増修書説 (四庫全書本)/卷20
増修書説 卷二十 |
欽定四庫全書
增修東萊書說卷二十 宋 時瀾 撰
康誥第十一 周書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作康誥酒誥梓材
成王既伐三監以商故地不遷之民封康叔爲衛侯以治之所以作三篇之書夫命康叔爲衛侯封諸侯一事耳而三篇之誥如此之詳前此命臣所未有也唐虞之命九官止一二語㣲子蔡仲之命不過一篇特於康叔而詳者葢當三監既叛之後民志未定之安危惟茲殷士國家所繋所以命之不得不詳亦時變也所謂餘民者三監既伐商之大家世族巳皆遷于洛邑其存而不遷者謂之餘民遷于洛邑者使之密邇王室式化厥訓周公以聖人躬師保之任重以君陳和其中畢公成其終不遷在商曰餘民者命康叔以訓誥之至於三篇之書以此知商民難化周公成王愛䕶保養之詳如此也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誥治
生魄三月十六日也周公初立基址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之民大和㑹而來以供洛邑之役夫斧斤版築之事不免勞民而大和㑹以赴役如文王作靈臺而庶民子來必有以感召之也要荒之外無不供役見作洛事大役重動天下之諸侯然爲諸侯者王室之大興作供役亦有公也周衰欲城成周尚有仲孫何忌㑹晉韓不信齊髙張宋仲幾衛世叔之徒皆至況成王之時乎百工者百官也播鼓舞使民之情皆和協懽悅著見功績于周士與事同也周公於是勞來慰撫廣敷大命以詔誥之自三月哉生魄至乃洪大誥治說者以爲脫簡疑洛誥之文不知其脈絡正相闗繋葢所以作新大邑于東國洛者欲遷商民使之邇王室以化厥訓也所以命康叔爲衛侯者使之撫養訓導不遷之民也兩事皆爲商民故也巳遷之民作洛邑以處之又作多士多方之書以告之不遷之民使康叔以治之又作康誥酒誥梓材之書以告之合言於此表裏所以相應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顯考文王克眀徳慎罰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用肇造我區夏越我一二以修我西土惟時怙冒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誕受厥命越厥厥民惟時敘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
周公奉承王命而作此書其意出於成王其辭則周公之於康叔如相與語也惟其本於成王之意所以謂之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者康叔諸侯之長周公之弟呼而進之先告以文王之事也言爾之大有顯徳之文考能明徳慎罰此四字深見文王之心明徳者如日月之照臨光于四方顯于西土也慎罰者兢業祗畏視民如傷也鰥寡之民常人所易侮者文王以如傷之念持不敢之心而矜憐保養如恐不及仁愛之誠自然著見公所稱皆文王之實徳也夫自古為治者亦有明斷之君然多於臨事恃其明斷微細所失不復自知私意之明非克明也文王之克明乃惟天之聰明之明知之曰明哲之明心理洞然無有障蔽克明徳慎罰不敢侮鰥寡盡天之心也庸庸祗祗威威顯民合天之徳也是以天下之人髙明煢獨如承大祭無一毫分别之心此文王明之至也凡君道人所當為隨所寓而契於理當用者則用當敬者則敬當懲者則懲生成肅殺各歸其分天何心哉此道顯然昭著暴白於民誠之不可掩也所以能肇造區夏而艱難積累修之之功自一二以始文王有至仁至明之徳我西土之人怙之如父冒之如天其視文王如天如父有怙恃覆冒之功徳之昭升聞于上帝帝休美之文王之徳敷達于上帝之時葢與天爲一矣此周公見文王之深也天既休美文王故大命之天之大命本於無心莫之爲而爲者天之命也遂以殪戎殷之責付於文王大勲未集武王成其創始之意終能大受天命萬國兆民各安其居而咸有次序終不負於天之責夫文王開創於其始武王克勤於其終原其所本固天命文王而終天命成王業者乃寡兄武王懋勉所致周有天下艱難如此故汝康叔小子得於此東土而爲諸侯此深警康叔使知所自勉也康叔臨衛茍以爲分土受封一代常典則此心慢易矣必思夫得爲諸侯之所自來則今日安可不勉一篇之精神盡在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兩語提起康叔不敢輕易之心自然感動奮𤼵勉厲而不敢忘矣文王三分有其二終身以服事殷後之言肇造者集大命者皆曰文王見天命人心巳在文王武王承之自有不得不然者
王曰嗚呼封汝念哉今民將在祗遹乃文考紹聞衣徳言徃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訓别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𢎞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康叔聞周公之言固巳悚動周公又嘆息而言之使念其告戒之意今商之民在康叔能率行文王之事耳何者民見文王之子來臨爲侯必以能祗遹文王之事望之祗遹者敬而述之也商民之望如此爲康叔者當紹其所聞使承續而不間斷夫文王爲之父武王周公爲之兄聞父兄道徳之言熟矣一旦出侯所臨既新則舊聞不相承續而道德之㫖日忘矣如人在父兄之側所聞必正離父兄之側則異聞或有以害其正者康叔於此當佩服先王之道徳言日夕覆被在身使所聞相紹則足以副民之望此周公告康叔之至切也爾之所徃商之故地也商賢聖之君六七作遺風舊典豈無存者必於其地敷而求之況商民之情素安乎商先哲王之訓循而行之必可以保乂商民矣又當求商耉老成人之訓商賢聖之君必有老成人爲之輔就而詢焉廣大深逺而思惟之葢老成之言初若無味思惟至於廣大深逺方有所得如武帝忽申公之言申公誠耉成人矣武帝少丕逺惟也宅心知訓者人心未宅則一念潰亂雖有老成之言無由知之言之精微聽而不悟未造閫域則閫域之中固不知也惟有所宅則有所知虛靜而不礙故也康叔所見所聞不爲不至矣既巳承續佩服文王之訓又廣敷求商先王之典又逺惟商耉老成人之訓家之所聞紹之不忘商土之遺風舊典復不失墜可以足矣猶以爲未也復使之别求羲皇堯舜禹湯之法此工夫無窮也後世之人或守其師之一說或信其書之一義自以爲有餘與周公告康叔之意廣狹大相逺矣周公欲康叔求之先王求之商先哲王求之商耉成人又求之古先哲王凡羣聖心𫝊之妙制作之法悉聞而悉見如學者多識前言徃行則有得於無窮之理㑹古昔康保民之道治民無餘藴矣康叔果能多求徧師衆理該通學問精深至於與天同其大自然心逸日休綽綽而有餘裕近於聖人之地方免廢王命之責夫徧求前聖學問經歴如此既與天同大有心廣體胖之効可謂葢世之功業周公謂乃能不廢王命僅可免過而巳人臣之職分豈易盡哉必如舜與曾子方能不廢父命必如舜與周公方能不廢君命則爲諸侯者可安然而在人上乎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巳汝惟小子乃服惟𢎞王應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周公復以王命嘆息言之今命爾爲諸侯非欲富貴爾身乃委疾痛于爾身耳以商民累汝不可認以爲富貴之具也葢爲諸侯豈易事哉上有天命之可畏惟至誠者輔之則將奉天者不可有一毫欺偽之心是奉天實難也下有民情顯然可見撫我則后虐我則讎而小人之心最爲難保是安民尤難也天心難奉民心難安豈非恫瘝乃身乎爾自此以往當盡其誠心不可安康而好逸豫憂責之重豈暇爲逰畋聲色之樂以自娛此心當專一於治民乃其乂民者用志不分之意也此心不分於逸豫則必専於乂民乂民之工既専即所以奉天也我聞自古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但不可有耳當惠所不惠如鰥寡獨人所易虐能撫摩之是惠所不惠也懋所不懋纎悉微小人所易忽能力行之是懋所不懋也所以然者正以爲弭怨之道汝能服行其事乃可以光大王室應保商民應者内外相應也葢康叔能保商之餘民則商之新民由兹而可保康叔之治與周公之治相應則商土之民情與洛邑之民情相應然則周公之告康叔者即其師保之道也殷民之保則新民自是而作矣作者彼此相視而興起之謂也如此乃所以輔成我一人宅天命當時王室安危所繋正在商民民得保養則王業鞏固而天命可必其定矣新民者所遷之民也新遷之民在洛邑周公既師保之何與於康叔葢商民大家世族雖巳𨗇洛其朋友親屬故舊交逰多在故地相去雖逺而人情未嘗不相通貫周公雖化導新民而商故地之民或不得其化則洛邑之民亦不能不動其心惟康叔能保商民而使之安定則新邑之民觀感于外亦得以自慰則周公之與康叔表裏相應内外相濟而作之之責反在康叔也
王曰嗚呼封敬明乃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
康叔以衛侯爲周室司宼之官司宼刑官也故康誥一篇多言明刑之理敬明乃罰者使之於刑罰之事加欽謹省察之心輕重之際權不可忽也有罪雖甚小而非不幸之過乃故意自作亂常敗俗乃不可不殺舜典怙終賊刑刑故無小是也又有罪之大者而非故意爲之不幸至此既稱道其罪以著之論定之餘乃原情以赦之時乃不可殺舜典宥過無大罪疑惟輕是也雖然宥過無大固無可疑小罪不可不殺豈小罪皆殺之乎葢敗常亂俗之人或繋社稷之安危其罪雖小其情乃亂之原不殺則爲害甚大故雖小亦不可不殺曰有者謂小罪之中或有之乃不可不殺若其他小罪不殺固宜至於既曰眚矣又必道極其辜何哉葢大罪過誤茍即赦之起人舞法之心蔽罪不可不論法有司不可不奉法臨時斟酌聖徳運用不測之權也聖人慮事之周密如此
王曰嗚呼封有敘時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周公又總言爲治有序汝當大明天下之服服事也惟民其相正勑相勸勉皆協和矣若有疾者治民如有疾者之調䕶醫治民將改心易慮不爲罪咎而遷善逺罪矣若保赤子者保民如赤子之未能言不可以苛法治當衣則衣當食則食用心切至則民其可以康寜安治之矣此爲治之敘不可易之理也非汝封以下慇懃告戒反覆之辭也非汝封刑人殺人刑人殺人皆天討也豈汝封之權乎無或刑人殺人申戒之辭不可或有刑人之意又言非汝封殺人者總說兩句非汝之權也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史官記周公勤勤諄複之意言不特於大罪如此劓刵㣲罪亦不可時有自用之心周公恐其大罪謹之而小罪輕之也
王曰外事汝陳時臬司師兹殷罰有倫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於旬時丕蔽要囚
外事康叔本國之事也外對内言内者康叔所掌司寇之職於王朝者也謂汝列是法以司牧有衆商之舊刑自有倫次若周室之法天下通用司宼所掌是也國之法從民之便罰之在商而有倫者可從也又申言有囚當斷要察其情矣將斷之時又思念五六日至於旬時深思洞察畢見其理方可斷罪周公恐康叔於本國事有易心所以告之如此其切也
王曰汝陳時臬事罰蔽殷𢑴用其義刑義殺勿庸以次汝封乃汝盡遜曰時敘惟曰未有遜事巳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凡民自得罪宼攘姦宄殺越人于貨暋不畏死罔弗憝
前章言康叔治民當用商刑不可輕此章又申其意謂汝當鋪陳其法與事兩者相當然後用刑斷之又必於商家常法之中用其可行之刑與可行之殺何者商法固不可不用其有不合宜者則其法不足以定當時之罪故當用其刑殺之合義者又不可有所遷就以從已意次者次舎之次也用殷𢑴以舎於巳之意是舞法也惟克天徳自作元命至公無私此心與天同體方無愧於用刑而治心之工夫當自遜始惟遜順謙下不萌傲念此心則虛虛則平平則公公則明雖已盡無一毫不順井井然有條理矣亦不可自居其遜若未有一毫遜順之事心常不足則虛明公正之體不失巳汝惟小子者言汝固小子我觀羣臣之中忠誠爲善未有如汝之心者而我之心徳亦惟汝知康叔既稟本心之善又能知聖人之心徳周公所以付之盡遜之功因其存心先巳有所用力也凡民自得罪以下數句說者以為與上文不恊葢周公舉一端以爲證驗也豈不見常人自犯罪作孽非人䧟之也如盜賊姦惡殺奪人財貨剛彊勇悍又不畏死人皆惡之刑法加焉豈庸以次汝封乎刑加於自犯之罪也凡所用刑皆然則契公理矣所刑非人所共惡是移法就巳也
王曰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弔茲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𢑴大泯亂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兹無赦不率大戞矧惟外庶子訓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乃别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巳汝乃其速由兹義率殺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徳用乂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則予一人以懌
周公以王命告康叔用刑之本意葢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所以維持人之大倫也元惡大憝巨姦極惡也五刑之屬三千其罪莫大于不孝況子弗祗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是人倫顛倒相戕相賊矣夫爲人子者幹父之蠱供爲子職不敬順其事反大憂傷其父之心父又不能愛養其子反疾惡之父子交相怨也弟不思夫天敘至明之理長幼自然之序乃傲狠不恭其兄兄亦不念父母之鞠養大弗友于弟兄弟交相戕也惟弔兹弔至也至于此地豈不爲我正人得罪夫天之立君立師綱維人倫使民知教化父子兄弟各安其分也今戕賊至此則爲之正人如卿大夫者豈不天之責耶天之降衷秉𢑴以與民者亦大泯亂矣商民染紂之流風敗政人倫廢壞至於此極紂率天下以惡其罪既不可免矣今商土餘民舊染未忘茍復至此則爲我正者亦必得罪必也昭明整理使三綱五常復其常經猶有違者用文王所行之罰以刑之無赦前言殷罰曰彞此改文王之罰而曰作者殷先王之言罰常行焉耳經紂之惡人倫戕賊文王憂之想於維持綱常之罰加作焉作者創立之謂深救而力懲之也見於周禮司徒不孝不弟之刑豈其所作耶故大畧用殷罰父子兄弟之際則用文王之作罰以殷罰治殷俗因人情之所安也以周罰蔽殷罪撥殷亂之所在也康叔不以身率之則又大難戞者戞戞乎其難之謂也何則文王先自治其在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此文王之所以能作罰也不用文王自治之道徒用文王自作之罰何由致民心之服外庶子者非王朝之人也又況汝國有庶子以盡訓導之職者有正人爲官之正者又小臣凡有符節者皆汝所統屬當有以爲之表率不然則不體上之意各立門户乃别播敷造民大譽收恩買名自植私黨弗念上之意弗用上之命合以病其君君臣上下皆相牽引入於惡地至于此時成王周公乃大不滿而惟康叔是惡非所望以治衛之意也爲康叔者當速由兹義率殺曰率者與上率字相應由此義以表率之表率不從然後不得巳而殺之此乃爲君爲長之道茍康叔不能自治其家人及小臣外正左右執事之人徒用威虐以脅其從何以得其誠心之應是大放棄王命縱使民畏而彊服其治巳非用徳故曰乃非徳用乂既先以身率之然後用刑康叔又當無不克敬其典典者常也君臣父子兄弟是也乃由裕民者寛裕之道誠敬之功不可廹蹙也惟文王之敬忌者敬忌之念寛裕之理也文王之刑妻至于家敬忌之念至矣康叔而不深惟焉敬典裕民之道安在哉爾尚心口相語我庶幾有及乃常恐不及之意如此則成王與周公方有以自慰其心矣以懌與朕憝相應周公言康叔之治至於引惡則康叔爲成王周公所憝康叔之言至於有及則成王周公因康叔以懌言君臣内外關繋一體之至也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徳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在厥
前既責之民又責之臣又責之康叔自此以下成王所以自責也爽明也我明而思之見得治民必有以開導之而後可以至吉康之地迪者其責在人君也我又思商先哲王之徳用康寜保乂其民作而求之今之民無以開導之何由以至於安穩吉康無以開迪百姓則爾衛國亦爲無政矣終言身率之意也後世人君風俗敗壞忿嫉百姓聖人則皆於吾身求之元惡大憝惟我正人得罪雖以文王之罰刑之必正身以表率之至是又以導迪之責歸于巳深知人君之職分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監告汝徳之說于罰之行今惟民不靜未戾厥心迪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
周公又敘成王之意以命康叔謂我不可不監文王與商先哲王於用刑中告汝徳之說于罰之行所謂徳之說者即不率大戞文王敬忌之謂也今民未安靜其心放蕩未知所止戾止也開導至于再三矣尚未翕然大同以從化夫開導再三而民心不同周公不謂民頑乃言我國家開導未至則周公不敢一毫輕傷於民可知矣我顯然思惟天其有罰以殛絶我以不能治民之故我何敢怨此成王周公自反以感動康叔也夫開導雖巳再三而民心既未同必誠意未至徳教未修而君職不盡若天罰我實無可怨之理成王周公尚爾則爲康叔者當如何耶巳之有罪亦不在大亦不在多茍有一毫未盡則不足以化民況巳顯聞于天乎葢誠之不可掩一念之間天實鑒之而君子之自反茍有一毫之過如上帝之臨乎其前也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𢑴蔽時忱丕則敏徳用康乃心顧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寜不汝瑕殄教康叔以用工之地也凡民之怨皆上之人有以召之故曰作爲人君者視民如子惟恐傷之凡有一毫致民之怨者皆不可作勿用非謀非彝教康叔明善之理也人之爲善者多爲異端邪說所惑必也非先王之言不從非先王之法不遵久必斷之以我之誠葢非謀非彝紫之奪朱鄭之亂雅最難辨也若不能斷之以誠則是非相去其間不能以寸將有受其欺者矣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進學作聖亦必自彊不息乍出乍入學何所得惟大爲規摹乃能敏徳用安康其心顧省其徳顧者省察自驗君子三省九思之道也是以謀慮深長治道寛裕致民於寜葢修巳有餘百姓方安使爲君者至誠有敏徳有間心不康徳不顧猷不逺則民無由安一身之中皆瑕疵矣康叔能此則巳至成巳成物合内外之地君方親愛之何由指其有瑕疵而殄絶之乎自乃汝盡遜以下皆自反之意也
王曰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聽用康乂民
自反既至皇天復何親哉命之無常固也知天命之無窮念念不忘終始此心兢兢不息以保天命可也不可棄絶我之言享者如享五味八珍之享使味其言也明者使不昏迷其意也服命者所戒全篇之命也又當尊其所聞方可用以康乂其民若不尊所聞則聼之輕慢安能康乂民也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聽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不可替慢所敬之典果能聽我告汝之言方可世享其國夫康叔以眇然小子一旦受封聞周公大聖人之告語其敢不聽周公之懃懇若恐康叔之不聼何耶期望之切至也
増修東萊書說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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