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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集 (四庫全書本)/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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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九 山谷集 巻二十 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山谷集巻二十
  宋 黄庭堅 撰
  表九首
  代司馬丞相進稽古録表
  臣光言竊以九州四海一日萬幾將察知民物之性情蓋布在文武之方册雖歴年多而舉其大要則用力少而見大全功恭以皇帝陛下富有春秋弭寜方夏念終始典于學於緝熙單厥心延登老成親近勸講發論語章句探經蓺之同歸誦寳訓丁寜憲祖宗之不易本有如是實惟濫觴惟稽古堯舜之舊章惟信史春秋之成法髙山可仰覆轍在前其興亡在知人其成敗在立政或當艱難之運而不能師用賢智或有惻隱之意而無以照知忠邪載籍之編患乎太漫鑒觀之主力不暇遑敢用芟夷略存體要由三晉開國迄于顯徳之末造臣既具之於歴年圖自六合為宋接乎熙寜之始元臣又著之於百官表乃若威烈丁丑而上伏羲書契已來對越神人可用龜鏡悉從論纂皆有依憑總而成書為稽古録二十巻因成書局繕冩奏篇兹冐昧以上陳助聰明之逺覽中謝恭惟太皇太后陛下定九鼎以守天下之公噐乗六龍以御古今之正權思齊之功啓佑聖學過物之濟燕及宗祧至於法𡚁於涼而改為官非其人而變置御戎之策上下措國之勢安危據舊以鑒新去彼而取此陶成萬化東在兩宫七廟垂無疆之休微臣與不朽之業干冐宸扆臣無任
  代孫莘老謝御史中丞表二首
  臣覺言耳目之官紀綱所寄得人則百僚用憲舉枉則庶職不凝豈圖眷求猥及孱朽臣中謝伏念臣帥心孤陋賦性朴愚宣力三朝螻蟻之心未報親逢二聖犬馬之齒既衰智已眇而見事遲才已拙而於用少補皁衣之缺空慙折檻之忠拜青𤨏之門未有迴天之力執銓衡無山濤之識侍帷幄無史魚之風忽被除書進丞執法方虞官謗更益寵驚此葢伏遇皇帝陛下淵黙以行四時文明以首萬物有知人不蔽之福有念功無疆之休憐其後凋收置近列惟是言責實難人才黒白分明仰恃聖心之虛佇米鹽細碎敢塵天聴之崇髙雖自誓言終憂隕越
  司繩宫省之中清道輦轂之下領職甚要用才匪輕豈伊㝠頑遽叨任使中謝伏念臣非窮理極深之學無經逺濟務之材諸生策名華髪在服昔荷先朝之識㧞今蒙二聖之眷求待罪諌垣初無功於補衮典司選部曾莫效於澄源徒以天資重遲或許敦厚帝前講勸日近清光猥録㣲勤辱兹虚授此葢伏遇太皇太后陛下對越七廟緝熙百工至公無私大明不蔽直道而行於民上有譽則試之官能察知孤臣無有比徳故因乏使式付中司雖責重而憂深然主聖則臣直知人不易幸依日月之明聴言則難敢忘藥石之報一心自誓九隕為期
  代李野夫亳州謝上表二首
  臣莘言懐中奪宣城之綬以畀從官望外得亳州之符益慙小醜不勤傳舎既見吏民問父老殫於財力之難宣朝廷惠于鰥寡之意天實咫尺郡為股肱中謝伏念臣才資下中學術淺陋沈迷簿領久從州縣之勞清問下民晚叨刑獄之寄在官曠守以殿
  柬人物被先朝之識拔假𭅺位者嵗年自狀短長無禆分寸為國宣力尚辦一城與民持平則有三尺輒傾肝膽昧冒髙明伏遇皇帝陛下一日萬幾六通四闢知人之福順于宗工䘏民之深寄在牧守察其勤舊善於撫綏致兹蕞爾之材獲奉欽哉之詔臣敢不烹鮮期於不撓牧羊去其敗羣使蚊負山何錙銖之能力以塵足岳亦臣子之至情
  護田閱嵗初無尺寸之功乞郡治民已懼再三之瀆幸天從欲守國近藩奉宣詔條慰拊鰥寡中謝伏念臣刻鵠之學纔能類鶩割鷄之技不任解牛頃將命江湖之行所云補米鹽而已遭逢先帝制作文昌迪知九徳之材祗承六典之任實以蹇淺誤䝉洗湔雖懐松栢後凋之心顧有蒲栁先衰之質惟兹外補不俟終更伏遇太皇太后御聖人之時持天下之寳柬百執事以熙帝載重二千石以共民功謂臣早趨州縣之勞既習為吏付以股肱之郡儻能牧人不以望輕遂兹噐使臣敢不疚心獄訟勸課農桑迄収塵路之勤少荅乾坤之造
  代李公擇遺表二首
  依日月之末光未殫報國愒桑榆之晩景忽慟窮塗輒輸將死之言儻動葢髙之聴中謝伏念臣生長孤外遇逢聖明學淺而智卑才拙而用少先皇帝攟収流落湔拔塵泥擢登清禁之班許以經逺之噐二聖臨御四門穆清無補㳙埃薦䝉轡策長地官術不足以富國丞御史忠不足以囬天少寛素食之憂得備維藩之寄重分虎節出拊刀州雖受命即行驅馳夙駕而短生無禄隕越路隅猶結戀於清時敢獻忠於未瞑伏願皇帝陛下尊事耆老延登俊良緝熙六藝之光明靈承七廟之謨烈盡子道以法舜之孝師天常以體堯之文國家膺無疆之休㣲臣釋沒齒之憾
  仕而服休雖效挈瓶之智沒而獻直猶希結草之忠未沬須㬰之期少陳迫切之願中謝伏念臣學則無友於國仕則無閲於朝智常病於逺謀噐適宜於近用遇䝉先帝擢寘周行登備諌工言不足以成務出將使指事不足以分憂天秩六官妙選羣吏収臣江湖之外進列文昌之班汔終元豐之年乆司宗伯之典天地立極日月並明不能退蔵復叨任使髪白於民部曽莫裕於邦財心盡於中臺亦何功於衮職重以直書延閣勸講露門請郡以避素飡籲天而從私欲㑹乏蜀川之守遽叨使節之行承命載驅猶憂靡及雖犬馬自弛於鞭策而蒲栁盡至於冰霜忍死路隅敢輸忠藎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昭事上帝而長其變清問下民而察其微以包荒為用材之方以柔逺為御戎之策師用古訓而難任人勤國家一日之幾貽宗社萬年之慶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代宜州党皇城遺表
  惟孝惟忠生則縻於榮禄立功立德殁猶戀於明朝伏念臣本以書生起從戎旅





  曲老在嶺南顧齒髮之凋零關土風之弊惡闔家瘴癘終嵗號呼老母終堂墨衰猶在少孫殞命薪火未寒臣之衰殘逮兹殞越將成異物猶仰清光伏願皇帝陛下千年膺撫世之期百禄受宜民之慶永錫蒼生之福尚推枯骨之仁臣無任
  謝黔州安置表
  臣庭堅言昨蒙恩責授涪州别駕黔州安置已於四月二十三日到黔州公參訖者聖恩寛大善貸曲成刳心隕元未足稱報中謝伏念臣草茅下士詩禮小儒漸階清塗厠列文館誤䝉噐使孤奉國恩罪在至愚刑兹無赦有司議獄期從鈇鉞之誅明主原心終全螻蟻之命雖投裔土猶得為人此蓋皇帝陛下有天地好生之心有堯湯不蔽之福旁開用命之網或漏吞舟之魚顧兹未死之年皆是再生之日罪深責薄感極涕零重念臣萬里戴天一身弔影兄弟濵於寒餓兒女未知存亡不敢每懐惟深自咎窮鄉多恠苦霧常隂木石為親栁或幾於生肘日月在上葵敢忘於傾心報徳無階惟忠與孝臣無任
  奏狀三首雜著十五首
  修神宗實錄乞外任奏狀
  伏念臣日者䝉恩待罪著作討論史事預聞聖朝大典實以為榮而臣才不逮人讀書有數見聞淺陋無助闕遺黽勉素飡已縻嵗月重以老母年垂七十寢飯須人朝請坐曹義當夙夜退則有虧子職進則無補公家敢申犬馬之情仰望乾坤之造伏望聖慈除臣一江淮合入差遣問民疾苦得以效於吏功將母㫖甘或少禆於孝治臣無任
  戎州辭免恩命奏狀
  臣昨於元符三年五月䝉恩自責授涪州别駕戎州安置復宣義郎監鄂州在城鹽税并還所奪勲賜以江水汎漲不可下峽至十月又准告復臣奉議郎簽書定國軍節度判官㕔公事臣以乆客瘴地抱疾累嵗年衰病侵加以去年弟妹凋喪幾至無生十二月方得發戎州貶所建中靖國元年三月至峽又准告復臣朝奉郎權知舒州事至四月至荆南又准尚書省劄子已降告命除臣吏部貟外郎乗逓馬發來赴闕而臣到荆南即苦癰疽發於背脇痛毒二十餘日今方少潰氣力虛劣而以累年脚氣并起艱難全不堪事方陛下始初清明萬國歸往蕩滌瑕垢登用賢俊如臣材輕智短罪棄之餘誤䝉哀憐洗滌驅䇿實深遭逢徼倖望雲就日之心而臣天賦孤寒百疾所攻冐昧寵光清議可畏輒傾螻蟻之誠上瀆天聽欲乞免前件恩命除臣江淮一合入差遣假之數年儻漸完復尚堪黽勉自誓糜捐伏望聖慈
  特賜憫察臣出於誠懇别無      以謝朝㫖謹録奏聞謹奏
  臣所乞差遣如太平州無為軍一處實於私計為便自荆南至臣所居分寜縣不逺臣已一面前去展省墳墓即迴荆南聴𠉀朝㫖
  再辭免恩命奏狀
  右臣六月二十二日准尚書省劄子奉聖㫖不許辭免已除吏部之命臣即時治行有日上道㑹臣亡弟所遺三男因病連失二子臣亦不勝哀惱伏暑傷冷併作羸疾累日委頓不可支持已分霣于溝壑幸得醫藥稍復蘇醒只今四體唯骨都不堪事度不三兩月不得復常不免以蚍蜉性命之情再干冐生成之造乞除臣江湖一合入差遣免於犇馳或至顛越道上重念臣與趙彦若范祖禹三人同時得罪竄逐二子已為異物不獲親見盛明臣以蠢愚强顔猶在伏䝉陛下湔祓收用一嵗四遷臣非木石實未知報稱之所豈敢睥睨詔除慢不恭命恭惟陛下體堯蹈舜光宅天下不蔽之福無疆之休是以草芥賤臣敢竭愚衷昧冐再請他日或有繁難任使臣當刳心隕首不愧初筮謹具狀奏聞伏望聖慈曲垂聴許
  臣前狀嘗乞太平州無為軍一處非是沽激實出至誠此郡公事少可以飬疾圭田厚有補家貧臣以兄弟流落六年婚嫁多失時節今日得此於臣足以辦事非特朝廷尚記姓名臣不敢昧冐如此
  莊子内篇論
  莊周内書七篇法度甚嚴彼鵾鵬之大鳩鷃之細均為有累於物而不能逍遥唯體道者乃能逍遥耳故作逍遥㳺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大塊噫氣萬竅殊聲吾是以見萬物之情狀俗學者心窺劵外之有企尚而思齊道之不著論不明也故作齊物論生生之厚動而之死地立於羿之彀中其中也因論以為命其不中也因論以為智飬生者謝飬生而飬其生之主幾乎無死地矣故作飬生主上下四方古者謂之宇往來不窮古者謂之宙以宇觀人間以宙觀世而我無所依彼推也故去挽也故來以徳業與彼有者而我常以不材故作人間世有徳者之驗如印印泥射至百步力也射中百步巧也箭鋒相直豈巧力之謂哉子得其母不取於人而自信故作徳充符族則有宗物則有師可以為衆父者不可以為衆父父故作大宗師堯舜出而應帝湯武出而應王彼求我以是與我此名彼俗學者因以塵埃粃糠據見四子故作應帝王二十六篇者觧剥斯文爾由莊周以來未見賞音者晩得向秀郭象陷莊周為齊物之書涽涽以至今悲夫
  論語斷篇
  論語一書孔子之門人親受聖言雖經秦事編簡斷缺然而文章條理可疑者少由漢以來師承不絶比諸傳記最有依據可以考六經之同異證諸子之是非學者所當盡心夫趨名者於朝趨利者於市觀義理者於其㑹論語者義理之㑹也凡學者之於孔氏有如問仁有如問孝問政問君子者衆矣所問非有更端而所對毎不一葢聖人之於教人善盡其材視其學術之蔽性習之偏息黥補劓之功深矣古之言者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學者儻不善領㑹恐於義理終不近也近世學士大夫知好此書者已衆然宿學者盡心故多自得晩學者因人故多不盡心不盡其心故使章分句解曉析詁訓不能心通性達終無所得荀卿曰善學者通倫類葢聞一而知一此晩學者之病也聞一以知二固可以謂之善學由此以進智可至於聞一知十由此以進智可至於一以貫之一以貫之聖人之事也由學者之門地至聖人之奥室其塗雖甚長然亦不過事事反求諸已忠信篤實不敢自欺所行不敢後其所聞所言不敢過其所行毎鞭其後積自得之功也夫不仕無義也子使漆雕開仕對吾斯之未能信而孔子説葢漆雕開在聖人之門聞義雖甚髙至於反身以自誠則未能篤信其心未能篤信則事至而不能無惑以不能無惑之心適事而欲應變曲當不可得也此漆雕開所以不願仕也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而宰予欲於朞祥之中食稻衣錦引天下至薄之行自以為安漸漬孝弟之説不為不乆豈其無所忌憚吐不仁之言至於如此葢若宰予者其先受之質薄自其至誠内觀實見三年為哀已忘而强勉為之者將欲加厚其質而不可得故不敢少自隱匿方求孔子之至論或寛假其邪心以窮受薄之質而不暇恤人之議已也豈其不仁者欲見於一時之言而近仁者将載於終身之行古之學者所自得於内而不恤其外凡如此也此所以有識有學有朋友切磨以相發明非為文章可傳後世辯論可屈衆人而發也其所聞於師與自得於心者如此方其學於師也不敢聽以耳而聴之以心於其反諸身也不敢求諸外而求之内故樂與諸君講學以求飬心寡過之術士勇之不作乆矣同與諸君勉之
  孟子斷篇
  由孔子巳來求其是非趨舎與孔子合者唯孟子一人孟子聖人也荀卿著書號為祖述孔氏而詆訾孟子以為略法三王而不知其統葢荀卿見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義不見諸侯其迹與孔子不合故云爾曽不知前聖後聖所謂若合符節者要於歸潔其身者觀之孟子論孔子去魯不知者以為為肉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乃若孔子則欲以㣲罪行以㣲罪行此聖人之忠厚非孟子不足以知之學者欲知孟子率以是觀之其智不足以知孟子安能知孔子然則荀卿所謂知孔子者特未可信聖人無名而淳于髠以名實求孟子固不足以知之荀卿曽未能逺過淳于髠也揚子雲曰孟子勇於義而果於徳知言之要知徳之奥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言雖不多以子雲之言行反覆考之足以發子雲之知言司馬遷號稱博極羣書至如論伊尹百里奚皆不信孟子此所以得罪於子雲也由孔子以來力學者多矣而未有揚雄來者豈可不勉方將講明飬心治性之理與諸君共學之惟勉思古人所以任已者
  勸學贈孟甥扶埸
  軻闢楊墨功愈於禹仲子論詩汔紹厥緒喜鑿言易亦自名家一姓幾墜光綿其𤓰嘉出江夏處濁而清河潤九里外孫淵明雲卿浩然爰及郊簡三詩連蹇尚書則顯咨爾孟孫望洋漢唐其勤斯文對前人光
  解疑
  或議涪翁御奴婢不用鞭撻能慈而不能威涪翁笑曰奴婢賤人不過為惡而詐善慢令而詐恭當其見效在前雖我亦不能不怒退自省不肖之狀在予躬者甚多方且自鞭其後又何暇捨已之沐猴而治人之沐猴哉或曰孔子曰小懲而大戒小人之福然則非歟涪翁曰然有是言也不曰不教而誅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乎今之用鞭撻者有能離此三過者乎昔陶淵明為彭澤令遣一力助其子之耕耘告之曰此亦人子也善遇之此所謂臨人而有父母之心者也夫臨人而無父母之心是豈人也哉是豈人也哉
  董隱子傳
  董隱子隱於乞人從人乞於南康市中與酒無不飲未嘗見其醉連敗紙蔽後前衣穿結不周腹背風雪人挾纊戰栗其面有孺子色凡衆人之所嚴如涕唾人以世俗所重利要之不滿一吷也或祈嚮願聞其方則曰無過乞爾無他言人皆謂狂而不悖髙安劉裕道純晚得之與為禮甚愿為置酒觧衣衣之與言或時語不狂自道宿人年三十六矣熟視二十許人也道純得疱瘡如蓓蕾潰肌膚岑岑痛晝夜生數十隱子為和齊五日良已異日隂與方士約買藥煑丹砂期未至語不聞侍旁隠子又來飲起握道純手曰冶金鑄銀奔馬即死禍乞一榼酒行歌而往曰歸飲吾同舎明日遣人問安留榼語旁乞人去矣數日客見之於潯陽猶寄聲别道純不了其來之始其去以庚申正月二十三日
  書萍鄉縣㕔壁
  庭堅杭荆江略洞庭渉脩水徑七十二渡出萬載宜春來省伯氏元明於萍鄉初元明自陳留出尉氏許昌渡漢江陵上䕫峽過一百八盤涉四十八渡送余安置于摩圍山之下淹留數月不忍别士大夫共慰勉之乃肯行揜淚握手為萬里無相見期之别蠻中九年白頭來歸而相見於此訪舊撫新悲喜兼懐其情有不勝言者矣余之入宜春之境聞士大夫之論以謂元明盡心盡力視民有父母之心然其民嚚訟異於他邦病在慈仁太過不用威猛耳至則以問元明元明嘆曰天子使宰百里固欲安樂之豈使操三尺法而與子弟仇敵哉昔漢宣帝患北海多盜賊起龔遂為太守及入見見其老而悔之遂進而問曰北海之盜陛下將勝之耶將安之耶然後宣帝喜見於色曰張官置吏固欲安之也余嘗許遂以為天下長者也夫猛則玉石俱焚寛則公私皆廢吾不猛不寛唯其是而已矣故榜吾所居軒曰唯是而自警庭堅曰夫猛而不害善良寛而不長姦宄雖兩漢循良不過如此萍鄉邑里之間鴟梟且為鳯凰稂莠皆化為嘉榖矣因書之屏間以慰别後懐思庭堅之來以崇寜元年四月乙酉而去以是月之已亥
  黔南道中行記
  紹聖二年三月辛亥次下牢闗同伯氏元明巫山尉辛紘堯夫傍崖尋三㳺洞繞山行竹間二百許步得僧舎號大悲院才有小屋五六間僧貧甚不能為客煎茶過大悲遵微行髙下二里許至三㳺間一徑棧閣繞山腹下視深谿悚人一徑穿山腹黮闇出洞乃明洞中略可容百人有石乳乆乃一滴中有空處深二丈餘可立嘗有道人宴居不耐乆而去厥壬子堯夫舟先發不相待日中乃至蝦蟇碚從舟中望之頥頷口吻甚類蝦蟇也予從元明尋泉源入洞中石氣清寒流泉激激泉中出石腰骨若虬龍糾結之狀洞中有崩石平闊可容數人宴坐也水流循蝦蟇背垂鼻口間乃入江耳泉味亦不極甘但冷熨人齒亦其源深來逺故耶壬子之夕宿黄牛峽明日癸丑舟人以豚酒享黄牛神兩舟人飲福皆醉長年三老請少駐乃得同元明堯夫曵杖清樾間觀歐陽文忠公詩及蘇子瞻記丁元珍夢中事觀隻耳石馬道出神祠背得石泉甚壯急命僕夫運石去沙泉且清而歸陸羽茶經紀黄牛峽茶可飲因令舟人求之有媪賣新茶一籠與草葉無異山中無好事者故耳癸丑夕宿鹿角灘下亂石如囷廩無復寸土步亂石間見堯夫坐石據琴兒大方侍側蕭然在事物之外元明呼酒酌堯夫隨磐石為几案牀座夜䦨乃見北斗在天中堯夫為履霜烈女之曲已而風激濤波灘聲洶洶大方抱琴而歸初余在峽州問士大夫夷陵茶皆云觕澁不可飲試問小吏云唯僧茶味善試令求之得十餅價甚平也携至黄牛峽置風爐清樾間身𠉀湯手斟得味既以享黄牛神且酌元明堯夫云不減江南茶味也乃知夷陵士大夫但以貌取之耳可因人告傅子正也
  晁深道祝詞後名詠之改名之道
  吉月榖旦晁氏深之字爾深道發書祝之咨爾深道聖學無蚤與其闖於門不若觀於奥昔在聖人行深道時照藴處空萬物君之魚涔在淵深則不獲井有寒泉短綆不食深噐者工深稼者農深利者賈世守者為宗宗其一家出門則病焉深於道者不官三宗者聴焉窮則帯索達則華衮惟學無止自深其本
  徐氏二子祝詞
  徐氏二子總髮承師爰卜令日冠而字之孟氏曰麐其仲曰麑字麐子西字麑次西咨爾子西孔作春秋當一王法文成致麐啓迪後覺一角儀儀㳺聖賢宅出於西狩爰瑞聖功疑若可羈豈其犬羊謂予不然視經卒章咨爾次西孟孫得麑授秦巴西歸而求麑與兒女嬉曰予不忍其母既與之矣荷戈逐之頃也以傅其子樂羊殺敵恐怨不深啜其子之羮三軍推鋒卒取中山魏侯賞功而疑其心人而棄本效我以忠反巇與同賈子求通予是以知巴西之罪賢於樂羊之功昔在孺子生芻一束少長卑薄之域躬此盛徳其在有功遭世險傾九死不悔以持刑平先民載徳以篤後慶爾尚對于前人緝熈爾姓惟爾東鄉厲夜生子驚鄰請火不能待旦恐其似我終身為惡願其不已若彼饕彼嚚亦包終身之羞而無一日之樂耕而鹵莽爾苖則枯耘不竟草秋稊滿筥爾蓻其禾天不能黍惟爾東鄉日篤于孝毋慢游是好惇爾詩書以迪有造俾麐與麑是則是效
  覺民對問
  弟仲堪温恭而文好學之氣方愛日而未倦也庭堅字之覺民覺民曰願遂聞之應之曰自勝之謂强能任之謂堪聰莫宜於反聴明莫宜於内視强莫宜於自勝古之人能披折萬物獨見本真能自勝巳然後有形有物皆為服役故其自任曰吾天民之先覺者也吾將以此道覺斯民也古之人未聞此道則發憤而忘食聞之則樂以忘憂守之則不知老之將至覺民曰我始於何治而可以比於先民之覺問之曰若善琴何自而手與弦俱和曰心和而已若善篆何自而手與筆俱正曰心正而已曰然則求自比於先民之覺獨不始於治心乎覺民曰詩云思無邪思馬斯徂其斯之謂歟曰然遂書而贈之
  全璧字說
  長林全君璧問字於涪翁翁字之曰天粹而告之曰璧者成器之玉也其温潤縝宻清明特達天之粹美也體圎而性剛又其天徳之純也夫名者實之賔也有其實然後受其名而無愧昔者舜為天子兄弟之間遇人之不幸而舜盡其心於孝友使頑嚚誕傲蒸蒸而為善不至於姦曾參之事親盡力以飬其志此孝之粹也傅說之事君也勸人君終始典于學魏鄭公之事君也造次顛沛責善責難終其身而不勌此忠之粹也栁下惠與鄉人處國人不穪天下樂之此和之粹也季子辭國而䘏吳之社稷子臧辭國而與曹之興亡此清之粹也是皆清明在躬有至徳者也若夫有好學之意而不求明師不近畏友喜君子之名而不舍㓜志不出下流則是珉而非玉也彼珉之為物似温潤而不澤也似縝宻而不栗也是以君子賤珉而貴玉惟夫粹之質可以琢磨而成器故予為之言
  侍其佃字說
  戰國時風聲氣俗之陋也故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涪翁改之曰農當力田有時乎逢年士當事道有時乎遇合故字佃曰仲年
  評李徳叟詩秉彞
  孫莘老嘗以徳叟詩一軸示予曰子試為我評之予對曰再過普惠七言石人道中表字韻國朝以來能者不過一二人而已韓退之所謂横空蟠硬語妥帖力排奡唯此詩足以當此語昔嘗見其汲汲浚源今又見其金玉井榦矣莘老大以為然
  書倦殻軒詩後洪玉父軒名
  潘邠老宻得詩津於東坡葢天下竒才也予因邠老故識二何二何嘗從吾友陳無已學問此其淵源深逺矣洪氏四甥才器不同要之皆能獨秀於林者也師川亦予甥也比之武事萬人敵也因五甥又得潘延之之孫子真雖未識面如觀虎皮知其嘯於林而百獸伏也夫九人者皆可望以名世子猶能閲世二十年當見服周穆之箱絶塵萬里矣



  山谷集巻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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