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嚴論經/卷六
大莊嚴論經卷第六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三一)
復次,有實功德堪受供養,無實功德不堪受人信心供養。
我昔曾聞,拘沙種中有王名真檀迦膩吒,討東天竺,既平定已,威勢赫振福利具足,還向本國,於其中路有平博處,於中止宿。爾時彼王心所愛樂,唯以佛法而為瓔珞,即在息處遙見一塔,以為佛塔,侍從千人往詣塔所,去塔不遠下馬步進,著寶天冠嚴飾其首,既到塔所歸命頂禮,說是偈言:
「離欲諸結障, 具足一切智,
於諸仙聖中, 最上無倫疋。
能為諸眾生, 作不請親友,
名稱世普聞, 三界所尊重。
棄捨於三有, 如來所說法,
諸論中最上, 摧滅諸邪論。
我今歸命禮, 真實阿羅漢。」
爾時彼王,以念如來功德之故稽首敬禮,當作禮時塔即碎壞,猶如暴風之所吹散。爾時彼王見是事已甚大驚疑,而作是言:「今者此塔無觸近者,云何卒爾無事散壞?如斯變異必有因緣。」即說偈言:
「帝釋長壽天, 如是尊重者,
合掌禮佛塔, 都無有異相。
十力大威德, 尊重高勝人,
大梵來敬禮, 佛亦無異相。
我身輕於彼, 不應以我壞,
為是呪術力, 厭道之所作。」
王說偈已,以塔碎壞心猶驚怖,而作是言:「願此變異,莫作災患當為吉祥,令諸眾生皆得安隱。我從昔來五體投地禮百千塔,未曾虧損一塵墮落,今者何故變異如是?如斯之相我未曾見。」即說偈言:
「為天阿修羅, 而共大戰鬪?
為是國欲壞, 我命將不盡?
將非有怨敵, 欲毀於我國?
非穀貴刀兵, 不有疾疫耶?
非一切世間, 欲有災患耶?
此極是惡相, 將非法欲滅。」
爾時近塔村人見王疑怪,即便向王作如是言:「大王!當知此非佛塔。」即說偈言:
「尼揵甚愚癡, 邪見燒其意,
斯即是彼塔。 王作佛心禮,
此塔德力薄, 又復無舍利,
不堪受王敬, 是故今碎壞。」
迦膩吒王倍於佛法生信敬心,身毛皆竪悲喜雨淚,而說偈言:
「此事實應爾, 我以佛想禮,
此塔必散壞, 龍象所載重,
非驢之所堪。 佛說三種人,
應為起塔廟, 釋迦牛王尊,
正應為作塔。 尼揵邪道滅,
不應受是供, 不淨尼揵子,
不應受我禮。 此塔崩壞時,
出於大音聲, 喻如多子塔。
佛往迦葉所, 迦葉禮佛足。
『是我婆伽婆, 是我佛世尊。』
佛告迦葉曰: 『若非阿羅漢,
而受汝禮者, 頭破作七分。』
我今因此塔, 驗佛語真實。」
如此木石無有心識,而為尼揵作明證驗,知非一切智。王見是已於大眾前歡喜踊躍,倍生信心容顏怡悅,而作是言:「南無婆伽婆!一切所尊解脫之師,釋迦牟尼佛師子吼言:『此法之外,更無沙門及婆羅門。』佛語真實無有錯謬。諸有眾生一足二足、無足多足,有色無色、有想無想,乃至非想非非想,於此眾中唯有如來最為尊勝。舉要言之,佛所說者今日皆現,一切外道不如草芥,況復尼揵師、富蘭那迦葉?」即說偈言:
「我是人中王, 不堪受我禮,
況復轉輪王, 阿修羅王等!
此塔於今日, 如為大象王,
牙足之威力, 摧破令碎壞。
身具四種結, 故名尼揵陀。
猶如大熱時, 能除彼熱者,
名為尼陀伽; 如來佛世尊,
能斷一切結, 真是尼陀伽。
以是於今者, 尼揵諸弟子,
及諸餘天人, 皆應供養佛。
佛種族智慧, 名稱甚廣大,
如此之塔廟, 天人阿修羅,
若其禮敬時, 無有傾動相。
猶如蚊子翅, 扇於須彌山,
雖盡其勢力, 不能令動搖。」
是故若人欲得福德,宜應禮拜佛之塔廟。
(三二)
復次,若人學問,雖復毀行,以學問力尋能得道,以是義故應勤學問。
我昔曾聞,有一多聞比丘住阿練若處,時有寡婦數數往來此比丘所,聽其說法。于時學問比丘於此寡婦心生染著,以染著故所有善法漸漸劣弱,為凡夫心結使所使,與此婦女共為言要。婦女言:「汝今若能罷道還俗,我當相從。」彼時比丘即便罷道。既罷道已,不能堪任世間苦惱,身體羸瘦不解生業,未知少作而大得財,即自思惟:「我於今者作何方計得生活耶?」復作是念:「唯客殺羊,用功極輕兼得多利。」作是念已求覓是處,以凡夫心易朽敗故造作斯業,遂與屠兒共為親友。於賣肉時,有一相識乞食道人,於道路上偶值得見,見已便識頭髮蓬亂,著青色衣身上有血,猶如閻羅羅剎,所執肉稱悉為血污。見其稱肉欲賣與人,比丘見已即長歎息作是思惟:「佛語真實!凡夫之心輕躁不停,極易迴轉。先見此人勤修學問護持禁戒,何意今日忽為斯事?」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汝若不調馬, 放逸造眾惡,
云何離慚愧, 捨棄調伏法?
威儀及進止, 為人所樂見,
飛鳥及走獸, 覩之不驚畏。
行恐傷蟻子, 慈哀憐眾生,
如是悲愍心, 今為安所在?」
凡夫之人其心不定,正可名為沙門婆羅門數,是故如來不說標相;若得見諦真實,是名為沙門及婆羅門。復說偈言:
「勇捍而自稱, 謂己真沙門,
為此不調心, 忽作斯大惡。」
說是偈已,尋即思惟:「我於今者作何方便令其開悟?如佛言曰:『若教人時,先當令其於四不壞生清淨信,此四不壞能令眾生得見四諦。』今當為說作業根本。」作是念已而語之言:「汝於今者極善稱量。」時賣肉者作是念言:「此比丘既不買肉,何故語我極善稱量?」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此必有悲愍, 而來見濟拔!
如斯之比丘, 久離市易法,
見吾為惡業, 故來欲救度。
實是賢聖人, 為我作利益!」
說是偈已,尋憶昔者為比丘時造作諸行,念先所誦經名曰苦聚欲過欲味。思憶此已,即以肉稱遠投於地,於生死中深生厭患,語彼比丘:「大德,大德!」而說偈言:
「欲味及欲過, 何者為最多?
我以慚愧[革*玄], 捉持智慧秤。
思量如此事, 心已得通達,
不見其有利, 純覩欲衰患。
以是故我今, 宜應捨離欲,
往詣於僧坊, 復還求出家。
我今為欲作, 身苦極下賤,
雖是現在身, 即如墮惡道。
我昔出家時, 濾水而後飲,
悲愍護他命, 無有傷害心。
今日如惡鬼, 食人精血者,
我今樂殺害, 習而不能捨。
善哉佛所說, 親近於欲者,
無惡而不造。 我今為欲使,
衰苦乃至此。 一切種智說,
四諦我未證, 從今日已去,
終不更放逸。 十力尊所說,
前為放逸者, 後止更不作,
如月離雲翳, 明照于世間。
是故我今當, 專心持禁戒,
設頭上火然, 衣服亦焚燒,
我當堅精進, 修行調順法,
斷難伏結使, 必令得寂滅。
假毀絕筋脈, 形體皆枯乾,
不見四諦者, 我終不休息,
先滅結使怨, 得勝報施恩。」
爾時比丘知其心念,彼智慧火方始欲然,即說偈言:
「汝今若出家, 必應得解脫,
迦梨與僧鉗, 及以質多羅,
如此等比丘, 皆七返罷道,
後復還出家, 獲得阿羅漢。
十力世尊戒, 汝亦不毀犯,
汝不起邪見, 汝有多聞智,
生於厭離善, 修習寂靜樂。
汝有多聞燈, 結使風所滅,
汝還修多聞, 必至無畏方。
為結之所漂, 當依修定力,
修定得勝力, 明了見結使。
由汝常修集, 故樂出家法,
心近善功德, 為結使所壞,
修集於正道, 是意捉結使,
如象絕羈靽, 自恣隨意去。」
時罷道比丘即捨惡業,出家精勤得阿羅漢果。
(三三)
復次,若欲莊嚴無過善業,是故應當勤修諸善。
我昔曾聞,有一田夫聰明黠慧,與諸徒伴共來入城。時見一人,容貌端正莊嚴衣服,種種瓔珞服乘嚴麗,多將侍從,悉皆嚴飾瓌瑋可觀。彼聰明者語諸行伴:「不好不好。」同伴語言:「如此之人威德端正,深可愛敬有何不好?」聰明者言:「我自不好,亦不以彼用為不好,由我前身不造功德,致使今者受此賤身,無有威勢人所不敬。若先修福,豈當不及如此人者,是故我今應勤修善,必使將來有勝於彼。」即說偈言:
「彼捨於放逸, 修善獲福利,
我由放逸故, 不修功德業,
是以今貧賤, 下劣無威勢,
我今自愧責, 故自稱不好。
我今自觀察, 窮賤極可愍,
結使所欺誑, 放逸之所壞,
自從今以後, 勤修施戒定,
必使將來生, 種姓好眷屬,
端正有威德, 財富多侍從,
眾事不可嫌, 為世所尊敬;
莫如今日身, 自悔無所及。
惡心為我怨, 欺我致貧賤,
心能自悔責, 修善得快樂。
設造惡業時, 眾善都不生,
制心修善者, 榮樂無不具。
世間語不虛, 善惡報差別,
佛說八正道, 能至於涅槃。
若心著財利, 富貴及榮勝,
求於後有者, 不免衰老患,
我當勤精專, 趣向無畏方。
譬如醉畫師, 畫作諸形像,
醒已覺其惡, 除滅作勝者。
先世愚癡故, 造作今惡身,
今當滅惡業, 將來求勝報。
見惡果報已, 智者深自責。」
(三四)
復次,若聞善說應當思惟,必得義利,是故智者常應聽受善妙之法。
我昔曾聞,舍衛國中佛與阿難曠野中行,於一田畔見有伏藏。佛告阿難:「是大毒蛇。」阿難白佛:「是惡毒蛇。」爾時田中有一耕人,聞佛、阿難說有毒蛇,作是念言:「我當視之,沙門以何為惡毒蛇?」即往其所見真金聚,而作是言:「沙門所言是毒蛇者,乃是好金。」即取此金,還置家中。其人先貧衣食不供,以得金故,轉得富饒衣食自恣。王家策伺怪其卒富,而糺舉之繫在獄中,先所得金既已用盡,猶不得免,將加刑戮。其人唱言:「毒蛇。阿難!惡毒蛇。世尊!」傍人聞之,以狀白王,王喚彼人而問之曰:「何故唱言:『毒蛇。阿難!惡毒蛇。世尊!』」其人白王:「我於往日在田耕種,聞佛、阿難說言毒蛇,是惡毒蛇。我於今者,方乃悟解實是毒蛇。」即說偈言:
「諸佛語無二, 說為大毒蛇,
阿難白世尊, 實是惡毒蛇。
惡毒蛇勢力, 我今始證知,
於佛世尊所, 倍增信敬心,
我今臨危難, 是故稱佛語。
毒蛇之所螫, 正及於一身,
親戚及妻子, 奴婢僮僕等,
一切悉無有, 而受苦惱者;
財寶毒蛇螫, 盡及家眷屬。
我今於財寶, 及與親戚等,
視如惡毒蛇, 瞋恚發作時。
智者宜速離, 如捨惡毒蛇,
應速求出家, 行詣於山林。
誰有智慧者, 見聞如此事。
而當著財寶, 封惑迷其心?
我謂得大利, 而反獲衰惱。」
王聞偈已,深知是人於佛語中生信解心,即說偈言:
「汝今能信敬, 悲愍之大仙,
所說語真實, 未曾有二言。
先所伏藏財, 盡以用還汝,
更復以財寶, 而以供養汝。
能敬信調御, 善逝實語故,
大梵之所信, 拔梨阿修羅,
天王及帝釋, 我等與諸王,
城中諸豪族, 婆羅門剎利,
尊勝智見人, 無不信敬者。
能同我信故, 現得於花報,
今信最信處, 應獲第一果。」
(三五)
復次,諸欲求利者,或得或不得,有真善心者不求自得利實,無真善心者為得貪利,故應作真善心。
我昔曾聞,有一國王,時輔相子其父早喪,其子幼稚未任紹繼,錢財已盡,無人通致可得見王,窮苦自活。遂漸長大有輔相才,理民斷事一切善知,年向成立盛壯之時,形體姝大勇猛大力才藝備具,作是思惟:「我今貧窮,當何所作?又復不能作諸賤業。今我無福,所有才藝不得施行,復不生於下賤之家,又聞他說是偈言:
「『業來變化我, 窮困乃如是,
父母之家業, 今無施用處。
下賤所作業, 非我所宜作,
若我無福業, 應生下賤家。
生處雖復貴, 困苦乃如是,
賤業極易知, 然我所不能。
當作私竊業, 使人都不知,
正有作賊業, 覆隱人不覺。
腰繫二箭筒, 并持鋼利劍,
縛[蹲-酋+(十/田/ㄙ)]手秉弓, 種種自莊嚴,
喻如師子兒, 都無有所畏。』」
說是偈已作是思惟:「設劫餘處或令他貧,我當劫王。」作是念已,至王宮中詣王臥處,王覺有賊怖不敢語,持王衣服并諸瓔珞取安一處。時王頭邊有一器水,邊復有灰,飢渴所逼,謂灰是麨和水而飲,飲已飽滿,乃知是灰。即自思惟:「灰猶可食,況其餘物?我寧食草,何用作賊?先父以來不為此業。」即棄諸物還來歸家。王見空出,歎言善哉!即喚其人而語之言:「汝今何故既取此物,還置於地而便空去?」白言:「大王!聽我所說。」即說偈言:
「何故作非理? 以為飢渴故,
灰水止飢渴, 是故息賊心。
今知是飢渴, 易可得止息,
我飲灰水已, 擲器著地中,
慚愧生悔恨, 不復更造惡。
大王應當知, 我非凡庶人,
乃是輔相子, 由家窮困故,
故來至王宮, 造作非法事。
從今日已去, 常欲飲灰水,
食草而自活, 不為偷盜業。
我家昔先人, 自有家禮教,
寧當自滅身, 不毀舊法訓。」
王見此事歎未曾有,稱種姓子真實不虛,雖有愆過尋能改悔,即說偈言:
「貧窮壞志耐, 并棄於慚愧,
凡下鄙惡人, 速疾造惡業。
以己家法鉤, 能制非法象,
汝能自抑心, 不違家教法,
能有是賢行, 還襲汝父處。
汝今除癡心, 能作難有事,
我今極歡喜, 用汝為輔相。
不須覆觀察, 我已見汝行,
心堅志勇健, 兼復有智能。
我今自見知, 斯事實難有,
才業倍勝父, 以心真善故。」
是故智者,當作真實,不應虛偽。
(三六)
復次,現在結使雖復不起,若未斷結,結使之得猶故成就,如以冷水投熱湯中。
我昔曾聞,有一師共一弟子,於其冬日在煖室中,見有火聚無有烟焰。師語弟子:「汝見是火無烟焰不?」弟子言:「見。」師語弟子:「汝著乾薪烟即時起。」復言:「口吹,火焰乃出。」師為弟子,而說偈言:
「先火無烟焰, 慈心不淨觀,
現在結不生, 如火無烟焰。
如火得乾薪, 烟焰俱時起,
心火遇因緣, 值惡知識時,
瞋恚烟便起, 若覩好色時,
貪欲火熾然。 是故應斷得,
成就具三明, 為斷貪瞋癡,
應勤修精進。 明行足斷心,
結使草不生, 喻如常行道,
眾卉皆不出。 貪欲及瞋恚,
未遇緣不起, 根本未斷故,
遇緣還復發。 喻如得瘧病,
四日定發現, 於三二日時,
遇緣還復發。 又似世俗定,
掩按結不起, 都無有患相。
欲如毒樹根, 不拔芽還生,
如人耻白髮, 并剃其黑者,
剃之未久間, 白髮尋還生。
不永斷結使, 其事亦如是,
欲結及瞋恚, 逼戒行機關,
對治隱不起。 不造身口業,
便生難有想, 結使後還起,
毀犯於戒行。 貪嗜著五欲,
如蛇隱入穴, 還出則螫人。」
(三七)
復次,施為解脫不為財物,若為財物不名為施,若為解脫則得無生及涅槃樂,是故智者應為解脫而行布施。
我昔曾聞,有一檀越詣僧房設會,檀越知識道人語上座言:「今日檀越飲食精細,好為檀越耐心說法。」是時上座已得三明六通具八解脫,善知他心深觀察之,為何事故而設此會,乃知此會為財利故。爾時上座為此檀越說三惡道苦,而作是言:「善哉善哉!檀越汝今所設供養,極是時施,色香美味皆悉具足,極為清淨,三惡道中無所乏少。」時知識道人語上座言:「何以為他呪願三惡道中都無所乏?」時僧上座語彼道人子:「我雖年老倒錯說法,然此檀越不習於戒,結使所使,我觀彼心故作是說,此檀越為五欲樂及財寶畜生。」即說偈言:
「施者所生處, 財寶極廣大,
以恃財寶故, 能令起憍慢。
憍慢越法度, 盲冥愚凡夫,
以越法度故, 則墮三惡趣。
處於三惡道, 猶如己舍宅,
若生人天中, 如似暫寄客。
是故戒施伴, 俱受於涅槃,
戒能得生天, 施能備眾具,
所作為解脫, 必盡於苦際。
譬如種藕根, 花葉悉具得,
其根亦可食。 修行於施戒,
親近解脫林, 快樂喻花葉,
根喻於解脫。 是故修戒施,
必當為解脫, 不應為世利。」
(三八)
復次,離諸難亦難,得於人身難,既得離諸難,應當常精勤。
我昔曾聞,有一小兒聞經中說:「盲龜值浮木孔,其事甚難。」時此小兒故穿一板作孔受頭,擲著池中,自入池中低頭舉頭欲望入孔,水漂板故不可得值。即自思惟:「極生厭惡,人身難得,佛以大海為喻,浮木孔小盲龜無眼,百年一出實難可值。我今池小其板孔大,復有兩眼日百出頭,猶不能值,況彼盲龜而當得值?」即說偈言:
「巨海極廣大, 浮木孔復小,
百年而一出, 得值甚為難。
我今池水小, 浮木孔極大,
數數自出頭, 不能值木孔。
盲龜遇浮木, 相值甚為難,
惡道復人身, 難值亦如是。
我今值人身, 應當不放逸,
恒沙等諸佛, 未曾得值遇。
今日得諮受, 十力世尊言,
佛所說妙法, 我必當修行。
若能善修習, 濟拔極為大,
非他作己得, 是故自精勤。
若墮八難處, 云何可得離?
世間業隨逐, 墜墮於惡道。
我今當逃避, 得出三有獄,
若不出此獄, 云何得解脫?
畜生道若干, 歷劫極長久,
地獄及餓鬼, 黑闇苦惱深。
我若不勤修, 云何而得離,
嶮難諸惡道? 今日得人身,
不盡苦邊際, 不離三有獄,
應當勤方便, 必離三有獄。
我今求出家, 必使得解脫。」
(三九)
復次,財錢難捨,智者若能修於小施莫起輕想。
我昔曾聞,須和多國昔日有王名薩多浮,時王遊獵偶值一塔,即以五錢布施彼塔。有一旃陀羅遙唱善哉!即遣使捉將至王所。時王語言:「汝今見我布施小故譏笑我耶?」彼人白王:「施我無畏然後當語。我於昔日於嶮道中劫掠作賊,捉得一人急拳其手。我即思惟:『此人拳手必有金錢。』語令開手其人不肯,我捉弓箭用恐彼人,語言放手猶故不肯。我即挽弓向之,以貪寶故即便射殺,殺已即取得一銅錢。寧惜一錢不惜身命。如今大王無逼惱者,能持五錢用施佛塔,是故我今歎言善哉!」即說偈言:
「挽弓圓如輪, 將欲害彼命,
彼寧喪身命, 不肯輸一錢。
我見如此人, 捨命不捨錢,
是故我今者, 見有捨錢者,
生於希有想, 歎言難可作。
不見有弓刀, 強逼大王者,
亦無有畏忌, 開意捨難捨,
苦求乃得錢。 是故我今日,
見有捨財者, 心生未曾有。
我自見其證, 極苦不肯捨,
大王今當知, 慳心難可捨。」
(四○)
復次,善觀察所作,當時雖有過,後必有大益。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常被盜賊,一日之中堅閉門戶,賊復來至扣門而喚,比丘答言:「我見汝時極大驚怖,汝可內手於彼向中,當與汝物。」賊即內手置於向中,比丘以繩繫之於柱,比丘執杖開門打之,打一下已語言:「歸依佛。」賊以畏故,即便隨語歸依於佛。復打二下語言:「歸依法。」賊畏死故復言歸依法。第三打時復語之言:「歸依僧。」賊時畏故言歸依僧。即自思惟:「今此道人有幾歸依?若多有者必更不見此閻浮提,必當命終。」爾時比丘即放令去,以被打故身體疼痛久而得起,即求出家。有人問言:「汝先作賊造諸惡行,以何事故出家修道?」答彼人言:「我亦觀察佛法之利然後出家。我於今日遇善知識,以杖打我三下,唯有少許命在不絕。如來世尊實一切智者,若教弟子四歸依者,我命即絕。佛或遠見斯事教出比丘打賊三下,使我不死,是故世尊唯說三歸不說四歸,佛愍我故說三歸依不說四歸。」即說偈言:
「決定一切智, 以憐愍我故,
是以說三歸, 不說有第四。
為於三有故, 而說三歸依,
若當第四者, 我則無歸依。
我今可憐愍, 身命於彼盡,
我見佛世尊, 遠覩如斯事,
生於未曾有, 是故捨賊心。
有因麤事解, 或因細事悟,
麤者悟麤事, 細者解細事。
由我心麤故, 因麤事解悟,
我解斯事故, 是以求出家。」
大莊嚴論經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