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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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通俗演義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九
目錄
劉玄德敗走江陵
長阪坡趙雲救主
張益德據水斷橋
劉玄德敗走夏口
諸葛亮舌戰羣儒
諸葛亮智激孫權
諸葛亮智說周瑜
周瑜定計破曹操
周瑜三江戰曹操
群英會瑜智蔣幹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九
晉平陽侯陳夀史傳
後學羅本貫中編次
劉玄德敗走江陵
却說張飛因關公放了上流水遂引軍從下
流殺將來截住曹仁混殺忽遇許禇就與交
鋒不十餘合許禇不敢戀戰奪路走脫張飛
赶來接着玄德孔明一同沿河到上流糜芳
劉封安排船隻等候一齊渡河孔明教將船
筏放火燒毁軍馬盡赴樊城去了却說曹仁
引着敗殘軍馬就新野屯住使曹洪去見曹
操具言失利之事操大怒曰諸葛村夫安敢
如此揮動三軍盡至新野漫山塞野下住寨
栅操教軍士一面搜山一面填塞白河令大
軍分作八路一齊去取樊城劉曄曰丞相初
到襄陽必用先買民心民心若定縱兵微亦
可守矣目今劉備盡遷新野百姓入樊城一
槩盡起兵二縣生靈爲虀粉矣不如先使人
招安劉備縱然不降亦可以見愛民之心也
若使事急來降則荆州之地不須征戰矣然
後舉荆襄之兵可圖江南也曹操曰善可使
誰去劉曄曰徐庶舊與劉備至厚見在軍中
何不命他徃說之操曰他去不復來怎生柰
何曄曰庶若不來貽笑後世使之勿疑喚徐
庶至操曰吾本欲踏平樊城柰憐衆百姓之
命汝可徃召安劉備如肯來歸降免罪賜爵
如若執迷不順軍民共戮玉石俱焚吾今知
汝忠誠不疑使之汝無負吾徐庶受命而行
行至樊城玄德孔明接見共訴舊日之情已
畢庶曰操使某來乃假買民心操之奸計也
某若不還必惹萬人之笑耻庶遂又告曰本
欲與將軍共圖王覇之業盡此方寸之地也
今老母已喪方寸亂矣無益於事某至操所
終身不與一謀公有卧龍之輔佐何愁大業
不成乎今操欲分八路之兵填平白河來攻
樊城公可速行勿請自誤辭别而去玄德與
孔明曰似此如之柰何孔明曰可速棄樊城
取襄陽暫歇此爲上計玄德曰爭柰百姓相
隨許久安忍棄之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
有願相隨者同去不願者留下先使雲長去
江岸准備船隻孫乾簡雍二人在城中聲揚
曰今曹兵將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願隨者
便同過江兩縣之民若老若幼齊聲大呼曰
我等雖死亦隨使君即日號哭而行却說徐
庶回見曹操乃說劉備等並無降意操大怒
差五萬軍去填白河分八路軍尅日進兵却
說新野樊城百姓聴得大軍只在後面扶老
携幼將男帶女滚滚渡江兩岸哭聲不絶玄
德扵船上大慟曰爲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
大難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扯住聞者
莫不慟哭船到南岸回顧那百姓未渡者指
南而哭玄德急差雲長催船渡之方纔上馬
轉至東門城上遍揷旌旗壕邉密布鹿角拽
起吊橋玄德勒馬扵門邉大呼曰賢姪劉琮
吾但欲救百姓與你並無疑心可快開門人
報劉琮劉琮懼怕而不能起蔡瑁張允得知
劉備喚門迳來敵樓上叱之曰左右與我亂
箭射之城外百姓皆望敵樓而哭忽後城中
一將默然跳起引數百人迳上城樓來殺蔡
瑁張允此人是誰身長九尺面如重棗目似
朗星如關雲長模樣武藝獨魁江表義陽人
也姓魏名延字文長延大呼曰劉使君乃仁
德之人也汝等何投曹賊以圖爵禄非義士
之所爲吾今願請使君入城誅賊輪刀砍死
守門將遂開城門放下弔橋大呌劉皇叔領
兵殺入城以討國賊張飛躍馬欲引軍入城
玄德急扯住曰休驚百姓飛因城上人放箭
恨不得踏平襄陽爭奈玄德不肻魏延正言
中間一將飛馬引軍而至叱之曰汝是無名
下將安敢亂言以犯上耶其人身長八尺面
貌雄偉南陽宛城人也姓文名聘字仲業乃
荆州之大將也挺鎗躍馬直取魏延兩下軍
在城混戰喊聲大震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
民也吾不願入襄陽矣孔明曰江陵乃荆州
緊要錢量之地不如先取江陵爲家勝襄陽
多矣玄德曰正合吾心扵是百姓盡離襄陽
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陽城中百姓多有乘亂
逃出城來跟玄德而去魏延戰文聘從己至
未手下人皆拆盡匹馬出城後面蔡瑁張允
又赶魏延不見玄德自投長沙太守韓玄去
了却說同行軍馬有數十萬大車小車數千
輛挑擔背包者不計其數道路之傍偶見劉
表墳墓玄德引衆將拜扵道傍痛哭而告曰
不才辱弟劉備無德無仁失兄寄託之重此
實不得已望兄英䰟垂求荆襄之民助備而
退曹操言甚悲切三軍無不下淚後軍報曰
曹操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次後渡江赶
來也可不速行孔明曰江陵要緊可以拒守
今擁大衆十萬餘皆是百姓披甲者少日行
十餘里似此幾時得到江陵倘曹操至如何
迎適不如暫棄百姓先行爲上玄德泣曰若
濟大事必以人爲本今人歸吾何以棄之百
姓聞得莫不傷感後來史官習鑿齒論劉玄
德此是第一件好䖏
論曰劉玄德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
迫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墳則情感
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其所以結
物情者豈徒投醪撫寒含蓼問疾而已哉
其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後宋賢詩曰
同難甘心隨百姓顧恩揮淚動三軍襄陽
官道興兵日行客猶然憶使君
玄德將傍百姓而行孔明曰追兵不久必至
可遣雲長速徃江夏求救扵公子可𧺫兵乘
船會扵江陵玄德從之修書使雲長孫乾引
五百軍速徃江夏求救雲長去了令益德斷
後趙雲保護老小其餘管顧百姓而行走十
餘里後歇却說襄陽城中因文聘魏延厮殺
殺死千萬餘人事定之後曹操在樊城使人
渡江喚劉琮相見琮懼怕不敢徃見蔡瑁張
允請行琮教與文聘同去王威密告琮曰曹
操得將軍既降劉備已走心必懈弛無備矣
願君奮整奇兵數千騎設扵險處擊之操可
獲矣獲曹則威震天下坐而虎視中原雖廣
可傳檄而定非徒收一勝之功保守今日而
已此難遇之機會不可失也琮聞之告蔡瑁
瑁叱之曰王威不知天命逆順之理安敢說
吾主也威怒曰賣國之徒吾恨力不足以啖
汝也瑁欲殺之蒯越勸住遂與張允同至樊
城拜見曹操瑁等辭色甚是謟佞操問荆州
軍馬錢糧今有多少原是何人管領瑁曰馬
軍五萬步軍十五萬水軍八萬共二十八萬
錢糧太半在江陵其餘各處亦足供給一載
操曰戰船多少原是何人管領瑁曰闘艦艨
艟大小戰船七千餘隻原是瑁等二人管領
操加蔡瑁爲平南侯水軍大都督張允爲助
順侯水軍副都督二人拜謝操又曰劉表在
日希望爲荆王不遂其志已死今子劉琮既
降扵吾吾當表奏天子必封王位二人大喜
而退荀攸曰主公不識人耳蔡瑁張允乃謟
佞之徒何故加封如此顯官更教都督水軍
手操笑曰吾豈不知人乎吾所領北地之衆
不習水戰今權且用之成事之後便當殺戮
荀攸見說愕然却說蔡瑁張允歸見劉琮所
說曹操封王之事琮大喜次日與母蔡夫人
齎印綬執兵符親自渡江伏道拜迎曹操操
撫慰了當一同入城蔡瑁張允令襄陽百姓
香花燈燭迎接文武官員遂拜堦下操喚蒯
越近前撫慰曰吾不喜得荆州喜得異度也
〈異度乃蒯越字也〉遂加蒯越爲江陵太守樊城侯光
祿勳傅巽爲關内侯王粲爲關内侯丞相掾
以十五人皆爲列侯劉琮爲青州㓨使便教
起程琮大驚辭曰琮不願爲官願守父母鄉
土操曰青州近帝都教你隨朝爲官免在江
陵被人圖害琮再三推辭曹操不准只得拜
辭而去與蔡夫人同徃青州去只有故將王
威其餘官員送至江口而回操喚于禁嘱付
曰你可引五百騎赶上劉琮全家殺之以絶
後患于禁得令行不數程赶上曰奉丞相令
教殺汝蔡夫人抱子劉琮痛哭于禁喝令軍
士下手止有故將王威奮力相救被亂軍殺
之可惜劉琮全家被于禁殺了便回却說曹
操痛恨孔明使人隆中尋孔明妻小搜尋不
知去向原來孔明先令人搬送去三江内隱
避也操深恨之言襄陽既定劉玄德已去二
十餘日荀攸進曰江陵乃荆襄重地錢糧極
廣劉備奪之急難動摇操奮然怒曰公不早
言孤已忘矣隨即拘集諸將新舊中皆無文
聘使人尋之方纔來到操曰你來何遟聘對
曰先日不能輔弼劉荆州以奉國家荆州雖
没常願豫守漢川保全境土生不負扵孤弱
死無愧扵地下而計不遂不得已以至如此
實懷悲慙無顔早見耳遂欷歔流涕操愴然
曰仲業真忠臣也除江夏太守賜關内侯操
教文聘引軍指路操問左右此時劉備約行
有多少路知者答曰聞劉備同百姓日行十
數里計程只有三百餘里操教各部選精壯
五千軍馬速即前去限一日一夜赶上劉備
後大軍陸續便進違令者斬諸將得令都來
選揀好馬鎧甲拴束已了曹操自騎戰馬帶
領軍中能爭慣戰五千人一齊上馬自監督
衆將星夜赶來未知玄德性命如何且聴下
回分解
長陵坡趙雲救主
曹操親領鐵甲五千限一日一夜赶上玄德
令如風火誰敢怠慢都跟文聘而進却說玄
德引十數萬百姓一千餘軍馬一程程挨着
徃江陵進發分付趙雲保護老小張飛斷後
孔明曰雲長去了絶無音信不知如何玄德
曰欲煩軍師親徃催促劉琦昔日感公之教
以獲今生今公一徃事必諧矣孔明不敢推
辭引劉封帶五百軍先徃江夏求救應允去
了當日玄德自與簡雍糜竺糜芳正行之間
忽然一陣狂風就馬前撮起塵土沖天平遮
紅日無半點光彩耳邉只聞嚎啕之聲玄德
驚曰此是何兆也簡雍頗明隂陽袖傳一課
失驚曰大凶之兆也應在今夜主公可棄百
姓而走玄德曰吾從新野相隨到此安忍棄
之雍曰主公戀而不棄祻不遠矣便問前面
是何處答曰前面便是當陽縣這座山名爲
景山玄德曰只就此山住扎秋末冬初凉風
透骨黄昏將近哭聲遍野宿至四更時分只
聴得西北喊聲震地而來玄德大驚急忙上
馬引本部精兵二千迎適曹操操率精兵掩
至勢不可當玄德死戰正在危急忽一彪軍
來乃張飛也殺開一條血路救玄德望東而
走回頭觀看南邊有千百人馬殺到長阪坡
下文聘當先攔住玄德罵曰背主之賊非大
丈夫也文聘羞慚滿面領兵投東北角去背
後許禇赶來張飛保着玄德殺散鐵騎迤𨓦
望東而走漸漸喊聲遠去玄德方纔歇馬喘
息未定回看手下隨行止有百餘騎百姓老
小并糜竺糜芳簡雍趙雲等皆不知下落玄
德望西哭曰居民十數萬皆因戀我遭此大
難吾家老小皆不知下落存亡雖土木之人
寧不悲乎正恓惶嚎啕之時忽見糜芳面帶
數箭跪扵馬前口言反了常山趙子龍也投
曹去了玄德叱之曰子龍是吾故人安肯反
也張飛曰他知我等勢窮力盡反投曹操以
圖富貴此乃常理也何故不信玄德曰子龍
與吾相從患難之時他心如鐵石豈以富貴
能摇動乎糜芳曰我親見他引軍投操去了
玄德曰子龍必有事故再說子龍反者斬之
張飛曰兄弟親去尋他去如撞見一鎗刺死
玄德曰休錯疑了豈不見你二兄雲長誅顔
良也子龍必不棄吾任他自去不要相逼吾
料子龍必不棄吾也〈此玄德知人爲哲處〉張飛喚衆將
跟我來只有二十騎跟去其餘都跟玄德去
了〈原來張飛常要鞭撻軍士愿跟者少〉張飛引二十餘騎同至
長阪橋〈此橋皆是木植非石橋也〉張飛回看橋東一帶樹
木飛生一計〈麄人作細事〉教從者二十餘騎却砍
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只在樹林内徃來馳騁
飛遠看笑曰這二十餘騎當五百人飛自横
矛立在橋上凭西而望却說趙雲自四更軍
至與曹軍厮殺徃來在曹軍陣内衝突尋不
見玄德又失了主人老小趙雲自思曰家眷
二十餘口至親三口甘糜二主母小主人阿
斗都分付在我身上今日軍中失散有何面
目見主人乎不如决一死戰報答产昔知遇
之恩此時只有三四十騎隨從雲拍馬在亂
軍中尋覓二縣百姓嚎哭之聲震天動地中
箭着鎗抛男棄女着傷帶血而奔走不計其
數屍横遍野血流成渠十萬居民四方八面
亂竄逃命子龍正走之間見一人卧在草中
子龍近前視之却是簡雍雲急問曰曾見主
母乎雍答曰我與你一處赶散二主母棄了
車仗抱阿斗而走我飛身上馬轉過山坡被
一將背上刺了一鎗跌下馬來馬被奪了去
我爭聞不得雲曰隨騎有馬借一匹來又着
二將扶簡雍先去報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
尋主母來如不見寧死在沙塲上矣教扶雍
上馬令跟隨之人盡脫衣甲好生扶侍而去
雲引軍望長阪坡而去忽一軍大呌將軍之
聲雲問曰你是何人答曰我是劉使君帳下
小軍護送軍仗的被數箭射倒在此趙雲便
問夫人消息軍答曰却纔見夫人披頭跣足
相隨一夥百姓投南而走雲見說也不顧軍
望南赶來只見一夥百姓男女數百人相結
而去趙雲大呌曰中間有甘夫人否夫人在
後面見趙雲放聲大哭雲滚鞍下馬扎鎗而
泣曰使主母失散雲之罪也又問糜夫人小
主人安在甘夫人曰我與糜夫人被逐棄車
仗雜扵百姓内步行又撞見一枝軍馬衝散
糜氏并阿斗不知何處我獨逃生至此言未
畢百姓發喊又撞一枝軍來趙雲綽鎗上馬
看時面前馬上綁着一人乃是糜竺也背後
一將手提寳刀又有千餘軍跟着乃是曹仁
部下徤將淳于導挐住糜竺正要送去獻功
被趙雲大喝一聲淳于導便舞刀來迎只一
合刺導扵馬下向前救了糜竺奪下馬二匹
趙雲請甘夫人上馬前面殺開大路直送到
長阪坡張飛横矛立馬扵橋上大呌子龍你
如何反我哥哥趙雲曰我跟尋不見主母因
此落後安敢反耶張飛曰不是頀雍先來報
我見你時那得干休也趙雲曰主公安在飛
曰只在前面不遠雲曰糜子仲保夫人先行
趙雲仍去尋糜夫人并小主人也言罷引數
騎再回舊路正走之間見一將手提鐵鎗背
着一口劍引十數騎躍馬而來趙雲便不答
話直取那將交馬處一鎗刺着倒扵馬下從
者奔走那員將乃是曹操隨身背劍心腹之
人夏侯恩原來曹操有劍二口一名倚天一
名青釭倚天劍自佩之青釭劍教夏侯恩佩
之倚天劍鎭威青釭劍殺人夏侯恩以爲無
適之處乃撇了曹操只顧引人搶奪擄掠正
撞子龍一鎗刺扵馬下就奪那口劍視看靶
上有金嵌青釭二字方知是寳劍也雲聴後
軍已到看時馬步官軍漫山遍野盡皆圍定
百姓擄掠殺害老小趙雲挺鎗拍馬直殺透
重圍回頭觀之將士漸漸落消又殺一陣只
剩得孤身趙雲無半點退心只顧往來尋覔
但逢百姓便問糜夫人消息忽一人指曰夫
人包着孩兒左腿上着鎗了走不動只在面
前墻缺内坐的趙雲慌來追尋只見一箇人
家被火燒壞矮墻糜夫人包着三歲幼子坐
地上而哭趙雲慌忙下馬入見糜夫人夫人
曰妾身得見將軍此子有命矣望將軍可憐
他父亲飄蕩半世只有這點骨肉將軍可護
持此子教他得見父面妾死無恨矣趙雲曰
夫人受難是雲之罪也不必多言請夫人上
馬雲自步行遇敵軍必當死戰糜夫人曰不
然將軍若不乘此馬此子亦失矣妾已重傷
死何惜哉望將軍速抱此子去勿以妾爲累
也雲曰喊聲又近兵又來到速請夫人上馬
糜氏將阿斗逓與趙雲曰此子性命在將軍
身上妾身委實不去也休得兩悮趙雲三回
五次請夫人上馬夫人不肯上馬四邉喊聲
又𧺫雲大喝曰如此不聴吾言後軍來也糜
氏聴得棄阿斗於地上投枯井而死趙雲恐
曹軍盗屍推土墻而掩之〈後來子龍不得入武臣廟與子胥把〉
〈門盖因嚇喝主母以致喪命亦是不忠也〉後來史官有詩讃糜夫
人曰
賢哉糜氏内助劉君言詞無失進退有倫
心如金石志似公筠身雖歸土名不沾塵
千載之後配湘夫人
趙雲堆土墻而掩之解開勒甲縧放上掩心
鏡將阿斗抱護在懷而嘱曰我呼汝名可應
言罷綽鎗上馬早有一將引一隊步軍圍住
土墻雲乃拍馬挺鎗殺出墻外攔路者乃曹
洪手下副將晏明也持三尖兩刄刀來迎交
馬不及兩合一鎗刺晏明落馬身死殺散步
軍衝開一條路正走之間前面又一枝軍攔
路爲首一員大將旗號明白廼河間張郤趙
雲更不答話來戰張郤約戰十餘合趙雲料
道不能勝奪路而走背後張郤赶來趙雲連
馬和人顛下土坑忽然紅光紫霧從土坑中
滚起那匹馬一踴而起後人有詩曰
當陽救主顯英雄殺透曹兵幾萬重馬踴
紅光𩀌土窟將軍懷内抱眞龍
人馬踴出土坑張郤大驚而退趙雲又走背
後二將大呌趙雲休走前面又有二將使兩
般軍器來到後面是馬延張鎧前面焦觸張
南皆是袁紹手下將趙雲刀戰四將殺透重
圍馬步軍前後齊㮶趙雲趙雲拔青釭劍亂
砍步軍手起衣甲平過血如湧泉染滿袍甲
所到之䖏猶如砍瓜截瓠不損半毫眞寳劍
也却說曹操在景山頂上望見一大將軍横
在征塵中殺氣到處亂砍軍將所到之䖏威
不可當操急問左右是誰曹洪聴得飛身上
馬下山大呌曰軍中戰將願留名姓趙雲應
聲曰吾乃常山趙子龍也曹洪回報曹操操
曰世之虎將也吾若得這員大將何愁天下
不得乎可速傳令使數騎飛報各䖏如子龍
到䖏不要放冷箭要捉活的因此子龍得脫
此難乃是主人洪福之致也却說趙雲身抱
後主在懷中直透重圍砍倒大旗兩面奪㮶
三條前後鎗刺劍砍殺死曹營名將五十餘
員史官有詩曰
血染征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
衝陣扶危主只有常山趙子龍
又詩單道幼主之福
紅光罩體困龍飛征馬衝開長阪圍四十
二年真命主將軍應得顯神威
又詩單道將軍之能
八面威風殺氣飄擎王保駕顯功勞非干
後主多洪福正是將軍武藝高
又詩讃君臣慶會
風雲起處君臣走驚倒當年曹阿瞞馬上
將軍眞猛乕懷中又有蟄龍蟠
又司馬温公有長陂詞
當陽草當陽草點點斑斑如血掃借問當
時何事因子龍一戰征旗倒曹公軍將魂
魄飛殺入重圍保家小至今此血尙猶存
不見英雄空懊惱
林漢泉古風一篇爲證
當年玄德走江陵路次當陽少甲兵忽被
曹瞞驅鐵騎軍民膽落盡逃生趙雲獨仗
英雄氣捨命渾如落葉輕鎗攪垓心蛇動
蕩馬衝陣勢虎飛騰懷中抱定西川主紫
霧紅光射眼明斬將奪旗世罕比擎天保
駕功業成我來少憇長阪下斑斑莎草血
猶腥子龍子龍在何處仰天長嘆三兩聲
全忠全義眞堪羡永遠標題翰墨青
當時趙雲殺透重圍已離大陣身上熱因污
滿征袍正行之間山坡下兩路軍出截斷去
路旗號分明乃是夏侯惇手下大將弟兄二
人一个鍾縉一箇鍾紳縉使大斧紳使畫戟
大喝趙雲快下馬受縛背後張遼許禇赶來
四下喊聲大起子龍如何逃生正是𦂯𩀌龍
潭又值虎窟未知性命還是如何
張益德據水斷橋
鍾縉乃河内人也自幼學儒後來棄文就武
與夏侯惇做副將當日攔住子龍子龍見追
兵又至大喝一聲逕取鍾縉縉揮大斧來迎
兩馬相交戰不三合一鎗刺鍾縉扵馬上衝
路便走背後鍾紳要報兄讐持方天戟赶來
馬尾相啣那枝方天戟只在子龍後心内弄
影子龍大怒撥轉馬却好兩胷相拍被子龍
左手持鎗隔過畫戟右手掣出青釭劔帶盔
連腦削去一半紳落馬而死餘者盡皆奔回
趙雲得脫望長阪坡而來後面文聘又引軍
赶來子龍已到橋邊人困馬乏見張飛挺鎗
立馬扵橋上子龍大呌曰益德援我〈援者人皆言子〉
〈龍求救扵益德懦也不然子龍在軍中杀子一日一夜方𦂯得脫便是鐵人鐵馬到此亦〉
〈困矣見自家之人安得不求救也何懦之有〉張飛應曰汝可速行
吾自當之那子龍獨行二十餘里玄德等皆
少憩扵樹下見子龍血染渾身玄德泣而問
曰子龍懷抱何物子龍喘息未定而言曰趙
雲之罪萬死猶輕跪在地下泣曰糜夫人身
帶重傷不肯上馬投井而死遂推土墻而掩
之所抱公子身突重圍凡遇敵軍與他戰十
數畨奪得青釭劒砍死無數名將軍兵皆托
主公之洪福幸而得脫適來公子尙在懷中
此一日袍内無動靜多是不能保也遂解視
之阿斗方纔睡着未醒子龍雙手逓與玄德
幸得公子無事玄德接過擲之扵地指阿斗
而言曰爲汝這孺子幾乎損吾一員大將子
龍泣拜謝之曰雲雖肝膽塗地不能報也史
官有詩曰
曹操軍中飛虎出趙雲懷内小龍眠無由
撫慰忠臣意故把親男擲馬前〈此見玄德能用人處〉
衆將救起公子皆哭甘氏暫扵林中少歇尋
覔飲食却說文聘引一枝軍到長阪橋撞見
張飛飛取盔持扵馬鞍前横鎗立馬扵橋上
倒竪虎鬚睜圓環眼又見橋東樹木背後塵
頭大起又見樹影裏有精兵來徃文聘勒住
馬不敢近前俄尔魏將曹仁李典夏侯惇夏
侯淵樂進張遼張郃許禇等都至見飛瞋目
横鎗獨立在橋上又恐是諸葛亮之計皆不
敢近前扎住陣脚一字兒擺在橋西使人飛
報曹操操聞知火急上馬從陣後來却說張
飛睜圓環眼隱隱見後軍青羅傘盖招飄之
勢白旄黄鉞戈戟旌幢來到料得是曹操其
心生疑親自來看張飛厲聲大呌曰吾乃燕
人張益德在此誰敢與吾决一死戰聲如巨
雷曹軍聞之盡皆戰慄曹操急充去其傘盖
回顧左右曰吾曾聞雲長舊日所言益德扵
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級如探囊取物耳張
飛見他去其傘盖睜目又呌曰吾乃燕人張
益德誰敢與吾决一死戰曹操聞之乃有退
去之心飛見操後軍陣脚那動飛挺鎗大呌
曰戰又不戰退又不退說聲未絶曹操身邊
夏侯覇驚得肝胆碎裂倒撞扵馬下操便回
馬諸軍衆將一齊望西奔走正是黄口孺子
怎聞霹靂之聲病體樵夫難聴虎豹之吼棄
鎗擲地者不計其數人中潮退馬似山崩自
相踏踐者太半逃命而走後史官有詩一首
讃曰
長板橋頭殺氣生横鎗立馬眼圓睜一聲
好佀轟雷吼獨退曹公百萬兵
又詩曰
百萬軍中斬將還致使曹兵盡膽寒當峕
因信雲長語探囊取物不爲難
又詩曰
玄德兵危日將軍獨有功一聲暴雷響橋
斷兩三虹漢水西流去林巒落葉空有湏
誇項羽益德最稱雄
祖龍圖據水斷橋賦
蜀之諸將惟飛最雄因據橋而决戰當斷
水以成功如激雷之煌煌似同虹之凛凛
若乃擐甲披袍横鎗立馬昻然飄舉奮炁
凌雲兩眼突睛似载鈴滿口鑿牙如咬瓦
威震四方名播三國當陽道上如猛虎之
盤桓長阪橋前若天神之守把曹操播威
名扵四海統千員之將士驅萬隊之兒郎
劍光燦爛如日華旗影雜沓扵天光震五
岳而虎視走萬里而鷹揚時也攝伏荆州
窮追玄惪勢拔滄海之龍鬚力挫丹山之
鳳翼斬勍敵扵湏臾護山河如磐石乃天
意之有定遇㷼人之勁力虎鬚倒竪起滿
地之風波環眼圓睜吐轟天之霹靂忽見
橋梁顫撼水波逆流蛟龍奔騰扵海島魚
鱉踴躍扵江洲千山猛獸齊縮頸而喪膽
萬林飛鳥俱失脚而埋頭動九重之閶闔
驚萬里之貔貅扵是人馬皆奔旗旛盡倒
擲鎧甲扵沙塲棄兵器扵野草先鋒猛將
失寳劍以䰟飛護衛雄兵棄雕鞍而撞腦
至若奸雄曹操狡計萬端吞諸矦扵紫塞
挾天子扵金鑾畧見威風頓絨絛而囘駿
馬忽聞姓字墮玉帶以落簮冠盖因雲長
當時官渡一語曹操寫扵衣襟以傳肺腑
爲勇烈之高明救孤窮之先主立功業扵
三分播英雄扵萬古〈此是司馬温公嘆孤窮益德之英雄〉
却說曹操聞飛之名驟馬望西而走冠簪盡
落披髮逃生聴得背後人馬赶來驚得䰟不
附體張遼許禇赶上扯住馬前環轡曹操愴
惶失語張遼曰量張飛一人何足懼哉丞相
回軍急整人馬劉備可擒矣曹操方纔神色
稍囘與張遼許禇再來招集人馬却說張飛
見曹操軍一擁而退不敢追赶速掣回曳塵
人馬去其枝柯來到橋邉下馬拆斷橋梁後
上馬來見玄德玄德問其故飛言斷橋一事
玄德曰兄弟勇則勇矣但可惜失扵計較飛
問其故玄德曰曹操深通兵法汝不合拆橋
斷梁操追必至矣張飛曰被吾一喝後軍退
數里而去何敢再追玄德曰若不斷橋彼將
恐有埋伏持疑而不敢進追今若拆之彼必
料我無軍怯而斷橋矣彼有百萬之衆雖涉
江漢可填而過何懼一橋而不能過耶彼必
追赶矣可從小路斜逃漢津棄却江陵乃望
沔陽路而去却說曹操收住軍馬使張遼許
禇來探長阪橋消息回報曰路已拆橋梁操
曰吾失計較矣他既拆橋梁乃心怯也可差
一萬軍速搭三座橋只今要過李典進言曰
只恐是諸葛詐謀不可輕操曰進張飛一勇
夫豈有謀也火速進兵却說玄德數騎正行
之間漸近漢津忽有後面塵頭𧺫䖏皷聲連
天呐喊不絶玄德曰前有大江後有追兵吾
無路矣未知性命如何
劉玄德敗走夏口〈今時鄂縣〉
玄德將至漢江背後曹兵赶來玄德引百餘
騎相隨而行操自拍馬令諸將曰急赶上來
張飛趙雲湏得回來抵敵操曰劉俻乃缸中
之魚籠中之虎不就這里擒捉更待何時若
還走了如放魚入海縱虎歸山不可挑戰一
齊向前衆齊呼領丞相命喊聲起䖏却待近
前去忽山坡上鼓聲響處一隊軍馬飛奔出
來大呌曰吾在此等候多時當頭一員大將
手執青龍刀坐下赤兔馬原來是關雲長去
江夏借來的兵馬一萬探知當陽長阪大戰
特地從此路截出曹操一見知是雲長齊勒
住馬便回呌道又中諸葛亮之計也曹軍大
退雲長追赶十數里復回來保護玄德只到
漢津已有船隻伺候軍士盡皆下船雲長請
玄德并甘夫人阿斗至扵船中雲長問玄德
曰二嫂嫂安在玄德遂訴當陽之事離亂困
苦雲長嘆曰曩日獵扵許田時若從吾意可
無今日之患玄德曰比時亦爲國家惜耳若
天道輔正安知此不爲福也後來史官裵松
之曾貶剥劉玄德此言非眞也
論曰當時玄德在許昌曾與董承等同謀
但事泄漏不克諧耳若爲國家惜操安肻
若是同謀誅之乎雲長果比時勸殺曹操
玄德不肯從者因恐懼曹操心腹牙爪之
多也有徒事不宿構非造次所行操雖可
殺自身亦不能免禍故以計而止何惜之
有乎既徃之事故托爲雅言故知以爲國
家惜而答雲長者非本心也乃飾詞耳
當日玄德正訴之間忽見江南上舟船如蟻
順風揚帆而來大鳴戰鼓玄惪失色與雲長
在倉中視之見一人白袍銀甲立在船頭上
相近呌曰叔父别來無恙小姪得罪玄德視
之乃劉琦也走過船來相抱而哭琦曰聴得
叔父因被曹操所困小姪特來接應合兵一
䖏放舟而行在船中正訴情由之間江西南
上船一字兒擺開劉琦大驚曰江夏之兵小
姪盡起扵此矣今有戰船攔路不是江東之
兵即是曹操軍也如之柰何玄德視之見一
人綸巾道服坐在船頭上乃是孔明也後立
孫乾玄德慌請過船問其所來孔明曰自𩀌
主公先着雲長扵漢津登陸地而接某料曹
操必來追趕赶則主公必敗敗則不從江陵
來斜取漢津矣特請公子來接應某往夏口
盡𧺫兵前來接應玄德大喜合爲一䖏啇議
夏曹之策孔明曰夏口城險頗有錢糧雖然
城郭狹小可以久守請主公扵夏口屯住公
子回江夏整頓船隻收拾軍器爲首尾之勢
可以抵當曹軍百萬之衆共歸江夏則勢孤
矣劉琦曰軍師之言雖善琦欲請叔父暫到
江夏整頓軍馬停當再回夏口不遲玄德曰
賢姪之言是也遂留下雲長帶五千軍守住
夏口玄德孔明劉琦共投江夏而來却說曹
操見雲長在旱路引一萬兵截出路口疑有
伏兵不敢來追又恐水路去奪了江陵星夜
提兵前赴江陵却說荆州治中鄧義别駕劉
先已備知襄陽事務料道我等安能敵得操
也只得引荆州之軍民出廓投降訖曹操先
使曹仁入城安民了當秋毫無犯操入城釋
韓嵩之囚加爲大鴻臚鄧義加爲郎中劉先
加爲尙書餘皆封爲列侯安慰了當當日操
與衆將啇議今劉備已投江夏而去但恐結
連東吳孫權是滋蔓也如此當用何計荀攸
進言曰可差使持檄文請孫權會獵扵江夏
共擒劉備分取荆州之地永結盟好此意雄
壯孫權必驚憂而投降來其大事濟矣操曰
此計甚好一面寫檄文遣使一面計點軍馬
馬步水軍八十三萬詐呼一百萬水陸並進
船騎雙行沿江而來西連荆陝東接蘄黄連
絡寨栅三百餘里煙火不絶話分兩頭却說
江東孫權屯兵扵柴桒郡聴知曹操引一百
萬之衆已取襄陽劉琮引文武皆降星夜兼
道又取江陵權集衆將謀士啇議大事魯肅
進言曰荆州與國隣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
内阻江陵有金湯之固沃野萬里士民殷富
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劉表新亡二
子素不輯睦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加劉備天
下梟雄與曹有隙寄寓劉表表惡其能而不
能用也若與彼協心上下同力則宜安撫與
結和好如有𩀌違宜别圖之以濟大事肅得
奉命吊喪并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劉備
使撫表衆將同心一意共破曹操備心喜而
從命如此克諧天下可定矣今若不往恐曹
操先着人去悔之晚矣孫權聞之大喜即遣
魯子敬行却說玄德到江夏與孔明劉琦共
啇議久安之計孔明曰今劉琮降曹一應錢
糧軍馬皆歸扵曹操操今勢大急難動摇不
如去投江東孫權以爲應援使南北相持吾
等扵中取事有何不可玄德曰江東人物極
多皆有遠謀安肻容耶孔明笑曰今操引百
萬之衆虎踞江漢安得不來探聴虚實耶若
有人到亮借一風帆直到江東憑三寸不爛
之舌說南北兩軍互相吞併吾則無事矣若
南軍勝照舊而殺操以取荆州之地北軍勝
乘勢而取江南此遠大之計也玄德曰此論
甚高如何得江東人到正說之間人報孫權
差魯子敬特來吊喪船已傍岸孔明嘯曰大
事濟矣遂問劉琦曰徃日孫策亡時你等曾
去弔喪否琦曰江東與吾家積世之讐安得
通報喪之禮孔明曰此非吊喪實乃探聴虚
實也如魯肅至但問曹操動靜主公只推不
知再三問時主公云只問諸葛亮計會已定
使人迎接魯肅琦自邀肅入城吊喪收過禮
物劉琦請肅與玄德相見禮畢邀入後堂飲
酒肅曰久聞皇叔無緣拜識今幸得遇願聞
教誨近知皇叔與曹操會戰數次必知其情
敢問操軍約有幾何將有誰能有意圖天下
否玄德皆推不知肅曰皇叔在新埜曾與曹
操交鋒何言不知玄德曰備兵微將寡但聞
操至則走夏口委不知其實肅曰每有人渡
江說皇叔用諸葛亮之謀兩塲火燒得操魂
亡膽碎何言累敗耶玄德曰除非問孔明始
知其詳肅曰願求一見玄德教請孔明出與
肅相見肅曰我子瑜友也〈子瑜孔明兄也〉久聞先生
才德無緣拜會今幸相遇願聞目今安危之
事也孔明曰操奸計亮盡知矣恨力未及而
且避之肅曰皇叔止扵此乎孔明曰使君與
蒼梧太守吳臣有舊欲往投之肅曰吳臣糧
少兵微自亦難保焉能容納人耶孔明曰雖
吳臣不是久居另有去向且暫居之别圖後
計肅曰孫討虜聰明仁惠敬賢禮士江表英
雄歸附之者雲屯霧集已據六郡兵精糧足
文武俱備今爲君計莫若遣心腹自結扵東
吳以共濟世業此行若何孔明曰亮知使君
又少心腹孫將軍自來無舊恐虚費唇舌也
肅曰賢公之兄爲江東叅謀官望公既久魯
肅不才願請公同見孫討虜共議大事若何
玄德曰孔明是吾之師頃刻不可相𩀌豈可
去也肅堅請孔明同去玄惪詐言不肻孔明
曰事急矣請奉命而行玄德曰即便回夏口
相會孔明魯肅别玄德劉琦上船望柴桒郡
來此去畢竟如何下回便見
諸葛亮舌戰羣儒
魯肅孔明在舟中共話肅猛省孔明是箇舌
辯之士去到江東猶恐惹𧺫刀兵常勝則可
倘敗則歸罪扵我尋思半晌與孔明曰先生
如見吳侯切不可實言曹操兵多將廣若問
操欲下江東否只言不知孔明曰不須子敬
叮嚀亮自有對答之語魯肅連嘱數畨孔明
冷笑船已到岸肅請孔明扵驛中安歇已定
肅來見孫權權正聚文武扵堂上議事聴知
魯肅到急招而問曰子敬荆州體探事情若
何肅曰未知虚實權曰所幹何事肅曰别有
啇議權將曹操檄文以示肅曰
操近承帝命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
手荆襄之民望風歸順今統大兵百萬上
將千員欲與將軍獵扵江夏共伐劉備同
分漢土永結盟好相見再期早宜回報
肅看畢曰主公尊意若何權曰未有定論張
昭曰曹操虎豹也今擁百萬之衆借天子之
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
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荆州水軍艨艟闘艦動
以千數浮以沿江水陸俱下此爲長江之險
已與我共之矣其勢如山岳不敢迎之以愚
之計不如降之以爲萬安之策衆謀士皆曰
子布之言甚合天意孫權沈吟不語張昭等
又曰主公不必多疑如降操則東吳民安江
南六郡可保矣權𧺫更衣肅隨扵宇下權知
肅意乃執肅手而言曰卿欲如何肅曰却纔
衆人之意專誤將軍不足以圖大事衆皆可
降曹耳如將軍必不可也權曰何也肅曰如
肅等降操當以肅還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
下爲操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
政不失州郡也將軍降曹操欲安所歸乎官
不過封矦而已車不過一乘騎不過一匹從
不過十人豈得南面稱孤哉衆人之意各爲
自己不可用也將軍詳之早定大事權嘆曰
諸人議論甚失孤望子敬開說大計正與吾
同此天以子敬賜我也保全之計其意須要
已定曹操新得袁紹近得荆州之兵恐勢大
難與以敵肅曰肅渡江而到當陽已聞劉豫
州軍敗次至江夏相見特問其虚實有一人
深知前故特引到此主公試問之權曰是何
人肅曰諸葛瑾之弟諸葛亮也權曰莫非卧
龍先生否肅曰是也見在舘驛中安歇權曰
今日天晚來日聚文武扵帳下先教見俺江
東英俊然後升堂議事肅領命而去次日早
請孔明來見肅又嘱曰如見吳侯切不可言
曹操兵多孔明曰亮自見機而變不悮扵公
魯肅引孔明至幕下視之見張昭顧雍等二
般文武二十餘人峨冠愽帶整衣端坐孔明
料衆謀士俱在教肅引領從頭逐一相見各
問姓名施禮已畢坐扵客席張昭等見孔明
飄飄然有出世之表昻昻然有凌雲之志張
昭等料孔明來下說東吳昭先以言挑之曰
昭乃江東微末之士也久聞先生歸扵隆中
躬耕隴畆以樂天真好爲梁父吟每自比管
仲樂毅此語果有之乎孔明暗思這人言語
挑我遂應答之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昭曰
近聞劉豫州三顧先生扵草廬之中而聴高
論豫州如魚得水每欲席捲荆襄今一旦以
属曹公未審是何主見孔明自思張昭乃孫
權手下一箇謀士若不先難倒他如何說的
孫權遂答昭曰吾觀取漢上之地易如反掌
吾主劉豫州躬行仁義不忍奪同宗之基業
故力辭之劉琮孺子聴信佞言暗獻國投降
致使曹操得其猖獗今豫州兵屯江夏别有
良圖非等閒可知也昭曰若此先生言行相
違也聖人有云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
也先生自比扵管仲樂毅愚自幼酷視春秋
深慕二公之爲人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
天下紏合諸矦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樂毅
扶持微弱之㷼下齊七十餘城此二人者可
謂濟世之才古今之豪傑也今曹操横行扵
中國擅行征伐動無不克有順其欲者從而
慰之不順其欲者從而伐之宣言曰吾奉天
子明詔誅反討逆因此海宇振動英雄賔服
先生在草廬之中但笑傲風月抱膝危坐今
既從事劉豫州當與生靈興利除害此所謂
逹則兼善扵天下且玄德公未見先生之時
尙且縱横寰宇據守城池今見先生人皆仰
面望之雖三尺之童蒙亦謂彪虎生翼將見
漢室復興曹氏即滅矣朝廷故舊大臣山林
隱跡之士皆拭目而待拂高天之雲翳仰日
月之光輝拯民扵水火之中措之扵祔席之
上何其先生自歸豫州曹兵一出玄德棄甲
抛戈望風而竄上不能報劉表以安庶民下
不能輔孤子而據漢室先生知而使之是不
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近聞玄德棄新
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無容身之地有燒
眉之急此是自得先生以來反不如其初也
豈有管仲樂毅萬分之一哉先生幸勿以愚
直而恠之孔明昻然而笑曰鵬飛萬里其志
豈羣鳥之識哉古人有云善人爲邦百年亦
可以勝殘去殺矣且以世俗病人論之夫病
疾之極當以糜粥以飲之和藥㕥服之待其
臓腑調和形體暫回然後用肉食以補之猛
樂以治之則病根盡拔去人得全生也汝若
不待氣脈和緩便投之以猛藥硬食欲求安
者誠爲難矣以吾主劉豫州向日軍敗扵汝
南寄跡扵劉表軍不滿千將惟關張趙雲而
已新野山僻小縣人民稀少糧食鮮薄非險
要之地豫州借此容身正如病勢尫羸之極
也夫以兵甲不完城廓不堅軍不經練糧不
繼日守之則坐而待死如以金玉棄滿壑耳
慱望燒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等軰聞
吾之名心膽皆裂雖管仲復生樂毅不死安
可及我哉劉琮投降豫州不知亮常數言豫
州不忍乘亂奪人基業此大義也故不爲之
當陽大敗豫州見有十數萬赴義之民扶老
擕𢆲不忍棄之日行十里不思進取江陵甘
與同敗此亦大義也兵書云寡不敵衆勝負
乃常事也焉有必勝之理乎昔楚項羽數勝
高皇垓下一戰成功此是韓信之良謀且信
久事高皇未常累勝國家之大計社稷之安
危自有主謀非比誇辯之徒虚譽妄人耳坐
議立談誰人可及臨機應變百無一能誠爲
天下取咲耶子布莫恠口直只這一篇詞謕
得張昭並無一言忽扵坐間又一人高言而
問曰今曹公兵屯百萬將列千員龍驤虎視
平吞江夏公以何如孔明視之乃是從事會
稽餘姚人虞仲翔〈虞翻也〉孔明應聲荅曰曹操
收袁紹蟻聚之兵刦劉表烏合之衆軍無紀
律將無謀略雖數百萬不足愳也虞翻大笑
曰軍敗扵當陽計窮扵夏口區區求救扵人
猶言不愳此真掩耳偷鈴也孔明曰豈不聞
兵法云信兵實戰吾主劉豫州有數千仁義
之師安能敵百萬暴殘之衆耳退守夏口待
其時也今汝江東兵精糧足又有長江之險
猶欲使其主屈膝降賊何其太懦也若此論
之劉豫州實不愳曹賊耳虞翻不能對坐上
又一人應聲而問曰孔明效蘇秦張儀掉三
寸不爛之舌逰說江東也孔明視之乃臨淮
淮隂人步子山〈步隲也〉孔明曰君知蘇秦張儀
乃舌辯之士不知蘇秦張儀乃豪傑之軰也
蘇秦佩六國之璽綬張儀二次相秦皆有匡
扶社稷之機補完天地之乎非比守株待兔
畏刀避劔之人耳君等聞曹操虚發詐僞之
詞猶豫不决敢望扵蘇秦張儀乎步隲不能
對忽坐上一人問曰孔明以曹操何如人也
孔明視之乃沛郡竹邑薛敬文〈薛琮也〉孔明應
聲曰曹操廼漢賊耳綜曰公言差矣子聞古
人云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
下也故堯以天下禪扵舜舜以天下禪扵禹
其後成湯放桀武王伐紂列國相吞漢承秦
業以及乎今天數以終扵此今曹公遂有天
下三分之二人皆歸心惟豫州不識天時而
欲爭之正是以卵擊石而驅羊闘乕安能不
敗乎孔明應聲叱之曰汝乃無父無君之人
也夫人生扵天地之間者以忠孝爲立身之
本吾汝累世食漢室之水土思報其君聞有
姧賊蠧國害民者誓共戮之臣之道也曹操
祖宗叨食漢禄四百餘年不思報本久有篡
逆之心天下共惡之汝以天數歸之真無父
無君之人也不足與語再無復言薛綜滿面
羞慚不敢對答坐上忽一人應聲問曰曹操
雖挾天子而令諸侯猶是曹相國曹參之後
汝劉豫州雖中山靖王苗裔無可稽考眼見
只是織席販履之傭夫何足與曹操抗衡哉
孔明視之乃吳郡陸公紀〈陸績也〉孔明笑而言
曰公乃袁術坐間懷緑橘之陸郎乎汝安坐
聴吾論之昔日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
事殷孔子云周之德其可謂至惪也已矣此
所謂不敢伐君也其後武王伐紂紂暴虐至
甚武王伐之伯夷叔齊扣馬而諫曰以臣弑
君可謂仁乎太公稱爲義士孔子亦稱其德
爲臣不可以犯上此萬古不易之理也曹操
累世漢臣君又無過常有篡圖之心非逆賊
而何昔漢高祖皇帝起身乃泗上亭長寛洪
大度重用文武而開大漢洪基四百餘年至
扵吾主縱非劉氏宗親仁慈忠孝天下共知
勝如曹操萬倍豈以織席販履爲辱乎汝小
兒之見不足共高士言之豈不自辱乎坐上
一人昻然而出曰雖吾江東之英俊被汝詞
奪却正理汝治何經典孔明視之乃彭城嚴
曼才〈嚴畯也〉孔明應聲曰尋章摘句世之腐儒
也何能興邦立事且扵耕萃伊尹釣渭子牙
張良陳平之流耿弇鄧禹之軰皆有斡旋天
地之手匡扶宇宙之機未審平生治何經典
豈效書生區區爲筆硯之間論黄數黑舞文
㺯茟而玩唇舌乎嚴畯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忽又一人指孔明而言曰汝言文不能安邦
武不能定國何士立扵四科之首孔明視之
汝南程德樞〈程秉也〉孔明曰有君子之儒有小
人之儒夫君子之儒心存仁義德䖏温良孝
扵父母尊扵君王上可仰瞻扵天文下可俯
察扵地理中可流澤扵萬民治天下如盤石
之安立功名扵青史之内此君子之儒也夫
小人之儒性務吟詩空書翰墨青春作賦皓
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胷中實無一物且如
漢楊雄以文章爲狀元而屈身仕莾不免投
閤而死此乃小人之儒也雖日賦萬言何足
道哉坐上諸人見孔明對答如流滔滔然如
决長河之水衆皆失色又有吳郡吳人張温
會稽烏傷人駱統二人又欲難問忽一人自
外而入厲聲言曰孔明乃當世之才汝等却
以唇舌相難非敬客之禮也曹操引百萬之
衆乕視江南不思退適之策但以口頭之昧
各負己能政事安在吳侯久等請先生便入
以論安危言者畢竟是誰且聴下回分解
諸葛亮智激孫權
來請諸葛亮者何人廼零陵泉陵人也姓黄
名盖字公覆昔隨孫堅破山賊多獲奇功後
隨孫策累有功勳見爲孫權下糧料官當時
與孔明曰愚聞多言獲利不如默而無言何
不將金石之論對討虜將軍言之孔明曰羣
儒不知世務互相難問不容不答也黄盖與
魯肅引孔明入至中門正遇着諸葛瑾孔明
施禮瑾曰兄弟既到江東何故不來見我耶
孔明曰亮今事劉豫州理合先公而後私公
事未畢不敢謁私望兄察之瑾曰待兄弟見
了吳矦却來敘話魯肅曰適來此言不可相
悮孔明點頭而應引至堂上吳矦孫權欠身
而迎孔明下拜權荅半禮盖爲聞孔明之才
故相敬也請孔明坐孔明謙讓數次遂坐扵
側乃致玄德之意偷目觀看孫權碧眼紫髯
堂堂一表人和暗思此人只可激不可說且
等他問時便動激言此事濟矣孫權教獻茶
湯文武分兩行而立魯肅立扵孔明之側只
看他回荅孫權問孔明曰多聞子敬談足下
之德今幸得相見欲求教益孔明答曰不才
無學有辱明問權曰足下近在新野輔佐劉
玄德與曹操共决勝負若何孔明曰劉豫州
兵不滿千將惟有三四人更兼新野城小無
糧安能抗拒曹操乎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
明曰曹操破了吕布滅了袁紹平了袁術收
了北番定了遼東新又降了劉琮馬步水軍
一百餘萬〈魯肅聴了暗地呌苦却將分付的話不依〉權曰莫非詐
乎孔明曰明公差矣曹操就兖州已有青州
軍四五十萬平了袁紹又得兵四五十萬中
原新召之兵何止二三十萬今得荆州之兵
亦有二三十萬以此論之不下一百五十萬
亮以一百萬言之恐驚江東之士也權曰手
下戰將還有多少孔明曰足智多謀之士揚
威耀武之人何止有一二千權曰比公如何
孔明曰如亮之軰車載斗量不可勝數〈肅又暗暗〉
〈的呌苦〉孫權曰今曹操平了荆楚復有遠圖乎
孔明曰即今沿江下塞准備戰船旌旗蔽空
連絡數百里不欲圖江南待取何地權曰若
有吞併之意戰與不戰請足下一决孔明曰
但恐明公不肻聴從權曰願聞金玉之言孔
明曰方今海宇大亂將軍起兵據江東劉豫
州亦投江南與曹操併爭天下今曹操欲除
四夷畧以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方縱有英
雄無所用矣故豫州逃遁至此將軍承父兄
基業量力而䖏之若能以吳越之衆與中國
抗衡不如早與之絶若不能當惟有一計可
以保障權問曰何計爲保障孔明曰何不從
衆謀士議論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權垂首
而不語孔明曰將軍外託服從之名而内懷
併吞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不日矣孫權默
然不荅孔明又言古云寡固不可以敵衆弱
固不可以敵强此必然之理明公不早降曹
則江東之地士民俱受塗炭矣權曰誠如君
之言劉豫州何不降之耶孔明曰田横齊之
壯士尙守義不辱〈昔漢高祖皇帝之時使酈食其說齊王廣酈生曰王〉
〈知天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請問之生曰歸漢齊王曰何也生曰漢王先入咸陽收天下〉
〈兵以立義帝存秦之後與天下同其利天下賢才皆樂爲之用項王皆有背約之名有殺〉
〈義帝之意記人之罪忘人之功賢才怨之莫爲之用故天下之事歸扵漢可坐而筞也今〉
〈漢據厫倉塞成臯守白馬拒蜚狐天下後服者先誅之矣齊王納之遂遣使與漢平乃能〉
〈厯下守戰備日與生縱酒爲樂此時韓信欲要加兵聞酈生已下齊城遂欲罷兵辯士蒯〉
〈徹說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彂一使而下之寧有詔止將軍乎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
〈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以數萬之衆歲餘乃下趙五十餘减爲將數歲反不如一竪〉
〈儒之功乎韓信然之遂引兵渡河襲破齊城齊王以酈生爲賣己乃烹之信斬其將擄齊〉
〈王田廣田横自立爲王灌嬰擊走之齊地悉平田横走海岳漢帝累詔不降漢帝恐其亂〉
〈乃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耒大者王小者矦不耒且舉兵加誅横乃與其客二人乘傳〉
〈走洛陽未至三十里自刎而死帝拜其二客爲都尉以王禮塟之横既塟二客穿其塚傍〉
〈皆自下從之漢高聞之大驚又聞其餘五百戰士在海中使人召之至則聞横死皆扯旗〉
〈蔽體爲孝作薤露歌扵墓側遂皆自刎而死胡曾先生有詩曰古墓崔嵬約路岐歌傳薤〉
〈露到今時也知不去朝皇屋秪爲曾烹酈食其〉况劉豫州王室之胄
英才盖世衆士仰慕若水之歸海事之不濟
此乃天也安肻服扵人之下乎孫權勃然變
色而起身入後堂衆皆哂笑而散權既怒入
後堂魯肅責孔明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幸是
吾主寛洪大度不面責而入先生之言極甚
相藐多矣孔明仰面而笑曰何如此不能容
物耶吾自有破曹之計汝不下問扵我吾何
言之肅曰果有良荣肅當令主公請教孔明
曰吾視曹操百萬之衆如羣蟻耳但亮舉手
則皆爲虀粉矣肅聞此言便入後堂見權權
怒氣不退顧與肅曰今汝渡江只道帶一箇
好人來助吾豈知是虚謬之人也肅曰吾亦
以此責孔明孔明大咲不止言主公不能容
物而便彂怒擒操之荣孔明不肻輕言主公
何不求之權回嗔作喜曰原來孔明有良謀
故以言詞激我我一時淺見幾悮大事慌忙
整衣而出請孔明曰適來權小見怒發冒瀆
嚴威幸乞恕罪孔明亦謝罪曰適間亮言語
冒犯乞賜寛恕遂邀入後堂對坐置酒相待
數巡已後權曰曹操平生所惡者吕布劉表
袁術豫州與孤耳今數雄已滅獨孤與豫州
尙存耳孤不能保全吳地以十萬之衆而受
制扵人吾計决矣非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
然則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拒此難乎孔明
曰豫州新敗扵長阪今戰士還者極多矣關
雲長率精甲萬人劉琦領江夏戰士亦不下
萬人曹操之衆遠來疲憊聞追豫州輕騎一
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正是强弩之末勢不
能穿魯縞也〈魯縞是輕絹〉故兵法忌之曰必厥上
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荆州之民附
操者因兵勢逼耳非本心也今將軍誠能用
武將統兵數萬與劉豫州同力破曹軍必矣
曹軍破必北還如此則荆州可得吳地無患
𪔂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扵今日權大喜
曰先生之言頓開茅塞吾意已决再不復議
即日起兵共滅曹操令魯肅傳令遍告文武
官員就送孔明扵館舍安歇張昭得知孫權
興兵遂與衆議曰中了孔明之計急入見權
昭曰某等聞主公興兵與曹公爭鋒主公自
思比袁紹如何權不荅昭又曰曹公向日兵
微將寡尙能一鼓克袁紹何况今日擁百萬
之衆南征足食足兵威名大振焉可敵之休
聴孔明之說詞妄動兵甲此謂負薪救火也
顧雍曰劉備數敗與曹公有讐故相伐之江
東自來無寃安有吞併之意乎休信孔明之
言免生國家之患主公自察焉孫權亦不荅
起身入後堂魯肅見張昭等一班兒出料是
諫休動兵慌入見權曰却纔張子布等又諫
主公休要興兵是要投降扵曹操文官皆欲
降者有嬌妻嫰子大厦高堂戀以富貴安肯
就白刃而爲主公死也孫權曰你且暫退容
吾思之肅曰主公若持疑必被衆人悮矣肅
退出外面武將有要戰的文官有要降的紛
紛議論不一且說孫權在後堂寢食不安猶
豫不决吳夫人見權如此請入問曰何事在
心寢食俱廢權曰今曹操屯兵扵江漢有下
江南之意問諸謀士或有言降者或有要戰
者欲待戰來又恐寡不及衆欲待降來恐操
不容故猶豫不决吳夫人嘆曰仲謀何不記
吾姐之言吾夙夜不能忘仲謀何不記之孫
權如醉方醒似夢初覺只此言斷送曹操八
十三萬大軍畢竟何如且聴下回分解
諸葛亮智說周瑜
吳夫人曰先姐遺言乃伯符之語内事不决
問張昭外事不决問周瑜何不請公瑾而問
之權大嘉即時差使徃鄱陽請周瑜回原來
周瑜在鄱陽湖訓練水軍聴得曹操軍在漢
上星夜歸到柴桑舡已到岸飛報將來魯肅
與周瑜最厚先來接着將前項事告訴周瑜
曰子敬休憂瑜胷中自有主張兄可引孔明
來相見爲幸魯肅上馬去了周瑜方歇息人
報曰張昭顧雍張紘步隲四人來相探瑜迎
接入堂問慰禮畢張昭便言曰都督知江東
之利害否瑜曰未知也昭曰曹操引百萬之
衆屯集漢上昨傳檄文至此欲請主公會獵
於吳雖有相吞之意終不曾見其形跡昭等
力請吳矦降之庶免江東之禍魯子敬從江
夏帶劉豫州軍師諸葛亮至此只爲彼事欲
救其急故下說詞以挑之吳矦子敬執迷不
悟正欲待都督一决幸得回來望以片言勸
吳矦降曹免使江東六郡生靈受刀兵之危
乃公之隂隲也瑜曰公等之見皆同否顧雍
等曰所議皆同周瑜曰吾亦欲降久矣公等
暫回明日早見吳侯自有定議昭等辭退人
報曰有程普黄盖韓當等一班戰將來見都
督瑜出迎至坐客各各問慰了當程普等曰
都督知江東早晚屬他人否瑜曰未知也普
曰吾等自隨討虜將軍開基剏業次後與將
軍削平禍亂大小數百戰遍體瘡痍方纔占
得六郡城池非一死也今君矦聴謀士之言
欲納降曹操此乃萬代之耻笑乎吾等寧死
而不辱君矦特請都督决一言而興兵吾等
愿効死戰周瑜曰將軍等所見皆同否黄盖
昻然而起以手舉其額曰吾頭寧斷誓不降
操韓當等齊應之曰不降周瑜曰吾正欲與
曹操次戰誰肯降也請諸將暫回瑜自有定
議程普等辭退人報諸葛瑾闞澤吕範朱治
等二班文官相探瑜請入各敘禮畢諸葛瑾
曰聞舍弟自漢上來其言劉豫州共結好破
曹公文武啇議不定是舍弟爲使瑾不敢多
言專等都督來决此事瑜曰以公道論之若
何瑾曰降者易安戰者未保周瑜咲曰吾自
有主張來日同至府下定議瑾等辞退又報
曰吕蒙甘寧等二班兒相見瑜請入所說此
事有要戰者有要降者互相爭論瑜曰不必
多言來日都到府下公議周瑜冷笑不止命
左右秉燭人報魯子敬與孔明在扵門首瑜
出中門相等迎孔明至客位叙禮罷分賔主
而坐肅先問瑜曰今操驅衆南侵吳主不能
决一聴扵將軍將軍意下安在哉瑜曰今曹
公興兵以天子爲名師不可拒勢不可遏戰
則易敗降則易安吾已主定來日見討虜便
遣使納降魯肅愕然曰君言差矣江東基業
自破虜開剏到今已厯三世豈可一旦而廢
之孫伯符棄世以來外事託付將軍欲保全
國家乃爲太山之靠今何從懦夫之議耶瑜
曰江東六郡生靈無限若罹〈音梨〉大禍必主怨
於吾故以降之肅曰不然夫以將軍之英雄
以東吳之險固操未必便能侵江東也二人
爭辯孔明袖手冷笑瑜曰先生何故哂咲之
耶孔明徐徐荅曰亮不笑别咲子敬不識時
務也肅亦愕然曰孔明如何反咲我不識時
務孔明曰公瑾主意降操正合理也瑜曰孔
明乃識時務之士也必知吾所見矣肅曰孔
明你也如何說吾孔明曰操極善用兵彷彿
孫吳天下莫敢當者眞英雄也舊只有吕布
袁術袁紹劉表可與對敵今數人皆被曹滅
天下亦無人矣獨有劉豫州不識時務也强
爲爭衡今孤身江夏存亡未保將軍所主降
者可以保妻子可以全富貴國祚遷移付之
天命何足惜哉魯肅大怒曰汝教吾主屈膝
受辱於國賊乎孔明曰愚有一計並不勞牽
羊備酒納土獻印亦不湏親自渡江只須遣
二文官扁舟送二人到江上操一得之百萬
之衆卸甲捲旗望北而去矣周瑜曰用那二
人可退操兵孔明曰江東去此二人如大林
飄二葉似千倉减二粟耳雖如此之輕足稱
曹操之願瑜又問果用何人也孔明曰亮居
隆中時有北郡人言操去漳河邉新造一臺
名曰銅雀臺以應其瑞限一千日工畢曹操
平生酒色之軰酷愛婦人久聞江東橋公有
二女長曰大橋次曰小橋有沉魚落鴈之容
閉月羞花之貌操有誓曰吾一願得天下以
爲帝王掃平四海二愿得江東二橋置扵銅
雀臺以爲晚年之樂雖死無恨矣今操引百
萬之衆虎視江南實爲此二女也將軍何不
去尋橋公以千金買此二女差人送與曹操
操得稱心滿意必星夜回鄴矣此范蠡獻西
施之計何不速爲之周瑜曰有何驗證孔明
曰曹操第三子曹植字子建下筆成文操命
其子作一賦名曰銅雀臺賦賦中之意單道
他家合爲天子誓娶二橋瑜曰記否孔明曰
吾愛文章之華美常暗誦一字不忘瑜曰請
誦一遍孔明即朗誦銅雀臺賦云
從明后而嬉逰兮登層臺以娱情見太府
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所營建高門之嵯峨
兮浮雙闕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
閣乎西城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
榮列雙臺於左右兮玉龍與金鳳挾二橋
扵東南兮若長空之蝶蝀〈音帝東〉俯皇都之
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忻羣材之來萃兮
恊飛熊之吉夢仰春風之和穆兮聴百鳥
之悲鳴雲天垣其既立兮家願得雙逞揚
伯化扵宇宙兮盡肅恭扵上京惟桓文之
爲盛兮豈足方乎聖明烋矣羙矣惠澤遠
揚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同天地之規
量兮齊日月之輝光永貴尊而無極兮等
君壽扵東皇御龍旗以遨遊兮週鸞駕而
周彰思化及乎海宇兮嘉物阜而民康愿
斯臺之水固兮樂終古而未央
周瑜聴罷踴躍離坐指北而罵曰老賊欺吾
太甚孔明急起而止之曰昔匈奴纱侵疆界
漢天子許以公主和親元帝曾以明妃嫁之
何惜民間二女乎瑜曰雖民間之女大橋是
討虜將軍孫伯符主婦小橋乃吾之妻也孔
明曰惶恐惶恐亮實不知也失口亂言死罪
死罪瑜曰吾與老賊誓不兩立矣孔明曰事
要三思莫令後悔瑜曰吾承孫伯符之寄託
安有辱身屈己降曹之理也適來此言故反
說以釣諸公耳吾自離鄱陽湖便起北伐之
心雖刀斧加頭不可易也望孔明助一臂之
力同破曹賊孔明謝曰將軍不棄願施犬馬
之勞早晚拱聴驅荣〈這是孔明能䖏〉後史官單道激
孫權說周瑜詩曰
口若懸河水逆流風雷舌上運機籌高談
善動周公瑾雄辯能驚孫仲謀立志便分
三國定鏖兵應爲二橋羞孔明當日心無
量西蜀東吳一旦休
周瑜大怒不息與孔明曰來日到府下便議
與兵望公助之孔明與魯肅同出相别而去
來日見吳矦議興兵破曹操未知還是如何
且聴下回分解
周瑜定計破曹操
即說次日清晨吳矦孫權升堂左邉文官張
昭顧雍張紘步隲諸葛瑾虞翻龎統陳武丁
奉等三十餘人中邉武官程普黄盖韓當周
泰蔣欽潘璋吕蒙陸遜等三十餘人衣冠濟
濟劒珮鏘鏘侍立兩邉孫權教請周公瑾議
事少時魯肅入報周都督到了周瑜入見禮
畢權曰都督治水軍勞神瑜曰主公掌政事
不易請瑜坐了瑜曰近聞曹操引兵已屯漢
上馳書至此主公議論若何權便取檄文與
周瑜瑜看了笑而復怒曰老賊以爲我江東
無人敢如此之相侮耶權曰若何瑜曰主公
曾與文武啇議否權曰累議此事内有勸吾
要降者亦有使吾要戰者理會未定故請公
瑾一語决之瑜曰誰請主公降權曰張子布
等皆主其事瑜問昭曰先生降者願聞其意
昭荅曰曹操豺虎也挾天子而征四方動以
朝廷爲名近得荆州威勢甚大吾以江東拒
曹者長江也今操艨艟闘艦何止數千水陸
並進安可當之愚謂大計不如且降當圖後
計瑜曰此迂懦之論也且江東自破虜將軍
開國以來今厯三世安可一旦而廢之權曰
若此計將安出瑜荅曰操託名漢相實爲漢
賊將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餘業據江東
之地方數千餘里兵精糧足英雄雲集當横
行天下爲國家除殘去穢况曹操自送死耳
豈可降之耶請主公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
韓遂爲操之後患一也操捨鞍馬仗舟船與
吳越爭衡二也又遇隆冬盛寒馬無料草三
也驅中國士卒遠涉江湖不服水土多生疾
病四也此數者皆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
之將軍擒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數萬人
進住夏口保爲將軍破之權忽然曰老賊欲
廢漢而自立久矣先圖二袁劉表吕布與孤
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尙存今與老賊誓不兩
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瑜
曰某與將軍决一血戰萬死不辭只恐將軍
狐疑不定權拔佩劒砍前面奏案一角曰如
諸將官吏再言降操者與此案同言罷便將
此劒授付周瑜將封爲大都督程普爲副都
督魯肅爲贊軍校尉如不聴號令者以此劒
誅之瑜受了劒對衆言曰吾奉君侯將令今
率衆破曹仰來日皆扵江畔行營聴調如遲
違者依七禁令五十四斬施行言訖辭了孫
權便起衆文武各各無言而散周瑜回到下
䖏便請孔明論事孔明已至瑜曰今日府下
公議已定願求破曹良荣孔明曰討虜尙未
心隱不可以决策也瑜曰何謂心不穩孔明
曰心不穩怯曹兵多懷寡不敵衆之意將軍
能以軍數開解使討虜了然無疑而大事可
成矣瑜曰先生之論善瑜即徃見孤權權曰
公瑾夜至必有事焉瑜曰來日調撥軍馬主
公心有疑否權曰但憂曹操兵多寡不能敵
衆餘有何疑瑜咲曰瑜特爲此迳來開解主
公耳主公因見曹書言水陸八十餘萬而各
恐懼不復料其虚實便開此義甚無畏也今
以實較之彼將中國之人不過十五六萬且
以久疲所得袁衆亦及七八萬耳尙懷狐疑
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衆數雖多甚不足
畏也瑜得五萬兵足以制之願主公勿慮焉
權撫周瑜臂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意也
子布無謀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扵所望
獨卿及子敬與孤同耳天以卿二人贊孤也
已選三萬人船筏戰具俱辦卿與子敬程普
便在前彂孤當續彂人衆多載資糧爲卿後
援卿前軍稍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親與操
賊共决勝負事已定論卿宜向前勿狐疑耳
周瑜謝而退瑜猛省言曰孔明早已料吳矦
之心又高吾之頭也久必爲江東之患不如
殺之遂令人請魯肅連夜入帳言欲殺孔明
之事肅曰不可今操賊未破先殺客人誠乃
萬人之耻咲耳非大丈夫之所爲也瑜曰此
人助劉備必爲江左之患也肅曰諸葛瑾乃
是他親兄可令招此人同事孫討虜豈不壯
哉瑜曰其言極善至次日平明瑜赴行營升
中軍帳高坐左右立刀斧手聚集文武諸將
聴令程普年長舊爲兄周瑜年幼爵居其上
是日推病令長子程咨代替瑜傳令曰王法
無視諸君各守乃職方今曹操弄權甚扵董
卓囚天子在許昌屯暴兵于漢上吾今奉命
弔民伐罪但以大軍到䖏不得一槩動擾賞
勞罰罪並無親踈差韓當黄盖爲前部先鋒
兼管本部大小戰舩五百隻目下便行前到
三江口下定水寨别聴將命蔣欽周泰爲第
二隊凌統潘璋第三隊太史慈吕蒙第四隊
陸遜董襲第五隊吕範朱治爲四方巡警使
六郡催督官軍水陸並進而行尅期取齊號
令已畢諸將各自本䖏收拾船隻軍器起行
程咨回見父程普說周瑜調兵動止有法普
大驚曰吾素欺周郎懦弱不足爲將今日論
大事如此真將材也吾如何不服遂親徃行
營謝罪瑜請諸葛瑾至坐定瑜曰令弟諸葛
孔明有王佐之才如何屈身而事劉備今幸
至江左欲煩先生不惜齒牙餘論使令弟棄
劉備而事討虜將軍汝弟兄朝暮又得相見
豈不羙哉吾待回報子瑜先生不可棄郤也
瑾曰瑾自到江左無尺寸之功蒙討虜將軍
重用既都督有奉公之心敢不聴命即時離
營上馬逕到驛庭人報知孔明孔明出接入
驛舍哭拜各訴踈遠之情瑾泣而言曰弟知
伯夷叔齊之情乎〈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孤竹國名殷湯所封父墨〉
〈胎民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智字公逹伯夷叔齊乃謚號也〉孔明
暗思此必是周瑜教來說我也遂荅曰夷齊
古之聖賢也瑾曰二人讓位皆逃在一䖏後
諫武王不從隱居首陽山下不食周粟遂餓
而死亦在一䖏活時一䖏死時一䖏我思與
爾同胞共乳各事其主不能早晚相隨視夷
齊之爲人豈不羞赧乎孔明曰兄所言者義
也義與忠孝三者何重瑾曰人以忠孝爲本
義不可缺也孔明曰弟教兄全忠全孝若何
瑾曰何爲也孔明曰弟與兄皆漢朝人也今
劉皇叔乃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
兄能棄東吳而事劉皇叔此全忠也想父母
墳塋皆在北方兄若歸江北早晚得拜掃祭
祀此全孝也以此忠孝爲重與弟同扶孤弱
之主此全義也兄戀江左而不以忠孝爲重
徒欲使弟以全其義不敢聴從也望兄察之
瑾思曰我來說他到被他說了我也因此不
能回荅辭孔明而起回報周瑜瑜曰若何瑾
曰吾受孫討虜厚恩安敢忘之耶盡將此言
告之瑜曰既公忠心事主不必再有多疑吾
自有伏孔明之計瑾辭歸畢竟周瑜用何計
能伏孔明且聴下回分解
周瑜三江戰曹操
周瑜思忖轉恨孔明汝直如此能言快語吾
必殺之遂徃辭孫權權曰公瑾先行孤當繼
後便起兵也瑜共程普魯肅邀孔明同行孔
明忻然從之一同登舟駕起風帆迤𨓦上水
望夏口而進離三江口五六十里船依次第
擺布已定周瑜在扵中央下寨岸上依西山
結營週廻下寨五十餘里孔明只就小舟内
安歇周瑜兮派已定使人請孔明扵中軍帳
議事時文武都聚帳下孔明至請坐定瑜曰
昔曹兵少紹兵衆兩軍相拒扵白馬官渡之
時操以何計破袁紹之兵先生深通兵法必
知其詳願賜教之孔明暗思此事見說我不
動必用計害我吾看他如何遂答曰盖聞許
攸之謀先斷烏巢之糧因此一戰以成功瑜
大喜曰先生之言極是今操兵八十三萬予
有三萬安能拒之必須先斷操之糧然後可
破令人探知操軍糧草皆屯聚鐵山素知先
生久居漢上地理熟知彼皆各爲主人之事
有勞先生率領關張子龍之軰吾亦助兵千
餘星夜徃聚鐵山斷操糧道此行勿惧孔明
忻然領命便辭周瑜而去衆官皆散獨魯肅
問瑜曰公使孔明何意瑜曰欲殺之恐惹人
笑故借操之手先除後患肅乃來見孔明看
他知也不知孔明畧無難色整點軍船要行
肅不忍以言釣之曰此去可成功否孔明咲
曰吾水戰步戰馬戰車戰各盡其妙何愁功
蹟不成非比江東諸公周郎盡一能耳肅曰
吾與周郎誰能孔明笑曰吾聞江南小兒有
言伏路把關饒子敬臨江水戰說周郎公等
扵平陸但能伏路把關周公瑾只堪水戰不
能陸戰耳肅以言回報周瑜瑜大怒何欺我
只能水戰也不用他去吾自引一萬馬步軍
直徃聚鐵山斷糧道如何肅以言回報孔明
孔明笑曰公瑾令吾斷糧者實欲令曹公殺
吾耳吾故片言戲之公瑾便容納不下目今
用人之際只願吳矦與劉使君同心則大事
成矣如各相害則事休矣操多謀者也他平
生快斷人糧道今如何不以重兵隄備公瑾
若去則必就擒可先决水戰挫動北軍銳氣
别尋妙計破之望子敬善言以告公瑾爲幸
魯肅以言回報周瑜瑜摇首頓足曰此人見
識果勝吾矣今日不除之日後吾必被他算
矣肅曰目今大軍相拒之時望以國家爲重
瑜然之却說劉玄德分付公子劉琦守江夏
遂引兵徃夏口登程遥望江南岸旗旛隱隱
戈戟重重料是東吳已動兵矣玄德盡把江
夏之兵屯扵樊口住扎令人登高望之回報
曰南岸盡是東吳家戰船北岸隱隱烟火不
絶乃青州徐州之兵玄德聚衆言曰孔明一
去杳無音信不知就裏如何誰人可去探聴
虚實回報糜竺曰某願徃玄德乃備羊酒禮
物嘱付糜竺曰當應機䖏變竺駕小舟順流
而下逕至周瑜寨軍士報瑜曰劉豫州使糜
竺至慰勞將軍瑜召入竺再拜致玄德再三
相敬之意獻上酒禮瑜受之就待糜竺竺告
瑜曰孔明來結好東吳共破曹操竺欲見孔
明一面瑜曰今軍已臨敵吾欲親徃見玄德
而會爭奈任重不可片時離也若豫州肻枉
駕來臨深慰所望别有他事自當面告且孔
明與我定計破曹豈可便去也竺應諾遂辭
下船而回肅曰公欲見玄德何意瑜曰玄德
世之梟雄今若不除之乃東吳之大患吾非
爲一己之私實爲國家也魯肅勸之不從遂
傳密令如玄德至先埋伏刀斧手五十人扵
壁衣中吾擲盞爲號便出下手却說糜竺回
到樊口寨中來見玄德將周瑜欲待會面之
事說了玄德便教收拾快舡一隻只今便行
雲長諫曰吾疑周瑜多謀之士又兼無孔明
之書其中必詐不可去玄德曰我今結託扵
東吳共破曹操他欲見我我若不徃非同盟
之意也兩相疑惑事不諧矣雲長曰兄長堅
意要去弟亦同去張飛曰我也跟去玄德曰
只着雲長跟隨我去弟與子龍守寨簡雍固
守鄂縣我去便回乃乘小舟雲長并從者二
十餘人飛奔棹舟而來至寨口玄德觀艨艟
闘艦旌旗甲兵左右分布整齊看了心中甚
喜軍士飛報周瑜瑜問多少船到報曰只有
一隻船從者二十人瑜咲曰此人命休矣嘱
付埋伏刀斧手遠遠相接玄德引雲長二十
人直入步行到中軍帳周瑜出轅門相接而
入帳中敘禮已畢請玄德上坐玄德曰將軍
名傳天下世之俊傑劉備區區之才安煩將
軍之重禮耶乃分賔主而坐周瑜取酒相待
却說孔明偶來江邉見說玄德與都督相會
吃了一驚急入中軍帳正遇魯肅肅與孔明
乃携手而入偷目先視周瑜面有殺氣兩邊
密排壁衣孔明思之吾主休矣回視玄德談
笑自若看玄德背後一人按劒而立乃雲長
也孔明喜曰吾王無危矣料周瑜懼怕雲長
必不敢下手孔明不入復回舡上江邉伺候
周瑜起身把盞猛見雲長在背後忙問曰此
何人也玄德曰乃吾弟關雲長曰瑜曰莫非
向日斬顔良文醜者乎玄德曰是也周瑜汗
流滿臂就與把盞又飲數盃玄德問曰將軍
今拒曹操得戰卒幾何瑜曰三萬耳玄德曰
安可敵曹操八十三萬大軍也瑜咲曰兵多
將廣何足愳哉瑜三萬人足可以用豫州試
看吾破之如摧朽木耳玄德羞慚而謝之忽
見魯肅入玄德曰子敬可請孔明說话瑜曰
只待破了曹操此時與孔明相見也玄德惶
恐而謝雲長目之玄德會其意乃辭瑜曰備
暫告别破敵收功之後專當拜賀瑜亦不留
送出轅門玄德至船邊忽見孔明孔明曰主
公知今日之危乎玄德曰不知孔明曰若無
雲長已遭瑜之難矣玄德方省悟問孔明曰
若何孔明曰若某雖居虎口安然如泰山今
主公但收拾船隻軍馬十一月二十甲子日
後爲期可教子龍駕小舟扵南岸邊等候切
勿有悮玄德問其意孔明曰但看東南風起
亮必還矣主公可速開舡孔明自回玄德開
船行不數里上流䖏放下五六十隻船來玄
德慌忙看時船頭上一人乃張飛也恐怕哥
哥有失特來遠接遂乃同回却說魯肅問瑜
曰公瑾今日何不下手瑜曰關雲長世之虎
將也行坐相隨吾若下手他必來害我也肅
愕然有人報曹操遣使至瑜喚入使人呈上
書看時封皮云漢大丞相書付周都督開拆
瑜大怒更不開看扯碎擲地喝斬使者肅曰
兩國爭戰不斬來使瑜曰斬使以示威也將
首級付從人回去瑜曰操賊必興兵矣當日
彂放令甘寧爲先鋒韓當爲左翼蔣欽爲右
翼瑜自部領諸將接應來日四更造飯五更
開船戰具砲石一應完備却說曹操聴得周
瑜斬了他使人毁了他書心中大怒便喚蔡
瑁張允一班兒荆州降將爲前部操自爲後
軍四更造飯五更開船時建安十三年十一
月初一日平風靜浪北軍大進正使船到三
江口南船已擺開旗旛中一員大將坐在船
頭上大呼曰吾乃甘寧是也敢有决戰者即
上船來蔡瑁大怒便喚弟蔡𤪠前進鼓譟呐
喊𤪠大呼曰吾乃大將蔡𤪠也甘寧執箭扣
滿弓望蔡𤪠射之應弦而倒寧驅船大進萬
弩齊彂北軍不能抵當船左邊蔣欽在邊韓
當直撞入北軍隊中來捉曹操未知曹操性
命如何
羣英會瑜智蔣幹
却說甘寧一箭射死蔡𤪠三路戰船縱横於
三江水面掩殺北軍箭似飛蝗砲石如雨韓
蔣二將見後軍船盡是青徐之兵素不曾習
水戰大江水面上戰船一擺早立脚不住安
能奮武揚威扵是甘寧催兩路船殺透後軍
周瑜又催船助戰從己時至未時北軍都退
中箭着砲者不計其數周瑜雖精扵水戰便
利惟恐寡不敵衆遂下令鳴金收住船隻北
軍盡回青徐兵不諳水戰者溺死極多操登
旱寨再整軍士喚蔡瑁張允責之曰東吳兵
少你如何反敗是汝等不用心耳且免汝一
畨後再如此必按軍法蔡瑁曰荆州水軍久
不操練柰有多半北軍不識水利見南軍一
擊便慌如今先下水寨令北軍在中水軍在
外每日教習水軍精熟方可用之操曰伱既
是水軍都督取便區䖏而行何必禀我張蔡
二人自去訓水軍沿江一帶分二十四座水
門以大船居扵外以爲城廓小船居於内可
通徃來至晚點上燈照得天心水面上下通
紅旱寨三百餘里烟火不絶搬糧運草車仗
相接曉夜而行却說周瑜得勝回寨一面差
人報吳矦以甘寧爲第一功韓當蔣欽次之
餘皆賞賜已畢瑜乃當夜登高觀望西邉一
征通紅火光接連天地瑜問之左右荅曰此
是北軍燈火之光也瑜亦心驚當夜收拾一
隻樓子船〈即戰船〉吾親自去觀看操軍水寨隨
行有魯肅黄盖等八員將皆帶强兵硬弩一
齊上船兩邉青布爲幔排列二十餘人上帶
鼓樂迤𨓦前進至操寨邉日當卓午瑜命下
了矴石樓船上鼓樂齊奏瑜暗窺他水寨大
驚云此深得水軍之妙也問水軍都督是誰
左右曰蔡瑁張允瑜曰原久居江東諳習水
利將士吾何計先收此二人然後可以破曹
瑜在船上飲酒看玩水寨時曹軍看見慌報
曹操操教縱船擒捉周瑜瑜見旗號從水寨
中起急教收起矴石兩邉四下都一齊輪轉
櫓棹望江面上如飛而去比及曹軍水寨中
船出南船已離了十數里遠追之不及急回
報曹操操言昨日輸了一陣挫動銳氣今被
他深闚吾寨栅吾用何計破之言未畢忽扵
帳下一人出曰某自幼與周郎同囱交契如
親昆仲憑三寸不爛之舌徃江左說此人來
降共擒劉備若何曹操大喜視之乃九江人
也姓蔣名幹字子翼見爲曹操帳下幕賔操
問曰先生果與周公瑾交厚乎幹曰丞相放
心幹到江左必要成功操問要何物將去幹
曰只消一童隨徃二僕駕舟其餘不用操甚
喜置酒與蔣幹送行幹綸巾布袍駕一隻扁
舟迳到瑜寨中命報覆云故人蔣幹特來相
訪周瑜正在寨中議事忽報蔣幹至瑜笑謂
衆將曰說客至矣與衆將附耳低言如此如
此衆皆應命而去瑜整衣冠引從者數百皆
錦衣花帽前後簇擁瑜步行遠遠迎接蔣幹
幹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來瑜教從者擺列
扵兩下瑜慌忙拜而迎之幹曰賢弟别來無
恙瑜應聲荅曰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生受爲
曹操作說客耶幹愕然良久曰吾與足下間
别久矣近知威鎭江東名揚華夏故來敘舊
以觀其志何疑吾作說客耶瑜曰吾雖不及
師曠之聰聞絃歌而知雅意也幹曰足下視
人如此吾告退瑜笑而撫其臂曰吾但嫌兄
與曹氏作說客既無此心何去速也遂入帳
上敘禮畢坐定令左右請江左英傑與子翼
相見少時面前設金銀器皿光射眼目文官
武將各穿錦繡之衣帳下小將盡披銀鎧分
兩行而入瑜都教相見已畢就教列扵兩傍
而坐奏軍中得勝之樂輪換行酒瑜告諸將
曰此是吾同窻友兄也雖從江北到此却非
是曹操家說客衆等勿疑遂喚子義曰〈子義太史〉
〈慈之字也〉可佩吾劒作明甫今日置酒但敘舊日
交情耳如有但題曹操并東吳軍旅之事者
可立斬之太史慈軒昂應諾按劒坐扵席上
蔣幹聞之如坐針氊周瑜曰吾自領軍以來
點酒不飲今日見了心腹故友又無疑忌當
飲一醉吾兄開懷座上觥醻交錯但是一箇
起来把盞必須誇其才能周瑜大笑而暢飲
酒至半酣瑜擕幹手同步出帳外瑜左右軍
士皆全粧貫帶持戈執戟而立瑜曰吾之小
卒頗雄壯否幹曰虎狼之兵也引幹到帳後
一望糧草堆積如山瑜曰吾之糧食頗足備
否幹曰兵精糧足名不虚傳瑜又大笑引幹
看營中軍器鞍馬瑜佯醉大咲曰想周瑜與
子翼同學業時不曾望有今日矣幹曰以賢
弟高才實不爲過瑜執幹手曰大丈夫䖏世
遇知己之主外託君臣之義内結骨肉之恩
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假使蘇秦張儀更
生陸賈酈生復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
動吾鐵石之心也况今時章句腐儒欲一面
之詞等閑難說我耶言罷大笑此時蔣幹面
如土色心似刀錐瑜又邀入帳上會諸將再
飲又指諸將曰此皆江左之豪傑今日此會
羣英會耳飲至天晚點上燈燭瑜自起舞劒
作歌衆拍手而和之歌曰
大丈夫䖏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業
成王業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兮吾將醉吾將醉兮舞霜鋒
歌罷慷慨滿坐盡歡獨有蔣幹寸心欲碎夜
已更深幹辭不勝酒力矣瑜挾幹臂曰日久
不與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瑜本不醉佯
推大醉同幹入帳共寢瑜衣不能解帶嘔吐
狼籍扵床上是夜蔣幹如何睡得着竊聴之
時軍中鼓打二更起視殘燈尙明看周瑜時
鼻息如雷幹觀帳内卓上一堆文書幹偷視
之皆是徃來書信内有一封上寫張允蔡瑁
謹封幹大驚暗讀之書云
某等降操非圖仕祿皆勢迫耳今已賺北
軍困扵寨中但得其便即將操賊之首獻
扵麾下早晚人到便有關報謹此敬覆希
冀照察
幹思曰原來蔡瑁張允結連東吳將書暗蔵
扵衣内忽周瑜翻身幹急滅燈就寢瑜口内
含糊曰子翼公我數日之内教你看操賊之
首幹勉强應之瑜又曰又翼且住教你看操
賊之頭及幹問之瑜又推睡着幹伏在床上
看看四更只聴的有一人入帳喚曰都督醒
否周瑜故做夢中忽覺之意乃問那人曰床
上睡着何人荅曰都督請子翼共寢何謂不
知瑜懊悔曰吾自來不曾飲醉昨日醉後失
事不知說甚言語否那人曰江北有人至此
瑜喝低聲便喚子翼蔣幹却推睡着瑜潛出
帳幹亦竊聴之有人在外曰張蔡二都督道
急切不得下手後面言語頗低聴不真實少
刻瑜入帳又喚子翼蔣幹只推睡着瑜解衣
就睡幹尋思周瑜是箇有精神的人天明尋
書必然泄漏睡至五更幹起喚周瑜瑜又推
睡着幹戴上巾帽潛步出帳去喚了小童迳
出轅門軍士問先生那裏去幹曰吾在此恐
悮都督事權且告别軍士亦不阻當幹下船
飛奔江北岸來見曹操操問先生幹事若何
幹曰周瑜心如鐵石不可說也操怒曰事又
不濟反被東吳之笑幹曰雖不能說周瑜却
與丞相打聴得一件事乞退左右幹將上項
事逐一說與曹操操大怒曰二賊如此無禮
恐走透消息即便喚蔡瑁張允至帳下操問
曰進兵如何瑁曰軍練未熟不敢輕進操怒
曰軍若練熟首級獻扵周郎矣張蔡二人不
知其意驚慌不能回荅喝令武士擒獲斬之
須臾獻頭堦下衆皆入問其故操方省悟吾
中計矣〈雖是中了計操不肯認錯〉乃與衆將曰此二人怠
慢軍法遷延日久吾故斬之衆皆嗟吁不已
而出曹操扵衆將内選毛玠于禁爲水軍都
督以代二人之職其餘諸將皆不更換細作
探知報過江東周瑜大喜曰吾所患者此二
人耳畧施小計盡以剿除吾無憂矣肅曰都
督如此用兵何愁曹操不破乎瑜曰吾料諸
將不知其計獨有諸葛亮勝如吾見想此謀
亦不可瞞也子敬試以言釣之看他知也不
知便當回報肅來釣孔明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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