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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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通俗演義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七
目錄
曹操倉亭破袁紹
劉玄德敗走荊州
袁譚袁尚爭冀州
曹操決水渰冀州
曹操引兵取壺関
郭嘉遺計定遼東
劉玄德襄陽赴會
玄德躍馬跳檀溪
劉玄德遇司馬徽
玄德新野遇徐庶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七
晉平陽侯陳夀史傳
後學羅本貫中編次
曹操倉亭破袁紹
却說沮授被執曹操待以上賔授但求死義
不肻屈放於軍中盜馬欲歸操恐爲後患殺
之而後甚悔親自設祭遂與建墳於黄河渡
口立碑曰忠列沮君之墓操乘袁紹之敗整
頓軍馬迤𨓦追襲冀州城邑聞操大破袁紹
盡皆膽裂詣軍前投降操皆撫慰之却說袁
紹幅巾單衣引八百餘騎至黎陽北岸有大
将蔣義渠出寨迎接紹以心腹事盡訴與義
渠義渠乃招諭離散之衆衆聞紹在又皆蟻
聚軍威復振議還冀州軍行之次夜宿荒山
紹夜聞哭聲遂私徃聴之軍皆訴說喪兄失
弟亡伴去親者不可計數都搥胸而哭曰若
聴田豐之言我等怎遭此苦也紹大悔曰吾
不聴田豐之言兵敗將亡吾今回去有何面
目而見田豐耶次日上馬正行之間逢紀引
軍來接紹對逢紀曰吾不聴田豐之言致有
此敗吾今歸去羞見此人逢紀曰豐在獄中
聞主公兵敗撫掌大咲曰果不出吾之料也
紹大怒曰竪儒怎敢咲吾吾必殺之逢紀又
曰田豐常對獄卒曰袁本初再求我時我却
不用謀矣〈逢紀累被田豐面折心中常恨至此因紹問故發譖言〉却說
田豐在獄中獄吏曰與君賀萬全之喜豐曰
何喜可賀獄吏曰袁將軍全師大敗而回想
必見重於君也豐咲曰吾死矣獄吏問曰人
皆爲君喜君何言死也豐曰袁將軍貌寛而
内忌不念忠誠若勝而喜猶能赦之今戰敗
則羞吾不望生獄吏未信忽使人齎劒至取
田豐之首獄吏方驚乃具酒食與之豐曰吾
知必死願借利刀獄吏皆不忍與之衆人流
涙豐曰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不識其主而
事之者是無智也不識嫌疑而進之者是不
明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自刎於獄中
鉅鹿田元皓天姿邁等倫周朝齊八士毁
室配三仁直諫干袁紹忠心救兆民堪嗟
牢内死黄土盖麒麟
又有詩嘆袁紹云
昨朝沮授軍中失今日田豐獄内亡河北
棟梁皆拆斷本初焉不喪家邦
孫盛曰觀田豐沮授之謀雖良平何以過
之故君貴審才臣尚量主君用忠良則伯
王之業隆臣奉闇后則覆亡之禍至存亡
榮辱常必由兹豐知紹将敗敗則己必死
甘冒虎口以盡忠規烈士之於所事慮不
存已夫諸侯之臣義有去就况豐與紹非
純臣乎詩云逝将去汝適彼樂土言去亂
邦就有道可也
田豐死於獄中知者皆哭袁紹回冀州心煩
意亂不理政事其妻劉氏勸立後嗣共掌軍
權紹所生三子一甥長子袁譚字顯思出守
青州次子袁熙字顯奕出守幽州三子袁尚
字顯甫是紹後妻劉氏所生甥高幹出守并
州袁尚生得形貌俊偉紹甚愛之劉氏常於
紹前稱讃尚有才德紹故留在身邊自官渡
兵敗之後譚再徃青州𧺫兵熙幹皆不在劉
氏勸紹立尚爲後嗣令掌軍馬當初審配逢
紀與袁尚爲輔佐辛評郭圖與袁譚爲輔佐
四人各爲其主常有不足之心當時袁紹與
審逢郭辛四人啇議曰今吾命弱吾立其後
爲河北之主長子譚爲人性剛好殺雖然聰
明事多躁暴二子熙善懦難成三子尚有英
雄之表禮賢敬士吾欲立之汝意何如郭圖
進曰昔日沮授曾諫主公言猶在耳授有言
曰世稱萬人爭逐一兔一人獲之貪者逐止
分定故也譚爲其長今居於外此爲亂之萌
也自古遷長立幼家邦不定廢嫡立庶天下
不安今軍勢稍挫曹操壓境又使譚尚爭之
乃自取亂之道也主公且宜理會拒敵之策
勿使家亂袁紹不决人報袁熙自幽州引兵
六萬前来助戰高幹引兵五萬自并州来袁
譚引兵五萬自青州來紹喜再整冀州人馬
來戰曹操此時操引得勝之兵陳列於河上
有土人簟食壺漿以迎王師操見父老數人
鬚髮盡白皆拜於地操請入帳中賜坐問之
曰老丈多少年紀答曰皆近百歲操曰吾軍
士驚擾汝鄕何喜之父老曰桓帝時有黄星
見於楚宋之分彼遼東𣪞馗善曉天文夜宿
於此對老漢等言黄星見於乾象正照此間
後五十年當有真人𧺫於梁沛之間其鋒不
可當天下無敵矣今以年紀之整整五十年
袁本初重歛於民民皆生怨丞相興仁義之
兵吊民伐罪官渡一戰破袁紹百萬之衆正
應當時毁馗之言兆民可望太平矣操咲曰
如老丈所言何以當之取酒食絹帛以賜老
人號令三軍如有下鄕殺人家雞犬者如殺
人之罪於是軍民震服操亦心中暗喜人報
袁紹聚四州之兵得二三十萬前至倉亭〈地名〉
下寨操提兵前進下寨已定次日紹下戰書
操批回日下决戰使回見紹兩軍擂鼓各披
掛上馬布成陣勢操引諸將出陣喚紹答話
紹引三子一甥文官武將擺於兩邊操曰計
窮力盡不思投降只待刀臨項上恐悔不及
矣紹大怒回顧衆將曰誰敢出馬袁尚欲於
父前耀武揚威便舞雙刀飛馬出陣來徃奔
馳操指曰此何人也有識者答曰此袁紹三
子袁尚也言猶未畢一將挺鎗早出操視之
乃徐晃部將史渙也兩騎相交不三合尚撥
回馬刺斜而走史渙赶來袁尚拈弓搭箭翻
身肯射正中史渙左目墜馬而死袁紹見子
得勝揮鞭一指大隊人馬擁將過來混戰從
午至酉各拆軍校日暮分開鳴金收軍還寨
操與衆將啇議破袁紹必勝之筞程昱獻十
面埋伏之計可擒袁紹令操退軍於河上先
令軍十隊伏之紹若追至河上軍必死戰矣
操然其計左右各分五隊左一隊夏侯惇左
二隊張遼左三隊李典左四隊樂進左五隊
夏侯淵右一隊曹洪右二隊張郃右三隊徐
晃右四隊于禁右五隊高覽中軍許褚爲先
鋒次日十隊先進埋伏左右巳定操待半夜
令許褚引兵前進僞作劫寨之勢袁紹五寨
軍馬一齊俱𧺫許褚回軍便走袁紹引軍赶
來喊聲不絶比及天明赶至河上曹操軍無
去路操大呼曰吾亦在此諸軍何不死戰軍
急回身奮力向前許褚飛馬當先力斬十數
將衆皆大亂袁紹退軍急回背後曹軍赶來
正行之間一聲鼓響左邊夏侯淵右邊高覽
兩軍衝出惡希一陣袁紹聚三子一甥死衝
血路奔走又行不到十里左邊樂進右邊于
禁肋下殺出一陣殺得紹軍屍横徧野血流
成渠又行不到數里左邊李典右邊徐晃兩
軍截殺一陣殺得袁紹父子膽喪心驚奔入
舊寨令三軍造飰方欲待食左邊張遼右邊
張郃透寨而入紹慌上馬前奔倉亭人困馬
乏欲待歇息後面曹操大軍赶來袁紹捨命
而走正行之間前面兩軍擺開乃曹氏宗族
魏家枝葉右壁廂曹洪左壁廂夏侯惇當住
去路紹大呼曰若不决死戰必爲所擒也奮
力衝突得脫重圍袁熙高幹皆被箭傷紹連
夜走百餘里方脫所随馬步人衆約有萬餘
太半皆自潰散少半皆被殺戮紹抱三子痛
哭一塲不覺昏倒衆人急救紹口吐鮮血不
止紹曰吾自歴戰數十塲未若官渡倉亭之
失乃天喪吾也操必來追汝等各回本州大
𧺫人馬誓與曹賊以决雌雄譚曰青州兵糧
極多兒請去再爲整頓紹教引辛評郭圖火
急随袁譚前去理會恐曹操犯境令袁熙再
回幽州高幹再回并州各去收拾人馬以備
調用袁紹引袁尚等入冀州飬病令尚與審
配逢紀暫領軍事城中廣積糧草准備曹操
兵來却說曹操自倉亭大勝重賞三軍探察
冀州虚實然後進取細作探知回報紹卧病
在床袁尚審配緊守城池袁譚袁熙高幹皆
回本州衆皆勸操可急攻之操曰冀州糧食
極廣審配又有機謀急未可拔見今禾稼在
田功又不成枉廢民業姑待秋成取之未晚
〈此是操買民心也〉衆曰若恤其民必悞大事操曰民
爲邦本本固邦寧若廢其民縱得空城有何
用哉正持疑未决之間忽報劉備在汝南得
劉辟龔都數萬之衆聴知丞相盡提軍馬河
北出征見今令劉辟守汝南劉備乘虚引軍
來攻許昌也少刻荀彧書到亦言此事操留
曹洪屯兵河上虚張聲勢操自提大兵望汝
南來迎劉備未知勝負如何
劉玄德敗走荆州
曹操兵至冀州境界嘆曰吾𧺫義兵爲天下
除暴亂舊鄕人民死喪畧盡終日不見所識
使吾感傷况禾稼在田之時不可擾動權且
罷兵正值荀彧書到說劉備欲攻許都可速
回軍迎之操留曹洪屯兵河上遂勒兵向東
劉玄德探知曹操兵來近穰山五十里下寨
軍分三隊於東南角上雲長屯兵西南角上
張飛屯兵正南寨中玄德趙雲人報曹操兵
至玄德鼓譟而出操布成陣勢呌玄德答話
玄德出馬於門旗下操以鞭指而罵曰吾待
汝爲上賔汝何背義忘恩耶玄德大怒曰汝
托名漢相實爲國賊吾乃漢室宗親故討反
賊耳操曰吾奉天子明詔四方招降討逆汝
敢亂言耶玄德曰汝詔乃虚誑之言吾有天
子密旨在此操曰汝休托言玄德遂念衣帶
詔操怒教許褚出馬玄德背後一將挺鎗出
馬乃常山趙子龍也操指而言曰此賊昔日
偷過吾寨之人也許褚趙雲二將相交三十
合不分勝負忽然東南角上喊聲大震雲長
引軍衝突而來操欲分兵迎之西南角上喊
聲大舉張飛領軍衝突而來三䖏一齊掩殺
操軍遠來疲困不能抵當大敗而走玄德領
軍追二十里方回玄德得勝大殺一陣心中
甚喜使人探聴操兵退五六十里玄德與衆
人言曰不意今番挫動操之鋭氣也雲長曰
未可輕視操姦謀極多恐必有計玄德曰此
退即怯戰也玄德使趙雲搦戰操兵旬日不
出玄德又使張飛搦戰操兵亦不出玄德愈
疑忽報龔都運糧至半途被曹軍圍住玄德
急令張飛去救流星馬又報張遼引軍抄背
後逕取汝南玄德曰雲長所料是也此間滯
住吾兵必使張遼攻取吾家基業矣可宜速
救老小急遣雲長救之兩軍皆去不半日速
報玄德曰張遼打破汝南劉辟棄城而走雲
長亦被圍住玄德大驚又報張飛去救龔都
也被圍住了玄德要𧺫猶恐操兵後襲小䘚
來報許褚搦戰趙雲欲出玄德曰不可出敵
存下氣力今夜棄寨望穰山而走子龍拒住
不出候至天晚教軍士飽飡步軍先出馬軍
随後寨中虚傳更點玄德等出寨約行數里
轉過土山火把齊明山頭上大呼曰休教走
了劉備丞相在此專等四面火皷喧天山上
曹操自呼劉備快降玄德慌尋走足趙雲曰
主公勿憂但跟臣來趙雲挺鎗躍馬殺開走
路玄德掣雙股劒後随麍戰之間張遼忽至
與趙雲相戰背後于禁赶到玄德助戰肋落
中李典又到玄德見勢危落荒便走聴得背
後喊聲漸遠玄德望山深僻路單馬逃生捱
到天明側首一彪軍撞出玄德大驚乃劉辟
敗軍千餘騎護送玄德老小皆到劉辟引孫
乾簡雍糜芳亦至玄德問之皆曰張遼軍至
勢不可當因此棄城而走遼兵赶來幸得雲
長背後當住因此得脫玄德曰二弟雲長皆
不知如何劉辟曰將軍且行却又尋覔行到
數里一聲鼓響前面擁出一彪人馬當先大
將乃張郃也大呌劉備下馬受降玄德方欲
退後只見山頭上紅旗磨動背後一軍從山
塢内擁出乃高覽也玄德兩頭無路仰面大
呼曰天何使我受此窘極功名不成不如就
死欲拔劒自刎劉辟急止曰容某死戰奪路
救君辟便來陣後與高覽交鋒戰不三合被
高覽一刀砍於馬下玄德正慌方欲自戰高
覽後軍忽然大亂一將衝陣而來鎗𧺫䖏高
覽翻身落馬刺高覽者乃子龍也玄德大喜
子龍縱馬挺鎗殺散後隊又來前軍獨戰張
郃郃與子龍戰十餘合氣力不加撥馬便走
子龍乘勢衝殺張郃郃又欲戰子龍見郃兵
守住山隘路窄不得出正奪路間只見雲長
關平周倉引三百軍到兩下夾攻殺退張郃
救出隘口占住山險下寨玄德使雲長尋覔
張飛原來張飛比及去救龔都龔都己被夏
侯淵所殺飛與龔都去報讐殺散夏侯淵迤
𨓦赶去被樂進徐晃攔住雲長路逢敗軍尋
踨而去殺退樂進徐晃與飛同回見玄德人
報曹軍大隊赶來玄德教孫乾等保護老小
先行玄德與關張子龍在後且戰且走操見
棄寨去遠收軍不赶玄德總無一千軍取路
而走前至一江喚土人問之乃漢江也土人
知是玄德奉獻羊酒乃聚飲扵沙灘之上玄
德酒酣乃發怒曰諸君皆有王佐之才不幸
跟隨劉備備之命窘累及諸君今日上無片
瓦盖頂下無置錐之地誠恐有誤諸公公䓁
何不棄備而投明主共取功名富貴乎衆皆
掩面而哭雲長曰兄言差矣某昔聞高祖共
項羽同爭天下數敗於羽後九里山一戰成
功而開四百年基業某等與兄自破黄巾以
來今近二十年或勝或負其志愈堅何故今
日忽生變異兄勿墮志惹天下咲焉玄德曰
吾聞主貴則臣榮吾無履足之地恐負公等
孫乾曰使君之言未然且人成敗有時不可
喪志此離荆州不遠劉景升乃當世之英雄
坐鎮九州兵甲數十萬糧草如山積更且與
公皆漢室宗親何不往投之玄德曰但恐不
容耳乾曰景升據江漢之地東連吴會西通
巴蜀南近海隅北接漢沔君恐不容乾願一
往景升必岀境而迎主公也玄德大喜便差
孫乾先往荆州到郡入見禮畢劉表問曰汝
從玄德何至扵此乾曰劉使君與明公皆漢
室之冑天下共知今使君欲極力扶持社稷
但恨兵微將寡汝南劉辟龔都素無親故亦
以死報之使君新敗欲往江東投孫仲謀乾
僣言曰安可背親而向踈耶荆州劉將軍當
世之英雄士之歸向如水之投東何况同宗
乎因此未敢擅便先命乾拜白以為進見之
堦表大喜曰玄德吾弟也久欲相會而不可
得吾坐鎮九州豈不容一宗弟也玄德見在
何䖏便差人遠接蔡瑁譖曰不可不可劉備
心術不正背義忘恩先從吕布後事曹公近
投袁紹皆不克終足可見其為人也今若納
之必惹曹公加兵使九州生靈不安不如斬
乾首以獻曹公曹公必重待主公也孫乾正
色言曰吾非懼死之人也劉使君雖事三人
皆非其交布乃殺父之徒操誠欺君之賊袁
紹不納忠言損害賢良似此等軰安可共論
仁義之道劉使君赤心報國言必有信忠孝
兩全之士豈肻屈身扵俗子之下哉今聞劉
將軍漢朝苗裔宗族之兄寛洪大度敬老尊
賢愛民惜物乃當世之英雄故千里而投之
爾何獻讒言而嫉賢妬能耶劉表聞之用言
叱退蔡瑁曰吾主持已定汝勿多言蔡瑁羞
慚滿面而退表問玄德何䖏乾曰見在江口
表曰吾自岀廓迎之使乾與人先往表岀廓
三十里迎接玄德見表拜伏甚恭表泣訴親
情待之甚厚玄德引關張等拜見劉表表同
入荆州尋宅院居住已定連日筵宴敘説前
事蔡瑁雖懷不足安敢形扵顔色玄德到荆
州時建安六年秋九月也却説曹操探知玄
德已往荆州投奔劉表操欲就攻之程昱諫
曰袁紹未除而一旦便下荆襄倘袁紹從北
而𧺫兩下夾攻劉表有劉備之助袁紹有三
子之力則大事去矣不如還兵許都少養軍
士之力待凍消春暖引兵向北先破袁紹回
得勝之師來攻荆襄南北之利易如反掌操
曰善遂提兵回許都時建安七年春正月也
曹操啇議興師先差夏侯惇滿寵鎮守汝南
以拒劉表之勢遂留曹仁荀彧守許都盡撥
軍馬前赴官渡却説袁紹自舊歳感吐血症
候今經漸可啇議攻許都之策審配諫曰自
舊歳官渡倉亭之敗軍心未振尚當深溝高
壘可以養軍民之力忽報曹操進兵官渡來
攻冀州紹曰若候軍臨城下將至壕邊敵之
未易吾自領大將岀迎袁尚曰父親病體未
痊不可遠征兒願提兵前去迎適紹許之遂
使人往青州取袁譚幽州取袁𤌇并州取高
幹四路同破曹操未知勝負如何
袁譚袁尚爭冀州
袁尚自斬史渙之後意氣自負欲扵父前顯
耀才能不待袁譚䓁兵至自引兵數萬便岀
黎陽與南軍前隊相迎張遼當先岀馬袁尚
血氣方剛挺鎗躍馬來與張遼交鋒戰不三
合隔駕遮攔不住大敗而走張遼一掩尚不
能主張急急引軍連夜回冀州袁紹聞袁尚
敗回受那一驚舊病又發吐血一灘昏倒在
地劉夫人慌救入後堂漸漸不醒人事劉夫
人急請審配逄紀啇議後事紹但以手指之
審配就床前寫遺書劉夫人曰袁尚可繼後
嗣否紹點頭便教寫遺書紹翻身大呌一聲
吐血斗餘而死後有詩曰
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天下自縱横空留
後傑三千客謾有英雄百萬兵羊質虎皮
功莫説鳳毛雞膽事難成可憐一種傷心
病繼迹相傳兩弟兄
又詩曰
氣欲吞天志不高有謀無斷豈英豪圖王
霸業渾如夢枉害傷心吐血勞
論曰袁紹初以豪俠得衆遂懷雄霸之圖
天下勝兵舉旗者莫不假以為名及臨場
决敵則悍夫爭命深籌高議則智士傾心
盛哉乎其𠩄資也韓非曰俱剛而不和愎
過而好勝嫡子輕而庶子重斯之謂亡徵
劉表道不相越而欲卧收天運擬蹤三分
其猶木偶之扵人也
時建安七年夏五月也劉夫人舉喪未及遷
葬將袁紹𠩄愛寵妾五人殺之𢙢陰䰟扵九
泉之下再與紹相見髠其頭刺其面毁其屍
妬其色如此袁尚𢙢寵妾家屬為害盡收而
殺之審配逄紀遂立袁尚為大司馬將軍領
冀青幽并四州牧遣書報喪袁譚已自發兵
離青州知得父死遂與郭圖辛評啇議圖曰
主公不在冀州審配逄紀必立袁顯甫為主
矣當速行辛評曰若速往必遭大禍審配逄
紀預定機謀矣袁譚曰若此當何如郭圖曰
可屯兵扵城外觀其動静某當親往以察之
譚令郭圖入冀州見尚禮畢尚問兄何不至
圖曰在軍中抱小疾不能相見尚曰吾受父
親遺書立我為主加兄為車騎將軍即目南
軍壓境請兄為前部吾隨後便調軍接應也
圖曰軍中無人啇議良策願乞審正南逄元
圖二人為輔尚曰吾用此二人調遣圖曰如
此主公必不放心尚教二人内一人去二人
都推却尚教拈𨷺拈着逄紀尚教逄紀就齎
印信一同郭圖赴軍中相輔紀隨圖岀城見
譚無病心中不安納上印綬譚問動静紀言
袁將軍在遺言令袁顯甫為主加主公車騎
將軍今上印綬譚大怒欲斬逄紀郭圖諫曰
此父命不可違也遂免之郭圖密與譚曰目
今曹軍在境且未可岀言只留逄紀在此待
破曹之後却來争冀州不遲古人有云小不
忍則亂大謀今留逄紀某之計也譚喜即時
拔寨𧺫行前至黎陽與曹軍相抵譚遣大將
汪昭與曹軍對壘操遣徐晃山馬與昭戰不
數合一刀斬昭於馬下掩殺一陣譚軍大敗
譚收敗軍入黎陽遣人求救於尚尚與審配
計議配云略應付些軍馬多則有悮於事遂
發兵五千餘人操使人探知救軍已到遣樂
進李典引兵於半路接着兩頭圍住盡殺之
袁譚知尚止撥軍五千又被半路坑殺喚逄
紀責罵曰教汝随我何相輕也紀曰容某作
書去請主公必親自來也譚令紀作書遣人
到冀州尚與配共議配曰郭圖多謀前次不
爭而去者為曹軍在境若曹破則來爭冀州
矣今不可發兵借操之力先除譚則無後患
尚從其言不肻起兵使回報譚譚大怒立斬
逄紀欲議降曹有人密報袁尚曰今譚困乏
則降曹也兩攻其勢冀州危矣尚慌留審配
并大將蘇由固守冀州自領軍來黎陽救譚
尚問軍中誰敢為前部大將吕曠吕翔兩兄
弟願岀去尚點兵三萬與吕曠為前鋒先至
黎陽報説尚自引兵來救譚大喜罷降曹之
意譚屯兵城中尚屯兵城外為掎角之勢此
時袁𤌇高幹皆領軍到城外屯兵三䖏每日
岀奇兵與操相持尚數敗操兵累勝不能盡
除至建安八年春二月操分路攻打譚尚𤌇
幹皆大敗棄黎陽而走操引兵追至冀州譚
與尚入城堅守𤌇幹離城三十里下寨虚張
為勢操兵連夜攻打不下郭嘉進言曰袁紹
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併各有餘黨
擊之則相救緩之則爭心生不如收兵南向
荆州若征劉表者以候其變變成而後擊之
可一舉而定也操曰其言極善命賈詡為太
守守黎陽曹洪引兵守官渡操引大軍還許
都譚尚聴知操軍自退遂相慶賀袁𤌇高幹
各自辭去袁譚與郭圖辛評計議我為長子
返不能承祖父之基業袁尚晚母𠩄生今承
大爵如何奪之圖曰主公可勒兵扵城外只
做請袁尚審配筵席就中埋伏刀斧手先殺
二人大事㝎矣譚從其言别駕王修自青州
來譚將此計告之修曰兄弟者左右之手也
今與他人爭闘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安可
得勝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
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聴
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禦四方可横行
扵天下願主公詳之譚大怒叱退王修使人
去請袁尚尚與審配啇議配曰此必郭圖之
計也主公若去必遭姦計尚曰奈何配曰不
如乘勢攻之袁尚全裝慣帶𧺫兵五萬擺布
軍馬岀城袁譚見袁尚領軍來情知事泄便
披甲上馬與尚交鋒尚大罵譚亦罵曰汝藥
死嚴父奪其名爵今又來殺兄耶二人親自
交鋒袁譚大敗尚親冒矢石衝突掩殺譚引
敗殘軍馬奔走平原尚收兵還譚與郭圖再
議進兵令岑璧為將領兵前來尚自引兵岀
冀州兩陣對圓旗鼓相望璧岀罵陣尚欲自
戰大將吕曠拍馬舞刀來戰岑璧二將戰無
數合斬岑璧扵馬下掩殺譚兵大敗再奔平
原審配勸尚一發勦除根本遂乃進兵追至
平原譚又勒兵回戰抵當不住退入平原堅
守不岀尚三面圍困攻打譚見城中糧少與
圖計議圖曰今將軍憂兵乏糧少顯甫盡率
其衆而來久自不敵愚意可遣人投曹公使
提兵來擊顯甫曹公軍至必先攻冀州顯甫
必還救之將軍引兵而西自鄴〈音業〉迤北尚可
擄矣若曹公擊破顯甫其兵奔走又可歛而
取之以拒操操遠來糧食不繼必自退去趙
國迤北皆我之兵亦足與操為敵矣譚曰可
用何人為使圖曰此間有一人能言快語乃
頴川陽翟人姓辛名毗字佐治見為平原令
可徃譚曰此人乃辛評之弟可議論於事圖
曰他兄弟二人甚是和睦便可命之譚即時
請辛毗毗聞此言欣然便徃譚修書呈付毗
使三千軍送毗出境而回却說辛毗到許都
聞知操去伐劉表見屯軍於西平〈地名〉表遣玄
德引軍為前部以迎之未及交鋒辛毗到操
寨見操禮畢問其故毗言袁譚使毗特來納
降操看書畢留辛毗於寨中操聚文武計議
程昱曰袁譚被𡊮尚攻擊太急不得已使辛
毗來降不可准信且伐劉表待袁氏兄弟自
相吞併然後可圖也呂䖍曰劉表方強宜先
平之滿寵曰丞相既引兵至此安可便回也
荀攸曰三公之言未盡其善以愚意度之天
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不敢展足
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
甲數十萬雖然數敗猶得民心若二子和睦
以守其成業天下未可定矣今兄弟結𡨚勢
不兩全因此來降若提兵先滅袁尚後觀其
變而除之天下定矣此機會不可失也操大
喜便邀辛毗飲酒操曰袁譚之降其真耶詐
耶袁尚之兵果可必勝耶毗對曰明公勿問
真與詐也只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
非他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已也今
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危
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
於内兄弟䜛䦧〈音隙〉國分為二連年戰伐甲冑
生蟣虱加之旱蝗饑饉並臻國無囷倉行無
裹糧天灾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問愚者
智者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滅袁氏之時也
兵法云石城湯池帶甲百萬而無糧食者不
能守也今明公提兵攻鄴高不還救則失城
廓尚還救則譚踵襲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
窮之敵擊疲憊之宼如迅風之落秋葉矣天
以袁尚付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豐
樂之地國内民和心順急未可動摇今二袁
自相殘害可謂亂矣居者無倉行者無糧可
謂亡矣若不取待下年豐熟袁氏改過自相
和睦急難動摇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
焉且四方之㓂莫大於河北河北既平則六
軍成而天下震天下震則霸業成矣願明公
詳之操大喜踴躍而言曰恨與辛佐治〈佐治辛毗〉
〈字也〉相見之晚耶即目督軍還取冀州袁尚知
曹公軍馬渡河急急引軍還鄴袁譚見尚㧞
寨退軍大𧺫平原軍馬随後赶來行不到數
十里一聲砲響兩軍齊出左邊呂曠右邊呂
翔兄弟二人截住袁譚未知如何
曹操决水渰冀州
建安八年冬十月曹操引兵棄西平迳取冀
州玄德𢙢操有謀不敢追襲自回荆州操進
兵渡河袁尚慌引軍還留呂曠呂翔二將斷
後袁譚赶來二將截住歸路袁譚於馬上泣
告二將曰吾父在日譚不曾慢待於二將軍
何從吾弟而相逼耶二將聞言皆下馬降譚
譚曰勿降我也可降曹丞相二將随譚見操
操大喜自將女許譚為妻令曠翔二人為媒
遂封二將為列侯譚請操攻取冀州操曰未
可方今糧草不接搬運生受我由濟河遏淇
水入白溝以通糧道然後進兵令譚且居平
原帶呂曠呂翔退軍於黎陽屯駐郭圖語袁
譚曰今曹操以女許婚𢙢其虛意又帶呂曠
呂翔去皆封列侯此是撈籠河北人心終久
不容主公也可刻將軍印暗使人送與呂曠
等二人令作内應待操破了袁尚可乘其便
而謀之譚曰此言有理遂刻將軍印一顆暗
送與二呂二呂受訖將印來禀於操操大咲
曰譚暗送印者欲汝等為内助也待我破了
袁尚就裏取事此小計也吾破尚之後軍糧
皆足豈能害我哉汝等且權受之自此曹操
便有殺譚之心建安九年春二月袁尚與審
配商議今曹兵運糧入白溝必來攻冀州也
如之柰何配曰可發檄使武安長尹楷屯毛
城通上黨〈地名〉運糧道令沮授之子大將沮鵠
守邯鄲以遠攻曹公主公可進兵平原急攻
之先絶袁譚之禍然後破曹袁尚大喜留審
配守冀州使馬延張顗二將為先鋒連夜𧺫
兵攻打平原譚知尚兵來近告急於操操曰
吾正待如此必得冀州是時許攸自許昌來
聞尚又攻譚入見操曰丞相何坐而欲待天
雷誅殺譚尚二袁乎操曰吾己料定矣遂令
曹洪先進兵攻鄴操自引一軍來攻尹楷兵
臨本境楷引一軍來迎楷出馬操曰許仲康
〈仲康許禇字也〉安在只見陣中一騎馬徒側首便出
尹楷措手不及一刀斬於馬下餘衆奔潰〈原來〉
〈許禇來聞操喚先已出陣〉操招過太半投降操勒兵取邯
鄲沮鵠進兵來迎張遼出馬與鵠交鋒戰不
三合鵠大敗走入軍中遼赶入去兩馬相離
不遠遼取弓射之應絃落馬操指揮軍馬一
掩衆皆奔散先除此二害遂引軍前抵冀州
曹洪已近城下操令三軍遶城築𧺫土山及
地道以攻之審配堅守甚嚴守東門將馮禮
貪酒有悮巡警配拿下打四十脊杖馮禮恨
之開門降操操問破城之策禮曰突門内土
厚可掘地道而入放火城可㧞也操教禮引
三百壯士夤夜掘地道而入審配夜夜城上
點視軍馬當夜見突門角上城外無燈火配
曰馮禮必引兵從地道而入也急喚精兵運
石擊突閘門門閉馮禮及三百壯士皆死於
土内操拆了這一塲遂罷地道之計退一軍
於洹水之上以候袁尚回兵〈洹水離冀州五十里〉袁尚
攻平原聴知曹操已破尹楷沮鵠即目圍困
甚緊掣兵一半回救冀州其將馬延曰不可
從大路去曹操必有伏兵可取小路從西山
出滏〈音輔〉水口去劫曹營必解圍也尚曰吾先
徃𢙢不利汝與張顗随後便至馬延張顗屯
軍斷後尚比及行先有細作去報曹操曹洪
諫曰歸師勿掩可以避之今袁尚軍老小必
在城中掣兵回來必死戰矣操曰尚從大道
上來吾即避之若從西山小路而來一戰可
擒也吾料袁尚必從小路而來忽一人報曰
袁尚不從大道而來從西山小路遠出滏水
界口操拍手咲曰天使吾得冀州也操曰彼
若來必舉火為號令城中接應分兵兩路擊
之大事就矣却說袁尚出滏水界口東至陽
平〈地名〉屯軍陽平亭離冀州十七里一邊靠着
滏水尚令軍士堆積柴薪乾草至晚焚燒為
號遣主簿李孚扮作曹軍都督於路責喝諸
營軍士直至城下大呌開門審配認是李孚
聲音放入城中說袁尚已陳兵在陽平亭等
候接應若城中兵出亦舉火配教城中堆草
放火以通音信孚曰城中無糧可發老弱殘
兵并婦人出降以免城中饑色若百姓一出
便以兵繼之配從其論次日城上竪白旗旛
上寫冀州百姓投降寨中人報曹操操暹此
是城中無糧教老弱百姓出降以免飢色後
必有兵出也操教張遼徐晃各引三千軍馬
伏於兩邊操自張麾盖衆軍一齊擁至城下
果見城門開處百姓扶老擕幼手持白旛而
出操曰我知百姓在城中受苦若不出來就
食早晚皆餓死矣衆皆拜伏於地操教於後
軍討糧食老弱百姓約有數萬百姓纔然出
盡城中兵突出操教將紅旗一招張遼徐晃
兩路兵出亂殺城中兵回操自飛馬赶來到
吊橋邊城中弩箭如雨射倒曹操坐下馬操
盔上正中兩箭險透其頂衆將急救回陣操
更衣換馬便引衆將來攻尚寨尚自迎敵時
三路軍馬一齊殺至兩軍混戰袁尚大敗尚
引敗軍退徃西山下寨令人催取馬延張顗
軍來操使呂曠呂翔去招安二將迎於半路
出馬答話呂曠曰袁尚死在旦夕曹丞相寛
洪大度禮賢敬士如其降之不失封侯之位
馬延張顗随二呂來降操亦封為列候次日
進兵攻打西山先使二呂馬延張顗斷尚糧
道尚情知西山守不住夜走濫口〈地名〉安營未
定四下火光迳入伏兵盡𧺫人不及甲馬不
及鞍尚軍大潰退走五十里故遣豫州刾史
陰夔陳琳請降操許之連夜使張遼徐晃却
去劫尚寨尚盡棄印綬節鉞衣甲輜重連夜
望中山而迯操回軍攻城下許攸獻計曰何
不决漳河之水以渰之操然其計先差軍於
城外掘壕塹週圍四十里審配在城上看操
軍在外掘塹河極淺配暗咲曰此是欲决漳
河之水以灌城池之計也壕深可灌如此之
淺安能用哉可一越而過也衆將來白審配
曰今城外掘壕可以擊之配曰空費其力一
任為之當夜曹操添十倍軍士併力發掘比
及天明廣深二丈引漳水灌之城中水深數
尺更兼糧絶軍士皆餓死幸毗在城外用鎗
挑袁尚印綬衣服招安城内之人審配大怒
將辛毗家屬老小八十餘口就於城頭上斬
之將頭擲下辛毗號哭不已城中困極宰馬
為食軍士餓倒不能守把審配兄之子審榮
素與辛毗至厚見毗在城下號哭密寫獻門
之書拴於箭上射下城來軍士拾獻辛毗毗
將書見操操喚諸將聴令如入冀州休得殺
害袁氏一門老小軍民降者免死次日天明
榮大開西門放操兵入辛毗躍馬先入軍將
随後殺入冀州審配在東南城樓上見操軍
已入城中引數騎下城死戰正迎徐晃交馬
晃生擒審配一索綁之解出城來路逢辛毗
毗咬牙以鞭鞭配首曰賊奴今日真死矣配
大罵曰狗軰正由汝引曹操破我冀州恨不
得殺汝也且汝今日能殺我耶解見曹操操
曰汝知獻門接我者乎配暹不知操指曰此
是汝姪審榮所獻成配曰小兒不足用乃至
於此操曰昔日孤之行圍何弩之多耶配應
聲曰恨少恨少操曰卿忠於袁氏不容不如
此汝肻降吾否配曰不降不降辛毗哭拜於
地曰家屬八十餘口盡遭此賊之殺害願丞
相戮之以祭魂耳配曰吾生為袁氏臣死為
袁氏鬼不似汝軰讒謟阿諛之賊耳可速斬
我操教牢撁出臨受刑叱行刃者曰吾主在
北不可使吾面南而死配向北坐引頸就刃
而死時建安九年秋七月也史官詩曰
河北多名士誰如審正南命因昏主喪心
與老天叅忠十言無隱廉能志不貪臨亡
猶北向降者盡羞慙
審配向北而死見者皆傷感不已操憐其忠
義命葬於城北大軍入城長子曹丕字子桓
時年十八歲此子是中平四年冬十月生於
譙郡生時有雲氣靑色一片圓如車盖覆於
其室終日不散望氣者對操曰此子貴不可
言非人臣之氣八歲能屬文有逸才博覽古
今經傳通諸子百家之書善騎射好擊劍瑯
琊卞氏所生卞氏本娼家也操納為妾故生
此子〈卞氏乃宣武皇后丕即文帝也〉打破冀州時曹丕随父
在軍中先領随身軍迳投袁紹家下馬㧞劍
而入有末將當之曰丞相有命諸人不許入
紹府丕叱退末將提劍而入後堂見劉夫人
抱一女而哭丕向前欲殺之未知劉氏性命
如何
曹操引兵取壺關
曹丕向前㧞劍斬之見紅光滿目遂按劍而
問曰汝何人也劉氏曰妾乃袁將軍之妻也
丕曰懷中所抱者何人劉氏曰此是次男袁
𤌇之妻甄氏也因𤌇出鎮幽州甄氏不肻遠
行故留在此相伴丕拖近前見披髮垢面丕
以衫袖拭其面觀之見甄氏玉肌花貌有傾
國之色遂對劉氏曰吾乃曹丞相之子也願
保汝家汝勿憂慮按劍坐於堂上衆將誰敢
輙入後史官錄甄皇后傳云
文昭甄皇后傳曰甄氏乃中山無極人上
蔡令甄逸之女生於光和五年十二月丁
酉日其母張氏常夢中見一仙人手執玉
如意立於其側臨産之時見仙人入房以
王衣盖體遂生甄氏三歲喪父後相士劉
良相之曰此女之貴乃不可言自少至長
並不好戲弄年八歲門外有立騎馬戲者
家中人及諸姊皆上閤觀之甄氏獨不行
姊怪問之曰門外走馬為戲老幼競觀汝
獨不觀何也甄氏曰豈女子之所觀耶年
九歲喜讀書寫字借諸兄筆硯使用兄曰
汝當習女工何用讀書寫字欲作女博士
耶甄氏曰古之賢者未有不學前世成敗
以為已誡不知書何由見之後天下兵亂
加以饑饉百姓皆賣金銀珠玉寶物時甄
氏家巨富盡收買蔵之甄氏時年數歲乃
白母曰今世亂何多買寶物此取禍亂之
端也匹夫無罪懷璧為罪又兼左右皆饑
乏不如以穀賑給親族隣里廣為恩惠也
舉家皆稱其賢年十四歲時中兄喪悲哀
過制甄氏事嫂極盡其勞撫養兄子慈愛
甚篤母性嚴待諸婦有常甄氏數諫曰兄
不幸早終嫂年少守寡顧留一子以大義
言之待之當如婦愛之宜如女母感其言
遂流涕令甄氏與嫂同處後建安中袁紹
娶與中子袁𤌇為婦𤌇出守幽州留在冀
州侍姑母因此被曹丕所見而納之
衆將請曹操入城操上馬擺布嚴整時有許
攸在馬後將入城門攸縱馬近前以鞭指其
城門曰阿瞞汝不得我不得冀州也操大咲
曰汝言是也〈此是操智高處〉操至紹府門下問曰誰
曾入此門去來末將對曰世子在内操急喚
出欲殺之荀攸郭嘉曰非世子無以鎮壓此
府也操方免之劉氏出拜曰非世子無以保
全家也願以女酧之操教喚出甄氏拜於前
操視之曰真吾兒婦也遂令曹丕納之〈操見其女〉
〈有貴相故知是袁𤌇之妻佯呆而不問遂令丕納之此是操明見能識貴人也〉操既
定冀州親徃袁紹墓下祭之再拜而哭甚哀
回顧語衆官曰吾想昔日與本初共𧺫兵時
紹問吾曰若事不輯方面何所可據吾問之
曰足下意欲若何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
兼戎狄之衆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濟乎吾
荅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此言未嘗忘之今本初已喪吾想此言而流
涕也衆皆服其高見操賜金帛糧斛安紹妻
劉氏之心乃下令曰河北居民遭兵革之難
盡免今年租賦大事已定寫表申朝操自領
冀州牧次日許禇躍馬出東門正迎許攸攸
喚禇曰汝䓁無我安能出入此門乎禇大怒
曰吾等千生萬死身冒血戰奪得城池汝安
敢誇口也攸大罵曰此等皆匹夫𧺫身耳何
足為道禇大怒㧞劍殺之提頭來見曹操說
許攸如此無禮某殺之操曰子遠素與吾舊
故相戲耳何故殺之深責許禇令厚葬之〈此是〉
〈曹操姦雄處心自有殺許攸之心恐人議論故詐言是也〉後人有詩讃許
攸曰
堪咲南陽一許攸欲慿胷次傲王侯不思
曹操如熊虎猶道吾才得冀州
操問其間誰知户籍冀民曰騎都尉崔琰曾
數諫袁紹守境紹不從因此托疾在家操專
人接之琰字季珪淸河東武城人也琰至操
命為本州别駕從事操問曰昨按本州户籍
可得三十萬衆故為大州也琰對曰今天下
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干戈冀方烝
民暴骨原野未聞王師仁聲先路存問風俗
救其𡍼炭而校計甲兵惟此為先斯豈鄙州
士女所望於明公哉操聞其言改容謝之待
為上賔操已定冀州使人探袁譚消息譚趂
時取掠甘陵安平渤海河間等處聞知尚走
中山連夜攻之尚兵虛弱無心戰闘聞風而
走尚徃幽州投奔袁𤌇袁譚盡收其衆欲復
冀州操使人召之譚不至操大怒馳書罵以
絶其緍操自統大軍征袁譚直抵平原譚料
非敵遂棄平原走保南皮〈今河間南皮縣〉建安十年
春正月曹操進兵南皮時天氣肅寒河道盡
凍糧船不通操傳令差本處百姓敲冰拽船
以代軍士之勞百姓聴知皆望深山而逃操
大怒曰捕得百姓來斬之百姓聞得乃親徃
營中投首操曰若不殺汝等則吾號令不行
若殺汝等吾無仁心也汝等快徃山中蔵避
休被吾軍士擒之百姓皆垂淚而去〈此操之姦雄也〉
遂兵進南皮譚引驍將出城與曹軍相敵兩
陣對圓操出馬以鞭指譚而罵曰吾厚待汝
汝何生異心也譚曰汝犯吾境界奪吾城池
反說吾有異心何也操大怒遣徐晃出馬譚
使彭安相迎兩馬相交晃斬彭安於馬下譚
軍敗走退入南皮操速遣軍四面圍住譚使
辛評見操說投降操曰袁譚年幼反覆不常
吾難准信看汝弟之面就休回去評曰丞相
差矣某聞主貴臣榮主憂臣辱安可不回也
操即遣之評回見譚言操不准投降譚叱之
曰汝弟見事曹操汝懷二心耶評氣昏於地
湏臾而死譚甚悔之後有讃曰
不顧其身一言氣昏全忠盡節河北功臣
郭圖曰若與南軍闘將不能勝來日盡驅百
姓當先軍厽其後與曹操决一死戰雌雄可
分矣譚從其言當夜盡驅南皮百姓使皆執
刀鎗聴令次日平旦大開四門軍在後驅百
姓在前喊聲大舉一齊擁出直抵曹寨兩軍
混戰自辰至午勝負未分殺人遍地操見未
獲全勝操棄馬上山親自擊鼓將士見軞奮
力向前譚軍大敗百姓掩殺曹洪奮威突陣
正迎袁譚舉刀亂砍洪殺譚死於陣中郭圖
見陣大亂急馳入城樂進望見拈弓搭箭射
下城壕一擁而入人馬伏䧟操引兵入南皮
安撫百姓了當忽有一彪軍來到乃是袁𤌇
部下戰將焦觸張南操自引軍迎之二將皆
倒戈缷甲特來投降操亦封為列侯又黑山
賊張燕引軍十萬來降操封為平北將軍操
令樂進李典會合張燕打并州攻高幹操自
引軍攻幽州來破袁𤌇袁尚先說曹操教將
袁譚首級各縣號令曰敢有哭者滅三族頭
掛北門外一人布冠衰衣哭於頭下左右拏
來見操操問之乃北海營陵人也姓王名修
字叔治乃靑州别駕因諫袁譚被逐知譚死
故來哭屍操曰汝知吾令否修曰已知操曰
汝不怕累及三族耶修曰汝生副他命亡而
不哭非義也畏死忘義何以立世乎吾受袁
氏厚恩若得收葬譚屍於殘土然後全家受
戮瞑目無恨操曰河北義士何如此之多矣
可憐袁氏而不能用能用則吾安敢正眼而
觀此地也操遂禮修為上賔以為司金中郎
將操又得王修甚喜問修曰今袁尚已投袁
𤌇當用何策取之修不荅操曰真乃忠臣也
問郭嘉嘉曰可使袁氏降將焦觸張南等自
攻之可以取也操用其言随差焦觸張南呂
曠呂翔馬延張顗各引本部兵分三路進攻
幽州操兵緩行接應袁尚知操兵到前隊皆
是河北降兵二人商議棄城引兵星夜奔遼
西而去投烏丸〈番邦也〉幽州刾史烏丸觸〈番人之名〉
殺白馬為祭聚幽州衆官歃血為盟共議背
袁向曹之事烏丸觸先歃血言曰吾知曹丞
相當世英雄今徃從之如不遵令者腰斬依
次歃血至别駕韓珩前珩乃擲刀於地而言
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主敗亡智不能救
勇不能死於義缺矣若北面而降曹氏吾不
為也一席之人盡皆失色烏丸觸曰夫興兵
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韓珩既
有志如此聴其自便推珩而出烏丸觸乃出
城迎接三路軍馬迳來投降操大喜加為鎮
北將軍幽州太守操使探樂進李典攻打并
州高幹見守壺關口不能下操自勒兵前徃
樂李二將接着說幹死拒住關擊之不能下
操集衆將共議破幹之計荀攸曰若破幹湏
用詐降計方可操然之喚降將呂曠呂翔附
耳低言呂曠等引軍數十直抵關下呌曰吾
等為袁尚輕視故降曹操操多疑心吾今改
過還扶舊主可即開關相納高幹未信只教
二將自上關說話二將缷甲棄馬而入言曹
操之過幹曰曹軍新到何計破之曠曰乘軍
心不定今夜劫寨某等願當先幹喜是夜教
二呂當先引軍萬餘前去將至曹寨背後喊
聲大震伏兵四𧺫高幹性命如何
郭嘉遺計定遼東
高幹知是中計急回壺關城樂進李典已奪
了關高幹奪路走脫去投單于操領兵拒住
關口使人追襲高幹幹到單于界正迎北番
左賢王幹下馬拜伏於地言曹操吞併故舊
境土今欲犯王子地面萬乞救援同力克復
以保北方左賢王曰吾與曹操自來無讐何
敢侵我地土汝欲使吾結𡨚耶叱退高幹幹
尋思無路去投劉表行至路上被都尉王琰
殺之將頭解送曹操操封琰為列侯并州既
定操商議西擊烏丸就拏袁𤌇以絶禍根曹
洪等曰袁𤌇袁尚兵敗將亡勢窮力盡今投
夷狄夷狄貪而無親豈能為尚用今引兵入
番邦境界倘或劉備劉表引兵襲許都救應
不及為患不淺矣請回師而勿進為上郭嘉
進曰諸公言者錯矣公雖威震於天下胡人
恃其邊遠必不設准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
可破滅也且袁紹於番邦有恩而尚兄弟猶
存今捨烏丸之資而徃南征尚兄弟因烏丸
之助招死主之臣以生冒頓之心〈冒頓音没突番人名〉
成覬覦之計𢙢靑冀非已之有也劉表坐談
之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劉備矣重任之則
𢙢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為用雖虛國遠征
公無憂矣操曰奉孝之言真大議論遂率大
小三軍車數千輛出盧龍寨但見黄沙漠漠
狂風暗𧺫山谷崎嶇操有回軍之心問於郭
嘉嘉此時不服水土卧病於車上操泣曰以
吾欲平夷狄使公遠渉艱辛而深病耶嘉曰
某感丞相大恩雖死不能報萬分之一操曰
吾見北地崎嶇意欲回軍若何嘉曰兵貴神
速今千里襲人輜以多而難以趜利不如輕
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備虜可擒也湏得曾識
徑路者以引之操遂留郭嘉於易州養病求
鄉導官以引路人薦袁紹舊將田疇深知其
境操命尋之疇見操言曰此地秋夏間有水
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
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于柳城自建武以
來䧟壞斷絶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今
虜將以大軍當由無終不得進而退懈弛無
備若嘿〈音默〉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
虛之地前近柳城掩其不備冒頓可一戰而
擒也操從其言封田疇為靖北將軍作鄉𨗳
官為前驅張遼為次操自押後倍道輕騎而
進時建安十一年秋七月田疇引張遼前至
白狼山却說袁𤌇袁尚會合冒頓等數萬騎
前來張遼慌報知曹操操自勒馬登高望之
見冒頓兵無隊伍叅雜不整操與張遼曰虜
兵不整便可擊之操以麾授遼遼引許禇于
禁徐晃四路下山奮力急攻冒頓大敗遼拍
馬斬冒頓於馬下餘衆投降自名王已下胡
漢相雜二十餘萬口袁𤌇袁尚引數千騎投
遼東去操收軍入柳城使人探郭嘉病回報
嘉病九分操封田疇為柳亭侯以守柳城疇
曰某負義逃竄之人耳蒙厚恩全活為幸多
矣豈可賣盧龍之寨以討賞祿哉必不得已
請效死不受侯職言未畢涕泣横流操又使
夏侯惇說之不從操乃拜疇為議郎操撫慰
單于番人等送納駿馬一萬匹操領兵回時
天氣寒且旱二百里無復水軍又乏糧殺馬
數千匹為食鑿地三四十丈乃得水操回至
易州重賞先曾諫者操曰孤前者乘危遠征
徺𢔛成功雖得之天所佑也故不可以為法
諸君之諫萬安之計是以相賞後勿難言之
操到易州時郭嘉已死數日停柩在公廨操
徃祭之哭倒於地曰奉孝死乃天喪吾也回
顧與文武曰諸君年齒皆孤等軰唯奉孝最
小吾欲託以為後事不期中年夭拆使吾心
膓崩裂矣嘉之左右將嘉臨死所封之書呈
上曰嘉臨亡親筆書此丞相從之遼東自定
矣操曰奉孝如此用心孤如何不從拆封視
之點頭嗟嘆諸人皆不知其意次日夏侯惇
引衆人禀曰遼東太守公孫康久不賔服即
目袁𤌇袁尚二人投之必久為患不如乘其
未動速徃征之遼東可得矣操咲曰不煩諸
公虎威數日之間公孫康自送二袁之首矣
諸人皆疑次日又禀操亦如前言回之諸將
不信却說袁𤌇袁尚引數千騎奔遼東來公
孫康本遼東襄平人也武威將軍公孫度之
子康知袁熙袁尚來投遂聚本部屬官商議
其叔公孫恭曰袁紹在日常有吞遼東之心
恨未有暇也今袁𤌇袁尚兵敗將亡無處依
棲來投遼東此是鳩奪鵲巢之意也若容納
之必來相圖不如賺入城中殺之送頭與曹
公曹公必重待於汝也康曰只愁曹公乘時
引兵下遼東又不如納二袁以助之使為股
肱也恭荅曰操若下遼東必星夜前來如其
無意必不動矣可探聴之如操進兵則留二
袁如不動則殺二袁送與曹公康從之先使
人去探聴消息却說袁𤌇與袁尚曰今遼東
軍兵有數萬足可與操爭衡暫投之却當殺
公孫氏以奪其城養成氣力而抗中原可復
河北也尚曰吾揣此心久矣二人入見公孫
康留於館舍每日使人相待推病不相見探
細人回報曹操兵屯易州無下遼東之意公
孫康先伏刀斧手於壁衣中使人請二袁入
相見禮畢命坐康見左右侍立盡令出外回
避欲議密事尚見坐榻上無裀褥時天氣嚴
寒對康曰願鋪坐席康瞋目而言曰汝二人
之頭將行萬里何席之有尚大驚舉手無措
康曰何不下手刀斧手擁出就坐席砍下二
人之頭用木匣盛貯使人送投易州來見曹
操操在易州按兵不動夏侯惇張遼入禀曰
如不下遼東可回許都𢙢劉表生心操曰吾
待二袁之首衆皆暗咲忽報遼東公孫康遣
人送遠𤌇袁尚首級至衆皆大驚使呈上書
操大咲曰不出奉孝之料操賞其使遂刻印
封公孫康為襄平侯拜左將軍使回衆官問
於操曰何為不出奉孝之料耳操乃將郭嘉
書以示之其書曰
今聞袁𤌇袁尚徃投遼東切不可加兵公
孫康久畏袁氏吞併徃投必疑若使兵急
之後必併力迎敵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
康袁氏必自相圖其勢然也
衆皆踴躍稱善操引諸官設祭於郭嘉靈前
嘉亡年三十八歲從征伐十有一年多立奇
勲史官有廟讃曰
天生郭奉孝豪傑冠羣英腹内蔵經史胷
中隱甲兵運謀如范蠡决策似陳平可惜
身先喪中原梁棟傾
又詩曰
雖然天數三分定妙筭神機亦可圖若是
當時存奉孝難容西蜀與東吳
操領兵還冀州使人先扶郭嘉靈柩於許都
遷葬程昱等請曰北方大定可還許都建下
江南之策操咲曰吾有此志諸君先言正合
吾意也是夜宿冀州城東角樓上凭欄仰觀
天文時有荀攸在側操指曰南方旺氣粲然
𢙢未可圖攸曰以丞相天威何所不服耶正
看間忽見一道金光從地而𧺫攸曰此必有
寶於地下操下樓随光令人掘之果得何物
下回便見
劉玄德襄陽赴會
曹操於金光處掘出一銅雀問攸曰此何物
也攸曰昔舜母夜夢玉雀入懷而生舜帝今
得銅雀此吉祥之兆也宜作高臺以慶之操
大喜遂玄造銅雀臺於漳河之上即日破土
斷木燒瓦磨磚計一年而工畢次子曹植進
曰若建層臺必立三座至高者名為銅雀左
邊一座名為玉龍右邊一座名為金鳳作兩
條飛橋横空而上以龍鳳朝銅雀之意二年
成就操喜曰吾兒言者是也他日臺成足可
娱吾老矣次子名植字子建極聰明年十歲
時善屬文諳經書誦論辭賦數十萬言無一
字差錯常作文章呈父操曰汝倩人耶對曰
出言為論下筆成章顧當面試柰何倩人操
甚愛之操妾劉氏生子曹昂征張繡時陣亡
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曹獨愛植於是留曹
丕曹植在鄴造臺操令張燕守北寨操所得
袁紹之兵共有五六十萬班師回許都議封
功臣皆為列侯操表軍祭酒郭嘉表曰
臣聞褒忠寵賢未必當身念身惟績恩隆
後嗣是以楚宗孫叔顯封厥子岑彭既没
爵及支庶故軍祭酒郭嘉忠良淵淑體通
性達每有大議發言盈庭執中處理動無
遺策自在軍旅十有餘年行同騎乘坐共
幃席東擒呂布西取眭固斬袁譚之首平
朔土之衆踰越險塞盪定烏丸震威遼東
以梟袁尚雖假天威易為指麾至於臨敵
發揚誓命凶逆克殄勲實由嘉方將表顯
短命早終上為朝廷悼惜良臣下自毒恨
喪失奇佐宜追增嘉封并前千户褒亡為
存厚徃勸來謹表以聞
封郭嘉為貞侯養其子奕於府中〈後奕為太子文學早〉
〈薨子深嗣深薨子獵嗣〉操欲南征劉表荀彧曰軍方北
征而回未可遠行更待半年養成氣力劉表
孫權一鼓而下操從之分兵屯口以候調用
却說玄德自到荆州劉表待之甚厚一日正
與相聚飲酒忽報原降張虎陳生在江夏擄
掠人民欲取荆州造反表驚曰二賊反為禍
不小玄德曰不須兄長憂慮備徃收之表大
喜即點三萬軍令玄德行次日到江夏張虎
陳生引兵來迎玄徳引關張趙雲出馬玄德
在門旗之下望見張乕所騎之馬極其雄駿
玄德曰此必千里馬也言未畢子龍挺鎗出
馬迳衝過陣去一鎗刾張乕於馬下就扯住
轡頭牽馬回陣陳生見子龍牽馬而去随赶
來奪張飛大喝丌聲挺矛出馬將陳生刾於
馬下餘衆奔潰玄德招安平復江夏諸縣民
賴其利遂班師回表自出廓迎接入城飲宴
酒至半酣表曰吾弟此䓁雄才荆州有所倚
仗也但憂南越不時宼境張魯孫權皆足以
為慮玄德曰弟有三將可以保之遣張飛巡
南越之境關某拒困子城以鎮張魯趙雲拒
三江以當孫權兄何憂哉表大喜時蔡瑁告
姐蔡夫人曰劉備遣三將廵境自居荆州久
必為患備為人忘恩失義不可同守荆州蔡
夫人夜對劉表曰我聞荆州人多與劉備徃
來容在城中無益不如遣之表曰吾弟仁德
之人也蔡氏曰誠𢙢他人不似汝心表已狐
疑次日出城點軍見玄德所乘之馬極駿問
之乃張虎之馬也表稱賛不盡玄德會其意
就將此馬送與劉表劉表大喜騎回城中蒯
越見而問之表曰玄德送之越曰昔吾兄蒯
良最善相馬今雖去世越亦頗曉此馬眼下
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為的盧馬也騎則妨
主張虎為此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表聴其
言次日表請玄德飲宴而言曰夜來所惠之
馬深感厚意但賢弟征進可用表處空閑敬
當送還永遠騎坐玄德𧺫謝表又曰賢弟久
居城廓𢙢廢武事此去襄陽管下有一縣名
新野縣頗有錢糧弟可引本部軍馬於此縣
屯劄就收錢糧為用玄德深謝随領本部軍
馬迳徃新野表自送行酌别之後一人在玄
德前長揖曰不可乘此馬玄得視之乃劉表
幕賔伊籍字機伯山陽人也玄德慌下馬問
曰此馬何不可騎也籍曰昨聞蒯越對吾主
說此馬名的盧乘則妨主因而還之玄德曰
深感先生見愛凡人居世死生有命富貴在
天豈可因一馬而能妨吾哉籍服其高論自
此與玄德徃來玄德自到新野軍民皆喜政
治一新時建安十二年春甘夫人降生劉禪
是夜有白鶴一隻棲於縣衙屋上鳴四十餘
聲望西飛去守衙之兵皆以為異禽臨分娩
之時天香滿室經月不散甘夫人夜夢仰吞
北斗有孕故名阿斗此時操北征玄德徃荆
州說劉表曰方今曹操盡𧺫中國之兵北伐
許昌空虛若以荆襄之衆之舉襲之大事可
就也表曰吾坐據九州足矣安可别圖玄德
默然表邀入後堂飲酒酒至半酣表忽然長
嘆玄德曰兄長何故有不足之意表曰吾心
間事難言矣玄德再欲問蔡夫人出表無語
席散玄德自回新野日與士夫謀論天下之
事時建安十二年冬聞操自柳城回玄德甚
悔表之不用已也忽劉表遣使至請玄德赴
荆州玄德随使而徃劉表請入坐表曰近聞
操自柳城提兵五六十萬回許昌日漸強盛
必有吞併之心昔日不聴君言故失此大機
會玄德曰今天下分裂干戈日𧺫機會豈有
盡乎若能應之於後未足為恨也表曰吾弟
之言甚當相與對飲表又下淚玄德曰兄有
何事不决於此表曰前者欲訴於汝未得其
便故隱之吾想汝是宗親骨肉特以告之玄
德曰兄長有何難為之事備死亦不辭願聞
心腹之語表曰前妻陳氏生子劉琦雖賢而
懦不足立事後妻蔡氏生得劉琮頗聰明吾
欲廢長立幼又𢙢礙於禮法吾欲立長子今
蔡夫人族中皆掌軍務後必生亂因决未下
玄德曰自古廢長立幼取亂之道也若憂蔡
氏權重可徐徐而削之不可溺愛而立次也
表默然原來蔡夫人正在屏風後面聴得深
恨之玄德自覺語失遂𧺫身入厠嘆髀肉復
生澘然淚下不住表使人再請入席見玄德
淚下表問曰弟何故發悲玄德曰備徃常身
不離鞍髀肉皆散今不復騎髀裏肉生日月
蹉跎老之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表
曰吾聞弟在許昌曹公嘗靑梅煮酒共論英
雄賢弟盡舉當世名士操皆不許曾對弟言
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操雖有四十萬之
衆挾天子而令諸侯猶不敢在吾弟之先何
足慮也玄德乘酒興而荅曰備若有基本何
慮天下碌碌之軰耳表聞之忽然變色玄德
自知語失托醉而𧺫歸於館舍劉表雖不出
言心中不足史官有詩讃曰
曹公屈指從頭數天下英雄獨使君髀肉
因生猶感舊爭教寰海不三分〈此言玄德不忘患難〉
〈安得不為君乎〉
劉表悶悶不已蔡氏曰適間我於屏風後聴
得劉備之言足見有吞併荆州之意視人如
草芥今日不除必為子孫之患表不荅摇頭
而已蔡氏知其意遂召弟蔡瑁入商議此事
瑁曰我觀劉備有過人之志久後必吞荆州
不如先就舘舍殺之告表未晚蔡氏曰事宜
謹細不可造次瑁出點軍伊籍知瑁有害玄
德之心夤夜來報教便離荆州玄德曰吾未
辭景升豈可去也籍曰公若辭必遭蔡瑁之
害某與公言之玄德遂上馬未明而行蔡瑁
比及到館舍玄德已去矣瑁悔恨至甚遂寫
詩一首於壁間迳入見表言曰劉備有反亂
之意書反詩於壁上不辭而去表未信親詣
舘舍觀之果有詩四句詩曰
困守荆州已數年眼前空對舊山川蛟龍
不是池中物卧聴風雷飛上天
劉表大怒㧞劍而言曰誓殺無義之徒行數
歩猛少暗忖曰吾與玄德相處許多時來未
常見作詩此必外人之間諜也〈音牒〉回歩入房
用劍尖刮去此詩棄劍上馬蔡瑁請曰兵士
已點就可徃新野擒劉備表曰未可徃擒容
别圖之〈此可見劉表無决斷處〉蔡瑁見表持疑不决乃
暗與姐蔡氏商議即目倉廪豐足欲大會衆
官於襄陽就彼處謀之蔡氏曰汝見掌軍權
何必問我瑁次日禀表曰近年成熟合聚衆
官於襄陽就馳騁人馬遊獵今日已辦畢請
主人行表曰吾近日氣疾作寔不能行可令
二子為主待客瑁曰二子年幼𢙢失於禮節
猶欠撫恤之道表曰新野縣有吾弟玄德可
請待客瑁暗喜正中其計便差人請玄德赴
襄陽却說玄德至新野自知失語不敢告衆
人知忽使至請赴會玄德欲行忽一人進曰
使君此去必有大災衆皆大驚言者是誰畢
竟何如下回便見
玄德躍馬跳檀溪
玄德收拾赴會孫乾曰昨聞主公匆匆而回
心中不悅愚意度之在荆州必有事故今請
赴會𢙢有詐謀故諫勿徃玄德將前項事盡
訴與諸官關公曰兄自心疑語失劉荆州又
無嗔責之意外人之言未可輕信也襄陽離
此不遠若不去劉荆州反生疑矣玄德曰雲
長之言是也張飛曰筵無好莚會無好會哥
哥不可去趙雲曰某將馬歩軍三百人同徃
可保主公無事玄德曰子龍同去何足慮也
玄德與子龍即日同赴襄陽離新野七十餘
里比及到郡蔡瑁出廓迎接意甚謙敬玄德
不疑随後劉琦劉琮二子引王粲傅巽文聘
王威鄧義劉先文武䓁及衆名士出迎玄德
見二公子在並不疑忌是日請於舘舍暫歇
趙雲引三百軍士圍遶保護主公雲帶甲掛
劍行坐不離劉琦曰父親氣疾作寔不能行
特請尊叔待客乞撫恤各處守牧之官為幸
玄德曰吾本不敢當此既有兄命不敢不從
次日入報九郡四十二州縣官員盡皆到了
蔡瑁預請蒯越議曰劉備世之梟雄久必為
荆州之患可就令今日除之蒯越曰𢙢失士
民之望不可行之蔡瑁曰吾已密領劉荆州
言語在此越曰若如此則先湏准備瑁曰東
門峴山大路已使宗弟蔡和引五千軍把住
南門外已使蔡中引三千軍把住北門江外
已使弟蔡勲引三千軍把住止有西門不必
守護前有檀溪阻隔雖有數萬之兵不易過
也越曰吾見趙雲行坐不離𢙢難下手瑁曰
吾伏五百兵在城内越曰必是生擒劉備去
聴區處未可加誅可使文聘王威另設一席
於外㕔以待武將先請住趙雲然後可行事
瑁曰吾已安排定了當日殺牛宰馬大設宴
飲先請玄德玄德所乘的蘆馬心甚愛之出
入便騎是日騎至州衙命牽入後園拴繫衆
官皆至堂中玄德主席二公子兩邊其餘各
依次坐趙雲帶劍於側酒至三廵文聘王威
入請趙雲赴席雲推辭不去玄德令雲就席
蔡瑁在外收拾得鐵桶相似三百軍都赶歸
舘舍只待半酣號𧺫下手正值伊籍把盞至
玄德前以目視之曰請更衣玄德會其意待
籍把遍盞推𧺫如厠伊籍已於後園等候附
耳報曰城外東南北三處皆有軍馬惟西門
可走玄德大驚急解約盧馬開後園門牽出
飛身上馬不顧從者望西門而走把門者問
之玄德曰吾不勝酒力矣當之不住門吏飛
報蔡瑁瑁便上馬喚五百馬軍随後追赶却
說玄德撞出西門行無二里餘前有大溪攔
住去路此溪名曰檀溪河濶數丈水通湘江
其波甚急玄德到檀溪邊見不可渡勒馬再
回遥望城西五百鐵甲軍馬随蔡瑁赶來玄
德曰吾死矣遂回馬到溪邊回看時兵在後
赶玄德縱馬下溪行數歩水勢緊馬前蹄忽
䧟浸濕衣袍玄德加鞭大呼曰的盧的盧今
日妨吾可努力言畢那馬忽從水中踴身而
𧺫一躍三丈飛上西岸玄德如雲霧中𧺫後
人有詩曰
玄德襄陽逃難日龍駒天賜渥洼生威雄
鐵騎追來急翻滚寒波阻去程玉勒縱時
雙耳聳金鞭擊處四蹄輕的盧一躍檀溪
過從此西川霸業成
又詩曰
襄陽城外接長途來徃行人嘆的盧兩筆
蹄踨埋綠草半灘水影撼靑蒲夜靜月明
横素練波摇星散撒瓊珠莫誇主有西川
分盖為當時得駿駒
又詩曰
檀溪流水碧落溶過客登臨憶舊蹤玄德
此時因避難的盧當日果招凶波開踊躍
過三丈勢欲飛騰到九重千古且休誇駿
馬分明背上是真龍
又詩曰
偶到檀溪觀舊跡曾逢故老論三分主憑
洪福應逃難馬仗神威逈不羣坐下當時
扶社稷鞍心有日會風雲湏知天意推排
定千里龍駒萬乘君
蘇學士古風一篇單詠檀溪事跡有感
而賦云
去老花殘春日暮宦遊偶至檀溪路停𩥵
遥望獨徘徊眼前零乱飄紅絮暗想咸陽
火德衰龍爭虎閗相交持襄陽會上王孫
飲坐中玄德身將危逃生獨出西門道腦
後追兵又來到一川烟水漲檀溪急叱征
𩣵徃前跳馬蹄蹅碎靑玻璃天風響處金
鞭揮耳畔但聞千騎走波中忽見雙龍飛
西川獨覇真英主坐下龍駒兩相遇檀溪
溪水自東流龍駒英主今何處臨流三嘆
心欲酸夕陽寂寂照空山三分𪔂足渾如
夢蹤跡空留在世間
胡曾先生詩曰
三月襄陽綠草齊王孫相引到檀溪的盧
何處埋龍骨流水依然繞大堤
玄德躍過溪西回顧東岸蔡瑁引五百騎赶
到溪邊大呌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曰吾
與汝無讐何故相謀耶瑁曰吾無此心使君
休信傍人之言玄德見瑁手將拈弓取箭撥
回馬望西南漳而去〈南漳地名也〉瑁與諸將曰是
何神助也却欲回城西門内趙子龍引三百
軍赶來蔡瑁性命如何
劉玄德遇司馬徽
蔡瑁不敢過溪欲回城中趙雲正飲酒忽見
人馬動急入觀之席上不見玄德子龍大驚
此投舘舍聴得人說蔡瑁引軍望西赶去因
此火急掉鎗上馬引三百軍出城迎見蔡瑁
喝問曰吾主何在瑁曰使君逃席不知何徃
子龍是謹細之人不肻造次徧觀軍中並不
見動靜前望大溪别無去路子龍曰汝請吾
主何故領着軍馬圍捕瑁曰九郡四十二州
縣官僚在此吾為上將豈可不防護也雲曰
汝逼吾主何處去了瑁曰吾聴得匹馬出西
門到此又不見子龍疑惑不定直來溪邊看
時只見隔岸一帶水跡原來對岸頗高三百
軍皆四散觀望不見玄德子龍再回時蔡瑁
已入城去了子龍拏把門軍追問皆說飛馬
出西門去了子龍欲入城中𢙢有埋伏遂引
軍投新野而歸却說玄德渡溪之後似醉如
痴想此濶澗不覺一躍而過豈非天意也望
南漳策馬而行日將沉西正行之間見一牧
童跨於牛背之上口吹短笛而來玄德嘆曰
吾不如也遂立馬觀之小童亦停牛罷笛熟
視玄德曰將軍莫非破黄巾的劉玄徳否玄
德大驚問曰汝乃村僻小童安得知吾姓字
耶小童曰俺本不知因嘗侍師傅有客到日
多曾說有一劉玄德身長七尺五寸垂手過
膝目能自顧其耳乃當世之英雄今觀將軍
如此模樣想必是也玄德曰汝師何也也小
童曰我師傅覆姓司馬名徽字德操道號水
鏡先生頴川人也〈水者先天一炁能養萬物可方可圓鏡者知人妍蚩〉
〈之意也〉玄德曰與誰為友見居何處小童曰與
襄陽龎德公龎統為友兀的那林中便是庄
也玄德曰龎德公是龎統何人小童曰叔姪
之親也龎德公字山民長俺師傅十歲〈龎姓德吣〉
〈字山民公者因其齒德皆尊故稱井龎德公也〉龎統字士元小俺師
傅五歲一日我師傅在𣗳上採桑葉統來相
探坐於𣗳下同講論興亡從朝至暮不倦吾
師甚愛呼龎統為弟玄德曰吾乃劉玄德也
汝可引見師傅小童遂引玄德行二里餘到
庄前下馬聞得琴聲正羙教小童且休通報
忽然琴聲住而不彈一人咲而出曰琴韻淸
幽音中忽有殺伐之調必有英雄窺聴玄德
大驚見其人松形鶴骨器宇不凡年幾半百
顔色如童玄德進前施禮衣衿尚濕水鏡曰
此公今日幸免大難玄德驚訝不已小童曰
此是劉玄德也水鏡慌忙叙禮請入草堂分
賔主坐定玄德見架堆萬卷經書囱外盛栽
松竹横琴於石床之上淸氣飄然玄德𧺫曰
偶爾經由此地因一小童相指得拜尊顔不
勝萬幸水鏡咲曰公休隱諱今公必然逃難
至此玄德遂以襄陽一事告之水鏡曰予觀
公之氣色已知之矣公居何職玄德曰左將
軍宜城亭侯豫州牧水鏡曰愚聞將軍大名
久矣何故區區奔走於形勢之途耶玄德曰
時運不齊命途多蹇之故也水鏡曰不然盖
將軍左右不得其人耳玄德曰備雖不才文
有孫乾糜竺簡雍之軰武有關某張飛趙雲
之流竭忠輔相何為不得其人耶水鏡曰關
張趙雲之流雖有萬人之敵而非權變之才
孫乾糜竺簡雍之輩乃白面書生尋章摘句
小儒非經綸濟世之士豈成覇業之人也玄
德曰備屈身恭已求山谷之遺賢柰何未得
其人也水鏡曰儒生俗士不識時務識時務
者在乎俊傑也玄德曰請問誰為俊傑水鏡
曰且如漢高祖得張良蕭何韓信之軰漢光
武得鄧禹吳漢馮異之徒能成王覇之根基
如此則為俊傑也玄德曰𢙢此時無這等人
物水鏡曰公豈不聞孔子有云十室之邑必
有忠信何謂今時無也玄德曰備愚昧不識
願賜指教水鏡曰公聞諸郡小兒謡言謡言
曰
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音結〉遺到
頭天命有所歸泥中蟠龍向天飛
此謡建安初至於今日八九年始欲衰者建
安八年劉景升喪却前妻便生家乱此始欲
衰也十三年無孑遺者不久則景升逝矣景
升逝則文武零落無孑遺矣天命有所歸者
在將軍也玄德驚而下拜曰劉備安敢當此
水鏡曰今天下之全才盡會於此將軍可求
之玄德曰何人也水鏡曰伏龍鳳雛兩人得
一可安天下玄德便問曰伏龍鳳雛何如人
也水鏡拍手大咲曰好好玄德再問水鏡水
鏡曰天色已晚暫宿玍宵來日當言之即喚
小童具飲饌相待留於客房内宿馬喂於後
院玄德因想水鏡之言睡不着約已更深忽
聴一人而入水鏡問曰元直何來玄德𧺫而
密聴之其人荅曰久聞劉景升善善惡惡特
徃謁之及至相見徒有虛名故回此處水鏡
曰善善惡惡乃人之善也何故棄之其人荅
曰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故遺書以
别之水鏡叱之曰方今漢室衰微賢愚一混
干戈竟𧺫禍乱始生汝懷王佐之才當待時
而出擕羙玉作磚石貨於人間以取其辱乃
汝之過而却云他人善善而不能用不亦謬
君子貢云有羙玉於斯韞櫝而蔵諸求善價
而沽之子之謂也英雄豪傑只在眼前何故
謁劉景升耶其人言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
聴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龍鳳雛也候天
曉玄德出房求見問水鏡曰昨夜過是誰水
鏡曰迩來投明主已徃他處玄德求問姓名
水鏡曰好好玄德再問伏龍鳳雛是誰水鏡
只言好好〈自此名好好先生〉玄德拜請水鏡同扶漢
室水鏡曰山野閑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勝
吾十倍者來助公也公宜訪之玄德再問水
鏡只言好好正談論間小童來報庄外人語
馬嘶有一大將引數百人圍了庄也玄德大
驚還是如何
玄德新野遇徐庶
玄德急出視之乃趙雲也玄德大喜趙雲入
見曰雲夜來回縣尋不見連夜到此跟問此
間有人指道而言曰昨晚有箇官人匹馬投
水鏡先生庄上去了故尋到此趙雲便請玄
德上馬𢙢人來縣中厮殺玄德辭了水鏡與
趙雲共投新野而來行不到二十里一彪人
馬到玄徳視之乃張飛也就跟随行又不到
二十里一彪軍至乃雲長也雲長尋至相見
訴說擅溪之事到縣中與孫乾等商議乾曰
必投書與劉荆州分解此事玄德從其言修
書差孫乾至荆州劉表喚入問曰吾着玄德
襄陽待客緣何半席而走乾呈上書言蔡瑁
欲相謀害故越檀溪得脫表聞大怒急喚蔡
瑁入大罵曰汝焉敢害吾弟也瑁抵賴不過
表令推出斬之蔡夫人出哭告方免表恨不
息孫乾告曰不爭殺其上將劉皇叔再後不
敢赴荆州矣表責而釋之使長子劉琦一同
孫乾來新野請罪玄德大喜設宴待劉琦琦
忽然堕淚玄德問其故琦曰繼母蔡氏常有
謀害之心姪無計免禍備勸以小心盡孝自
可無禍次日劉琦泣别玄德送出廓外坐下
騎的盧馬玄德對琦曰若非此馬吾已為泉
下之人矣琦曰非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
叔姪相别劉琦泣涕而去玄德自回忽見市
上一人葛巾布袍皁縧烏履長歌而來其歌
曰
天地及覆兮火欲殂大厦將崩兮一木難
扶四海有賢兮欲投明主聖主搜賢兮却
不知吾
歌罷大咲不止玄德聞其言暗思之莫非水
鏡所言伏龍鳳雛否遂下馬相見邀入縣衙
問其姓名其人曰某乃頴上人也姓單名福
久聞使君納士招賢特來投托未敢輒造故
行歌於市玄德待以賔禮單福曰適來使君
所乘之馬再乞一觀遂命去鞍牽於堂下單
福曰此馬雖有千里之能却是妨主玄德曰
已應之矣遂言跳檀溪之事福曰此乃救主
非妨主也必然要妨有一法可禳玄德曰願
聞禳法福曰使親近乘之待妨死了那人方
可乘之自然無事玄德喚從者教點湯〈逐客之意〉
福曰吾聞使君遍求賢士不遠千里而來何
故逐客也玄德曰汝初至此不教吾躬行仁
義便教作利已妨人之事吾故逐之福大咲
而謝曰吾聞使君素有仁心未能准信故以
此言試之耳玄德𧺫而謝曰若論仁心仁聞
吾豈敢當但欲恤軍愛民恨未及也願先生
教之福曰吾自頴上至此聞新野之人歌曰
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此可見使君
愛民惜物之驗也玄德拜單福為軍師調練
本部人馬却說曹操自冀州回許昌常有取
荆州之意故差曹仁將李典并降將呂曠䓁
三萬兵屯樊城虎視荆襄就看動靜虗實以
為屏障此時呂曠呂翔禀曹仁曰目今劉備
兵屯新野招軍買馬積草聚糧有謀許昌之
心不可不早圖也吾二人自降丞相之後未
有寸功願請精兵五千可取劉備之頭以獻
丞相曹仁大喜與二呂兵五千新野守界人
探知飛報玄德玄德請單福商議福曰既有
敵軍不可令人入境先差關公引一軍從左
而出以截來軍中路差張飛引一軍從右而
出以斷來軍之後使君引趙雲出兵中路相
迎擒將必矣玄德大喜先差關張二將去訖
然後與單福趙雲引二千人馬出關相迎行
不數里山後塵頭𧺫處呂曠呂翔引五千軍
來到兩邊相迎射住陣角玄德出馬於門旗
下大呼曰來者何人敢犯吾境呂曠曰吾乃
大將呂曠也奉曹丞相命特來擒汝玄德曰
吾有何罪曠曰汝乃反漢之賊安得不擒之
玄德大怒使趙雲出馬二將交戰不數合趙
雲一鎗刾呂曠於馬下呂翔引軍便走行不
數里路傍一軍突出為首大將横刀躍馬乃
關雲長也衝殺丌陣呂翔拆軍太半奪路而
走後面關公迤𨓦追襲又行不到十數餘里
一軍攔住去路為首大將挺矛出馬乃燕人
張益德也飛直取呂翔翔措手不及被飛一
矛刾中翻身落馬而死餘皆奔走被張飛手
下軍士盡皆擒縛投新野而來玄德大喜重
待單福犒賞三軍却說敗軍回見曹仁報說
呂曠被趙雲殺之呂翔被張飛殺之其餘軍
士盡被活捉曹仁大驚與李典商議典曰今
二將欺敵而亡只宜按兵不動申報丞相知
會可𧺫大軍而來勦捕此為上筞曹仁曰不
然目今二將已亡又拆許多人馬量一新野
小可之地何必經由丞相割雞焉用牛刀吾
與汝擒劉備典曰劉備人傑也不可輕視仁
曰汝怯也典曰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某非怯戰但恐不勝劉備也仁怒曰汝懷二
心耶典曰自跟随丞相積有年矣豈不知李
典之心乎仁曰吾必欲生擒劉備也典曰將
軍若去某守樊城仁曰汝若不同去時必有
二心也典驚懼曹仁點𧺫本部二萬五千餘
軍俱各披掛上馬渡河投新野而來畢竟如
何且聴下回分解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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