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全解 (四庫全書本)/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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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全解卷二十五
  宋 林之竒 撰
  洪範       周書
  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爕友柔克沈潛剛克髙明柔克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三徳者聖人所以臨機制變稱物平施以為皇極之用而權其輕重也胡安定曰聖人既由中道而治天下又慮夫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故用三徳者所以随時制宜以歸安寧之域也故皇極則見聖人之道三徳則見聖人之權此說為善故皇極之疇次之以三徳者蓋皇極之道經權相為用有經必有權也夫三徳者在九疇之序為六其疇曰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此三徳之目也自平康正直至民用僭忒則釋三徳之用以盡其義也漢孔氏之論此比之諸儒尤為多失其㫖一曰正直謂能正人之曲直也二曰剛克謂剛能立事三曰柔克謂和柔能治平康正直謂世安平用正直治之彊弗友剛克謂世彊禦不順則剛能治之爕友柔克謂世和順則柔能治之以正直為正人之曲直以克為能皆失其㫖又於經之意晦而不明諸儒多不用其說惟范内翰之說為精確可以正先儒之失其說曰治天下者不過三徳曰正直剛柔而已不剛不柔曰正直正直者中徳也剛克謂剛勝柔也柔克謂柔勝剛也如經云威克厥愛愛克厥威之克三徳之用如是當又用之當其宜平康之世則用正直以治之以中徳也於彊禦弗順之世則用剛克以治之以剛徳也於和順之世則用柔克以治之以柔徳也吕刑云刑罰世輕世重謂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亦随時而用之也此說可謂盡矣蓋正直者中徳也不剛不柔也即皇極所謂王道正直是也世之平康則剛柔皆不可偏勝而正直之用於是為宜然世不能常平康而有所謂彊弗友爕友之時則徳亦不可以常主不剛不柔而必有所謂剛克柔克以禦之此所以有三徳之不同而其用之亦各有其時此范内翰之說也是猶持權衡者未嘗不欲其平然而不能無低昻也抑其昻舉其低然後不失其為平沈潛髙明者是乃聖人善用天下之權也故剛克所以禦彊弗友也一於剛勝柔則失之亢柔克所以御爕友也一於柔勝剛則失之懦亢則為過懦則為不及故雖剛克柔克可以濟中徳之不及苟其過不及而至於亢且懦則其違中道逺矣是必將有所抑其過而引其不及以歸於中道是以雖有剛克柔克而中道未嘗失焉此聖人之善用權也故繼以沈潛剛克髙明柔克者蓋所以抑其過而引其不及剛克以禦彊弗友然患其過而為亢也於是從而沈潛之蓋抑其過而歸之於中也柔克以御爕友然患其不及而為懦也於是從而髙明之蓋引其不及而歸之於中也如天地之造化雖本於隂陽中和之氣然而不無寒暑之變盛寒之時隂之極矣而一陽生一陽生則春夏長育之漸也盛暑之時陽之極矣而一隂生一隂生則秋冬揫斂之漸也有春夏有秋冬然後可以成其化育不如是則有愆伏旱澇之災聖人之治天下亦猶此也而先儒之論沈潛剛克髙明柔克乃猶不然謂地雖柔亦有剛能出金石天為剛徳亦有柔克不干四時喻臣當執剛以正君君亦當執柔以納臣此說迂回而難用而謂臣當執剛君當執柔殊失經㫖蓋經之言三徳皆謂人君之徳也必以剛屬於臣柔屬於君此則周漢之季世所以致危亡之祸也漢孔氏之為此說蓋本於左傳甯嬴之言耳此實膠柱之說故張晦之謂孔氏之於書研精覃思博考經籍採摭群言以立訓傳其失者皆採摭之誤中庸曰博厚則髙明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故孔氏以髙明為天左傳文公五年甯嬴曰天為剛徳猶不干時故孔氏以髙明柔克為不干四時是則採摭之誤據甯嬴之言實得箕子之意蓋其從晉陽處父聘于衛及温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潛剛克髙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没乎蓋言處父之剛一於用之而不知所以沈潛之者故知其必没也其曰天為剛徳猶不干時蓋又所以敷衍其義非所以釋洪範者也故孔氏乃引以為證誤矣惟杜元凱之說則得之謂沈潛猶滯溺也髙明猶亢爽也言各當以剛柔勝己本性乃能成全其說優於孔氏逺矣箕子既言三徳之用各有其時又言沈潛髙明以抑其過而引其不及而合於中道其所以論聖人宰制天下之權可謂盡之矣然聖人所以用其權者不在乎他而必在夫賞刑名器之間此實聖人之權勢操於掌握以鼓舞天下而不可以假人者也故繼之以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王食言此三者實人主之利勢所操以用夫三徳者也惟辟作福言所以爵賞人者必出於人君之褒崇而不可假於臣下者也假於臣下則福之柄下移矣若齊之田氏是也惟辟作威者言所以刑戮人者必出於人君之所裁制而不可假於臣下者也假於臣下則威之柄下移矣若宋之子山是也惟辟玉食言惟君得備珍食此蓋人主之名器所以尊崇萬乗之勢者亦不可以假於臣下也玉食則凡服食器用乗輿服御之不可假人者皆在其中矣假於臣下則上下陵僭矣如季氏之八佾三家之雍徹是也此三者苟繫於人君之所操持則威福在己名分謹嚴故有以操縱予奪以用此三徳其或假於臣下則權勢下移紀綱紊亂其何以操此三徳以為皇極之用者哉故繼之曰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至民用僭忒言此三者辟之所獨專非臣下之所得而有也必以辟言者王肅曰辟君也不言王者闗諸侯也諸侯於國得專賞罰此說為盡蓋諸侯有一國則亦有一國之權勢也為人臣而竊其君之權勢則君臣上下之分皆失其正而三徳之用皆將廢而不舉此危亡禍亂之所生而國家不可一日而安也故以國而言之則凶蓋君失其權勢則國從而亡也以家言之則害蓋臣而竊君之權勢則亦非其利也如魯之三家盗弄威福僭用名器而昭公卒見逐於季氏者是凶于而國也季氏卒亦見執於陽虎而三桓之子孫遂微者是害于而家也君臣上下既失其正則羣下化之亦將側頗僻僭忒而犯分陵節無所不為此其為患與夫皇極之不建無以異矣善夫介甫之說曰皇極者君與臣民之所共由者也三徳者君之所獨任而臣民不得僭焉者也此實至當之論蓋大中之道人之所同有為君者苟不能以先知覺後知以先覺覺後覺而與斯民共之則人將淫朋比徳而自弃於小人之域此國家之所以亂也威福名器人主之利勢苟不能執之於一已使臣下得而僭焉則庶民化之亦將側頗僻僭忒矣此亦國家所由以亂也二者雖殊同歸於亂惟聖人能以皇極經綸天下之大經而與斯民共之又以三徳宰制天下之大權而緫攬於己二者並行而不相悖則斯民必將相率而歸於大中至正之域此堯舜禹湯文武之治所以巍巍煌煌歴萬世而不可企及也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䝉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龜筮共違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聖人之治天下既以皇極經綸天下之大經又濟以三徳以宰制天下之大權經權兩盡則是聖人之所以盡性踐形者足以措之事業體用於是備矣故其至誠之所感召幽可格於天地鬼神明可信於卿士庶民欲有謀焉則其吉凶從違之際以之決嫌疑定猶豫其應也如響無有毫釐眇忽之差故彞倫之敘必有稽疑繼於皇極三徳之後者蓋所以盡夫幽明之情者也經權既盡又能以稽疑盡夫幽明之情則人君之能事畢矣然後天地之化育可得而賛矣七稽疑在九疇之序為七其疇曰稽疑自擇建立卜筮人至用作凶此皆稽疑之事也擇建立卜筮者孔氏曰龜曰卜蓍曰筮考正疑事當選擇知卜筮人而建立之乃命卜筮者孔氏曰建立其人命以其職此說是也蘇氏曰卜筮必命此人不使不立者占也此說亦是蓋如周禮春官太卜掌三兆三易之法卜師掌開龜之四兆龜人掌六龜之屬菙氏掌共燋契以待事占人掌占龜皆是所擇以建立其官而命以卜筮之職者也故春秋之時卜徒父史墨之類皆是逐國建立之官則命以卜筮非所建立之人則不得卜筮古之制也鄭康成王子雍皆以建立為二言謂將攷疑事選擇可立者立為卜筮人其意以建字為可立之人立字為立之亦不必如此說既謂之擇則固是擇其可立者矣蓋經文固多義同而重複言之者不必盡求其義如日嚴祇敬勤勞王家之類豈必字字而為之說而王氏諸家又以為有所選用謂之擇有所創立謂之建周官太卜所謂凡國大貞卜立君卜大封者所謂建也大祭祀國大遷大師所謂擇也其說亦頗煩碎不如先儒之簡易也曰雨曰霽曰䝉曰驛曰克曰貞曰悔此則卜筮之目也洪範所敘之目其體有三九疇以序言其始終先後各有定體而不可易故自一至於九列九疇之目而必加初次於其上以明其序之先後當如是也五行五事八政五紀三徳五福六極此則皆其每疇之名各有定數故於每疇之下必以一曰二曰言之者明其數之如此也然其先後之次不必以序言之故不加初次於其上至於稽疑庶徴所列卜筮休徴咎徴之目則非其疇之本數故但以曰言之而不加一二三四五於其上此其立言之體也卜者鑚龜而卜必視其龜兆之形其形兆有霏霏如雨者謂之雨有如雨止舒豁者謂之霽䝉隂闇驛氣絡驛不連屬克兆相交錯筮者揲蓍而筮之也必筭其蓍筴所以遇之卦其始揲所成為下體是為内卦内卦為貞其再揲所成為上體謂之外卦外卦為悔所以内卦為貞外卦為悔者案春秋左傳僖十五年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其卦遇蠱蠱卦巽上艮下說卦云巽為風艮為山故其占曰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以是知内卦為貞外卦為悔也其所以謂之貞悔者唐孔氏曰貞正也言下體是其正鄭康成云悔之言晦晦猶終也晦是月之終故以為終言上體是其終也王氏曰貞者静而正故内卦曰貞悔者動而過故外卦曰悔動乎外豈皆有悔哉而以外卦為悔者悔生乎動故也以此二說觀之則王氏之說為勝然未必是古人意如此也蘇氏曰其謂之貞悔者古語如此莫知其訓也此說深得古人多聞闕疑之義蓋古人之所以命名者要之徒取此字以誌此名不必盡求其義如必盡求其義則班孟堅於十二支十干十二律之名皆曲為之說其乖戾者多矣凡七卜五占用二者此非本疇之名有此數故先列其目於上然後緫其數於下謂凡此稽疑之法有七卜之占居其五雨霽䝉驛克也蓍之占居其二貞悔是也卜五占用二者王子雍云卜五者筮短龜長故卜多而筮少此說是也易之繋曰以卜筮者尚其占則卜其占也下文言三人占則從二人是亦緫卜筮而言之然以卜五對占用二則占為指筮而言蓋可見矣衍忒之義說者不同漢孔氏無說疑有脫漏鄭康成以屬於上文謂卜五占用為斷句二衍忒為貞悔也斷用從上句而以衍忒為指筮事王子雍則以為占用二者以貞悔占六爻衍忒者當推衍其爻義以極其意唐孔氏引此兩家之說以謂當如王解而又謂其衍忒宜緫謂卜筮皆當衍其義極其變非獨筮衍而卜否也蘇氏曰卦之不變者占卦而不占爻故用貞悔占其變者則止以所變之爻占之其說則近於王子雍劉執中以謂卜五占二者可以推衍其義以知差忒然後凶祸得以預防悔吝得以先備其說則近於唐孔氏而王荆公之說則又謂衍者吉之謂也忒者凶之謂也吉言衍則凶之為耗可知也凶言忒則吉之為當可知也忒也當也言乎其位衍也耗也言乎其數夫物有吉凶以其位與數而已六五陽位矣其為九四所難者數不足故也九四得數矣其為六五所制者位不當故也數衍而位當者吉數耗而位忒者凶此天地之道隂陽之義其說比之諸家最為詳悉而范純夫亦用此說以謂衍則有餘忒則不當卜筮衍則吉忒則凶凡陽道常饒其數竒故九為陽隂道常乏其數偶故六為隂以六對九為衍以九對六為耗陽君道隂臣位以偶居竒則尊制卑為當以隂居陽則下僭上為忒君子以之占其吉凶矣如宋伐鄭晉趙鞅卜救鄭遇水適火而占者曰利用伐姜不利于商蓋盈水名也子水位也水數陽火數隂以水攻水則數耗而位不當矣故伐商不利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後也以水制火則數衍而位當矣故伐姜則利卜之可以占用衍忒如此又如陳侯之用周史卜筮遇觀之比而知其國昌即其卦以視之其爻九五而六四陽居隂而以九制六豈非位當而數衍乎晉獻公筮嫁伯姬於秦遇歸妹之睽而知其不吉即其卦以觀之其爻六五而九四隂居陽位而以六制九豈非位忒而數耗乎筮之可以占用衍忒如此范氏此說蓋本於王氏而増廣之雖用此說而又曰一云衍推也忒變也卜卦有疑則推其所變之卦此又近於先儒之說要之此二說雖皆可通然先儒以忒訓變王氏以衍為吉忒為凶皆未免於為附㑹不如且從劉執中之說以謂推衍其義以知差忒為平直而不費辭也立時人作卜筮謂立是卜筮之人使為卜筮之事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謂卜筮俱立此三人也周官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是卜筮俱有三法將以卜筮而並建三人使各以其法占之而視其吉凶多寡以為從違者也案儀禮士䘮禮云凡卜日卜人先奠龜西墊上有席楚焞置于燋在龜東族長涖卜宗人立于門西占者三人在其南以是知古者將卜必立三人也劉執中云九疇者夏書也周未受命豈有三代占筮之人乎君也卿士也庶民也三人占之當從衆矣此說非也古之論三兆三易不得以為夏商周也杜子春曰玉兆帝顓頊之兆瓦兆帝堯之兆原兆周之兆連山伏羲之易歸藏黄帝之易周易神農之易要之此三兆三易蓋自有卜筮以來相傳有三法故其所占必歷三人不可改也君也卿也士庶民也雖下有謀及之文而又在卜筮之外此文正指卜筮而言以是為說固不可也故不如先儒為有所據自擇建立卜筮人至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所以立卜筮之法也盡矣繼之以汝則有大疑至謀及卜筮此則所謂稽疑以盡夫幽明之情者也易曰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聖人所以成能於天地之間者非獨任一己之聦明智慮以任天下之事也其要在於人謀鬼謀無所不盡以通幽明之情而盡聖人之能事則天地之化育不難於賛矣汝則有大疑若周官所謂凡國大貞卜立君大封則皆國之大事而未決者必先謀之於乃心又謀之於卿士又謀之於庶人人情既盡又謀之於卜筮以盡鬼神之情者也汝則從之是之謂大同此則人謀鬼謀無所不盡若舜之禪位於禹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是也吕吉甫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其或從或違各任所見豈能令人之皆同哉靈而為人者猶不可令况物之愚乎今也龜筮與夫卿士庶民皆協於己而從焉則能合衆異而為同此所以為大同也盖禮義人心之所同聖人舉事若當於禮義則幽必神與之明必人與之此所以皆從而無異焉若此者豈是人之所能哉天實使之也天之於君非徒使幽明協從而已必有吉祥善事保其終以及其子孫此身康彊而子孫逄吉也此說為盡盖聖人之所以通夫幽明之情者其本於至誠之一徳則其福禄之來至於干禄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此必至之理也如周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後世享年之久卒知所卜之期蓋其幽明之情既盡則其受命也如響非自外來也如魯之南蒯將叛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以為大吉示子服惠伯惠伯曰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内倡和為忠率事以信為共供飬三徳為善非此三者弗當又曰参成可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未也蓋卜筮者天之所示也必人事盡然後可以求之天命天命人事無異致故也故洪範之為書必先於皇極建三徳乂然後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以盡人謀而斷之以卜筮故其龜筮協從而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誠以人事既盡然後天命可得而保也苟惟人事之不恤而惟卜筮之是從以决大疑則如南蒯之占雖得文王之兆猶無益也是以稽疑之占雖以人謀鬼謀無所不協為至然必在於皇極三徳之後不可驟而語也汝則從至用作凶此聖人之用稽疑雖以人謀鬼謀無不協為至然而所以酬酢天下之萬務泛應曲當紛至沓來安能必其皆從而無違哉故有從違之不同則其要在於至誠淵通黙契於天地鬼神之徳而惟卜筮之是決以定天下之事業以斷天下之疑故雖或從或違而在我者無所不獲其吉也汝則從至卿士逆吉蓋人謀雖有不協然考之龜筮則皆有從之吉以是而舉事雖未若大同之吉然其為神明之所輔相不失其為吉也汝則從至作外凶此則人謀有不協而卜筮有從違之不同者則不可以舉事於外興大衆動大役也然其龜從則其作内事若祭祀冠昬之類也不失其為吉也龜筮共違于人用静吉用作凶此則卜筮皆違是天地鬼神之意不意其有所舉動也審矣雖内事亦不可以有作也故惟安以守常則吉動而有作則凶凡此數端皆聖人盡乎幽明之情以酬酢天下之勢欲審於消息盈虚之數自求多福以逺於悔吝之咎故雖人謀鬼謀或從或違皆不失其吉也其所以致吉之道或作或止或動或静惟以取信於卜筮豈聖人為是明鬼尚怪求之於茫昧之中哉蓋其正心誠意以脩其身既盡於此則夫天人之際應之者如影響蓋有不期然而然者故疑而筮之則弗非也日而行事則必踐之以敗龜腐草而斷天下之疑而吾無所惑者焉所可信者在吾心之至誠耳如其不然則是巫覡之一技耳何足尚哉
  八庶徴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叙庶草蕃廡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曰休徴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徴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䝉恒風若
  中庸曰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参矣洪範之書箕子為武王陳治天下之大法其本自於天下之至誠以盡其性而其極至於賛天地之化育以與天地参蓋天地與人一氣耳作於此必有騐於彼天地造化之密移雖運於無聲無臭之際而原其得失休咎之應則實繋於人君心術之間其應如響之於聲影之於形蓋自然而然者故此篇論人君所以盡夫天命之性者必其貌言視聼思之用見於肅乂哲謀聖然後可以踐形以為賛化育之本由此舉而措之施於有政至於五紀協皇極建三徳乂稽疑明夫人君所以推其五事之成徳以治天下國家者可謂曲盡其道矣然猶以為未也則又以夫天地隂陽之運見於雨暘燠寒之序與夫歳月日時之垂象者以騐夫已之休咎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随其所感而省躬脩徳焉如此則賛天地之化育以與參者於是為至故次八曰庶徴之騐也蓋至是而後可以騐其休咎以知其得失也其曰庶徴者以其所騐者衆既候於雨暘燠寒風之氣又以省夫歳月日時之垂象無所不騐難以數舉也念用者反求諸己之謂也劉執中曰天地之於物也能生之而莫能終而遂其性也能終而遂其性者聖人也天地之於人也能生之而莫能化而一於善也能化而一於善者聖人也非聖人則不能成天地造化之功非天地則不能成聖人皇極之治其道相参矣其能相須矣其力相敵矣故曰三才也此說為善蓋欲知聖人所以成位於天地之間而為三才者必此焉觀之苟非上下與天地同流其何以為聖人之治哉八庶徴者在九疇之序為八其疇曰庶徴自曰雨至則以風雨皆念用庶徴之事也曰雨至曰風者隂陽之氣運於天地之間往來相盪屈伸相感有此五者之變雨與晹對寒與燠對風行於四者之間皆天地之所以化育萬物者也曰時者先儒以謂五者各以其時諸儒多從此說然有可疑者箕子之陳庶徴列雨晹燠寒風於上而言五者來備各以其序一極備凶一極無凶於下又為之申言休咎之徴不當於其中間又贅以曰時二字與五者並列而為六也蔡元度曰時者歳月日之時也此說為優蓋謂之庶徴則以其驗之者不一而足也雨晹燠寒風者驗之於隂陽之氣也歳月日時者驗之於隂陽之象也驗其氣於冥冥之中驗其象於昭昭之際然後天地之化育無所逃於鑒察之内而裁成輔相之功可得而成也故自五者來備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晹曰燠曰寒曰風之義也曰王省惟歳而下所以申言曰時之義也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庶草蕃廡言雨晹燠寒風之五者各以時至無過無不及各得其多寡先後之序則萬物皆遂其性雖庶草亦且蕃廡也萬物皆遂其性而特言庶草蕃廡者王氏曰庶草者物之尤微而莫飬又不知自飬也而猶蕃廡則萬物得其飬皆可知也此說為善一極備凶一極無凶者此五者之氣苟不得其序而為過不及焉皆凶之道也王氏曰雨極備則為常雨晹極備則為常晹風極備則為常風燠極無則為常寒寒極無則為常燠此飢饉疫癘之所由作也故曰凶此說亦善蓋年榖之豐凶國用之虛實民力之紓急國勢之安危必自夫五者之中節與不中節此五者中節而無過不及則是五福之徴此五者不中節而有己甚則是六極之徴此誠人主之所當念也然人君所以念此者亦豈可以它求哉惟求之於吾身而已矣蓋天地與人一氣耳作於此者必有騐於彼人為天地之心吾身之所以貌言視聼思作用於酬酢萬變之間者皆天地之運動也其有得天而天地之氣應者其體自爾非由外而至也故雨晹燠寒風之來備而各以其序非此五者自能順序也是人君之休徴也其至於一極備凶一極無凶亦非其自爾也是人君之咎徴也休咎在此而其驗在彼人君之所念惟在於此故此疇既言此五者之徴有吉有凶而遂言其所以致之者併與夫休咎之徴以見五事之有得有失其驗如此也曰休徴者五事皆得積而為休曰肅乂哲謀聖者其休之致時雨至時風休之徴也氣之相感召各以其類雲從龍風從虎陽燧取火於日方諸取水於月自然而然非由或使也人為之五事與隂陽之五氣實相須而行君之貌恭而至於作肅則恭之徳成矣故時雨順之君之言從而至於作乂則從之徳成矣故時晹順之君之視明而至於作哲則明之徳成矣故時燠順之君之聼聦而至於作謀則聼之徳成矣故時寒順之君之思睿而至於作聖則思之徳成矣故時風順之肅之於雨乂之於暘哲之於燠謀之於寒聖之於風各以其類相感召者也人君之所以賛天地之化育至於皇極建三徳乂稽疑明則夫隂陽二氣見於雨晹燠寒風者各以其時所著見者無非休徴也然聖人雖有召和致祥之道可以取必於隂陽之不乖者而其所以警戒脩省之心則不可忘也故治不忘亂安不忘危推之於隂陽之氣則和不忘乖祥不忘異是以其所念者不獨休徴而又有咎徴焉隂陽之氣一失其和則反身自省曰是吾之咎也故蚤夜以思去其所以咎而反之於休則其徴莫不各以其序矣故五者之咎雖聖人之所必無而其徴則不可不以之省也咎徴者反於休者也貌之不恭其甚則為狂狂者肅之反也故常雨順之言之不從其甚則為僭僭者乂之反也故常暘順之視之不明其甚則為豫豫者哲之反也故常燠順之聼之不聦其甚則為急急者謀之反也故常寒順之思之不睿其甚則為䝉䝉者聖之反也故常風順之狂僭豫急䝉其於常雨常暘之類亦各以其類相感召者也王氏曰降而萬物恱者肅也故若時雨然外而萬物理者乂也故若時晹然哲者陽也故若時燠然謀者隂也故若時寒然其思心無所不通以濟四者之善者聖也故若時風然狂則蕩故常雨若僭則亢故常暘若豫則解緩故常燠若急則縮栗故常寒若冥其思心無所不入以濟四者之惡者䝉也故常風若此其論五事之與五氣各有其類則誠有此理但以若訓似而謂君子之於人也固當思其賢而以其不肖者為戒况天者固人君之所當取象也則質諸彼以騐此固其宜也此則殊失庶徴本疇之義夫謂之庶徴者謂人君以一己之得失騐之於天苟以若為似謂雨暘燠寒風皆人君所取象以正五事則是箕子設此一疇但為五事箋註耳其何以為庶徴乎某竊以謂五事之與五氣各以類相感當從王氏之說而若字則當從先儒訓順蓋事之得失動於此則氣順於彼樂記曰凡姦聲感人而逆氣應之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此若字當與樂記應字同義此其所以為徴也五事之與五氣雖各以其類應然聖人之脩五事以為參天地賛化育之本者又豈務為表襮之飾以彊之於其外哉其肅乂哲謀聖蓋根於天命之性出於所固有之物則其充實輝光之𤼵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此其所以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所過者化所存者神而上下與天地同流也非天下之至誠固不足以與此漢儒不知夫聖人所以念用庶徴者必有其本徒見洪範之書有肅時雨若乂時晹若之類則謂貌言視聼思果足以致五氣之順序故其為說則以謂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常雨時則有服妖龜孽鷄禍下體生上之痾青眚青祥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僭厥罰常暘時則有巨妖介蟲之孽犬祸口舌之痾白眚青祥以至視也聼也思也皆然且以春秋及漢之時灾異之變附㑹而為之說其大意則以謂人君欲戒謹恐懼以荅天變惟自省於五事以類求天意而已故雨不時則脩貌暘不時則脩言燠不時則脩視寒不時則脩聼風不時則脩思随其隂陽之變而思所以應之其說苛細薄澆尤為穿鑿甚矣漢儒不揣其本而徒齊其末也夫應天以實不以文所謂實者何至誠之謂所謂文者不必犧牲玉帛凡有所修飾於外者皆文也今言災異之應不言於至誠而徒謂修五事以應天為可以達上穹之意此則膚淺之論其末流遂至於矯誣上天而為王莽之所為海内塗炭歷數千年而不能定此蓋應天不以實之弊也故張晦之廷評深闢其非以謂仲尼没微言絶學者殊塗異軌各騁智辯歷春秋逮戰國秦漢之世天地日月星辰多灾變而興妖是故學洪範及春秋者以言災異多為能班固述五行志何休注公羊春秋凡災異之起又以時事配之多非其義皆失聖人之意夫洪範九疇其始也言五行之常性其中也言政教之常道其末也言五福六極之常理學者宜先通政敎之得失則五福六極各知其所自矣知五福六極之所自則五行之變動自可推其類而察焉政敎者本也災異者末也學本而不學末斯可矣學末而不學本不可也此說可謂盡之矣而劉執中又因其說而申之曰一徳正於中則五事治之於外一氣正於中則五氣順之於時以形而言之則各宜類舉聖人觀之所以念己政之得失也以徳而召則不可以形拘聖人行之所以應天道以淵黙也漢儒於雨不時若則弃徳而修貌暘不時若則舍心而求言其失不已逺乎其惑不已甚乎此聖人所以正皇極於五事之先調元氣於日時之始者為得其本也則念其政敎之得失不可以外於形矣求其應之本原不可以失乎徳矣此說尤為詳明
  曰王省惟歳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歳月日時無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歳時既易百榖用不成乂用昬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自王省以下蓋所以申講上文曰時之義據此疇名曰庶徴者謂其所徴者不一而足也自五行至於稽疑其得失之應皆驗於此不獨為一五事之疇而設也蘇氏徒見上文論五事與五氣相應其義已備遂以此論歳月日星為五紀之文簡編脫誤於此其文當在五曰歷數之後某嘗謂蘇氏解經失於易多欲改易經文以就己意若此之類是也夫九疇雖别而為九其實更相經緯以𤼵明治天下之大法今以其有歳月日星遂以為當屬於五紀之下則是上文肅時雨若有肅乂哲謀聖之文亦當屬於五事之下皇極斂時五福亦當屬於五福之下如此則九疇不相為用渙然而離矣此豈箕子之本意哉古人所以多聞闕疑慎言其餘者蓋有疑則寧闕之以俟知者而不敢以己意増損之蘇氏失之矣蘇氏之所以為此論諸儒之論此者其意與上文不相貫既不相貫說之不通故欲更改遷就以成其說耳蓋諸儒之論此皆以謂王者所省職大而畧如歳之緫日月卿士師尹之職小而詳如日月運行以成歳王與卿士師尹各得其職則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王與卿士師尹各失其職則百榖用不成乂用昬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其說如此則是君臣之間取象於歳月日時之繁簡以為圗治之道與上文休咎之徴全為隔異其文既已隔異則是可以歸之於五紀之下矣王氏雖不以屬於五紀之下而其說亦自有遷就於其間蓋王省惟歳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既以為自王至於師尹猶歳月日三者之相繫屬則是以惟訓如矣既以惟訓如而必欲其說與上文相貫故亦以肅時雨若乂時晹若之類若字亦皆訓如其意蓋以謂凡此之類皆聖人所以取憲於天道夫聖人所以取憲於天道固有此理如說命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此則明王設官分職尊卑小大各有詳畧之意也學者不求古人著書立言之本意者不可以一槩而為說夫聖人取憲於天設官分職誠有詳畧然箕子之名此疇謂之庶徴徴者以人占天之謂也今若以象為說則其疇屬於稽疑之下福極之上果何義哉蔡元度雖以曰時為歳月日時之時而其大意則祖述王氏故其說曰雨暘燠寒風者先王則参之以修身之理歳月日之時先王則参之以治人之分此說皆委曲迂回失其本㫖惟曽子固之說為深得之其說曰此章之所言者皆念用庶徴也休咎之徴各象其事者也與王共其事者卿士也師尹也則庶徴之來王與卿士師尹之所當省其所以致之者所謂念用庶徴也王計一歳之徴而省之卿士計一月之徴而省之師尹計一日之徴而省之所省多者其任責重所省少者其任責輕其所處之分然也王與卿士師尹所省歳月日三者之時無易言各順其性則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王與卿士師尹之所省歳月日三者之時既易言各違其性則百榖用不成乂用昬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也此說為善夫上文所言者雨暘燠寒風之氣應於五事之得失其氣類之所感召實有不期然而然者既以是為人君之所用念而其念也又必以歳月日之時為言者蓋雨暘燠寒風者隂陽之氣也歳月日之時者隂陽之象也氣之盈縮進退雖密移於無形之間而其疾徐得失必兆於其歳月日之時者是雨暘燠寒風之徴也歳月日之時各循其常度無所變易則年榖豐登紀綱修舉賢才彚進祖考安彊至於此然後知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三徳稽疑各有成績而五福之徴已見於天下矣此其能祈天永命也歳月日之時失其常度而至於陵歷鬭食有餘不足則水旱相仍紀綱揉亂賢才擯弃患難日臻此則知自五行至於稽疑皆失其序而六極之徴見於天下矣此危亡禍福之所自生也蓋五福六極者安危治亂之徴也雨暘燠寒風之時與不時者五福六極之徴也歳月日時之易不易又雨晹燠寒風之徴也即其徴以察己之得失此所以為庶徴也故於上文具列庶徴之目必以曰時與五氣並列而為六者蓋不惟騐之於其氣而又騐其時以考隂陽之垂象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先儒之說異同皆非其㫖惟漢班固天文志說為善其說以謂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者黄道一曰光道北至東井去北極近南至牽牛去北極逺東至角西至婁去極中夏至至於東井北近極故晷短冬至至於牽牛北逺極故晷長春秋分日至婁角去極中而晷中此日去極逺近之差晷景長短之制也陽用事則日進而北晝進而長陽勝故為温暑隂用事則日退而南晝退而短隂勝故為涼寒故日進為暑退為寒若日之南北失節晷過而長為常寒退而短為常燠月有九行者黒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東立春春分月東從青道立秋秋分西從白道立冬冬至北從黒道立夏夏至南從赤道若月失節度而妄行出陽道則旱風出隂道則隂雨箕星為風東北之星也月去中道移而東北入箕則多風西方為雨雨少隂之位也月失中道移而西入畢則多雨言失中道而東西也班固此言皆諸儒議論之所未至可為證於此蓋所謂以隂陽之垂象而騐夫雨晹燠寒風之時與不時也庶民惟星者謂王及卿士師尹皆休咎之所出故各有所省以知己之得失至於庶民則其所省者不在於歳月日時之躔度惟以日月所麗之星者以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故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者即孟堅所謂月去中道移而為東北入箕則多風移而西入畢則多雨蓋以其失中道東西故也唐孔氏於此而引詩月離于畢俾滂沱矣為證而至於經箕多風則以為傳記無其事夫漢書天文志孟堅載之既如彼其詳矣唐孔氏豈未之見歟故當畧去諸儒臆度之言而以孟堅之說為據孟堅之意蓋以謂日月之麗于天所歷有常度所行有常道則雨晹燠寒風各以時至無有失節故能使萬物莫不茂遂年榖時熟如或所歷之度有過有不及而為南北之盈縮則寒燠之氣必有衍所行之道或彼或此而為東西之附麗則風雨之氣必有過差矣月之遲速以晦朔決之日冬則南夏則北冬至於牽牛夏至於東井月五星皆随之故有冬有夏併月日而言之也日亦有從星之時而不言者鄭康成云日之從星不可見故也惟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故將騐於雨暘燠寒風之氣必觀於歳月日時之易與不易日月之行南北不差其度南北不失其道是無易也此時雨時暘時燠時寒時風之所由至也其或差其度必失其道東西南北違其常理是既易也此常雨常暘常燠常寒常風之所由至也是以五紀庶徴之疇相為先後相與終始協之於歷數未定之前騐之於歷數既定之後堯舜之時所以尤重於歷數璿璣之事者誠以為賛犬地之化育修之於此而騐之於彼者惟在於是故也自漢以來星歷之職寖輕凡隂陽六子之運一切指為工技之習而莫之省言日月星辰者惑於渾天蓋天宣夜而不得其統論雨暘燠寒風者拘於貌言視聼思而不達其原天人異用本末舛錯此堯舜禹湯文武之治效所以不復見於後世也
  九五福一曰夀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徳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
  人君既以庶徴之動於氣垂於象者省夫已政之休咎當知夫政之休咎而民之福極繫焉唐李泌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以言蓋君相所以造命也若言命則禮樂刑政皆無所用矣人君之治天下所以設為禮樂刑政而不可闕一者以其民命之所繋故也民命雖稟於天而君實制之故天命謂之命而君之敎令亦謂之命天命出於自然而信萬物之耳目至於君之造命則有嚮勸於其間是以自五行至於庶徴各得其序則斯民歸於五福矣天之所畀而實自於造命者嚮而與之也自五行至於庶徴各失其序則斯民陷於六極矣將欲使斯民不陷於六極則亦自於造命者威而避之也使民享五福之慶而不知有六極此實治道之大成極功也故九疇以是終焉在九疇之序為九其疇一而有二名曰五福曰六極一曰夀至於五曰考終命此五福之目也一曰凶短折至於六曰弱此六極之目也夀先儒以謂百二十年蓋不必如此要之夀者止是終其天命而不中道夭也富先儒以謂財業之備亦不必然足於衣食是富也康寜者孫元忠以謂形康而心寧是也攸好徳所好者徳也考終命吕吉甫曰考所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者也曽子有疾啟手足而曰吾知免夫小子此考終命者也考成也成其終則無虧矣或以終其天年為考終誤矣此說是也若以終其天命而為考終命則與夀何異哉此五者皆人情之所大欲也王者安天下本於人情故其五事敬八政用五紀協皇極建三徳又稽疑明則休徴至而五福被於民張晦之曰民舒泰則各盡其夀樂業則各得其富無疾憂所以康寧知禮遜所以攸好徳不死於征戰不䧟於刑戮所以考終命此說是也蓋此所論五福非謂一人之身也統天下之人而言之也舉天下之人而皆受福之報則國家有無窮之休矣六極者五福之反也若天下皆受五福則不可不以六極為鑒戒兢兢業業惟恐斯民之一失其所也凶短折者非正命而死也若顔子之死則非謂凶短折蓋盡其道而死也疾者疾癘之類憂者不得樂其生貧者困於財惡先儒以謂醜陋弱先儒以謂尫劣晦之曰人有醜陋而好徳尫劣而立事豈可以為極乎惡者凶惡之謂弱者懦弱之謂人情惡則凶無所不至弱則懦而無立故此二者皆滅徳之道也此說是也王氏曰惡者小人之剛也弱者小人之柔也此說亦當蓋苟非好徳則為惡與弱矣六極雖五福之反然福有五而極有六者張晦之曰其義相反不必數之相敵五福曰夀曰考終命六極曰凶短折此一極而反二福也五福曰富六極曰貧此一極而反一福也五福曰康寧六極曰疾曰憂五福曰攸好徳六極曰惡曰弱此二極而反一福也蓋亦各盡其意而已矣漢儒必以六極配五福故於福之一極無所麗而附㑹之說生焉殆所謂蓋有不知而作之也此六極者此凶短之窮極人君之所甚惡也人君苟不能本於人情以安天下則夫人情所甚惡者反及於民張晦之曰民死於征戰而䧟於刑戮所以凶短折隂陽不調所以疾多失其所而憂食貨人之重歛繁所以貧禮義廢政教失所以惡而弱也盖此所論六極亦是統天下之人而言之也人君不能以五福錫民則舉天下之人皆䧟於六極而危敗禍亂将至於淪胥而不可救豈可不戒謹恐懼而威用之哉董仲舒曰堯舜行徳則民仁夀桀紂行暴而民鄙夭夫仁夀鄙夭雖若制之於天非人力所能為也然堯舜之世則民仁夀非其生而皆仁夀也堯舜之治天下彛倫攸叙休徴時至則不期於仁夀而自仁夀也桀紂之世則民鄙夭非其生而皆鄙夭也桀紂之治天下彛倫攸斁咎徴相仍則不期於鄙夭而自鄙夭也故仁夀鄙夭雖本於天而君實制其命故易之論天地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言天地之於物仁夀鄙夭任其自爾無所容心至於聖人則有憂患於其間故能裁成輔相以立生民之命嚮用五福威用六極此盖聖人之憂患也凡此九疇皆治天下本末之序也
  武王既勝殷邦諸侯班宗彛作分器


  尚書全解卷二十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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