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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集疏 (四庫全書本)/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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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孟子集疏 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疏卷十四    宋 蔡模 撰
  盡心章句下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鬬糜爛其血肉也復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疎逮親○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春秋毎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苟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矣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䇿竹簡也取其二三䇿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杵舂杵也或作鹵楯也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集疏曰張子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此教人讀詩法也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此教人讀書法也或問血流漂杵乃紂之前徒倒戈之所為荀子以為殺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朱子曰此亦拔本塞源之論蓋雖殺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為孟子設為是言蓋得其微意矣余隱之云魯語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孔子之意可見矣客有問陶𢎞景註易與本草孰先陶曰註易誤不至殺人註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世以為知言唐子西嘗曰𢎞景知本草而未知經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前世儒臣引經誤國其禍至於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辭當時倒戈攻後殺傷固多非止一處豈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慮戰國之君以此藉口故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而謂血流漂杵未足為多豈示訓之意哉經註之禍正此類也反以孟子為畔經豈不惑哉○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伍曰陳交兵曰戰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好去聲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輪也千書序作百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安寧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焉於虔反○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蓋下學可以言傳上達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斲輪之意蓋如此○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說文作婐烏果反○飯食也糗乾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富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已所性分定故也○集疏曰問果為女侍朱子曰愚嘗推究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也○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言吾今而後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徃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孟子曰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譏察非常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征稅出入○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稅此以賦斂為暴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暴也後世為暴不止於關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集疏曰問上不行於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下不行於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否朱子曰然○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好乗食皆去聲見音現○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乗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集疏曰或問好名之人能讓國矣而不能忘情於小物何哉朱子曰千乗之國辭受之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地也簞食豆羮得失之際則微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於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飾情於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真情實態乃發露於所忽易而不虞之地也又曰能讓千乘之國唯賢人能之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然於小處不覺發見矣蓋好名之人本非真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强為之爾然這邊雖能讓千乗之國那邊簞食豆羮必見於色蘇氏所謂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不失聲於破釡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又曰把此一段對向為身死而不受一段好名之心勝者是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空虚言若無人然無禮義則上下亂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無政事則財用不足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之皆不以其道矣○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乗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之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諸侯危社稷則變置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犧牲既盛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祭祀不失禮而土穀之神不能為民禦災捍患則毁其壇壝而更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集疏曰或問民貴君輕之說朱子曰以理言之則民貴以分言之則君貴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於其時視其輕重之所在而已爾問伊川云句龍配食於社棄配食於稷始以其有功於水土故祀之今以其水旱故易之夫以一時之災而遽廢萬世之功可乎曰變置社稷非謂易其人而祀之蓋言遷社稷壇場於他方所耳又曰集註變置社稷出於彭城陳無已之論曰有為句容令多盜改置社稷而加禮焉既而盜止竊以為此或有合於古人之意故取之以為說焉○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親炙之者乎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炙親近而熏炙之也餘見前篇○集疏曰或問孟子學孔子者也乃屢稱夷惠而深歎仰之何邪朱子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勝而易能有迹而易見且世人之貪懦鄙薄者衆一聞其風而興起焉則其為效也速而所及者廣譬如薑桂大黄之劑雖非中和然其於去病之功為捷而田夫販婦大寒大熱者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則廣大而中正渾然而無迹非深於道者不能庶幾其萬一如參苓芝术之為藥平居有養性之益而緩急伐病之功未必優於薑桂大黄非所以施於閭巷之間危惡之候也孟子屢稱夷惠而不及於孔子其殆以此邪又記東溪髙彦先祠曰孟子之論二子詳矣雖或以為聖之清或以為聖之和然又嘗病其隘與不恭且以其道不同於孔子而不願學也及其一旦慨然發為此論乃以百世之師歸之而孔子反不與焉何哉孔子道大德中而無迹故學之者没身鑽仰而不足二子志潔行髙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餘也○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孟子此章但論仁與道之所以名耳故本文以言之為說程子亦以率性謂道道是總名釋之也蓋言人而不及仁則血氣物欲之私而已言仁而不即人之身以明之則又徒為虚言而無以見天理流行之實故必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然後仁之為道可見蓋仁則性而已矣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身而尤著程子所謂公而以人體之亦此意也又曰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又曰仁者是人底道理就人身上體認出及就人上說則謂之道也又曰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中庸是切已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重出○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曰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理賴也今按漢書無俚方言亦訓賴孟子曰無傷也士憎兹多口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按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傳冩之誤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殞厥問文王也詩邶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貌愠怒也本言衞之仁人見怒于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肆發語辭殞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大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尹氏曰言人顧自處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集疏曰朱子曰如見惡於叔孫幾害於桓魋皆愠于羣小也○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昭昭明也昬昬闇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戛○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問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豐氏曰追鐘鈕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蠡者齧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鈕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迹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塗容九軌車可散行故其轍迹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迹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久而鈕絶文王之鐘則未久而鈕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說相承如此而豐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集疏曰尹氏曰城門之軌豈兩馬之力哉歲久而用之多也髙子以追蠡言之失矣○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為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振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悅之其為士者笑之手執曰搏卒為善士後能改行為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集疏曰范氏曰孟子在賓師之位以仁義說齊王幸而聽其言故發棠邑之粟然而不行王政孟子言終不合及再饑遂不復言度其不可言也○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集疏曰朱子曰如紂之酒池肉林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篩之意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愚按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賓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已其言約而盡矣○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所謂性命者何不同也朱子曰性者人之所受乎天者其體則不過仁義禮智之理而已其發則雖食色意欲之私亦無不本於是焉命則因夫氣之厚薄而賦於人之名也不惟智愚賢否之所繫雖貧富貴賤之所值亦無不由於是也故君子以食色意欲之私則不謂之性而安於貧賤富貴之有命於智愚賢否之殊則不謂之命而勉於仁義禮智之有性也或說以五者之命皆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於瞽瞍則仁或不得於父子文王之於紂則義或不得於君臣孔子之於陽貨則禮或不得於賓主子貢不能聞一知十則智或不得於賢者孔子不得聖人之位則聖人或不得於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當勉其在已者而不歸之命其義亦通又曰聖人之於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身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是合下所稟有清濁而所造有淺深不同如夫子不得位文王囚羑里此是合下所稟有厚薄而所遇有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大抵孟子此語各就其所重言之所以伸此而抑彼又曰晏嬰知矣不知仲尼豈非命邪此命字恐作兩様看若作所稟之命則是晏嬰稟得智之淺者若作命分之命則晏子偶然蔽於此遂不識夫子又曰有命焉有性焉此命與性字是就理上說性也君子不謂性命也君子不謂命此性字與命字是就氣上說又曰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賦予之命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賓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固是命然亦便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見得一邊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一箇心只就所主而言人心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若以為性所當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蓋有命存焉道心如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禮之於賓主智之於賢者聖人之於天道若以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盡心却不可蓋有性焉須著盡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又曰上云性也是氣稟之性有命焉是斷制人心欲其不敢過也下云命也蓋其所受氣稟亦有厚薄之不齊有性焉是充滿道心欲其無不及也又曰此章只要遏人欲長天理前一節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後一節人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顧所以孟子到人說性處却說有命人說命處却說有性○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何謂善何謂信不害問也曰可欲之謂善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有諸已之謂信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則德業至盛而不可加矣大而化之之謂聖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無復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從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於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末實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之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善者人之所欲惡者人之所惡其為人也處心造事行己接物凡其所為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是可謂善人矣然此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及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久一旦脫然有以真知其善之在己而不得不然決定真實而無一毫虚偽之意然後可以謂之信人矣然亦足以自信於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飽滿而無慊於身也然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於其身雖其隱微曲折之間亦皆清和純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人者也然亦足以充於其内而已而未必其能發見於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之充於内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禦其在躬也則睟面盎背而施於四體其在事也則德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人者也然大而不化則所謂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迹之間必其德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且將春融凍解渾然無迹而與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㓙矣是則所謂聖人者也至於是則造道入德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德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聖人之上復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於大則思勉之所及也至於聖且神焉則雖非思勉之所及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則亦未有至焉者也又曰有可欲之善然後能有諸己而充實將去若無可欲者則充實箇恁物譬如必先討得真實藥材然後修製以至為丸為散若是藥材不真雖百般羅碾畢竟不是答張敬夫曰此六位為六等人耳今所謂善者乃指其理而非目其人之言矣與後五位文意不同又舊說信為自信之意今按此六位皆他人指而名之之辭然則亦不得為自信之信矣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歠從子敖先館舎後長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有餘於善而不足於信矣黄氏云學之所造有淺深則德之所至有髙下聖賢推明其序使學者循而進焉其望斯世亦至矣由善而信由信而美以至於為大為聖為神夫聖神者豈常人之所敢望哉孟子當戰國之際其告人者不曰堯舜則曰湯武豈固强人以其所不能哉蓋人性皆善聖神者亦全吾性之所固有耳學者豈以不能為患哉患不為也雖然聖人固可學也而乃始之以可欲之謂善何哉此孟子指其至易曉者而示人以入道之門也蓋學者入道之初將以決其所趨向不必他求也求之於可欲不可欲之間而已今有人焉孝弟忠信樂善不倦不惟吾之所欲而人亦以為可欲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不惟人以為可惡而吾亦自知其可惡也學者反而思之凡吾言行之間果可欲乎果可惡乎從其所可欲捨其所可惡斯可以為善人矣由是而進焉雖聖神可為也又曰無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已矣亦此意也勉之以人之所難能而曉之以人之所易知聖賢之望於學者如此而學者顧不思焉其亦可歎也哉○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畧如此歸斯受之者憫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罥也羈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咎其既徃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距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距之嚴故人知彼說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罥古縣反○集疏曰朱子曰楊墨皆是邪說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說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征賦之法歲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於秋力役取之於冬當各以其時若并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今兩稅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孟子曰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尹氏曰言寳得其寳者安寳失其寳者危○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孟子之滕館於上宮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舎也上宮别宮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徃者不追來者不距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並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余者非○或問之者問於孟子也廀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竊屨而來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苟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徃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夫子設科以下舊說以為孟子之言而讀子為予則失之矣又有以為此章皆或者與館人問答之詞恐亦或有此理○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惻隱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達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踰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充滿也穿穿穴踰踰牆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踰之心而無不義矣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徃而不為義也此申說上文充無穿踰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隱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類也餂音忝○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隱黙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踰之類然其事隱微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明必推無穿踰之心以達於此而悉去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踰之心也○集疏曰朱子曰此章舊時解得是却因後來改來改去不分曉了看來實字對名字說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無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又曰餂是鉤致之意如本不必說自家却强說幾句要去動人要去悅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說須故為要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踰之類又云裏面是如此外面却不如此外面恁地裏面却不恁地問此章先言仁義而後專言義何也曰仁只是一路義却頭項多問人能充無穿踰之心是就至粗處說以言餂以不言餂是說入至細處否曰然能充無受爾汝之實處工夫却甚大了到這田地時大段周密了所以說無所徃而不為義也○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古人視不下於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舎音捨○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不知道者務為髙逺之言則固荒唐而無餘味然欲其近則又鄙淺而無深逺之趣也不知約之可守則固泛濫而不仁矣然欲其約則又隘狹而無廣博之功然則所謂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汙壊不假修為聖之至也反之者修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集疏曰吕氏註無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德不囘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微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經常也囘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㓙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集疏曰程子曰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只是孟子分别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程子至矣其論堯舜禹湯文武一條尤有功其所謂動容周旋中禮盛德之至者兼夫經德不囘以下而言聖人之事也行法俟命朝聞夕死者以言近學之方也此其等級明矣行法以俟命者則是理也三代以降惟董子嘗言之而諸葛武侯言於其君有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程子語其門人有曰今容貌必端言語必正非欲獨善其身以求知於人但天理當然亦曰循之而已此三言者所指雖殊要皆行法俟命之意外此則亦寂寥而無聞矣斯道之傳不傳考之於此其亦可見也夫又曰聖人是人與法為一己與天為一學者是人未與法為一己未與天為一故須行法以俟命也○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說音稅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乗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乗去聲○榱桷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集疏曰或問孔子畏大人而孟子藐之何也朱子曰孟子之藐大人者不視其巍巍然者而已矣故雖不肯枉尺而直尋而齊人之所敬王莫孟子如也特以當世之士以道徇人内無所守故特發此以立其志使其意氣舒展無所懾懼而得以盡其所言耳若夫君子以禮存心固將無所不用其敬豈特於大人而反藐之哉又曰大人固當畏而所謂藐者乃是藐他堂髙數仞之類耳這為世上人把大人許多崇髙富貴當事有言不敢出諸口故孟子云爾問說大人則藐之蓋主於說而言如曰見大人則藐之則失之矣曰得之○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疏曰吕侍講云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朱子曰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為消長分數其為人也寡欲則人欲分數少故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者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其為人也多欲則人欲分數多故雖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則是天理分數少也又曰多字對寡字說纔要多些子便是欲若眼前事事貪要時這心便一齊走出了未便說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纔多欲便將本心都紛雜了只減少便漸存得此心又曰周子言寡欲以至於無蓋恐人以寡欲為便得了故言不止於寡欲而已必至於無然後可然無底工夫則由於能寡欲到無欲非聖人不能也黄氏云孟子嘗言求放心矣又言存其心矣操之則存舎之則亡心之存亡決於操舎而又曰莫善於寡欲何也人惟一心攻之者衆聲色臭味交乎外榮辱利害動乎内隨感而應無有窮已則清明純一之體又安能保其常存而不放哉出門如賓承事如祭夫子之告仲弓操存之謂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夫子之告顔子寡欲之謂也二子之問仁則同而夫子告之之異者豈其所到固有淺深歟髙城深池重門擊柝固足以自守矣内姦外宄投隙伺便一有少懈而乗之者至矣良將勁卒堅甲利兵掃除妖氛而乾清坤夷此孟子發明操存之說而又以為莫善於寡欲也雖然寡欲固善矣然非真知天理人欲之分則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為寡欲之要此又學者之所當察也模謂此章孟子教學者存心之要法周子推之曰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焉以至於無則誠立明通此是周子發聖賢此心體用之妙然學者若真能寡欲存其本心久而不失則亦誠立而實體安固明通而實用流行不可以不勉也○曽晳嗜羊𬃷而曽子不忍食羊𬃷羊𬃷實小黑而圓又謂之羊矢𬃷曽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𬃷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曽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𬃷曰膾炙所同也羊𬃷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肉聶而切之為膾炙炙肉也○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畧於事進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集疏曰朱子曰狂者知之過獧者行之過模按論語公冶長篇曰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萬章問曰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曽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何以謂之狂也萬章問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而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德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鄉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字皆讀作愿謂謹愿之人也故鄉里所謂愿人謂之鄉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為德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而痛絶之也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踽踽獨行不進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比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稱古人邪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當但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悅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愿之行也○集疏曰朱子曰鄉原務為謹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徇俗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說好更不理㑹自已所見所得與天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却都自是為己不為他人彼鄉原反非笑之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此是鄉原笑狂者也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鄉原笑狷者也彼其實所向則是閹然媚於世而已孔子以他心一向外馳更不反已故以為德之賊又曰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鄉原本情又曰鄉原為他做得好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真鄉原也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徃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原亦謹原之稱而孔子以為德之賊故萬章疑之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衆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德也惡去聲莠音有○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德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說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囘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集疏曰問反經之說朱子曰經便是大經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五者天下事未有出此其間却煞有曲折使大綱既正則其他節目皆可舉若不先此大綱則其他細碎工夫如何做問經正還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不可分做兩件說只政事便從這裏做出又曰孟子論鄉原亂德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經為說此所謂上䇿莫如自治者況異端邪說日増月益其出無窮近年尤甚蓋有不可勝排者惟吾學既明則彼自滅熄耳此學者所當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歲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趙氏曰五百歲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歲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歲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愚按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歴序羣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指深哉○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集疏曰問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朱子曰惟三山林少穎說得最好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蓋曰若非前面見而知得後之人如何聞而知之也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逺近聖人之居如此其甚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則五百歲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或問此章之說曰禹臯陶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湯文之師非必見其君而後知之也至於湯文孔子又或生知之聖亦非必聞前聖之道而後得之也此而曰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者蓋以同時言之則斯道之統臣當以君為主以異世言之則斯道之傳後聖當以前聖為師學者不以辭害意焉可也至於章末二句則孟子之致意深矣觀其所謂然而無有乎爾則雖若託於不居而其自任之實可見觀其所謂則亦無有乎爾則雖若歎其將絶而所以啓夫萬世無窮之傳者又未嘗不在於斯也學者誠能深考其言而自得之則古人雖逺而其志意之所存者蓋無以異乎日相與言而授受於一堂之上也故愚於此竊以程子繫之焉後之君子其必將慨然有感於斯者夫洎有宋慶元六年朱子熹仲晦卒門人黄榦撰行狀有曰竊聞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得統之正者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朱子而始著蓋千有餘年間孔孟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燼殘闕離析穿鑿而微言幾絶矣周程張子崛起於斯文湮塞之餘人心蠧壊之後扶持植立厥功偉然未及百年踳駮尤甚朱子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則摭其言行又可略歟













  孟子集疏卷十四
  跋
  杭聞之先師曰論孟二書孔門傳授心法是古之學者其始即此以為學其卒非離此以為道窮理盡性修已治人内外一致盖取諸此而已噫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聖人盛徳大業日新而富有其存神過化固有在言語之外者子貢所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者此也至若語之而不惰於吾言無所不説非顔氏子其誰能之故自曽子之徒會集以為論語孟氏傳得其宗著書七篇有以廣其所未發以此見聖人之精藴與天地相為無窮非大賢成徳何足以蠡測而管窺之哉自漢以來及我有宋訓釋論孟凡幾家求其得聖賢之意盖鮮天不愛道濂溪周子生焉為民先覺絶學賴以復續再傳而得河南二程子然後孔孟之教復明其書稍稍尊信於世迨及紫陽朱子㳂流泝源集諸儒之大成洞四書之藴奥天下學者翕然宗之若論孟二書則有集義以發其所疑有或問以别其所異於是盡平生之力兼衆説之長而集註出焉盖至於今家傳人誦學者有所標的其羽翼斯文之功顧不大歟噫朱子之心即周程之心孔孟之心能言者不可復加矣抗之王父西山府君在師門最久朱子固以老友稱之嘗引以自匹則曰翁季二書之會稡也取舍決擇與有聞焉先伯父節齋府君先君子九峰府君克世師學易簀不離左右得於問辨講明為尤詳先君子謂杭兄弟曰學二書者求諸集註固也集註氣象涵蓄語意精密至引而不發尤未易讀嘗欲取集義或問及張吕諸賢門人髙第往復問答如朱子所謂蒐輯條流附益諸説者類聚縷析期於語脉分明宗㫖端的而已不幸賫志以往嘉熙己亥杭需次家食伯氏覺軒相與語及過庭舊聞慨然旁搜博取以就先志越明年重罹陟屺之戚廬墓東原對牀讀禮之暇益繙閲諸書參伍考訂至忘寢食伯氏不以杭無似俾共商確焉朝夕玩味稽合盖亦有年杭以隨牒四方不獲執筆硯從伯氏卒業嵗在丙午備員冊府伯氏以書誨杭曰集疏成編今九年矣吾未敢脱藁尚冀有進試為我序所以會集之意杭聞伯氏究心於是也參或問以見同異采集義以備缺遺文集則以剖決而無隠語録則以講辨而益精以至兩世之所見聞門人之所敷繹有足以發越朱子言外之意及推廣其餘説者會而通之間以評論附焉故觀集疏者集註之意易見觀集註者論孟之指益明恍如侍席於竹林精舍間雖千載猶一日也然則集疏之作有助於學者不既多乎抑先君子有言書之成也不易讀其書者可以易而得之乎不敢僭書篇端姑述其槩于後與同志共之是年九月朔旦弟宣教郎秘書省校書郎兼樞宻院編修官兼諸王宫大小學教授杭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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