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四書集編 (四庫全書本)/全覽2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全覽1 四書集編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編卷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盡心章句上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旣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存謂操而不舍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殀壽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殀壽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脩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已矣知天而不以殀壽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脩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問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勢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此心本來無有些子不備無有些子不該須是盡識得許多道理無些子窒礙方是盡心○此心本來虚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昬而不能盡知此聖賢所以貴乎窮理○萬理雖具於吾心須使敎他知始得○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若未能知性便欲盡心何處下手○或以私意脫落無有渣滓為盡心者先生曰若如所論即不知却如何說存心兩字兼旣未知性即是於理有所未明如何便到得這田地邪此處一差便入釋氏見解矣況知者有漸之辭盡者無餘之義其意象規模自應有先後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底○問知其性則知天矣曰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箇大底人人便是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問存心養性以事天曰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心性皆天之所以予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所以事天也夫心主乎性者敬以存之則性得其養而無所害矣○又問云云曰天敎爾父子有親便用眞箇有親天敎爾君臣有義便須眞箇有義不然便是違天○嘉定史官陳武作楊文靖公傳論曰龜山發明孟子盡心知性之說曰此心明白洞達廣大靜一惟能體㑹至於了然斯可以言盡盡其心自然知性大抵學者必先知仁知仁則知心知心則知性横渠西銘蓋欲學者之知仁也先生没後二三十年諸儒之明道蓋冇為世之所尊者矣其間講之不精者顧以能知性則能盡心彼其不達洪範之言思大學之言知中庸之論明而舛逆心性之說故從之者俱無自得之學著作佐郎李道傳辨之曰史官所斥能知性則能盡心為講之不精者朱先生集注說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則知天矣舊說謂盡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前輩皆從之而先生異焉蓋先生說經獨得聖賢本心故舊說雖善而攷之文義有所未恊則弗從以為非聖賢當日立言之本意故也孟子此章信如舊說當云盡其心則知其性矣知其性則知天矣而後文義相恊今乃不然故先生别案本文更定今說文義旣恊理致自明史官顧以為講之不精何也且心性天三言者何謂也程子曰自理言之謂之天自稟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者言之謂之心三者蓋所從言之異耳要之性即理也理則一而已矣故凡能盡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苟不知之若之何其盡之旣知之矣則所謂天者豈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學者每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謂必先盡其心而後可以馴致其極以知天性殊不知性與心初無間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謂知性故能盡心者於義為得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後者是失其先後之倫也集注云云於心性天三者之說可謂條理别白指趣分明讀者可以曉然無疑矣而史官顧謂其舛逆心性之說何哉洪範言思與此不類若大學之言知中庸之言明大抵皆以知為先集注先謂必能知而後能盡者正與之合史官顧謂其不達於此何哉○又案孟子此章心性二字純指道心徳性而言至云動心忍性則心固道心性即指氣稟食色之性矣○張思叔詬罵僕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桎梏死者非正命也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舍上聲○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南軒曰富貴利達衆人謂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蓋亦有巧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見其無益於得也然則亦可以已矣○趙氏曰言為仁由已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之内也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強而無不利矣其為樂孰大於是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強上聲○強勉強也恕推已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強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有餘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反身而誠蓋知之已至而自然循理所以樂強恕而行是知之未至且恁地把捉勉強做去少間到純熟處便是仁○問反身而誠是大賢以上事強恕求仁是學者身分上事否曰然○又曰反身而誠只是箇真知真實知得則滔滔行將去見得萬理與我為一自然其樂無涯所以伊川云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正此意也○萬物不是萬物之迹只是萬物之理○橫渠曰萬物皆備於我矣言萬物皆素定於我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故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若不是實做工夫到這裏如何見得恁地○誠是有此理檢校自家身分是無欠闕事君眞箇忠事親真箇孝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樂孰大於此○反身而誠孟子之意主於誠字言反身而實有此理也為父而實有慈為子而實有孝豈不快活若反身不誠是無此理但有恐懼而已豈得樂哉○未至於反身而誠處且逐事要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更好仔細看這般處○不可將恕事低看了求仁莫近於怒恕字甚𦂳○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旣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趙氏曰人能恥已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有恥辱之累矣○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恥者吾所固有羞惡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繫為甚大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為機械變詐之巧者所為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為得計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為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已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則相成蓋亦各盡其道而已○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鈎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說也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也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徳樂義見於行事之實也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已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實○此章言内重而外輕則無徃而不善○南軒曰宋句踐之好遊謂遊於世如歴聘之類意句踐之為人徇名而外求者孟子語之以遊使求之於吾身而已云云道言體義言用互相明耳云云其曰脩身見於世者言脩其身而其徳名自不可掩非君子之修身欲以自見於世○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智者也蓋降衷秉彞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於敎而自能感發以有為也○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為事○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穀乗屋之類是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惡之類是也蓋不得已而為其所當為則雖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驩虞與歡娯同皡皡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為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所謂皡皡如也庸功也豐氏曰因民之所惡而去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為也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歴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歴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濵而器不苦窳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是其徳業之盛乃與天地之化同運並行舉一世而甄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其罅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為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謂有仁之實而為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善政不如善敎之得民也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徳齊禮所以格其心也善政民畏之善敎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敎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上聲下同○孩提二三歳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達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南軒曰良云者有本然之義有善之義蓋其本然者無非善也不學而能不慮而知則無一毫人為加乎其間天之所為而性之所有也孩提知愛其親及長知敬其兄此其知豈待於慮乎其能豈待於學乎此所謂良知良能也然下文獨言知者蓋知常在先也愛敬者良心之大端蓋親親為仁敬長為義人道不越是而已能存是心而達之則仁義之道不可勝窮矣雖然人之良能良知如飢而食如渴而飲手執而足履亦何莫非是乎何孟子獨以愛親敬長為言也蓋飢食渴飲手持足履之類固莫非性之自然形乎氣體者也形乎氣體則有天理有人欲循其自然固莫非天理毫釐之差則人欲亂之矣若愛敬之所發乃仁義之淵源故孟子之所以啓告之者専指夫此揭天理之粹以示人也若異端舉物而遺則天理人欲混淆而莫識其源為弊有不可勝言者矣○愚案達之天下二先生之說少異當詳之○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居深山謂耕歴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虚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可勝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術知者術之知疢疾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南軒曰疢疾謂憂患也蓋人平居無事之時漠然不省者多矣惟夫疢疾加焉則動心忍性有以感發故徳慧術知由此而生以孤臣孽子觀之可見孤臣孽字操心危慮患深危故專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審而不敢忽專精之極故於事理能有所通達也然所謂徳慧術知蓋有小大所謂達者亦有淺深要之由憂患而有所發則一也然則處安樂之地者誦斯言可不思夫逸豫之溺人而深求所以戒懼乎當憂患之際者誦斯言可不念其為進徳脩業之要而自勉勵乎○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恱者也阿徇以為容逢迎以為恱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恱者也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恱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没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龍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冇四等容恱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南軒曰以事是君為容恱者慕爵禄而從君者也以安社稷為恱者則志存乎功業者也與為容恱者固有間矣然未及乎道義也蓋志存乎功業則苟可就其功業而遂其志則亦所屑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義而已故雖有蓋世之功業在前可為而在我者有一毫之未安則不敢徇也蓋功業一時之事而良心萬世之彞故也所謂天民者必明見夫達而其道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蓋其所主在道而非必於行也謂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生此民之理也天之生民也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達故謂之民大人者即天民之得時得位者也若伊尹之在莘野則為天民出而佐商則為大人也正已而物正者已正而物自正也秦漢而下其間號為賢臣者極於以安社稷為恱而已語夫天民之事業則鮮矣○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旣得之其樂可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程子曰人能克已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得天下英才而敎育之三樂也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已者敎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旣得之其樂為如何哉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係於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逺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發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蓋氣稟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徳者能之○又曰言四者本於心而生色也孟子非自及此焉能道到此○又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故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也○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行道固君子之所樂但其用其舍於我性分本不相闗進而大行退而窮居於我性分之内初無加損○問君子所性曰此是說生來承受之性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著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㫁了𨙻根便無生意其色睟然都從𨙻根上發出來性字從心見得先有這心便有許多道理在裏○四體不言而喻若曰不待安排而自然中節耳○南軒曰四者具於性而根於心猶木之著本水之發源由是而生生不息焉仁義禮智根於心而生色於外充盛著見自不可揜故其睟然之和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涵養擴充積久而熟天理融㑹動容周旋無非此理而内外一也不言而喻言其自然由於此而無待防檢耳○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蓋反○已歸謂已之所歸餘見前篇五𠭇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𠭇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衣去聲○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敎之樹畜𨗳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田謂百𠭇之田里謂五𠭇之宅樹謂耕桑畜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敎導之使可以養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敎民節儉則財用足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門户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虔反○水火民之所急冝自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此言聖人之道大也東山蓋魯城東之髙山而太山則又髙矣此言所處益髙則其視下益小所見旣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難為水難為言猶仁不可為衆之意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程子曰日月之明有本故容光必照君子之道有本故無不及也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也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至也○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孳孳勤勉之意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蹠盜蹠也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纔出於善便以利言也○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為我之為去聲○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放上聲○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其頂也放至也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於二者之中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苟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苟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鬭而不知閉户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回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又曰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孟子所論子莫執中者文同而意異蓋精一與道心之微則無適而非中者曰允執則非徒然而執之矣子莫之執中則其為我不敢為楊朱之深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間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權而無不中中之死者則非學乎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言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游移前却以適於平蓋所以節量仁義之輕重而時措之非如近世所謂將以濟乎仁義之窮也○案孟子曰執中無權猶執一也程子亦曰欲知中庸無如權今以經傳言權之義附於此○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未可與立未可與權○朱子曰可與者言其可與共為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楊氏曰知為已則可與學矣學足以明善然後可以適道信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權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不仆矣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愚案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為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說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黄氏曰程子言權只是經或問云權經亦當有辨何也曰是各有所發明也經常也權變也常者一定之理變者隨時之宜遇事之常則但當守一定之理遇事之變則不得不小有移易以就夫㩲權與經不可無辨或問之說然也然天下之理惟其當然而已當經而經當然也當㩲而權亦當然也則權雖異於經而以其當然則亦只是經此程子之說然也有或問之說則經權之義始明有程子之說則經權之義始正先儒明道之力至是而始備矣○南軒曰事事物物莫不有中中者天理當然不可過而不可不及者也毫釐之差則失之矣何以取中而不失乎所以貴於能權也權者權其輕重而適乎此之謂君子所以貴於時中也或者不知權之所以為中乃以為反經合道夫經者道之所謂常也權者所以權其變而求合乎經也旣反經矣尚何道之合乎○愚案公羊傳桓十一年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九月宋人執鄭祭仲祭仲者何鄭相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其為知權奈何祭仲往省于留塗出于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心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古人之有權者祭仲是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反經之說始此祭仲身為人臣而廢君立君若舉碁然謂之有善可乎公羊此言蓋聖經之稂莠人心之蟊賊學者不可不察然則董仲舒所謂守經事而不知其權遭變事而不知其冝者何如也曰此為不知春秋而言也蓋春秋王道之權衡處常則用經遭變則用權其用權也乃所以求合乎經也漢儒之論經權惟此為最粹大抵為學必先知經知經而後可以語權不知經而遽語權未有不流於變詐者也故張子以學未至而語變為操術之不正信以夫○孟子曰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飢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飢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飢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人心亦皆有害趙氏謂人心為利欲所害此說甚長愚謂飢渴害其知味之性則飲食雖不甘亦以為甘利欲害其仁義之性則所為雖不可亦以為可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南軒曰人心虗明知覺萬理森然其好惡是非本何適而非正惟夫動於私欲則有所忿懥有所恐懼有所好樂有所憂患而其正理始昧矣人能正其心不使外物害之如飢渴之害於口腹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介有分辨之意柳下惠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憫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微顯闡幽之論也○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仞同○八尺曰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吕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南軒曰天下之事為之貴乎有成云云今夫士之為仁義固當循循不已以極其至若用力雖勞未有所臻而畫焉則亦不得為成人而已○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或曰蓋歎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說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恱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恱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餘見前篇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禄謂之素餐此與告陳相彭更之意同○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間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孟子曰尚志尚髙尚也忘者心之所之也士旣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髙尚其志而已曰何為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惡平聲○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又曰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蓋未見於所行而方見於所存也o南軒曰尚志者以立志為先也主乎仁義所謂志也不主乎仁義則倀倀然何所據乎謂之志不立可也殺一無罪非其有而取之舉二事欲其推類而知仁義之所存也夫殺一無罪而非仁由是而體之則仁之所以能愛者可得而推矣非其有而取之為非義由是而體之則義之所以為宜者亦可得而推矣居仁由義居則不違由則不他也居仁則體立由義則用行大人之事不越此而已矣學者可不以尚志為先乎○黄氏曰論語一書未嘗以仁義對言而孟子言仁義者不一而足蓋夫子敎人無非仁義之道使人油然入於仁義而不自知也孟子憫斯世之迷惑故開闗啟鑰直指人心而明告之也五常百行皆性所有而獨言仁義者何也仁義蓋其緫名而五常百行其支派也○王子墊者必當時國君之子天子諸侯之子其未命者皆曰士觀其所問與孟子所告則其人必有志者也殺一無罪則非仁非其有而取之則非義方是時天下之戰國七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其戮及無罪者衆矣此不仁之甚也侵人土疆奪人寶貨非其有取之者衆矣此不義之甚也然當時之君忍於為此未必知其為不仁不義也故孟子斥而言之使以不仁為戒而所居常在乎仁以不義為戒而所由常在乎義如此則大人之事備矣衍義○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捨食音嗣○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廉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禄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廉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南軒曰簞食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則不受謂斯人也一旦而遇萬鍾之禄苟惟不義則必不受也可乎蓋人之難知也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固不可也於陵仲子以兄之禄為不義辟兄離母處於於陵齊人髙之以謂若斯人者不義而與之齊國亦將必不受也孟子以為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蓋孟子以人倫之際察之而知其不可信也人之所以為人者莫大於人倫所謂親戚君臣上下是也今仲子廢親戚君臣上下而欲以潔其身飾小廉而妨大德其不知義固已甚矣又烏能不受不義之齊國乎古之善觀人者必於人倫之際察之而其人之得失淺深可槩見矣四岳之舉舜則曰克諧以孝而已堯之降舜以二女觀其嬪于虞而已此舜之所以聖也兾缺與其妻相待如賓而臼季知其能治民茅容殺牲先奉其母而郭林宗知其可以成徳是亦善觀人者也若仲子廢天倫而徇私意以其小亷信其大節烏乎可哉○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皋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孟子曰執之而已矣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桃應問也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然則舜如之何桃應問也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南軒曰善發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以後世利害之見論之則謂天下方歸戴於舜而賴其治舜乃舍而去之得無廢已成之業而孤天下之望乎此不知天理之言也聖人所以為治者循天理而已若汨於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存則雖舜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舜竊負為狂是未之思也又以為臯陶既執瞽瞍舜烏得而竊之是又未之思也臯陶執瞽瞍於前使舜得以申竊負之義於後乃是天理時中能全夫君臣父子之義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案程子以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為格物致知之一事然處事之方不過本之以義理而參之以時與勢而已湯之以義制事易之義以方外中庸之時中是也各已散見諸篇獨此一章其事乃天下之至難而聖賢處之曲盡其道此即處事之大法也又朱子嘗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乃處事之要學者誠能每事以義為的而權其輕重可否之宜不雜以世俗利害之私則庶乎應酬事物有餘裕矣○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范齊邑居謂所處之位養奉養也言人之居處所係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孟子曰張鄒皆云羨文也王子宫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廣居見前篇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吾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虚拘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也拘留也○南軒曰此章言交際之道若徒食之而愛心不加焉徒愛之而敬心不加焉則與豕交獸畜無以異蓋人道之相與以敬為主夫必有是恭敬而後幣帛以將之蓋恭敬者先存於幣帛未行之前者也若無是恭敬則幣帛何所施乎雖然幣帛者所以將其恭敬者也恭敬存於中而儀物實於外此君子之道所以為内外之宜文質之中也若恭敬之心雖存而無以實之扵外君子亦惡夫虚拘也昔夫子解驂以賻舊館人之喪曰吾惡夫涕之無從蓋是意也夫古人於交際之道豈偶然哉故有燕饗之禮焉有贄獻之禮焉有問遺之禮焉此皆其恭敬之所生焉恭敬為之主而其節文品式森然備具而又有貴賤貧富之不同小大多寡之或異是皆天之所為也若昧乎此不陷於豕交獸畜則或失之虚拘皆非君子之道也○二先生釋恭敬無實之語不同正當參攷○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蓋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後可以踐其形而無歉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蓋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南軒曰有是形者皆可以踐形其曰可以者猶言事親若曽子者可也言至於聖人而始得為能踐其形也然則冇是形者皆可以為聖人其不為聖人者以其不能踐之故耳○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朞之喪猶愈於巳乎已猶止也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敎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紾戾也敎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戾而喪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敎之以孝弟者如此蓋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之也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於嫡母而不敢終喪其傅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喪也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案儀禮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縁既葬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𦵏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言王子欲終喪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喪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則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敎者五下文五者蓋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有如時雨化之者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殖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敎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曽是已有成徳者有達財者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敎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有荅問者就所問而荅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有私淑艾者艾音乂○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敎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敎也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南軒曰記曰當其可之謂時所謂冇如時雨化之者也言如時雨之造化萬物也今夫物之萌者欲發甲者欲坼於是時也而雨及之則皆得以遂矣蓋不先不後當其可而適與之會無待於彼之求也君子之敎其察之精矣於其告之得之者如物之被時雨焉其於欲達未達之間所賴者深矣龜山楊氏以為如告曽子以吾道一以貫之是也蓋曽子未嘗問而夫子呼以告之當其可也成徳者因其有徳而成之如顔閔仲弓之徒其徳之所存雖存乎其人而成之者聖人也達財者因其材而達之如賜之達由之果求之藝雖其天資所稟而達之使盡其材則敎之功也夫成徳達材荅問固在其中而又有所謂荅問者此則専為凡荅其問者也雖鄙夫之空空所以荅之者亦無非竭兩端之敎也又有所謂私淑艾者焉蓋不在於言辭之間躬行於身而觀者化焉凡動容周旋之間無非敎也君子之善治其身非為敎人也身修而敎在其中成已成物之道也其所以敎不越是五者然私淑艾者又其本也○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冝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幾音機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敎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徇學者之不能也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踊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敎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敎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竟其說躍如謂義理昭著如冇物躍然於心目之間○南軒曰公孫丑之意以為孟子之道髙大學者有難進之患欲少抑而就之庶其可以幾及而為之孳孳也夫聖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過也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視之以為甚髙而不知其髙之為中也自隘者視之以為甚大而不知其大之為常也徇彼而遷就則非所以為道矣故孟子以大匠之繩墨羿之彀率為譬夫繩墨而可改則非所以為繩墨矣彀率而可變則非所以為彀率矣君子之敎人引而不發引之使向方而發則係於彼也躍如者言其自得之如有所興起於中也蓋理義素存乎其心向也陷溺而今焉興起耳道以中為至中道而立其能者固從之其不能者亦莫如之何也已亦猶大匠設繩墨羿為彀率以示人其能與不能則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従之此正大之體而天地之情也雖然學者於聖人之言當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循其所謂繩墨彀率者而勿舍焉及其久也將自有得不然而先起求躍之意則是蘄獲助長為害祗甚矣○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隨物之名也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也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以道從人妾婦之道○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荅何也更平聲○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來學者也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荅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専所以不荅也○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夫意之不誠者○南軒曰受道者以虚心為本虚則受挾則私意先横於胷中而可告語乎故空空之鄙夫聖人未嘗不竭兩端之敎而滕更之在門若在所禮而不荅也使滕更思其所以不荅之故於其所挾致力以消弭之其庶幾乎然則孟子之不荅是亦誨之而已矣○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其進銳者其退速進銳者用心太過其氣易衰故退速○三者之弊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扵廢弛○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南軒曰理一而分殊者聖人之道也蓋究其所本則固原於一而循其所推則不得不殊明乎此則知仁義之未嘗不相須矣○天下之理一而分則殊凡生於天壤之間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之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以其理一故仁愛之仁無不徧以其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若以親親之道施扵民則親疎無以異矣是乃薄其親以仁民之道施扵物則貴賤無以異矣是乃薄其民故扵親則親之扵民則仁之而扵物則愛之合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此二帝三王之道所以異於楊墨也衍義○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恱反○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㫁乾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聦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先生因是推言學者亦有當務如孟子論今樂古樂則與民同樂乃樂之本學者所當知也若欲明其聲音節奏特樂之一事耳學者須要窮其原本放得大水下來則如海潮之至大船小船莫不浮動如講學既能其大者則小小文義自是該通若只於淺處用功則必不免沈滯之患矣○南軒曰自身以至天下皆有當務蓋天下之事未有無先後者傳曰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此所以貴乎格物也雖然孟子之所喻特言舍大而徇小者為不知務耳非謂能三年之喪則緦小功有不足察無放飯流歠則齒決有不必問也先後具舉本末畢貫此為學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孟子集編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編卷十四    宋 真徳秀 撰
  盡心章句下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恵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恵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梁恵王以下孟子荅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鬭糜爛其血肉也復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章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疏逮親○南軒曰此愛者仁之道也而有所不愛者是為私意所隔而愛之理蔽於内也善推其所為則自親以及䟽雖各有等差而愛無不加焉至於不仁者則不能推矣不能推故日以陷溺不惟無以及於人且將併與其親愛者亦不之恤此豈仁之道哉○人之情孰不愛其所親而梁恵王乃倒置若是者以貪得之心勝故天理熄滅人欲横流而至於斯極也朱子謂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疏及親斯言盡之矣嗚呼梁恵王以土地之故驅子弟以殉之故孟子譏其不仁也衍義○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春秋每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苟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䇿竹簡也取其二三䇿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杵舂杵也或作鹵楯也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從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伍曰陳交兵曰戰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好去聲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輪也千書序作百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来伐紂本為安寧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戰焉於虔反○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已之國也○南軒曰征之為言正也人望其來正已也而何戰之有哉若不志於仁而徒欲以巧力取勝則天下孰非吾敵勝與負均為殘民而逆天雖然戰陳君子之所不取而大司馬有敎戰之法何也先王之制兵亦仁政之大者所以禁暴止亂而救民之生也有兵斯有用兵之法非若後世詭譎之為也蓋明其節制一其號令使之服習而其本則出於仁義是以無敵於天下若弛兵徹禁以召外侮而曰吾好仁而已是烏所謂仁者哉○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蓋下學可以言傳上達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斲輪之意蓋如此○案莊子輪扁曰斲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之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不能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於斲輪○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說文作婐烏果仄○飯食也糗乾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已所性分定故也○南軒曰舜於窮通之際果何有哉所欲不存樂天而安命窮而在下初無一毫之虧達而在上亦無一毫之加故無適而不自得也○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言吾今然後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孟子曰古之為闗也將以禦𭧂譏察非常今之為闗也將以為𭧂征稅出入○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稅此以賦斂為𭧂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𭧂也後世為𭧂不止於闗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亂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好乘食皆去聲見音現○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乘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東坡所謂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聲於破釜正此意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問曽㑹得東坡之說否曰如此則能讓千乘之國只是好名至簞食豆羮見於色却是實情也曰然某把此一段對鄉為身死而不受一段蓋此段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南軒曰孟子此章言人之度量相越有如是其逺者夫均是人也而有讓千乘之國者有與人簞食豆羮而徳見於色者何其不侔也蓋其所存有厚薄而所見有廣狹之故耳夫能讓千乘之國亦可謂髙矣而孟子謂之好名之人者何哉蓋未能循天理之實然者則亦未免為徇其名而已如季札之徒是也季子之父兄所以眷眷於季子之立者為其賢也此公理而非私意也而季子三辭焉是未究夫當立之義非為季子之私也就隘俗論之可謂超然獨出矣而揆之以道蓋亦好名而蔽其實故也好名之人雖能讓國未免限於名若夫大賢以上循乎天理雖以舜禹受天下受其所當受而不為泰以泰伯之讓夷齊之讓讓其所當讓而不為好名故孔子稱舜禹則曰有天下而不與焉稱泰伯則曰民無得而稱焉稱夷齊曰求仁而得仁聖人之意蓋可見矣○愚案泰伯夷齊之讓與子臧季札之讓其讓則一而所以讓則不同學者所當究見其義○或問曰何以言三讓之為固讓也曰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故古注至是但言三讓而不解其目也今必求其事以實之則亦無所據矣曰何以言其讓於隱微之中也曰泰伯之讓無揖遜授受之迹人但見其逃去不反而已不知其讓也知其讓者見其讓國而已而不知所以使文武有天下者實由於此則是以天下讓也曰其為至徳何也曰讓之為徳既美矣至於三則其讓誠矣以天下讓則其所讓大矣而又能隱晦其跡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讓也非有為名之累矣此其徳所以為至極而不可以有加也曰太王有廢長立少之意非禮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赴傷毁髮膚皆非賢者之事就使必於讓國而為之則亦過而不合於中庸之徳矣其為至徳何也曰大王之欲立賢子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而非有愛憎之間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而不以為狷王季受之而不以為貪父死不赴傷毁髮膚而不為不孝蓋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此所以為至徳也與魯隱公呉季子之事蓋不同矣曰逃去可矣何必㫁髮文身哉曰先儒議論之多矣蘇氏以為讓國盛徳之事矣然存其實而取其名者亂之所由起故泰伯為此所以使名實俱亡而亂不作也此以利害言之固不足以得聖賢之心而其弟黄門又曰子貢言泰伯端委以治呉則固未嘗㫁髮文身也且漢東海王以天下授顯宗唐宋王成器以天下授𤣥宗皆兄弟終身無間言何必㫁髪文身哉此引子貢之言則其事固有不可攷者然以漢唐二事例之則亦未足以盡聖賢之心也蓋使王季之心但如顯宗𤣥宗則可若有叔齊之義則亦不能以一朝居矣使泰伯而不有以深自絶焉則亦何必致國於王季而安其位哉然顯宗𤣥宗之心其厚薄又自不同也○南軒曰三讓程子曰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夫泰伯之讓誠難知也以君之元子而棄宗國以逃身本中夏而從夷狄之為不亦冒先王之大禁歟而泰伯安然行之非聖人孰能明其為至徳也至徳謂徳之至也泰伯知文王有聖徳天之所命當使天下被其澤故致國於王季為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讓言其至公之心為天下而讓也變而止乎中非達權樂天者其孰能與於此乎惟其事情深逺故民無得而稱而聖人獨知其為至徳也或曰泰伯之心知文王得國則周必有天下乎非然也以是存心則是利夫天下者也泰伯知文王得國則天下必被其澤也至於周之有天下則泰伯豈加毫末於此哉此又不可不知也○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空虚言若無人然無禮義則上下亂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無政事則財用不足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之皆不以其道矣○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乘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来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南軒曰不仁而得國亦得其土地而已顧豈得其民人之心哉然則是終可保乎孟子之言所當深味而不可執辭以害意也○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之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君者神人之主君為貴社稷次之而民又次之乃其常也而孟子顧反言之何哉戰國之時視民如草芥不知興廢存亡皆由此出故其言若此使知民之貴甚於社稷其敢以君之貴而慢其民乎衍義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諸侯危社稷則變置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祭祀不失禮而土穀之神不能為民禦災捍患則毁其壇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恵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恵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親炙之者乎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炙親近而熏炙之也餘見前篇○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冝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案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仁者人也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此而已○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止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這人底道理將這仁與人合便是道程子謂此猶率性之謂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之人自有生意是言仁之生道也中庸說仁字又密上言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說仁者人也是切已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南軒曰仁者人也仁謂人之理人謂人之身仁字本自人身上得名合而言之則人而仁矣是乃人之道也故伊川曰仁固是道道却是緫名蓋人之生其愛之理具於性是乃所以為人之道者惟其私意日以蔽隔故其理雖存而人不能合之則仁道亦幾乎息矣惟君子以克已為務己私既克無所蔽隔而天理粹然則人與仁合而為人之道得矣○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重出○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理賴也今案漢書無俚方言亦訓賴孟子曰無傷也士憎兹多口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案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傳寫之誤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文王也詩邶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貌愠怒也本言衞之仁人見怒於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肆發語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太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尹氏曰言人顧自處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昭昭明也昬昬闇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徳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戛○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間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㫁也○南軒曰此言學者初聞善道其心不無欣慕而開明猶山徑之有蹊間也由是而體認充廣朝夕於斯則徳進而業廣矣猶用之而成路也苟惟若有若亡而不用其力則内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欲所誘向之開明者幾何不復窒塞邪然則山徑之蹊間在夫用與不用士之於學亦係於思與不思而已思則通不思則塞矣○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豐氏曰追鐘鈕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蠡者齧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鈕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跡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涂容九軌車可散行故其轍跡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跡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乆而紐絶文王之鐘則未久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論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說相承如此而豐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為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賑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恱之其為士者笑之手執曰搏卒為善士後能改行從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案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氏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愚案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賔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已其言約而盡矣○問君子不謂性曰這性字不全是就理上說口之欲食目之欲色以至耳鼻四肢之欲固是天理之自然然理附於氣這許多都従血氣軀殻上發出來故君子不當以此為主而以天命之理為主○君子不謂命命字有兩說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集注是以所稟言○性也有命焉此性字兼氣稟而言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専言其理○兩性字兩命字都不同上面性字是人心下面性字是道心上面命字是氣論貧富貴賤下面命字是理論智愚賢不肖○問君子不謂性命曰此不難解只將自家身看便見且如嗜芻豢而厭藜藿是性如此然芻豢分無可得只得且食藜藿如父子有親然有相愛者有不相愛者有相愛深者有相愛淺者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處便當勉強以致其厚在彼有薄處我當致厚以感他如舜於瞽瞍是也○問有命焉之命曰此命字却合理與氣而言蓋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節裁制又當安之於理如紂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說得一邊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稟皆命也所造之有淺有深所遇之有應有不應皆清濁厚薄之分不同且如聖人之扵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身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稟有異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但當盡性而已故不謂命○孟子此章只要遏人欲存天理故於人說性處便曰有命人說命處却曰有性○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何謂善何謂信不害問也曰可欲之謂善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有諸已之謂信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力行其善至扵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則徳業至盛而不可加矣大而化之之謂聖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無復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従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扵子敖則其有諸已者或未實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扵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而止耳○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已而已能冇諸已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扵俗者鮮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扵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之至扵神則不可得而名矣善人只是一箇渾然好人都是可欲更無些子可嫌處○問可欲之善曰為君仁為臣敬為父慈為子孝是也○有諸已之謂信謂真箇有此善若不有諸已則不可謂之信○有諸已韓文公所謂足乎已無待扵外之謂徳是也有待扵外底如伊川所謂富人多寳貧子借看之喻是也○程子曰乾聖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屬焉坤賢人之分有諸已之信屬焉一是自然一是做工夫積習而至又曰善信美大聖神是六等人可欲之謂善是說資稟好欲是别人以為可欲有諸已之謂信是說學○南軒曰云云人雖本有是善而為氣習所蔽莫之能有惟其存之久而後能實有之未有之如他人之物有諸已而後為已物也自是而不自已焉則進乎充實之地充實者充盛篤實也美者美在其中也美之所積者厚則光輝之所發者充塞而不可掩矣故謂之大然猶有大之可名至於大而化則大不足以名之程子謂未化者如操尺度以量物用之尚未免於有差至扵化則已即是尺度尺度即已蓋成乎大者也若夫神則是聖人之妙人不可得而測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是也非聖之外復有所謂神也○問大而化之之謂聖横渠謂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此則與易之擬議以成其變化同或說大猶有迹化謂使充實光輝者泯然無形迹之可見竊疑與釋氏銷礙入空之說相似不知如何先生荅曰孟子說化字與易之變化不同後說得之然非銷礙入空之謂更分别之自可見矣○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歸斯受之者閔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旣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𦊰也羇其足也言彼既来歸而又追咎其既往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扵異端距之甚嚴而扵其来歸待之甚恕距之嚴故人知彼說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及仁之至義之盡也○問逃墨歸楊云云曰楊墨皆是邪說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說尤出扵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程子曰儒者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扵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扵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扵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如楊墨亦未至扵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扵此蓋其差必至於是也○吕氏大事記曰齊宣王喜文學游說之士鄒衍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盛者數百千人是時諸子並起秦漢以後所謂六家九流特其略耳孟子荀卿列傳曰騶衍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稱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徳轉移治各有冝其語閎大不經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惧然顧化淳于髠齊人博聞強記學無所主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黄老之術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文具難施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敎楚有尸子長盧阿之吁子焉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千世主豈可勝道哉莊子天下篇曰古之人其備乎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於本數係扵末度六通四闢小大精粗其運無乎不在其明而在度數者舊法世傳之史尚多有之其在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詩以導志書以導事禮以導行樂以導和易以導隂陽春秋以導名分其數散扵天下而設於中國者百家之學或稱而道之天下大亂道徳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學者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司馬子長與莊生所談皆當深味也愚案莊生所述諸子墨翟禽滑釐其一也宋鈃尹文其二也彭蒙田駢慎到其三也闗尹老耼其四也莊周其五也恵施其六也異端之盛莫甚於此時而孟子獨深辯楊墨者或曰楊墨之禍仁義固也必若何而後為仁義也曰孟子嘗言之矣曰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是也蓋自親親而推之於民物是其理之一也明乎理之一則心無不溥而非楊氏之為我矣親親與仁民不同仁民與愛物不同是其分之殊也明乎分之殊則其施有序而非墨氏之兼愛矣聖賢正大之學異端私邪之見真霄壤也學者徒知孟子之闢楊墨而不知此章乃闢楊墨之本所由見焉○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征賦之法嵗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扵秋力役取之扵冬當各以其時若并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今兩稅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尹氏曰言寶得其寶者安寶失其寶者危O盆成括仕扵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巳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南軒曰才如辨給敏捷之頖小有才而未聞大道則必求所以用其才謂聦明智力之可以有為而不知理義之顧若是者極其才而不知所止不至扵顛覆則不已故盆成括任扵齊而孟子知其必見殺也蓋不聞道則為才所役聞道則有以為用矣所謂道者非他也理義之存乎人心者也扵此有聞則其進退語黙之際皆有所據則才有所不敢恃矣故夫人之有才本不足以為人害惟其無所本而徒用其才扵是才始足以病己甚至扵有取死之道反不若魯鈍無才之為愈也夫小有才而未聞道者身且不能保而為國者乃信而用之亡國敗家其何日之有○愚案此才與有才而驕吝之才同若所謂天之降才與不善非才之罪也不能盡其才則指其根扵性者而言如才子才難之才矣○孟子之滕館扵上宫有業屨扵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舍也上宫别宫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或問之曰若是乎従者之廖也曰子以是為竊屨来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従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余者非○或問之者問扵孟子也廖匿也言子之従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荅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従者固不為竊屨而来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苟以向道之心而来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扵聖賢之指故記之○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扵其所為義也惻隠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達之扵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南軒曰人皆有所不忍皆有所不為此其秉彞之不可殄滅也然有所不忍矣而扵他則忍之有所不為矣而扵他則為之此豈有異心哉為私欲所蔽而生道息故也若以其所不忍而達之於其所忍豈非仁之方乎以其所不為而達之扵所為豈非義之方乎達謂達於用充謂充其所有者也此章始言仁義而末獨言義何也蓋仁義體用相須者也人之不仁以非義害之也不為非義而後仁可得而存故反復再三推而言之使人知所用力也○孟子此章敎人以善推其所為也夫有所不忍有所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如無欲害人此所謂不忍也私欲一動則不忍者有時而忍矣無欲穿窬此所謂不為也私欲一動則不為者有時而為矣惟能即是心而充之害人之事固所不欲其未至於害人者亦皆不欲仁其可勝用乎穿窬之事固所不為其未至於穿窬者亦皆不為義其可勝用乎爾汝人所輕賤之稱知恥者之所不肯受此所謂羞惡之心也能自此充之則無所往而非義也大抵人之本心無不善者由其以利欲汨之而失其本心故侵尋蹉跌遂流於不善如百里之走則恥之而五十里則不以為恥曷若併嵗攘而不為乎知此而後知孟子充之之說衍義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踰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充滿也穿穿穴踰踰牆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踰之心而無不義矣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此申說上文充無穿踰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昩隠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類也餂音忝○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隠黙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踰之類然其事隠微人所易忽故特舉以見例明必推無穿踰之心以達於此而悉去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踰之心也○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古人視不下於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君子之守脩其身而天下平此所謂守約而拖博也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舍音捨○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汙壞不假修為聖之至也反之者修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微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徳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經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徳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冇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說音稅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乘去聲○榱桷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已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義程子曰孟子言養心莫害於寡欲欲寡則心自誠苟子言養心莫善於誠既誠矣又何用養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養○致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吕氏曰欲者感動於物也治心之道莫善於少欲少欲則耳目之官不蔽於物而心常寧矣心常寧則定而不亂明而不暗道之所由生徳之所自成也不存者梏亡之謂也寡欲之人則無梏亡之患矣其為人也多欲則好動而無節妄作而失常善端所由喪而天理虧焉故雖有存焉寡矣是故心者性之用也可以成性可以失性得其養則道進而徳長所以成性失其養則反道敗徳所以失性云云又曰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南軒曰有所向則為欲多欲則百慮紛紜其心外馳尚何所存乎寡欲則思慮澹血氣平其心虚寧而不存者寡矣雖然天資寡欲之人其不存焉者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則亦莫之能充也若學者以寡欲為要則當存飬擴充由寡欲以至無欲則其清明髙逺者為無窮矣○曽晳嗜羊𬃷而曽子不忍食羊𬃷羊𬃷實小黑而圎又謂之羊矢𬃷曽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𬃷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曽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𬃷曰膾炙所同也羊𬃷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肉聶而切之為膾炙炙肉也○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来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於事進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萬章間曰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曽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何以謂之狂也萬章問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巳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鄉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字皆讀作愿謂謹愿之人也故鄉里所謂愿人謂之鄉原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徳故以為徳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而痛絶之也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踽踽獨行不進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每事必稱古人邪又譏獧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當但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恱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也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徳之賊故萬章疑之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恱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徳也惡去聲莠音有○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徳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說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獧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獧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嵗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趙氏曰五百嵗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嵗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嵗若太公望散冝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散氏冝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由孔子而来至於今百有餘嵗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嵗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愚案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𢑴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歴序羣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指深哉○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南軒曰道不為古今而有加損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耳苟得其所同然則雖越宇宙與親見之何以異哉○愚案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冝生皆與斯道之𫝊命攷之臯陶謨伊訓太甲咸有一徳諸篇則二人之學至精至粹其得與羣聖之列也宜哉萊朱若誠仲虺則固伊尹之亞也太公望於書無所見惟大戴禮踐阼篇武王問道於太公望公奉丹書以入所陳者敬義仁之道其所以為文武之師者亦豈苟哉後世特以為兵家之祖葢未然也散宜生之名一見於書而傳道之事則無所攷至於獨言文王而不及武王周公則以父子同道舉文王則餘在其中故爾或者遂謂孟子有不取武王之意豈其然邪










  孟子集編卷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