之。大功以下。始聞喪爲位會哭。四日成服。亦如之而已。不言袒免拜賓等儀節。朝夕之間。非爲位之時。其居處冠服。將如何。賓至。又將如何。
○常疑日中而虞者。墓在遠地。固不暇論。雖其地之近也。朝葬日中而虞。宜有所未及也。謹按儀禮士虞記曰。日中而行事。鄭氏註曰。朝葬日中而虞。君子擧事。必用辰正也。賈䟽曰。云辰正者。謂朝夕日中也。若然。非但日中爲辰正也。夕亦辰正也。然而鄭先於旣夕禮三虞下。註之曰。朝葬日中而虞。不忍一日離也。不忍一日離者。卽禮記檀弓文也。檀弓曰。旣反哭。主人與有司。視虞牲。有司以几筵舍奠於墓左。及日中而虞。葬日虞。不忍一日離也。旣曰。日中而虞。又曰。葬日虞。則檀弓經文。自釋其義。而義甚明白。所謂日中者。乃謂是日之中也。故小註。嚴陵方氏曰。不忍一日離其親。故不待明日而後虞也。鄭氏於旣夕禮。旣引檀弓此語爲註。而士虞記。乃以用辰正之說。亂之何耶。君子擧事。固以辰正爲大也。其不忍一日末有所歸者。其義顧不大於用辰正之義也歟。與其從鄭氏註說也。不若從檀弓經文。旋自爲釋之爲正也。但朱子於家禮書之曰。葬之日日中而虞。或墓遠則要不出是日可也。此乃後學之所不敢輕議者也。
○旣夕禮。乃窆贈用制幣玄纁束。註。丈八尺曰制。二制合之束。䟽云。丈八尺曰制者。朝貢禮及巡狩禮。皆有此文。以丈八尺爲制。凡物十曰束。玄纁之率。玄居三。纁居二。此註云。二制合之束。十制五合者。則每一端丈八尺。二端爲一匹。五匹合爲十制也。故雜記曰。魯人之贈也。三玄二纁。然則朱子家禮。亦以丈八尺爲制。而乃曰玄六纁四者。何耶。盖魯人之贈也者。玄纁之率而已。家禮之玄六纁四者。十制五合之故也。
○甞見人有忌祭墓祭同一日。晨行忌祭於家。卽走墓所。旋又擧祭。殊覺未安。疑踰日爲可。
○曲禮曰。人生十年曰幼學。言十年爲幼。可以學也。孟子亦曰。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我國應擧儒士。稱以幼學者。不知昉於何時。而其義則盖取諸曲禮孟子也。蹭蹬科塲者。年過四五十。猶稱幼學。已無意義。又有俗說生稱幼學。死稱學生者。擧子書四祖。其父若祖。生而無官。則必謂之幼學。謂其父祖爲幼學。豈不可笑之甚乎。俗說又有登司馬者。生稱生員進士。死後方加成均二字。書四祖者。或以父祖生存。而書曰成均生員。則見者大爲忌諱。亦甚可笑也。今見正統元年。刊行三軆詩。卷末記校正人姓名。有曰。成均生員姓某者三人。可知俗說之訛謬。特近世爲然也。又見某書。大明人有張幼學字際行甫者。可知中國無幼學之稱也。
○家禮時祭卜日。有或丁或亥之語。丁有取文明之義。亥未知爲何義。今按儀禮少牢饋食篇。來日丁亥。用薦歲事。註。丁未必亥也。直擧一日以言之耳。不得丁亥。則己亥辛亥亦用之。無則苟有亥焉可也。䟽曰。必須亥者。按月令云及擇元辰。天子乃耕。註云。元辰盖郊後之吉亥也。陰陽式法。亥爲天蒼。祭祀所以求福。宜稼于田。故先取亥上旬。無亥。乃用餘辰也。觀此然後。乃知祭日用亥之義也。
○吾夫子不語怪。聖人之意。不可測知。而盖恐其惑衆也。修史之法。豈宜述怪。以惑亂後世也。曾見前漢書。未有甚異之事。今見後漢書。乃著方術列傳。如徐登,費長房,薊子訓,劉根,左慈等傳。所術之辭。甚爲無謂。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愚欲繼之曰。盡信史則不如無史。設使果有是理。豈可著之以垂示後世乎。此係時之汙隆乎。抑作史者人品有優劣而然歟。左氏浮誇。君子猶且不取。况如後漢書方術傳之浮誕者乎。爲之掩卷長歎也。
○按韻會夷說文。東方之人也。从大从弓。南蠻从虫。北狄从犬。西羗从羊。唯東夷从大从弓。俗仁而壽。有君子不死之國。一曰。朝鮮。箕子所封之地。今之高麗。又後漢書東夷傳叙云。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抵地而生。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又曰。蠻夷戎狄。總名四夷者。猶公侯伯子男。皆號諸侯云。然則中國之外。天下諸國。惟我東國爲仁厚君子之國。生吾東方而無仁厚之性者。可謂反天性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