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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 (四庫全書本)/卷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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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六 唐書 卷九十七 卷九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唐書卷九十七
  宋 端 明 殿 學 士 宋 祁 撰
  列傳第二十二
  魏徴
  魏徴字𤣥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棄貲産不營有大志通貫書術隋亂詭為道士武陽郡丞元寳藏舉兵應李宻以徴典書檄宻得寳藏書輙稱善既聞徴所為促召之徴進十策説宻不能用王世充攻洛口徴見長史鄭頲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鋭士死傷略盡又府無見財戰勝不賞此二者不可以戰若浚池峭壘曠日持久賊糧盡且去我追擊之取勝之道也頲曰老儒常語耳徴不謝去後從宻來京師久之未知名自請安輯山東乃擢祕書丞馳驛至黎陽時李勣尚為宻守徴與書曰始魏公起叛徒振臂大呼衆數十萬威之所被半天下然而一敗不振卒歸唐者固知天命有所歸也今君處必爭之地不早自圖則大事去矣勣得書遂定計歸而大發粟饋淮安王之軍會竇建德䧟黎陽獲徴偽拜起居舍人建德敗與裴矩走入關隱太子引為洗馬徴見秦王功髙隂勸太子早為計太子敗王責謂曰爾䦧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從徴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其直無恨意即位拜諌議大夫封鉅鹿縣男當是時河北州縣素事隱巢者不自安往往曹伏思亂徴白太宗曰不示至公禍不可解帝曰爾行安喻河北道遇太子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思行傳送京師徴與其副謀曰屬有詔宮府舊人普原之今復執送志安等誰不自疑者吾屬雖往人不信即貸而後聞使還帝悦日益親或引至卧内訪天下事徴亦自以不世遇乃展盡底藴無所隱凢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由是拜尚書右丞兼諌議大夫左右有毁徴阿黨親戚者帝使温彦博按訊非是彦博曰徴為人臣不能著形迹逺嫌疑而被飛謗是宜責也帝謂彦博行讓徴徴見帝謝曰臣聞君臣同心是謂一體豈有置至公事形迹若上下共由兹路邦之興喪未可知也帝矍然曰吾悟之矣徴頓首曰願陛下俾臣為良臣毋俾臣為忠臣帝曰忠良異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龍逄比干也良臣身荷羙名君都顯號子孫傳承流祚無疆忠臣已嬰禍誅君䧟昬惡喪國夷家秪取空名此其異也帝曰善因問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徴曰君所以眀兼聽也所以暗偏信也堯舜氏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聰雖有共鮌不能塞也靖言庸違不能惑也秦二世隱藏其身以信趙髙天下潰叛而不得聞梁武帝信朱异侯景向闗而不得聞隋煬帝信虞世基賊徧天下而不得聞故曰君能兼聽則姦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鄭仁基息女羙而才皇后建請為充華典冊具或言許聘矣徴諫曰陛下處臺榭則欲民有棟宇食膏粱則欲民有飽適顧嬪御則欲民有室家今鄭已約昏陛下取之豈為人父母意帝痛自咎即詔停冊貞觀三年以祕書監參豫朝政髙昌王麴文㤗將入朝西域諸國欲因文㤗悉遣使者奉獻帝詔文㤗使人厭怛紇干迎之徴曰異時文㤗入朝所過供擬不能具今又加諸國焉則瀕塞州縣以乏致罪者衆彼以商賈來則邉人為之利若賓客之中國蕭然耗矣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䕶送侍子光武不許不以蠻夷敝中國也帝曰善追止其詔於是帝即位四年嵗斷死二十九幾至刑措米斗三錢先是帝嘗嘆曰今大亂之後其難治乎徴曰大亂之易治譬饑人之易食也帝曰古不云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邪答曰此不為聖哲論也聖哲之治其應如響朞月而可盖不其難封德彝曰不然三代之後澆詭日滋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治不能非能治不欲徴書生好虛論徒亂國家不可聽徴曰五帝三王不易民以教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爾黄帝逐蚩尤七十戰而勝其亂因致無為九黎害徳顓頊征之已克而治桀為亂湯放之紂無道武王伐之湯武身及太平若人漸澆詭不復返朴今當為鬼為魅尚安得而化哉德彝不能對然心以為不可帝納之不疑至是天下大治蠻夷君長襲衣冠帶刀宿衞東薄海南踰嶺戸闔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帝謂羣臣曰此徴勸我行仁義既効矣惜不令封德彝見之俄檢校侍中進爵郡公帝幸九成宮宮御舍湋川宮下僕射李靖侍中王珪繼至吏改館宮御以舍靖珪帝聞怒曰威福由是等邪何輕我宮人詔并按之徴曰靖珪皆陛下腹心大臣宮人止後宮掃除隷耳方大臣出官吏諮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見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謁也至宮人則不然供饋之餘無所參承以此按吏且駭天下耳目帝悟寢不問後宴丹霄楼酒中謂長孫無忌曰魏徴王珪事隱太子巢刺王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然徴每諌我不從我發言輙不即應何哉徴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諌若不從輙應恐遂行之帝曰第即應須别陳論顧不得徴曰昔舜戒羣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面從可方别陳論此乃後言非稷卨所以事堯舜也帝大笑曰人言徴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徴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𢾗批逆鱗哉十年為侍中尚書省滯訟不決者詔徴平治徴不素習法但存大體處事以情人人悦服進左光禄大夫鄭國公多病辭職帝曰公獨不見金在鑛何足貴耶善冶鍜而為器人皆寳之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匠而加礪焉卿雖疾未及衰庸得便爾徴懇請数却愈牢乃拜特進知門下省事詔朝章國典參議得失禄賜國官防閤竝同職事文徳皇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引徴同升徴熟視曰臣眊昏不能見帝指示之徴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徴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臣固見之帝泣為毁觀尋以定五禮當封一子縣男徴請封孤兄子叔慈帝愴然曰此可以勵俗即許之後幸洛陽次昭仁宮多所譴責徴曰隋惟責不獻食或供奉不精為此無限而至於亡故天命陛下代之正當兢懼戒約奈何令人悔為不奢若以為足今不啻足矣以為不足萬此寧有足邪帝驚曰非公不聞此言退又上疏曰書稱眀德慎罰惟刑之䘏禮曰為上易事為下易知則刑不煩上多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長不勞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無二心夫刑賞之夲在乎勸善而懲惡帝王所與天下畫一不以親疎貴賤而輕重者也今之刑賞或由喜怒或出好惡喜則矜刑於法中怒則求罪於律外好則鑽皮出羽惡則洗垢索瘢蓋刑濫則小人道長賞謬則君子道消小人之惡不懲君子之善不勸而望治安刑措非所聞也且暇豫而言皆敦尚孔老至於威怒則專法申韓故道德之㫖未𢎞而鍥薄之風先搖昔州犁上下其手而楚法以敝張湯輕重其心而漢刑以謬況人主而自髙下手頃者罰人或以供張不贍或不能從欲皆非致治之急也夫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富不與奢期而奢自至非徒語也且我之所代實在有隋以隋府藏況今之資儲以隋甲兵況今之士馬以隋戸口況今之百姓絜長度大曾何等級焉然隋以富彊而喪動之也我以貧寡而安靜之也静之則安動之則亂人皆知之非隱而難見㣲而難察也不蹈平易之塗而遵覆車之轍何哉安不思危治不念亂存不慮亡也方隋未亂自謂必無亂未亡自謂必不亡所以甲兵亟動徭役不息以至戮辱而不悟滅亡之所由也豈不哀哉夫監形之羙惡必就止水監政之安危必取亡國詩曰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臣願當今之動静以隋為鑒則存亡治亂可得而知思所以危則安矣思所以亂則治矣思所以亡則存矣存亡之所在在節嗜欲省㳺畋息靡麗罷不急慎偏聽近忠厚逺便佞而已夫守之則易得之實難今既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保之不固驕奢淫泆有以動之也帝宴羣臣積翠池酣樂賦詩徴賦西漢其卒章曰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帝曰徴言未嘗不約我以禮它日從容問曰比政治若何徴見乆承平帝意有所忽因對曰陛下貞觀之初導人使諌三年以後見諫者悦而從之比一二年勉彊受諌而終不平也帝驚曰公何物騐之對曰陛下初即位論元律師死孫伏伽諫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或曰賞太厚答曰朕即位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導人使諫也後柳雄妄訴隋資有司得劾其偽將論死戴胄奏罪當徙執之四五然後赦謂胄曰第守法如此不畏濫罰此悦而從諫也近皇甫徳參上書言修洛陽宮勞人也收地租厚斂也俗尚髙髻宮中所化也陛下恚曰是子使國家不役一人不收一租宮人無髮乃稱其意臣奏人臣上書不激切不能起人主意激切即近訕謗於時陛下雖從臣言賞帛罷之意終不平此難於受諫也帝悟曰非公無能道此者人苦不自覺耳先是帝作飛仙宮徴上疏曰隋有天下三十餘年風行萬里威憺殊俗一旦舉而棄之彼煬(「旦」改為「𠀇」)帝者豈惡治安喜滅亡哉恃其富彊不虞後患也驅天下役萬物以自奉養子女玉帛是求宮宇臺榭是飾徭役無時干戈不休外示威重内行險忌讒邪者進忠正者退上下相蒙人不堪命以致殞匹夫之手為天下笑聖哲乘機拯其危溺今宮觀臺榭盡居之矣竒珍異物盡收之矣姬姜淑媛盡侍於側矣四海九州盡為臣妾矣若能鑒彼所以亡念我所以得焚寳衣毁廣殿安處卑宮德之上也若成不廢即仍其舊除其不急徳之次也不惟王業之艱難謂天命可恃因基增舊甘心侈靡使人不見徳而勞役是聞斯為下矣以暴易暴與亂同道夫作事不法後無以觀人怨神怒則災害生災害生則禍亂作禍亂作而能以身名令終者鮮矣是嵗大雨穀洛溢毁宮寺十九漂居人六百家徴陳事曰臣聞為國基於徳禮保於誠信誠信立則下無二情德禮形則逺者來格故德禮誠信國之大綱不可斯須廢也傳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又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然則言而不行言不信也令而不從令無誠也不信之言不誠之令君子弗為也自王道休眀緜十餘載倉廪愈積土地益廣然而道德不日博仁義不日厚何哉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雖有善始之勤而無克終之羙故便佞之徒得肆其巧謂同心為朋黨告訐為至公彊直為擅權忠讜為誹謗謂之朋黨雖忠信可疑謂之至公雖矯偽無咎彊直者畏擅權而不得盡忠讜者慮誹謗而不敢與之爭熒惑視聽鬱於大道妨化損德無斯甚者今將致治則委之君子得失或訪諸小人是譽毁常在小人而督責常加君子也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惠然慮不及遠雖使竭力盡誠猶未免傾敗况内懐姦利承顔順㫖乎故孔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未有小人而仁者然則君子不能無小惡惡不積無害於正小人時有小善善不積不足以忠今謂之善人矣復慮其不信何異立直木而疑其景之曲乎故上不信則無以使下下不信則無以事上信之為義大矣昔齊桓公問管仲曰吾欲使酒腐於爵肉腐於俎得無害覇乎管仲曰此固非其善者然無害覇也公曰何如而害覇曰不能知人害覇也知而不能用害覇也用而不能任害覇也任而不能信害覇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參之害覇也晉中行穆伯攻鼓經年而不能下餽間倫曰鼓之嗇夫間倫知之請無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應左右曰不折一戟不傷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不為穆伯曰間倫之為人也佞而不仁若使間倫下之吾不可以不賞若賞之是賞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晉國捨仁而為佞雖得鼓安用之夫穆伯列國大夫管仲覇者之佐猶能慎於信任逺避佞人況陛下之上聖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雜必懐之以德待之以信厲之以義節之以禮然後善善而惡惡審罰而明賞無為之化何逺之有善善而不能進惡惡而不能去罰不及有罪賞不加有功則危亡之期或未可保帝手詔嘉答於是廢明德宮𤣥圃院賜遭水者它日宴羣臣帝曰貞觀以前從我定天下間闗草昧𤣥齡功也貞觀之後納忠諫正朕違為國家長利徴而已雖古名臣亦何以加親解佩刀以賜二人帝嘗問羣臣徴與諸葛亮孰賢岑文夲曰亮才兼將相非徴可比帝曰徴蹈履仁義以弼朕躬欲致之堯舜雖亮無以抗時上封者衆或不切事帝厭之欲加譙黜徴曰古者立謗木欲聞已過封事其謗木之遺乎陛下思聞得失當恣其所陳言而是乎為朝廷之益非乎無損於政帝悦皆勞遣之十三年阿史那結社率作亂雲陽石然自冬至五月不雨徴上疏極言曰臣奉侍幃幄十餘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朴素終始弗渝徳音在耳不敢忘也頃年以來寖不克終謹用條陳裨萬分一陛下在貞觀初清淨寡欲化被荒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并訪怪珍昔漢文帝却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陛下居常論議逺希堯舜今所為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子貢問治人孔子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子貢曰何畏哉對曰不以道導之則吾讎也若何不畏陛下在貞觀初䕶民之勞煦之如子不輕營為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乃曰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自古未有百姓逸樂而致傾敗者何有逆畏其驕而為勞役哉此不克終二漸也陛下在貞觀初役已以利物比來縱欲以勞人雖憂人之言不絶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無慮營構輙曰弗為此不便我身推之人情誰敢復爭此不克終三漸也在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比來輕褻小人禮重君子重君子也恭而逺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莫見其非逺之莫見其是莫見其是則不待間而疏莫見其非則有時而昵昵小人疏君子而欲致治非所聞也此不克終四漸也在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而今難得之貨雜然竝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上奢靡而望下朴素力役廣而冀農業興不可得已此不克終五漸也貞觀之初求士如渴賢者所舉即信而任之取其所長常恐不及比來由心好惡以衆賢舉而用以一人毁而棄雖積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迹一人之毁未可必信積年之行不應頓虧陛下不察其原以為臧否使讒佞得行守道疏間此不克終六漸也在貞觀初髙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犬之貢逺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為樂變起不測其及救乎此不克終七漸也在貞觀初遇下有禮羣情上達今外官奏事顔色不接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忠款而不得申此不克終八漸也在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眀長慠縱欲無事興兵問罪逺裔親狎者阿㫖不肯諫疎逺者畏威不敢言積而不已所損非細此不克終九漸也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内戸口竝就關外攜老扶幼來往數年卒無一戸亡去此由陛下矜育撫寧故死不𢹂貳也比者疲於徭役闗中之人勞敝尤甚雜匠當下顧而不遣正兵番上復别驅任市物繦屬於廛遞子背望於道脱有一穀不收百姓之心恐不能如前日之帖㤗此不克終十漸也夫禍福無門惟人之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今旱熯之災逺被郡國凶醜之孽起於轂下此上天示戒乃陛下恐懼憂勤之日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眀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歎者也疏奏帝曰朕今聞過矣願改之以終善道有違此言當何施顔面與公相見哉方以所上疏列為屏障庶朝夕見之兼録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因賜黄金十斤馬二匹髙昌平帝宴兩儀殿歎曰髙昌若不失徳豈至於亡然朕亦當自戒不以小人之言而議君子庶幾獲安也徴曰昔齊桓公與管仲鮑叔牙寗戚四人者飲桓公請叔牙曰盍起為寡人夀叔牙奉觴而起曰願公無忘在莒時使管仲無忘束縛於魯時使寗戚無忘飯牛車下時桓公避席而謝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帝曰朕不敢忘布衣時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帝遣使者至西域立葉護可汗未還又遣使齎金帛諸國市馬徴曰今立可汗未定即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馬不在立可汗可汗得立必不懐恩諸蕃聞之以中國薄義重利未必得馬而先失義矣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蘇則以為惠及四海則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陛下可不畏蘇則言乎帝遂止是後右僕射缺欲用徴徴讓得不拜皇太子承乾與魏王㤗交惡帝曰當今忠謇貴重無踰徴我遣傅皇太子一天下之望羽翼固矣即拜太子太師徴以疾辭詔答曰漢太子以四皓為助我賴公其義也公雖卧可擁全之十七年疾甚徴家初無正寢帝令輟小殿材為營構五日畢并賜素褥布被以從其尚令中郎將宿其第動静輙以聞藥膳賜遣無算中使者綴道帝親問疾屏左右語終日乃還後復與太子至徴第徴加朝服拖帶悲懑拊之流涕問所欲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帝將以衡山公主降其子叔玉時主亦從帝曰公彊視新婦徴不能謝是夕帝夢徴若平生及旦薨帝臨哭為之慟罷朝五日太子舉哀西華堂詔内外百官朝集使皆赴喪贈司空相州都督諡曰文貞給羽葆鼔吹班劔四十人陪葬昭陵將葬其妻裴辭曰徴素儉約今假一品禮儀物襃大非徴志見許乃用素車白布幨帷無塗車芻靈帝登苑西樓望哭盡哀晉王奉詔致祭帝作文于碑遂書之又賜家封戸九百帝後臨朝歎曰以銅為鑑可正衣冠以古為鑑可知興替以人為鑑可眀得失朕嘗保此三鑑内防已過今魏徴逝一鑑亡矣朕比使人至其家得書一紙始半稾其可識者曰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弊公卿之内情有愛憎憎者惟見其惡愛者止見其善愛憎之間所宜詳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賢勿猜可以興矣其大略如此朕顧思之恐不免斯過公卿侍臣可書之於笏知而必諌也徴狀貌不逾中人有志膽每犯顔進諫雖逄帝甚怒神色不徙而天子亦為霽威議者謂賁育不能過嘗上冡還奏曰向聞陛下有關南之行既辦而止何也帝曰畏卿遂停耳始喪亂後典章湮散徴奏引諸儒校集祕書國家圖籍粲然完整嘗以小戴禮綜彚不倫更作類禮二十篇数年而成帝羙其書録寘内府帝夲以兵定天下雖已治不忘經略四夷也故徴侍宴奏破陣武徳舞則俛首不顧至慶善樂則諦玩無斁舉有所諷切如此徴亡帝思不已登凌煙閣觀畫像賦詩悼痛聞者媢之毁短百為徴嘗薦杜正倫侯君集才任宰相及正倫以罪黜君集坐逆誅孅人遂指為阿黨又言徴嘗録前後諫爭語示史官禇遂良帝滋不悦乃停叔玉昏而仆所為碑顧其家衰矣遼東之役髙麗靺鞨犯陣李勣等力戰破之軍還悵然曰魏徴若在吾有此行邪即召其家到行在賜勞妻子以少牢祠其墓復立碑恩禮加焉四子叔玉叔琬叔璘叔瑜叔玉襲爵為光禄少卿神龍初以其子膺紹封叔璘禮部侍郎武后時為酷吏所殺叔瑜豫州刺史善草隷以筆意傳其子華及甥薛稷世稱善書者前有虞褚後有薛魏華為檢校太子左庶子武陽縣男開元中寢堂火子孫哭三日詔百官赴弔徴五世孫謩
  謩字申之擢進士第同州刺史楊汝士辟為長春宮廵官文宗讀貞觀政要思徴賢詔訪其後汝士薦為右拾遺謩姿宇魁秀帝異之邕管經略使董昌齡誣殺參軍衡方厚貶溆州司戸俄徙峽州刺史謩諫曰王者赦有罪唯故無赦比昌齡專殺不辜事跡暴章家人銜寃萬里投訴獄窮罪得特被矜貸中外以為屈法今又授刺史復使治人紊憲章乖至治不見其可有詔改洪州别駕御史中丞李孝夲宗室子坐李訓事誅死其二女没入宮謩上言陛下即位不悦聲色于今十年未始採擇數月以來稍意聲伎教坊閲選百十未已莊宅收市亹亹有聞今又取孝夲女内之後宮宗姓不育寵幸為累傷治道之夲速麀穢之嫌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自修惟陛下崇千載之盛徳去一旦之玩好帝即出孝本女詔曰乃祖在貞觀時指事直言無所避毎覽國史朕與嘉之謩為拾遺屡有獻納夫備灑埽於内非曰聲妓恤宗女之幼不為漁取然疑似之間不可戸曉謩辭深切其惜我之失不亦至乎謩雖居位日淺朕何愛一官增直臣之氣其以謩為右補闕先是帝謂宰相曰太宗得徴參裨闕失朕今得謩又能極諫朕不敢仰希貞觀庶幾處無過之地教坊有工善為新聲者詔授揚州司馬議者頗言司馬品髙郎官刺史迭處不可以授賤工帝意右之宰相諭諫官勿復言謩獨固諫不可工降潤州司馬荆南監軍呂令琛縱傔卒辱江陵令觀察使韋長避不發移内樞宻使言狀謩劾長任察廉知監軍侵屈官司不以上聞私白近臣亂法度請眀其罰不報俄為起居舍人帝問卿家書詔頗有存者乎謩對惟故笏在詔令上送鄭覃曰在人不在笏帝曰覃不識朕意此笏乃今甘棠帝因敕謩曰事有不當毋嫌論奏謩對臣頃為諫臣故得有所陳今則記言動不敢侵官帝曰兩省屬皆可議朝廷事而毋辭也帝索起居注謩奏古置左右史書得失以存覽戒陛下所為善無畏不書不善天下之人亦有以記之帝曰不然我既嘗觀之謩曰向者取觀史氏為失職陛下一見則後來所書必有諱屈善惡不實不可以為史且後代何信哉乃止中尉仇士良捕妖民賀蘭進興及黨與治軍中反狀且帝自臨問詔命斬囚以徇御史中丞髙元裕建言獄當與衆共之刑部大理法官也決大獄不與知律令謂何請歸有司未報謩上言事繫軍即推軍中如齊民宜付府縣今獄不在有司法有輕重何從而知帝停決詔神策軍以官兵留仗内餘付御史臺臺憚士良不敢異卒皆誅死擢諫議大夫兼起居舍人𢎞文館直學士謩固讓不見可乃拜始謩之進李珏楊嗣復實推引之武宗立謩坐二人黨出為汾州刺史俄貶信州長史宣宗嗣位移郢商二州刺史召授給事中遷御史中丞發駙馬都尉杜中立姦贓權戚縮氣俄兼戸部侍郎事謩奏中丞紀綱所寄不宜雜領錢穀乞專治戸部詔可頃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建言今天下麤治惟東宮未立不早以正人傅導之非所以存副貳之重且泣下帝為感動自敬宗後惡言儲嫡事故公卿無敢開陳者時帝春秋髙嫡嗣未便謩輔政白發其端朝議歸重會詹毗國獻象謩以為非土性不可畜請還其獻詔可河東節度使李業殺降虜邊部震擾業内恃憑藉人無敢言者謩奏徙滑州遷中書侍郎大理卿馬曙有犀鎧數十首懼而瘞之奴王慶以怨告曙藏甲有異謀按之無它狀投曙嶺外慶免議者謂奴訴主法不聽謩引律固爭卒論慶死累遷門下侍郎兼戸部尚書大中十年以平章事領劒南西川節度使上疾求代召拜吏部尚書因乆疾檢校尚書右僕射太子少保卒年六十六贈司徒謩為宰相議事天子前它相或委抑䂓諷惟謩讜切無所回畏宣宗嘗曰謩名臣孫有祖風朕心憚之然卒以剛正為令狐綯所忌讒罷之
  贊曰君臣之際顧不難哉以徴之忠而太宗之睿身殁未幾猜譖遽行始徴之諫累数十餘萬言至君子小人未嘗不反復為帝言之以佞邪之亂忠也乆猶不免故曰皓皓者易汙嶢嶢者難全自古所嘆云唐桞芳稱徴死知不知莫不恨惜以為三代遺直諒哉謩之論議挺挺有祖風烈詩所謂是以似之者歟













  唐書卷九十七
  唐書卷九十七考證
  魏徴傳叔瑜豫州刺史○舊書至潞州刺史
  徴五世孫謩大中十年以平章事領劍南西川節度使○臣徳潛按舊書夲紀在十一年綱目十一年十二月魏謩罷為西川節度使傳中十年誤










  唐書卷九十七考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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