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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疏義 (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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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疏義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大學疏義       四書類
  提要
  等謹案大學疏義一卷元金履祥撰履祥字吉父蘭谿人少師事同郡王栢後又從何基㳺故儒者謂其能得朱子之遺緒稱為仁山先生仁山者履祥所居地也其事蹟具元史儒林傳初朱子既定大學章句復作或問以推明其義而改易次序補綴傳文皆出先儒舊説之外學者猶不能無疑履祥因隨其章第作疏義以暢其文又申為指義一篇以統其㑹栁貫嘗為之序今指義已佚惟此書獨存而貫序亦不冠於巻首朱彛尊經義考謂二書皆未見一齋書目有之此本為金氏裔孫所梓出于彛尊作經義考之後葢即一齋舊本也書中依文詮解縷析條分闡發頗為詳宻葢于章句或問之㫖融㑹貫通故發揮獨能親切亦可云朱子之功臣矣乾隆四十二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䟽義
  元 金履祥 撰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或問曰對小子之學言之也古者上自王公下至庶人之子弟年八嵗則皆入小學及其十有五年則皆入大學八嵗者小子也以其為小子之學故謂之小學十五則大人也以其為大人之學故謂之大學小學者養其良心而謹其學業也大學者充其知識而措諸事業也所謂大學之道者謂大人所以為學之理也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以三在字訂之則所以為學者在是三者外是三者非所當學學焉而不足於斯三者亦非所以為學也序之所謂俗儒記誦辭章之學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是其為學皆不知所在者也或問所謂有不務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者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於新民者又有畧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於小成狃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者皆不足於所在者也是三在者固俱為大學綱領而又自相為綱領在明明徳所以起下兩在在止於至善又所以總上兩在明明之也明之也者拂拭開啟之謂也明徳者人之所得於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心也而心之所以能虚靈不昧具衆理而應萬事者明徳也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所謂合性與知覺而言之也夫所謂人之所得乎天者何也謂其全具天地之氣以為形而全得天地之理以為性也夫所謂氣者何也即隂陽五行之氣也所謂禮者何也即健順仁義禮智信之理也理即氣之所生氣即理之所秉夫自其始而言則有理而後有是氣葢以太極之妙生隂陽五行之化也自其中而言則有是氣而理即在焉如陽則健隂則順木則仁火則禮金則義水則智土則信也故健順五常之在隂陽五行譬猶醎之在鹽酸之在醯也然理之流行無物不有無時不然固無多寡彼此之殊而氣之運行揉雜往來交感萬化則不能無正偏通塞之異故氣正則理之在是者正氣偏則理之在是者偏氣通則理明氣塞則理蔽故其體質淳全義理充暢方寸之内虚無不包靈無不覺存主融通而未嘗昧焉是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具衆理者體也應萬事者用也衆理即萬事之理萬事即衆理之事藹然在中隨感而𤼵者也就正偏之内而或有美惡之殊就通塞之中而或有清濁之異此其所以又有智愚賢不肖之别焉惟上智乃能全其清美而無少不明耳下此則或清而不美或美而不清或惡或濁各有等分而通蔽厚薄隨之此所謂氣稟所拘就其有生之初言之也人欲所蔽就其有生之後言之也有生之初已有美惡清濁之殊而有生之後又有血氣耳目口體無窮之欲故明之在我者拘之於其先而蔽之於其後拘者束而不得開之謂蔽者葢而不得見之謂然而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葢其中虚靈昭徹溶漾盈溢終有不可得而昧者而亦無時不發見於日用之間故學者當因其一時之感一念之覺窺見其本明之機初未嘗息而加拂拭開啟之功格物致知以擴其端而誠意正心修身以㑹其實則拘者開蔽者徹而自復其本然之初矣新民者推己之明徳以覺人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有以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而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夫明德之得於天者我與人本同也而拘於氣稟蔽於物欲者亦人己之通病幸而我之能覺己有以充其本然靈明之體則視夫彼之未覺顧方且痼於昏迷汚濁之中豈不惻然思所以救之况天理流行渾同無間在我者非可挾之以自私而在人者初非強人以其所未有則夫推我已明之徳而覺其舊染之迷以理覺理是固天心之所存而是理之當然也至於論其所以新之者則有二道焉曰表倡觀感之也日教化開導之也禮樂法度刑政整齊之也如下文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此固觀感表倡之也然而齊家治國平天下又逐節用功隨事推拓則是必有開導整齊之事焉此聖賢之所以新民也在止於至善者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必至於是以未止之前言之也不遷以既止之後言之也未至於此不可謂之止既至而遷亦不可謂之止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是必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者葢天理散在事物則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在焉是其極好處也吾之所以明於己者不可有一之不造其極所以新乎人者不可有一之不用其極到得十分極好處便是盡得天理之極而稍有未至及差處即是苟且私意妄為之人欲矣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者謂此三言者大學之大綱要領也而綱之目領之體則下八事是也格致誠意正心修身者明明徳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也而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者止於至善也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在止於至善既總說明徳新民之標的故此叚數句即繼說止於至善之工夫葢至善所在不能格物窮理而真知其所止則迷貿膠擾必不能各得其所止矣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自人言之則曰所當止之地自理言之則曰至善之所在也知止則於萬物庶事莫不見其各有定理而心之所之皆有定向矣既有定向則異說不能摇異見不能惑而其心靜而不動矣能不動其心則隨其所處而安焉能安則事物之來從容審處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而處得其理莫不各得其所當止之地而止之矣夫既知其所止則必能得其所止其間四節葢推言知止之功效得止之工夫也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物與事一也自其為事言之則曰物自人所從事言之則曰事本者木之根也傳所謂桑本者是也末者木之表也騷所謂木末者是也明徳新民固為兩事然必先明其明徳而後可推以新民由根以達表也知止得止固為一事然必先知其所止而後能得其所止先知而後行也學者誠知本始之在所先而末終之在所後焉則務本循末而至道近矣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明明徳於天下者言既自明其明徳而推之於天下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前曰在明明徳在新民而此曰明明徳於天下者葢有以見其體用之一後曰平天下而此曰明明徳於天下葢有以見其平治之原然天下之本在國未有其國未治而天下之能平者故必先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未有家之未齊而國之可治者故必先齊其家家之本在身使其身之未修則私欲牽蔽言行無常未有能齊其家者故必先修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所謂心者身之所主也者夫四體百骸塊然而已血氣運動蠢然而已而所以靈異於物者以心為之知覺管攝也不正其心則血氣之軀惟欲之動何所擇於異類也哉故欲修其身者必先正其心而心之發則意也所謂意者心之所發也者葢有心則必有意心之本體固靜正而意之所向有善惡惟夫意之所發者不實於善而毎容邪惡於其間則心始不能全其本體之正矣故欲正其心者必先誠其意或曰心者身之主意者心之發則是心體而意用心君而意臣宜於欲誠其意者先正其心也而曰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何哉葢心無形影未易捉摸人之所以治其心者亦惟於其發動處着工夫耳譬之水本靜波蕩之波平則水靜火本明煙罩之烟透則火明矣心本正意或累之意誠則心正矣然而意誠則心正是誠意即所以正心也今經傳之文自為兩節言之不曰正心在誠意如下文致知在格物之例而曰先誠其意亦如上文天下國家之例何哉葢誠意者舉其萌動之時言之也正心者以其平時全體言之也萌動之際固當致其好惡自慊之實而平時全體未嘗可無存養密察之功特誠意之功未加則念慮混淆意向未實而存養密察之功非惟不可加抑亦不能加耳此其所以曰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也誠實也實真實之謂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必自慊而無自欺也者謂此心之發真於為善由中達外極盡無餘初非含忍兩向姑以狥外牽強而中實不然也然使其見理有未明則其為善必不實故必先致其知焉致推極也所謂推極者言推之而至其極也知猶識也所謂知識者言人心之靈覺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者葢心之靈覺莫不有知在乎推極其知使凡所知者無不至於盡而已大抵推之不極則知之不真知之不真則其為之也必不實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然致知之方則在格物不曰先格物而曰在格物者葢心之所知者即事物之理而事物之理本具於吾心之知惟夫不能格事物之理則不能充吾心之知耳故曰致知在格物格物即所以致知而非二事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所謂窮至事物之理者葢格物者窮理也所謂極處無不到者葢極處者至善也所謂事物之理者葢事物者即心身家國天下之事物也夫大學之規模大矣而致知格物也正心誠意也二者為大學之大關鍵葢誠意正心身家國天下之本出焉致知格物則心身家國天下之理具焉然則所謂格物者亦謂心身家國天下之事物耳自其心而論之則四端之性情理欲之界限志氣之邪正在所當格也自其身而論之則言行之節交際動作之宜容止威儀之則在所當格也推之於家則有父子之親兄弟之序夫婦之别朋友族姻之交凡其為事皆所當格也推之於國則國之事不異於家也而所以為君臣上下之義事長使衆之節仁民恤下之政教化之施刑政之宜制度之數至於百官有司之事皆所當格也推之於天下則天下之事不異於國也而所以為綱常經紀之化均平充拓之道禮樂刑政之達開物成務撥亂反正之規四海九州風氣民俗之殊内夏外夷綏懐化禦之畧至於財用甲兵之節制皆所當格也隨遇皆物隨物皆格極其小雖草木鳥獸之微非可遺極其大雖天地隂陽之化非可外而其為法或索之心術念慮之間或審之隨事接物日用常行之際或求之經籍詩書聖賢言行之法或考之古今治亂人物是非之跡即事即物推而窮之莫不求其所以然之故與其至善之所在而不可易者此謂格物所謂八者大學之條目者此八者為綱領中之條件節目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此覆說上文之意也上文自外推内以究其本此段則由本達末以充其用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物理之極處無不到則吾心之知自隨所到而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葢見理也真則其好善惡惡也實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葢好善惡惡也實則心之本體純乎善而私欲不能動矣修身以上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明明徳也齊家以下至治國平天下皆所以新民也物格知至則於心身家國天下之理皆知所止矣意誠而下則於心身家國天下自各得其所止也○右此兩節特反覆言之以盡意非謂知未至則可以未誠其意身未修則可以未齊其家也葢聖人固逐節而推其本學者當隨事以致其功亦非謂知既至則意不待省而自誠家既齊則國不待理而自治也葢八者之目既逐節自為體用則學者之功當隨在而即加推充凡若是言者有以見治之有本而不在智謀功利有以見學之有用而不可苟且躐等此所以為儒者之道也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葢壹者齊也是者此也猶言齊如此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葢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皆所以為吾身自修之事故獨舉修身而言之自天子以至於庶人雖其所施有天下國家大小之不同然皆未有不修其身而能行者固不以大小貴賤而有減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葢其本既立則舉而施之於家於國於天下唯其所施而各得其所止也大抵大學之條目分為八事合則兩節自修身以上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為己也自齊家以下治國平天下皆推所以為己者為人也為己者明明徳也為人者新民也明徳者得之於天得之於天者理所同有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新民者施之於人施之於人者勢有廣狹故齊家治國平天下隨其所施而已矣然而本明之徳得於天而明於己者惟其所施初無限量不以天子之施於天下而有餘不以庶人之施於一家而不足天子雖施之天下然未有不先於家而能達者庶人雖修於一家然而變化國俗風行於天下亦分内事而已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身也以身對家國天下而言則此為體彼為用所厚謂家也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此為親彼為踈其身不修未有家可齊國可治天下可平者也莫親於家而不致厚焉未有能厚於國人天下者也大抵上文之意以修身以上為本則家齊以下治國平天下皆為末矣然而一家之内天倫之至愛存焉又不可同於國人天下之例而一以末視之也苟以末視之而不過以先後之序而已焉則是流於愛無差等施由親始之說矣此經文所以於本末之後而又發明所厚之義也故嘗謂大學八事合而言之為兩節而就中析之又為四節葢自修身以上固一節也然格物致知則窮此理誠意正心修身則體此理也齊家以下固一節也然家則所厚國與天下則所薄也右經一章葢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
  康誥曰克明徳
  康誥者周武王封弟康叔於衞而告之之書也舊謂成王之書失之也克能也克雖訓能而有勇猛之意焉夫人莫不有是徳亦莫不知明是徳也而終於不能明者以其無勇猛之功耳文王之聖固得於生知然其勇猛之功則非常人之所及矣學者持不逮之資而又為物之所蔽習之所纒不加勇猛之功則優游嵗月同流合汚而能明其明徳者鮮矣
  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
  太甲商之君王伊尹作書告之史記其辭而標之曰太甲顧諟天之明命太甲篇之文也顧謂常目在之也顧之訓視為近之然不若顧字之力故章句因舊註謂常目在之也常目在之者葢謂此心定察在於此也諟猶此也或曰審也若曰訓此則所以指天理之在者愈專若曰訓審則所以加審察之功者愈密故諟之為是與其訓審二義所以兼存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葢謂天之賦於我而若此靈明不昧所謂明徳也自天之予於人言之則曰明命自人之得於心則曰明徳其實一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者謂存養省察常有以見其天理之在而日用常行皆有以見其天理之流行莫不各有自然之則而不可雜以一毫人欲之私者苟能若此則天理無時不明矣
  帝典曰克明峻徳
  峻大也書作俊峻徳者葢聖人之所得於天而其聰明睿智獨異於人者也孔門學者引之以證自明之明又曰克明峻徳是總解明明徳也此明徳之全體明己之明徳而至於大此堯明明徳之極功
  皆自明也
  謂上所引康誥太甲帝典之書皆大學明明徳之謂也不曰明明徳而曰自明本自之一辭而明徳在其中矣又有以見徳之在我者皆已分之所當明而豈曰有所為而後明之也哉
  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徳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器也頭曰沐身曰浴禮曰沐用盤盥潄亦以盤則盤沐器也浴之器亦曰盤古有盤盂之戒盂即杅亦浴器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銘字從名而註曰名其器名者書也古者謂字書為名如周官所謂書名者是也從金釋文曰刻金曰銘古人之有訓戒勲業者多刻之於金器若鐘鼎之類猶後世刻之於碑碣也然則刻字書於金故曰銘古時凡器必有銘故詩傳曰作器欲銘葢器為常用之物而銘以自警之辭欲因其器用而得常觀其辭以常警也所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則成湯沐浴盤之銘也苟誠也古者書傳苟字多是誠之意如論語曰苟志於仁矣謂誠志於仁也此類非一然謂苟之訓誠不若謂苟之訓果其文意則一而訓義尤明白矣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猶人之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者此言其所以於沐浴之盤而銘以自新之詞之意也湯以為人之有是心猶其有是身也心之易昏猶身之易垢也洗濯其心以去其惡猶沐浴其身以去垢也故於洗身之器而寓其洗心之辭焉其曰新者革其舊染之汚之謂也古者凡一沐浴亦曰新如楚辭所謂新沐新浴是也故以其沐浴之新為自新之新葢同一洗澡刷拭之意也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焉則當因其己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畧有間斷也者滌者新之也舊染之汚對新言之也所謂舊染之汚者言向來此心汨没沉汚於人欲之中而已淪昏之也有能一日自覺其汚而滌去之以自新焉則當乗其已新之機不可復容舊染之習而日日新之又日以新之使吾心常新而不復蔽則人欲無隙之可復容矣日日新之辭其義已足又加之以又日新之辭則尤見其有加不已之意既常新矣而又新之也大抵人無苟日新之機則不復有後日之功無日日新之功則終不離前日之舊是故未覺之前苟日新為難既覺之後又日新為難以成湯聖人之資而所以自新之功猶如此况後之人持昏庸之資汨人欲之私加之汚俗之漸染則其汚濁之没溺而淪於惡者可勝言哉終於不覺者有之矣幸而能覺矣而不能致其新之之力幸而能新矣而不能續其新之之功則終不足以為人矣吁此學者所以當朝警夕惕無時而不求其新也
  康誥曰作新民
  鼔之者振警動盪而使不容遏舞之者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而自不容己作者開其進善之機新者革其汚染之舊也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傳之此章釋新民耳而引其命維新之詩以常情觀之似不切者無他不過以天命别作一件符瑞休徴之應耳却不知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所謂天人合一之理夫民之新與天命之新非二事也葢自文王新其徳於上而天下之民自然被服其化無不新者則是舉天下之民皆新於聖徳之下而無一人自外者此即天命之維新也若以文王之實事言之則自其克明厥徳而推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宫庭之内便若此其雍雍朝廷之間便若此其濟濟田野郊關之内便若此其遜行遜畔至於徳化所及天下純被當時氣象自是日開日新日明被服其化而歸之者駸駸自不容遏即此便是天命之新雖以千有餘年受封之國一旦使如此豁然都非别有所謂符瑞讖緯之命也善乎范文正公詠虞舜之辭有曰成都成邑即天開此之謂也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上文引盤銘以明自新引書詩以明新民故此總結之以為君子以自新新民之事無一不求止於至善也
  右傳之二章釋新民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丘隅岑蔚之處髙大曰丘岑者其尖銳之處蔚者草木盛多之貌也岑則人所罕至蔚則有以自藏此鳥之飛集所以必止於此也夫鳥者羽物之㣲也而身之所處猶能擇其可止之地而止之人萬物之靈也而身之所履不能擇其當止之理而止之則是鳥能擇其所止而人反不能知其所止是人而鳥之不如也孔子說詩之辭其所以警夫人者切矣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熈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穆穆深逺之意此形容文王之氣象也緝繼續也謂其無時或息熈光明也謂其與日俱新也接續此明則此心無不敬而自各安所止矣而其所謂止者何也若仁敬孝慈信之類是也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葢天下之事一事必有一至善聖人之事則事事各止於至善所謂一事有一至善者如仁為君道之至善敬為臣道之至善孝為子道之至善慈為父道之至善信為與人交之至善也事事各止於至善者為君則必止於仁為臣則必止於敬為子則必止於孝為父則必止於慈與人交則必止於信是也然而五者之止其事理之精蘊固非一語之可盡而天下之事至多至衆亦非止於五事而已也故必究其精微之蘊而又推類以通其餘焉精者天理之不雜者也微者事理之易忽者也必究其精則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可違又有以見其所以然而不容己必究其微則有以見其至纎至悉之事而不可不盡又有以見其毫釐曲折之間而不可或差也推類以通其餘者葢天下之事至衆也非止於是五者而已也即其事之大者以為之例以見凡天下之事莫不有至善者在也故必即此五者類而推之如兄弟如夫婦以至萬物庶事亦皆有以見其至善者焉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餘矣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上文既引𤣥鳥綿蠻之詩以言其當止於至善故此後引淇澳之詩以明其求止於至善之方與其止於至善之騐也夫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者求其止於至善之方也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能止於至善之騐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言治之有緒而益求其精也治之有緒者言先切而後磋先琢而後磨工夫之有次第也益致其精者謂既切而復磋既琢而復磨工夫之取其極至也骨角脉理易尋故傳以為道學言其工夫之在於解剥也玉石堅厚難工傳以為自脩言其工夫之貴於克治也學者講習討論之事格物致知之謂也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誠意正心之謂也既切而復磋之則講習討論者不可以近似為是而必求止其至善既琢而復磨之則省察克治者不可以苟且為是而必止於至善瑟嚴密之貌僩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葢知止於至善則所守自嚴密所養自剛毅而所發者自然心廣體胖睟面盎背宣著盛大而不可掩也夫如切如磋則所以講習討論者物格而知至矣如琢如磨則所以省察克治者意誠而心正矣瑟兮僩兮赫兮喧兮則身修矣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則達於新民矣盛徳以身之所得言之至善以理之所極言之盛徳至善者謂盛徳之至善也切磋琢磨求止於是而已矣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上文引切磋琢磨之詩而以民不能忘終之故此復引前王不忘之詩以繼之葢上文推言明徳至善之本以發新民之端故此形容新民之效以証明徳之用君子謂後賢後王後賢者賢其賢者也後王者親其親者也小人謂後民也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此後民所以樂其樂而利其利者也賢其賢髙山景行仰其道徳勲名之光親其親者祖功宗徳尊為百世不祧之廟樂其樂者聚廬托處之類葢樂先王治安之澤利其利者耕食鑿飲之類葢享先王生殖之恩夫以先王盛徳至善而達於新民者亦莫非止至善此所以當世尊之後世仰之宗廟饗之子孫保之羣黎百姓永頼之久而不忘也
  右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聽訟固亦新民之一事使無訟則新民之至善也夫使無實之人而自不敢盡其虚誕之辭以欺其上是必有以大服乎民之心者非明徳之至而能若是乎有本者固如是也故承之曰此謂知本此章之傳所以釋本末之先後也而惟推言新民之功所以然之故隱然有以見本之在所當先而初未嘗費辭者古人所以善乎發明經意也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
  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右傳之五章葢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日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葢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格物致知之傳不存而後世儒者莫知所以為說故或遺之而不復言或言之而有不盡或不得其意而他為之說遂使大學始教之目不明於天下而人不知所以為學是以天下之理有未明吾心之體有不盡而所謂至善之所在者自孟子以後千有餘年罔然莫知也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修家國天下不可得而治其本葢在於此自程夫子始明其義以開大學之原而朱子又修其辭以補傳義之缺然後聖賢所以為學之方與其教人之法燦然復明於天下其辭明而盡其說精而密而其為法則功程有據而細大不遺工夫積習而貫通可至雖使聖人復生於世其為說無以易此矣間嘗因是而推之所謂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者葢人稟天地正通之氣則莫不有虚靈知覺之心也所謂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者葢事物盈於天地之間而莫不各有精微至善之理也所謂理有未窮則知有不盡者葢理在萬物而吾心虚靈之體自無不知知在吾心而氣稟物欲之昏已有所蔽故欲致吾之知以全其本在於窮物之理以充其知不能窮極乎物以極衆理之物則無以推極吾知而盡心體之全矣所謂大學之始教者謂大學教人之目以格物致知為始也物有未格則知有不致而何以能誠其意以正其心脩其身而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哉是以大學之教人必以格物致知為始焉所謂即凡天下之物者即者隨其所遇之謂也凡者大無不包之辭也葢格物者初未嘗有截然一定之目而亦未有精粗巨細之間也惟事物之在天下者無限而接於吾前者亦無窮故必隨其所遇巨細精粗小大幽顯莫不格之以窮其理焉所謂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者夫格物所以致知也今而先之曰因其已知之理何也夫心之本體虚靈知覺固無所不知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則有以狹之耳然其本然知覺之體則有未嘗息者故其於事物形迹之顯有不待格而自知但其蘊奥精微之極則必待格而後知也故致知者因吾心之知此理而推之以至於盡之謂格物所以推盡吾之知耳夫豈懵然無知而能格夫物也所謂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者格物者非謂格一物而萬物通亦非謂萬物皆盡格而後通但積習既多則工夫日熟心知日廣而其推類觸長貫注融通天下之物自無遺照矣所謂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者表者名實之形而易見者也裏者曲折之蘊而難知者也粗者其事迹也精者其妙理也全體無不具者也大用無不貫者也全體即大用之體大用即全體之用也衆物之表裏精粗有一未盡則吾心之全體大用為有欠缺故必有以窮萬物之理而盡其裏者精者則吾心之全體無不周又有以究萬理之事而盡其表者粗者則吾心之大用無不盡表裏精粗無不到者物格也全體大用無不明者知至也故結之曰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其兼言而異於他傳者葢致知在格物此格即為致非二節也凡補傳之意既簡而精而或問之言復詳而悉非後世學者所能著語者今惟䟽其傳義如上而不能有所發明云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大學條目始於格物致知而誠意則以為自修之首何也格物者知之始誠意者行之始故格物致知者道學之首而誠意者自修之首也知及之而行之有不實則終不能有諸己矣故自修者必以誠意為首務焉毋者禁止之辭絶之而不敢之謂也自欺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者葢知為善而不能實為之知去惡而不能實去之外雖苟且以從善而内則含糊以容惡是自瞞其本心之所知也故曰自欺謙快也足也然書所用或以為恨為少而或問則謂其並行不悖何也謙有二訓而實一意葢慊者恨而必欲快少而必欲足之辭也自慊者力求自盡必欲至於快足而後己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者葢獨者非特幽隱無人之地謂之獨凡昭明有人之地而已心一念之發皆獨也是則自知而已而豈人之所能知哉務決去者惡惡臭也求必得者好好色也惡惡臭好好色者借人情以為喻也先言惡惡臭而後好好色者其去惡不決則其為善必不勇也苟且則惡每自容狥外則善非為己徒苟且以狥外則是惡常在内而善時在外是自欺之人全不自慊也審其幾者幾動之微也善惡之所發雖微而形著之所基自此天下未有微之不顯者故於其幾不可不審也傳文之意以為誠其意者葢實用其力而絶其自欺也所以絶其自欺者葢惡惡則真如惡惡臭好善則真如好好色是皆出於其決然而無所緩與其所自然而不容己者此之謂自盡而已豈他人所能與亦豈他人所能知者在君子必謹之於其獨焉間嘗論之善與惡相反也善固天理之所當為惡則人情之所易狥此則在其自欺自慊何如耳自欺自慊相反也自欺者自瞞之謂自慊者自盡之謂此則在其一念之獨知何如耳謹之於獨則自慊自慊則絶惡樂善君子也不謹之於獨則自欺自欺則内惡外善小人矣此誠意所以為善惡之關而謹獨所以為誠意之要是以誠意一章於謹獨兩言之學者可不慎哉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夫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者是其人欲陷溺之極見君子而厭然揜其不善者是其天理羞惡之端也於人欲陷溺之餘而有天理羞惡之發於此可以知其心之未嘗終泯矣迹其揜不善以著善之時此其初心亦豈懵然不知善之為美而惡之為醜哉但其不謹於獨一向自欺雖外知為善之美而内狥夫人欲之私所以日深日甚以至於無所不至也夫縱恣其欲於平日以極為惡之欲乃欲揜覆於一時以詐為善之形然其形見之實揜覆之態動於氣象之真偽見於辭色之虚實君子視之一見而決固如肺肝之呈露有不可毫髪揜覆者然則平時之過惡不改而一時欲揜覆何益哉此無他葢其實有諸中則必然形見於外此君子所以必謹於平時之獨而不敢不力為善之實也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結上文之意也夫人之為不善在於人之所不見而其形見呈露終不能揜於人之所見則是閒居獨處之地非幽隱得肆之境乃衆人視指之塲也豈不可畏之甚乎傳者引此所以警夫人之謹其獨者益切矣此其語意與中庸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者正相似
  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潤浸漬濯注自然光澤之謂富之潤屋引以喻徳之潤身也心無愧怍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泰心無愧怍者自慊之功也行有不慊於心則心有愧怍而氣餒矣尚何體胖之有乎此君子所以必實用其力於内也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
  誠意一章大要自欺是誠意之反說自慊是誠意之正義而謹獨是誠意之工夫則所以無自欺而常自慊者也一章之中分為四段合而觀之首段之言最為切密其餘三段皆首段之反證耳何者首段之義以毋自欺解誠意之本文復以自慊數語說毋自欺之意態而以謹獨結之己為切密故二三段申明自欺敗漏之可畏此首段之反也第四段終言自慊功效之著形此首段之證也此皆聖賢喫𦂳為人所以即首段之意而反覆丁寧之也又以四段分而觀之前兩節一正一反而皆以謹獨為結語則後兩段一反一正皆所以言謹獨之形著耳何者首段正說君子誠意之工夫固當在於謹獨第二段反說小人自欺之極弊則不可不先於謹獨第三段則申言幽獨之形見可畏第四段則接言謹獨之形著可樂而其間語意相續終始相生前後相應無一語不切者於諸章工夫最為痛切朱子嘗以是為善惡之關矣學者將學為君子而此關未渡則聰明才智祇為小人飾情矯行之資行皆大盗而何以為君子也哉然不先於致其知則必不能誠其意而致知誠意如車兩輪廢一不可故朱子於此章之後復申明之謂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葢其知之也糊塗則其行之也必苟且其見之不真切則其為之也必不痛快然世固有知之而未嘗行之者借曰其知之有未真然亦其意之不能實故朱氏又曰然或己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己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葢致知不過知之而已誠意則是果然行之乃為君子之實地故曰進徳之基基者實地之謂也不誠其意則無以行之而其所知者亦徒知之而已矣又况知之明而心不實則下者耀明智以為誇髙者玩道理以為易而其甚者明知故犯吾末如之何矣故朱子嘗曰未過此關猶有七分小人在以為知之雖明而未能保其不為小人也是以於此章之下附注之又復扣關而言之以為其序不可亂其功不可闕序之不可亂者葢欲誠其意必致其知非謂知未至而意可實也功之不可闕者葢致知而又誠其意非謂知既至則意不待誠而自誠也間嘗載考大學諸章之傳其首辭結語皆承上接下言之而其中間亦發明一節生一節之意是以序言也獨誠意一章上不接致知為言曰所謂誠意在致其知下不接正心為言曰所謂正心在誠其意而乃单言之至於致知補傳誠意正傳亦只各發本章之意是截斷而不以序言也然則自正心以下皆以序言自正心以上獨不以序言何也葢心身家國天下各是一節之事而致知誠意二者同為心上之事心統知意者也知者心之知意者心之發也上而致知誠意乃正心之材料下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乃正心之推拓故於下諸節以序推此獨不以序推也若自致知而推其序以至誠意自誠意而推其序以至正心則是一心之中又自截作三節而心上工夫却自分成三次豈其理耶聖賢於此皆以序言於經而獨不以序言於傳葢經言工夫節次之大綱而傳明工夫端緒之一致經傳固互相發也所謂聖賢言語直看横看無非道理是意也聞之先師魯齋王文憲北山何文定言為然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知既至矣而於正心之章復有所謂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之偏何耶葢未誠意以前凡有病痛皆惡也既誠意以後凡有病痛則過也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四者心之用人之所不能無者但或不能加密察之意則少鞭辟之功失節制之宜而心不得其正耳其原則無過也然其為病則大害故此章之傳復推明之大率看來誠意是善惡生死之關限自此則是檢㸃存養之工夫所謂四者心之用者葢以人之一心寂然不動者其體也所謂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其用也所謂發而中節之時也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四者喜怒哀樂之發乃心之用而人之所不能無者夫苟心之用而人之所不能無也則何惡於是四者而便以為不得其正哉葢喜怒憂懼固所以為心之用而欲動情勝則深所以為心之累何者夫當怒則怒怒而不忤當懼則懼懼而非懾可好則好好而非欲可憂則憂憂而非傷是為得此心體用之正而非可以有無言之也今以傳文觀之一則曰有所二則曰有所即有所之辭則是心之所主者在此其失也固矣忿而曰忿懥懼而曰恐懼好而曰好樂憂而曰憂患即其重叠之辭則見情之所勝者至此其滯也深矣夫以心主於此而失之固情勝至此而滯之深則此心能得其正乎朱子所謂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者此也夫無所喜怒憂懼而歸於寂滅固非此心之正體有所喜怒憂懼而失之滯固亦非此心之正用夫惟事至而隨應物去而不留其斯以為正乎非聖賢其孰能若此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此承上段而為言也夫心在於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之中則便不在腔子𥚃為主所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葢此心一有不存則照管其身不及即此推之事之所遺者多矣豈獨視聽飲食之間哉所謂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修者葢敬則此心主一而無適故直此心常存而不偏所以四肢百骸莫不順令動靜周旋莫不中禮而身修矣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修身
  正心一章分為兩段前段所以明心不得其正之原後段所以言心不得其正之弊朱子於後章總註又復發明誠意正心工夫之不可缺夫未誠其意則此心將復有私邪之流而不自知是身不可得而修矣此誠意正心相為先後而功不可缺如此也然而註言正心處不曰正心而曰存是心曰密察此心之存否何耶心本正也存之則得其正捨之則失其正心無有正不正之殊但以存亡為正不正之異耳故欲正其心者無他焉曰操存之而已矣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傲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
  上章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之病此章言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傲惰之辟若無以異者然上章四者之病皆曰有所是於心上失之也此章五者之辟皆曰之其是向事上失之也失於心者由感於外然失於心則不復能應於外所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也失於事者本發於心然失於事則不復能反於心所以好而不知惡惡而不知美也上章主於正心故以失於心者言之此章主於修身故以接於事者言之所謂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者此句最是㑹合此段之意而鞭辟人情過不及之病夫親愛也賤惡也畏敬也哀矜也傲惰也謂之各有當然之則是過此則不可不及此則亦不可也過此則者固流於辟不及此則者亦失其宜故於親愛畏敬哀矜而過此則即沮焉而不知其惡是則過之失也然使其於所當親愛畏敬哀矜者而不及其則則所以待親尊長㓜者常失之薄於所當賤惡傲惰者而不及其則則所以待踈愚不肖者反失之厚又豈得為當其理哉常人之情盡其事則必至於辟而戒其辟則又失之不及故朱子於此段因其辟之一字生當然之則四字乃是立此五者之權衡凖的不可輕看也而人多謂傲惰為凶徳豈以此而本有當然之則哉是不然傲惰二字不必重看只是常情所忽之意葢以其人為不足敬而不加敬之謂也此則齊家之内所必有者如奴僕卑㓜是也君子以為傲不可長也故明其當然之則以裁抑之是則所謂當然之則者於此尤為有功也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
  上段推其身不修之病以起家不齊之原此段即其家不齊之騐以明身不修之証夫辟於愛則雖其子之惡而不自知蔽於貪則雖其苗已碩而猶不足甚矣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
  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右傳之八章釋修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
  孝者事親者也以之事君則忠弟者事兄者也以之事長則順慈者撫㓜者也以之使衆則愛謂之所以者推而達之也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
  仁讓積於一家而一國始有興起之風貪戾在於一人而一國便有作亂之事此固所謂善必積而後形惡雖小而可懼者然而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人情之難此而易彼葢可畏也是以其機之所在君子謹之一言僨事一人定國此古語也故以此謂二字起之葢引以為喻也定國謂之一人葢總一身而論僨事謂之一言則不過片言之間善惡功效之難易尤為可懼也已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故治國在齊其家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此章之傳大抵推明治國者必先齊其家之理與不齊其家者之不可以治其國也反覆言之至於齊家工夫則自孝弟慈三言之外未數數言也齊家工夫之要則於三引詩見之若所謂父子兄弟夫婦最齊家之大端也所以能化其國人者也然其首引桃夭宜家之詩繼引蓼蕭宜兄弟之詩何也家道之暌始於婦人葢天下之未易化者媍人而人情之毎易失者兄弟齊家者而至於使之子之宜家兄弟之相宜則家無不齊者矣宜乎其儀不忒而足以正是四國也正是四國一節已開下章平天下之意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夫老老長長恤孤之事行於上而興孝興弟不倍之心作於下於此焉可以見人心之同然者矣夫人之心本無以異於己則己之心當推以處乎人使為人上者不能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所欲而不與之聚所惡而或以施之則天下之人將不得𫉬其所處之分而無以遂其所興之志矣是以君子於此有絜矩之道焉所謂絜矩者圗度取方之謂也所謂絜矩之道者即其在我度其在人必使物我之間上下四旁不相侵越面面得其所取之方人人得其所有之分槩而視之累而觀之皆截然方正無髙低廣狹長短不均之處此之謂絜矩之道也以絜矩之心行絜矩之政天下之大將無一人之不得其分無一人之不𫉬其所者所以人人得親其親長其長恤其孤而天下平矣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
  絜矩本以狀恕之形而此段又所以狀絜矩之形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則上下得其方矣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則前後得其方矣所謂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者矣合此一段之意不過夫子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兩言耳其所以積上下前後左右而言之者以狀絜矩之所以為方也所惡而毋以者絜也上下前後左右者矩也所謂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者天下之大又安得人人度而處之哉其要不過在我不施其所惡耳在我惟不施其所惡則在人自各得其所欲夫己不施其所惡是所操者約也人各得其所欲則所及者廣矣此平天下之要道故平天下一章皆即此意而反覆推明之然絜矩之義通上下前後左右言之則又處處可用人人可行之道也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
  傳者引此以明為人上者民所共仰則其好惡當與民共之苟不能絜矩而狥一己之偏私焉則逆人心之所同而為天下之僇矣以人心之公為好惡則為民之父母以一己之私為好惡則為天下之大僇矣絜矩不絜矩之分其效之相去若此可畏哉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於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上文言有國者不可以不謹故此曰先慎乎徳以指所謹之實也徳即所謂明徳謹乎徳固守其本然之明而力防其私欲之累也惟其有徳故能推己及人而人心歸之則自有人矣人心所聚天命歸之則自有土矣土地既廣田野既闢則自有財而有用矣此則推明謹徳自然之效而謹徳者固非為是而為之也
  徳者本也財者末也
  外本内末爭民施奪
  徳者其内之大本財者其外之至末若以徳為外而不知謹之於己以財為内而必欲得之於己則為與民爭利而習其民以爭鬭之風奪利於民而施其民以刼奪之教是知上下交征彼此吞噬億兆之心交騖於利不惟爪剛者抉齒強者囓舉一世為禽獸之歸而上之人集處富貴之大則又爭奪之所聚也豈不危甚矣哉葢財者人之所同欲一人能絜矩則推己度物人人各得其分而一人亦得以保其分一人不能絜矩則爭民施奪人人皆失其分而一人亦將以失其分矣此絜矩所以為平天下之要道也
  是故財聚則民㪚財散則民聚
  財者民生之大命人情之同欲為民上者𨗳利而布之使之各遂其生各得其欲者也故奪利而聚之於上則民心散於下矣𨗳利而散之於下則民心聚於上矣民聚則父母民散則獨夫耳夫聖賢之意非故奪其財聚之實利而強之以民聚之虚名也要其效而論之民聚則財必聚民散則財必散民聚則財聚者有人有土而有財之辭也民散則財散者爭民施奪而悖出之謂也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其出入之辭雖相反而感應之理則相似葢言以逆理而出之則人將以逆理而應之貨以逆理而得之則終亦必以逆理而失之此必然之應也然悖出之言應之甚速人皆知之悖入之貨其應或遲而人未必知之是以非義之得逆取之貨人知其足以自富而不知其為禍亂之招也故傳者即其悖言顯然之應以明悖貨必然之應也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命之不常者以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也所謂善則得之者有徳而有民有土者也不善則失之者外本民散悖出者也善者能絜矩者也不善者不能絜矩者也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
  此兩節明不外本内末之意然實因上文善不善之分而承此善字又因上文財貨之說而生此寳字夫人知財貨之可寳也為人上者則不當以此為寳而其所當寳者則善人仁親也葢以貨寳為寳必奪民以自富以善人仁親為寳則其所以及人者廣矣是以下文遂推明秦誓好善之意又深惡夫𡝭嫉之人而遂及於賢不善之進退也孟子謂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其辭事雖與此不同然此兩節文意正是如此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𥠖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𡝭嫉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秦誓者秦穆公悔過之書也斷斷誠一無他之謂休休者中心樂易之謂也聖通明也此猶六徳智仁聖義之聖非大而化之之聖也有技則若己有之而已彦聖而其心好之則欲其真存於己也忌色曰妬忌才曰媢嫉者惡其不便於己若有病於身而必欲去之也有技者才出於人故小人極於媢嫉以違之彦聖者犯而不校故小人不過違之使不通而已才易於取禍而徳可以全身於此亦可見傳之引此以明學者絜矩與否者之利害也能容者絜矩者也不能容者不絜矩者也絜矩者無人我之間故能合天下之善為天下之利不絜矩者便一己之私故欲以一己之私而壊天下之善其利害之分逺矣是以君子推絜矩之心而知天下之所以利不利故下文必欲即媢嫉之人而迸諸四夷所以全善人以利天下後世也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
  迸諸四夷使彼之惡無所施不與同中國使此之民無所害仁人至公無私則其所好惡者皆天下之公好惡此葢夫子之言故傳者以此謂二字引之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其所以處君子小人者固俱為不得其當然之則而傳文曰慢曰過則異其辭何也其實慢重於過而過輕於慢夫見不善而不能退己退而不能逺則是以優游含洪之量而待小人是為失其宜耳故止謂之過若賢人君子乃天下國家之所賴而見之不能舉舉之不能先則是忽而不以為重不幾於輕天下國家之甚耶故傳者特以慢名之其實待小人猶不失為寛而待君子則已至於忽此傳者所以異其辭而慢之所以重於過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非好惡之心人之常情其有拂人之性何也不仁之人不能絜矩而惟私欲之狥故人之所同惡者彼則以其便於己私而好之人之所同好者彼則以其不利於己而惡之此所以衆怒民畔小則身危國削大則身弑國亡必有所不免者矣自秦誓至此又皆申言好惡公私之極者葢秦誓以言所好之公與所惡之私仁人放流之一節以明所惡之公見賢不能舉一節以言不能充吾心好惡之實而此節遂以好惡與人相反終之皆絜矩不絜矩之判耳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忠信者盡己而不違於物絜矩之謂也驕泰者肆己而不有乎人不絜矩之謂也得之則得衆得國也失之即失衆失國也所謂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者得衆失衆以人心言之善不善以事為言之至於忠信驕泰則直指心術言之也天理存亡之幾決者忠信則天理存驕泰則天理亡也幾決於此而其分逺矣且自其得者觀之有國家者有幸而得人心者矣然事為之間未可保也事為善矣而發於其心容有未盡未實者焉亦安得保其久而不變哉又自其失者觀之有不幸而失人心者焉苟能轉移猶可格也其或事為之不善苟能更張猶可及止也若乃驕泰則自其心術天理已亡其害於而政亡於而家而國者吾末如之何矣心術乃善惡亂治本原之地天下之本無以加於此推得失之本至此切實推得失之效自此而不可移矣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通章以貨財為戒而此以生財為言何也財用國之常經不可一日無者但瘠民肥己則為爭民悖入之愆而務本節用是乃制國生財之道苟徒禁其為聚財之政而不示之以生財之道則異時國用不給終不免於横取諸民遂使時君世主以財聚民散之戒為儒者之常談而以剥民自足之政為有國之實利則是以理財為諱者乃所以為聚財之張本也故此節復以生財之道言之夫所謂生財者必有因天分地之源所謂有道者決非管商功利之術而究其所以為生財之道者則生者衆食者寡為者疾用者舒而已天地間自有無窮之利有國家者亦本有無窮之財但勤者得之怠者失之儉者𥙿之奢者耗之故傳之四語萬世理財之大法也吕氏之說辭簡理盡而朱子本註所謂務本者生衆為疾之說也所謂節用者食寡用舒之說也至於財恒足矣則所以足財者非外本内末之效而君人者亦何必横取諸民哉是則生財之道乃厚民之本也嗚呼下多游民中多蠧吏上有偏聚之勢而國有無窮之需生之為之者有限食之用之者無窮利源竭而費之毎多民力困而取之益竭務本節用之不知而外本内末之益力曽幾何哉而民之不散也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上言生財之道與足財之效故此繼言仁者之所以用財與不仁者之所以生財也夫仁者知生財之道而財足矣積而能散故常以財發身不仁者不知生財之道而崇貨焉則爭民施奪而終以身發財然而仁者惟知散財以利民耳固非為發身而散之不仁者惟知發財之利己耳而亦豈知所以亡其身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氷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歛之臣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盗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孟獻子數言似非春秋卿大夫之言也獻子固賢大夫然以其好賢取友豈亦得於師友相傳之緒論歟畜馬乗大夫以下之官也伐氷之家大夫以上之官也古者士三賜為大夫始有車馬伐氷斬氷也然斬氷有國者之事若卿大夫則受氷之家非斬氷者也豈伐者取之之謂卿大夫之家䘮祭則取氷於公故謂之伐氷歟古者日在北陸而藏氷西陸朝覿而出之食肉之禄氷皆與焉大夫命婦䘮祭用氷其致仕而老於家者亦無不受焉畜馬伐氷爵禄富貴之家也雞豚牛羊小民産鬻之利也以畜馬伐氷之家而又察於雞豚牛羊之畜則利以專而妨民是與民爭利者也然厚禄之家而畜雞豚牛羊之畜其害固己隂奪民之利百乗之家而畜聚歛之臣其害則必横奪民之利故獻子於此又下一轉語謂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盗臣夫二臣者固非有國有家者之宜有然而君子之心寛仁慈惠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盗臣耳此章無非絜矩之義然以君子之心推之則其所以絜矩者寧在我者有所損而無使在人者有所損不亦持心過厚之至哉至論其以義為利則其取數固亦多矣義之一字終奚損利之一字終奚益有國家者斷宜擇而取之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國天下之國家天下之家也君之者長之而已固非其所得私也况可專其利以自私乎夫為國家之長而惟財用之務其原必起於小人小人雖在亦豈能自肆其毒者惟有國家者以其言利為善於體國以其任怨為善於忠君以其掊克為善於理財是以使為國家小人之得為於國家所以悖取者無所不至而國家之菑禍患害亦將無所不至矣葢民窮衆怨兵連盗起百姓畔於下天變怒於上四隣因其怨伐其暴而謀取其國家者交至國家至此不可復為也已雖有善者以承其後亦將如之何哉葢財之聚者有必聚之怨怨之聚者有必至之禍而禍之已至者無可回之勢甚矣哉小人之禍國家若是其烈也不謹於其始而何以救於其終哉夫上之人以利為務則爭民施奪必有菑害並至之患此利之害也以義為務則上仁下義而可以保國家府庫之有此義之利也義之利如此利之害如彼有國者將安處故又重言以結之曰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者也天下至廣也天下之人至衆也孰為經制之方孰為綂馭之略傳不一言焉而惟諄諄絜矩之義反覆言之何也天下雖大億兆雖衆然皆一人之積耳夫乾始坤生體率性而為人人情固不相逺也平天下者惟以一人之心體天下人之心以天下人之心為一人之心推而廣之概而處之則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此絜矩所以為平天下之要道也此章反覆推明二十二節要其指意不過一綱二目而已一綱即絜矩也二目則財利也君子小人也目雖有二其用一耳葢所謂絜矩者固欲以公天下之好惡然天下之所同好者財利也公其利以利天下者君子也私其利以利天下者小人也是又民心之所同好同惡也是以十章之傳第一節以起絜矩之道第二節以形絜矩之義第三節明絜矩之得也第四節明不絜矩之失也第五節則總得失之說以結之第六節承得衆之說以明有財之本絜矩之效也第七節因有財之說以明内末之非不絜矩之戒也第八節並論財民聚散之效第九節獨指貨悖出入之應皆絜矩與否之類感也第十節則總善不善以結之此皆就貨利一目反覆之以明絜矩不絜矩之分也十一節承上文善字以明好善之寳十二節承上文寳字以明仁親之寳此善絜矩者也十三節引秦誓能容之人君子之絜矩者也不能容之人小人之反絜矩者也十四節絶小人之訣絜人心之所惡而仁人得好惡之正也十五節以戒用君子之緩退小人之不能逺知絜人心之所好惡而未能盡好惡之道者也十六節感君子小人進退之失以言好惡拂人之菑不能絜矩而反人心之好惡者也十七節則又總得失之說以終之此皆就君子小人一目反覆之以明絜矩不絜矩之分也十八節即財利一目以指國家生財之有道十九節即君子小人二目以論仁不仁者之於財二十節明仁義之說以總之二十一節明君子之不専其利絜矩之心也二十二節明小人之必専其利絜矩之反者也兩結以義為利之語即上文以善為寳之意也此傳十章之大畧也節段雖多其綱則一綱目雖異其歸則同參而伍之經而緯之反覆而玩味之其意切而所該者大其辭詳而所持者約誠平天下之要而大學之極功也為人君者誠能即一人而絜之合人人而矩之絶一己之私而公天下之利用君子之利而去小人之私使天下之大同得其所好同愜其所惡親賢樂利各得其所天下其有不平者乎





  大學疏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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