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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紀事本末/卷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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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取汴 宋史紀事本末卷九十一
會蒙古兵滅金
三京之復 

理宗紹定五年十二月,蒙古遣王檝來京湖,議夾攻金,史嵩之以聞。朝臣皆以爲可遂復讎之舉,獨趙范不喜,曰:「宣和海上之盟,厥初甚堅,迄以取禍,不可不鑑。」帝不從,命嵩之報使許之。嵩之乃遣鄒伸之往報,蒙古[許]據《續綱目》、薛《鑑》補。俟成功,以河南地來歸。

六年三月,金主在歸德,隨駕親軍及河北潰軍漸集。石盞女魯歡懼不能給,白於金主,乞遣出城,及就糧於徐、陳、宿三州。金主不得已從之,止留元帥蒲察官奴忠孝馬軍四百五十人,馬用軍七百人於城中。諸軍旣出城,金主召官奴,謂曰:「女魯歡盡散衞兵,卿當小心。」官奴以馬用本歸德小校,一旦拔起,心常輕之,又以金主時獨召用計事而不及己,因謀圖用。時蒙古忒木䚟圍亳州,且日遣兵薄歸德,民心搖搖。官奴請北渡河,再圖恢復,女魯歡沮之。官奴不悅,乃私與完顏用安謀邀金主幸海州,金主不從。官奴積忿,異志益定。李蹊以聞,金主深憂之,乃諭馬軍總領紇石烈阿里合、內族習顯陰察其動靜,阿里合反以金主意告官奴。金主復懼官奴、馬用相圖,因以爲亂,命宰執置酒和解之。馬用卽撤備。官奴乘隙率衆攻用,殺之,遂以卒五十人守行宮,劫朝官,聚於都水毛花輦宅,以兵監之。驅女魯歡至其家,悉出所有金貝,然後殺之。乃遣都尉馬實被甲持刃,劫直長把奴申於金主前。金主擲所握劍於地,謂實曰:「爲我言於元帥,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侍我!」實乃退。官奴因大殺朝官李蹊以下凡三百人,軍士死者三千人。薄暮,官奴提兵入見,言:「女魯歡反,臣殺之矣。」金主不得已,暴女魯歡罪,而以官奴權參知政事。

夏四月,金唐、鄧行省武仙次於順陽,與唐州守將武天錫、鄧州守將移剌(瓊)[瑗]據《宋史》四一二《孟珙傳》、《金史》一一八《武仙傳》、《續綱目》、薛《鑑》改。下同。相掎角,謀迎金主入蜀,遂犯光化,其鋒甚銳。孟珙逼天錫壘,一鼓拔之,壯士張子良斬天錫首以獻,俘將士四百餘人。又敗金人於呂堰,俘獲不可勝計,遂攻順陽。武仙敗走馬蹬山,縣令李英及申州安撫張林皆以城降。移剌(瓊)[瑗]孤立而懼,遣使(謀)[請]據《續綱目》、薛《鑑》改。降,珙納之,爲易衣冠,以賓禮見,於是降者相繼。珙言於史嵩之曰:「歸附之人,宜因其鄕土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長,少壯籍爲軍,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職事,各招其徒,以殺其勢。」嵩之從之。

五月,金蒲察官奴襲敗蒙古軍於亳州。初,衞州白公廟之潰,官奴母爲蒙古所獲,金主命官奴因其母以計請和。官奴乃密與忒木䚟言,欲劫金主以降。忒木䚟信之,還其母,因定和計,官奴乃日往來講議,或乘舟中流會飲。金主又密令官奴以金銀牌與來使而拘之,遂定斫營之策。端午日,祭天,軍中陰備火槍戰具。官奴率忠孝軍四百五十人,自南門登舟,由東而北,夜殺守隄邏卒,徑至王家寺忒木䚟之營。金主御北門,繫舟待之,慮不勝則走徐州。四更接戰,忠孝軍卻而復進,官奴以小船分軍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槍突入蒙古軍中。忒木䚟不能支,遂大潰,溺死三千五百人。官奴盡焚其栅而還,遂眞拜左副元帥、參知政事,命習顯總軍以守亳州。

金蒲察官奴旣敗忒木䚟,勢益暴橫,居金主於照碧堂,禁近無一人敢奏對者。金主惟(益)[日]據《金史》一一六《蒲察官奴傳》、《續綱目》、薛《鑑》改。據悲泣,語近侍云:「自古無不亡之國、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爲此奴所困耳!」於是內侍局令宋珪、奉御女奚烈出、吾古孫愛實等密討官奴。且聞蔡州城堅池深,兵衆糧廣,咸勸幸之,以救飢窘。會蔡、息、陳、潁等州便宜總帥烏古論鎬運米四百斛至歸德,且請臨幸,金主意遂決。及官奴自亳州還,金主諭以幸蔡,官奴力陳不可,至於扼腕頓足,意趣叵測,因出號於衆曰:「敢言南遷者斬!」衆以官奴爲無君,諷金主早爲計。金主遂與珪等謀,召宰相議事,而令完出伏於照碧堂門間。官奴進見,完出從後刺其肋,金主亦拔劍(斬)[斫]據同上書改。之,官奴中創,投城下以走,完出、愛實追殺之。忠孝軍聞變,皆擐甲,完出請金主親撫慰之。於是金主御雙門,赦忠孝軍以安反側。

先是,金主以强伸守中京有功,降詔褒諭,授中京留守。又以參政內族思烈自南山領軍十餘萬入洛,行省事。伸建一堂洛川驛東,名曰報恩,刻詔文於石,願以死自效。已而蒙古自汴驅思烈之子於金昌府東門下,誘思烈降,思烈命左右射之。聞崔立之變,病不能語而死。總帥烏林荅胡(士)[土]據《金史》一一一本傳、《續綱目》改。下同。代行省事,伸行總帥府事,月餘糧盡,軍民稍散。蒙古兵復至,陳於洛南,伸陳於水北。蒙古韓元帥匹馬立水濱招降,伸躍而射之,韓奔還陣,率步卒數百奪橋。伸之旗手一卒獨出拒之,殺數人,伸卽手解都統銀牌與之佩,士卒氣復振。初,城四隅至五門內外皆有屛,謂之迷魂牆。蒙古以五百騎迫之,伸率卒二百鼓噪而出,蒙古退走。(朝士)[胡土]據《金史》一一一《烏林荅胡土傳》、《續綱目》改。以蒙古兵强,(多)[卽]據《續綱目》、薛《鑑》改。以輕騎攜妻子出奔蔡州,於是鷹揚都尉獻西門以降。伸知城不能守,率死士數十突東門以出,轉戰至偃師,力盡就執。見蒙古帥,語不遜,左右持使北面,伸拗項南(面)[向],據《金史》一一一《强伸傳》、《續綱目》、薛《鑑》改。遂殺之。

金主守緒留元帥王璧守歸德,遂如蔡州。時久雨,朝士扈從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棗爲糧,足脛盡腫。明日,至亳州。金主黃衣、皁笠、金兔鶻帶,以青、黃旗二導前,黃繖擁後,從者二三百人,馬五十匹而已。行次城中,父老拜伏道左。金主遣近侍諭以「國家涵飬汝等百有餘年,今朕無德,令汝塗炭。朕亦無足言者,汝輩無忘祖宗之德可也!」皆呼萬歲,泣下。留一日,進次亳南六十里。避雨雙溝寺中,蒿艾滿目,無一人迹。金主太息曰:「生靈盡矣!」爲之一慟。及入蔡,父老羅拜於道,見金主儀衞蕭條,莫不感泣,金主亦歔欷。遂以完顏忽斜虎爲尚書右丞,總領省院事。烏古論鎬爲御史大夫,總帥如故。張天綱權參知政事,(孛朮魯)[完顏]中婁室據《金史》一一九本傳改。下同。按︰大、中、小三婁室,《金史》本傳標目作「完顏婁室」,文內稱「三人皆內族也」。卷一八《哀宗紀》之「孛朮魯婁室」,見《汝南遺事》三,實爲另一人。今各本於中、小婁室均冠以「孛朮魯」,當由此混稱而來。僉書樞密院事。忽斜虎有文武才,事無巨細,率親爲之,選士括馬,繕治甲兵,未嘗一日忘奉金主幸秦、鞏之志。近侍久困睢陽,幸卽汝陽之安,皆娶妻營業,不願遷徙,日夕進言西幸不便,金主信之。忽斜虎惟深居燕坐,瞑目太息而已。時蒙古兵去蔡差遠,商販漸集,金主安之,命選室女備後宮,及修建山亭爲游息之所。忽斜虎切諫,乃止。忽斜虎定進馬遷賞格,得馬千餘匹。又遣使分詣諸道,選兵詣蔡,得精銳萬餘,兵威稍振。忠孝軍提控李德率十餘人,乘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幾於駡詈。忽斜虎縛德,杖之。金主曰:「此軍得力,方以倚用,卿何不容忍,責罰乃爾?」對曰:「時方多故,錄功隱過自陛下之德,至於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決,大犯則誅,其强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紀律。[蓋]據《金史》一一九《完顏仲德傳》、《續綱目》、薛《鑑》補。小人之情,縱則驕,驕則難制。睢陽之禍,豈獨官奴之罪,亦有司縱之太過耳。今欲易前轍,不宜愛克厥威。賞必由中,罰則臣任其責。」軍士聞之,自無(有)復[敢]據《續綱目》、薛《鑑》改。犯法者。是時,從官、近侍皆窮乏,悉取給於烏古論鎬,鎬不能繼,日夕交譖於金主,至以尚食闕供爲言,金主遂疎鎬。鎬憂憤成疾,多不視事。

秋七月,孟珙大敗金武仙於馬蹬山。武仙愛將劉儀詣珙降。珙問仙虛實,儀言:「仙所據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可圖也。若破離金砦,則岵山、沙窩孤立矣。」珙乃遣兵攻離金,掩殺幾盡。是夕,復令壯士搗王子山砦,斬金將首而出,遂圍馬蹬,殺戮山積。還至沙窩西,遇金人,大捷。未幾,丁順復破默侯里砦,於是仙之九砦,六日破其七。珙召儀曰:「此砦旣破,板橋、石穴必震,汝能爲我招之乎?」儀選婦人三百,僞逃歸,懷招安榜以往。珙料仙勢窮蹙,必上岵山絕頂窺伺,乃令樊文彬駐軍其下。已而仙衆果登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衆失措,枕藉崖谷,山爲之赭,殺其將兀沙惹,擒七百三十人,棄鎧甲如山。薄暮,珙進軍至小水河。儀言仙謀往商州,依險以守,然老稚不願北去。珙曰:「進兵不可緩!」夜,漏下十刻,召文彬等受方略,明日攻石穴。丙夜,蓐食啓行,晨至石穴。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自寅至巳,遂破石穴。仙走,追及於鮎魚砦。仙望見,易服而遁。復戰於銀葫蘆山,又敗之。仙與五六騎奔,追之,隱不見。降其衆七萬,珙還襄陽。

八月,蒙古都元帥塔察兒使王(機)[檝]據《續綱目》、薛《鑑》改。至襄陽,約攻蔡州。史嵩之先以兵會伐唐州,金將烏古論黑漢戰死,城遂降。官軍駐於息州之南,降者日衆。息州刺史烏古論忽魯懼,請益兵爲備,金主以參知政事抹撚兀典、僉書樞密院(孛朮魯)[完顏]中婁室帥忠孝軍五百往。將行,金主諭之曰:「北兵所以常取勝者,恃北方之馬力,就中國之技巧耳,我實難與之敵。至於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縱橫江、淮間,有餘力矣。」以忽魯畏縮,命夾谷九住代之。塔察兒,博爾忽之從孫也。

九月,金使完顏阿虎帶來乞糧。將行,金主諭之曰:「宋人負朕深矣!朕自卽位以來,戒飭邊將,無犯南界,邊臣有請征討者,未嘗不切責之。向得宋一州,隨卽付與。近淮陰來歸,彼多以金幣爲贖,朕若受財,是貨之也,付之全城,秋毫無犯。清口臨陣,生獲數千人,悉以資糧遣之。今乘我疲敝,據我壽州,誘我鄧州,又攻我唐州,彼爲謀亦淺矣。蒙古滅國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於我;我亡,必及於宋。脣亡齒寒,自然之理。若與我連和,所以爲我者,亦爲彼也。卿其以此意曉之!」阿虎帶至,朝廷不許。

金主拜天於節度使廳,羣臣陪從成禮。金主戒諭之,因賜卮酒。酒未竟,邏騎馳奏,敵兵數百突至城下。將士踊躍,咸請一戰,金主許之。是日,分兵防守四面及子城。衆旣出接戰,蒙古兵奔潰。塔察兒以數百騎復駐城東,金主遣兵接戰,又敗之。自是蒙古不復薄城,分築長壘,圍之。

冬十月,史嵩之命孟珙、江海帥師二萬,運米三十萬石,赴蒙古之約。塔察兒大喜,益修攻具,斲木之聲聞於城中,城中益恐,往往竊議投降。金忽斜虎日以國家恩澤、君臣分義撫循其民,且營畫禦備,未嘗入私室,軍民感奮,始有固志。南、北兩軍以攻具薄城,金盡籍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復括婦人壯健者,假男子衣冠,運木石,金主親出撫諭之。金人自東門出戰,孟珙遮其歸路,得降人,言蔡城中饑,珙曰:「已窘矣,當盡死守之,以防突圍。」珙與塔察兒約南、北軍毋相犯。塔察兒遣張柔帥精兵五千薄城,金人鉤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蝟,珙麾先鋒救之,挾柔以出。明旦,珙殊死戰,進逼柴潭,立栅潭上,命諸將奪柴潭樓。金人來爭,諸軍魚貫而上,遂拔柴潭樓。蔡州恃潭爲固,外卽汝河,潭高於河五六丈,城上金字號樓伏巨弩,相傳下有龍,人不敢近。將士疑畏,珙召麾下飲酒,再行,謂曰:「柴潭樓非天造地設,伏弩能射遠而不能射近。彼所恃,此水耳,決而注之,涸可立待。」遂鑿隄,潭果決入汝水。珙命實以薪葦,蒙古亦決練江,於是兩軍皆濟。攻其外城,破之,進逼土門。金人驅其老稚熬爲油,號「人油礮」,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說止之。金總帥孛術(中)魯婁室據《大金國志》二六、《金史》一八《哀宗紀》删。帥精銳五百,夜出西門,人荷束藁,沃油其上,將燒兩軍寨及礮具。蒙古兵先覺之,伏於隱處,挽强弩百餘,火發矢亦發,金兵卻走,傷者甚衆,婁室僅以身免。兩軍合攻西城,克之,因墮其城。先是,忽斜虎命築寨浚濠爲備,及西城墮,兩軍皆未能入,但於城上立栅自蔽。忽斜虎摘三面精銳,日夕戰禦。

金主謂侍臣曰:「我爲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無大過惡,死無所恨。所恨者,祖宗傳祚百年,至我而絕,與古荒淫暴亂之君等爲亡國,獨爲此介介耳!」又曰:「亡國之君往往爲人囚縶,或爲俘獻,或辱於階庭,或閉之空谷。朕必不至於此,卿等觀之,朕志決矣!」以御用器皿賞戰士。已而微服率兵,夜出東門,謀遁去。及栅,遇敵兵,戰而還。殺廏馬以犒將士,然其勢不可爲也。

時,金徐州節度使郭野驢約源州叛將麻琮襲破徐州,徐州將士以蔡州被圍,又迫於蒙古兵,議出降。完顏賽不弗從,恐被執,乃投河求死,軍士援出之,卒自縊[死]。據《續綱目》、薛《鑑》補。麻琮遂以州降蒙古。

端平元年春正月戊申,孟珙同蒙古兵圍蔡州。會飲,歌吹聲相接,城中飢窘,歎息而已。孟珙見黑氣壓城上,日無光。降者言城中絕糧已三月,鞍鞾敗鼓皆糜煑,且聽以老弱互食,諸軍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斬敗軍全隊,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衆。珙乃下令,諸軍銜枚,分運雲梯布城下以議攻。金自被圍以來,戰沒將帥甚多,至是,禁近以及舍人牌印、省部掾屬亦皆供役,分守四城。蒙古兵鑿西城爲五門,整軍以入,督軍鏖戰,及暮乃退,聲言來日復集。是夕,金主守緒集百官,傳位於東面元帥承麟。承麟者,世祖劾里鉢之後,白撒之弟也,拜泣不敢受。金主曰:「朕所以付卿者,豈得已哉!以朕肌體肥重,不便鞍馬馳突。卿平日趫捷,有將略,萬一得免,祚胤不絕,此朕志也!」承麟起,受璽。己酉,承麟卽位。時孟珙之師向南門,至金字樓,列雲梯,令諸軍聞鼓則進。馬義先登,趙榮繼之,萬衆競進,大戰城上。烏古論鎬及其將帥二百人皆降。金百官稱賀禮畢,亟出捍敵,而南城之陴已立宋旗幟。俄頃,四面鼓噪夾攻,聲震天地,南門守者棄門走。門洞開,孟珙招江海、塔察兒之師以入。忽斜虎帥精兵一千巷戰,不能禦。金主守緒知事急,卽取寶玉置於幽蘭軒,環之以草,命近侍曰:「死,便火我!」遂自經死。忽斜虎聞之,謂將士曰:「吾君已崩,吾何以戰爲!吾不能死於亂兵之手,吾赴汝水,從吾君矣!諸君其善爲計。」言訖,赴水死。將士皆曰:「相公能死,吾輩獨不能耶?」於是參政孛朮魯(小)婁室、(兀)[烏]林荅胡土、據《金史》一八《哀宗紀》、又一一九《完顏仲德傳》删。總帥元志、元帥玉山兒、紇石烈柏壽、烏古論桓端及軍士五百餘人皆從死焉。承麟退保子城,聞守緒死,帥羣臣入哭,因謂衆曰:「先帝在位十年,勤儉寬仁,圖復舊業,有志未就,可哀也已,宜諡曰哀宗。」奠未畢,城已陷。諸將禁近共舉火焚之,奉御絳山收其骨,將瘞之汝水上。江海入宮,執參政張天綱,孟珙問金主所在,天綱曰:「城危時自經矣。」珙乃與塔察兒分金主骨及寶玉、法物。是日,承麟亦爲亂兵所殺。金亡。

金自宣宗之世,爲宰相、樞密者往往臨事推讓,低言緩語,以爲養相體。每有四方兵革、災異,輒以聖主心困,或俟再議,因循苟且,以度時日。及出兵則以近侍監戰,臨事多所牽制。故師出無功,國亂不聞,以底於亡。

戊辰,史嵩之露布告金亡。以陳、蔡西北地分屬蒙古,蒙古以劉福爲河南道總管。史嵩之遣郭春按循故壤,詣奉先縣,汎掃祖宗諸陵。孟珙還師屯襄陽,江海還師屯信陽,王旻戍隨州,王安國守棗陽,蔣成守光化,楊恢守均州,並益兵飭備,經理屯田於唐、鄧州。

夏四月,詔遣朱復之詣八陵,相度修奉,荊襄以兵五十護之。未至,西京諜報,敵騎且至,兵不敢進。使者潛偕數騎,星馳而往,行禮而還,其諸陵之無恙與否,皆不可究詰也。

史嵩之遣使以孟珙所獲金主完顏守緒遺骨及寶玉、法物,並俘囚張天綱、完顏好海等獻於臨安。時相方侈大其事,監察御史洪咨夔上言曰:「此朽骨耳,函之以葬大理寺可也。第當以金亡告九廟,歸諸祖宗德澤。況與大敵爲鄰,抱虎枕蛟,事變叵測,顧可侈因人之獲,使邊臣論功,朝臣頌德?且陛下知[慕]據《宋史》四0六《洪咨夔傳》、薛《鑑》補。崇政受俘之元祐,獨不鑑端門受降之崇寧乎?」上雖頷之,不悉從也。

丙戌,備禮告於太廟,藏金主完顏守緒骨於大理寺獄庫,加孟珙帶御器械,江海以下論功行賞有差。

知臨安府薛瓊問張天綱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綱曰:「國之興亡,何代無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瓊叱之。明日,奏其語。帝召天綱,問曰:「汝眞不畏死耶?」天綱對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節耳,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帝不聽。初,有司令天綱供狀,必欲書主爲虜主。天綱曰:「殺卽殺,焉用狀爲!」有司不能屈,聽其所供,天綱但書故主而已,聞者憐之。後莫知其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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