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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寳璽
[编辑]國朝南渡之後,御府所藏:玉寳凡十有一、金寳三。
玉寳:一曰鎮國神寳〈承天福延萬億永無極〉;二曰受命寳〈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此二寳,封禪則用之〉;三曰天子之寳〈答外夷書用之〉;四曰天子信寳〈舉大兵用之〉;五曰天子行寳〈封冊用之〉;六曰皇帝之寳〈答鄰國書用之〉;七曰皇帝信寳〈賜鄰國書及物用之〉;八曰皇帝行寳〈降御劄用之〉,此所謂八寳也〈皆高宗作〉;九曰大宋受命之寳〈太祖作〉;十曰定命寳〈範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壽無疆。徽宗作〉;十一曰大宋受命中興之寳〈高宗作〉
金寳:一曰皇帝欽崇國祀之寳〈印香合詞表〉;二曰天下合同之寳〈印中書門下省文字〉;三曰詔書之寳〈印詔書〉。
自秦以前上下通稱璽〈《春秋傳》季武子取卞,璽書追而與之;《戰國䇿》欲璽者,段干子是也〉。秦有天下,始制天子皇帝六璽,自是惟諸侯王得稱之。唐武后長壽二年,改璽為寳〈以璽音近死,故易之〉,天寳十載又合受命傳國為八寳,八寳之稱,自此始矣。
唐末喪亂,八寳或亡或失,周廣順中,始造二寳,曰:皇帝承天受命之寳、皇帝神寳,太祖革命,傳其二寳。至太宗,别製承受天命之寳,寳廣四寸九分,厚一寸二分,填以金盤龍紐〈高七寸,廣二寸四分〉,自是遂為定制。鎮國神寳者,仁宗皇祐五年七月所作也,篆如其名〈宰相龎籍書〉。受命寳者,哲宗元符元年五月所受也,其文相傳以為秦璽,是李斯之魚蟲篆也,其圍四寸〈衛宏曰:秦以前金玉銀為方寸璽,秦以來,天子獨用玉。按《玉璽圖》,以此璽為趙氏璧所刻,璧本卞和所獻之璞,藺相如詭奪者。余嘗以禮制考之,璧五寸而有餘,但不得復刻為璽,此説謬矣〉,至漢謂之傳國璽,自是迄於獻帝所寳用者,秦璽也〈子嬰所封,元后所投,王憲所得,赤眉所上,皆是物也。董卓之亂,失之,《吳書》謂孫堅得之洛陽甄官井中,後為袁術所奪,徐璆得而上之,殆不然也,若然,魏氏何不寳用,而又自刻璽乎〉,厥後歴世皆用其名。永嘉之亂,没于劉石,永和之世,復歸江左者,晉璽也〈魏氏有國,刻傳國璽如秦之文,但秦璽讀自右,魏璽讀自左耳。晉有天下,自刻其璽,其文曰:「受命于天皇帝壽昌」本書《輿服志》乃以為漢所傳秦璽,實誤矣,此璽更劉聰、石勒,逮石氏死,其臣蔣幹求援於謝尚,乃以璽送江南。王彪之辨之,亦不云秦璽也〉。太元之末,得自西燕,更涉六朝,至于隋代者,慕容燕璽也〈晋孝武太元十九年,西燕主求救於郗恢,并獻玉璽一紐,方濶六寸,高四寸六分,文如秦璽,自是歴宋、齊、梁皆寳之,侯景既死,北齊辛術得之廣陵,獻之高氏,後歴周、隋,誤指為秦璽,後平江南,知其非是,乃是謂之神璽焉〉。劉裕北伐,得之關中,歴晉暨陳,復為隋有者,姚秦之璽也〈晉義熙十三年,劉裕入關,得傳國璽而上之,大四寸,文與秦璽同,然隱起而不深刻,隋滅陳得此,指為真璽,遂以宇文周所傳神璽為非是,識者謂古璽深刻,以印泥後人隱起以印紙,則此深刻者,非秦璽也,姚氏取其文作之耳〉。開運之亂,没於耶律,女真獲之,以為大寳者,石晉璽也〈唐太宗貞觀十六年,刻受命璽,文曰:「皇帝景命有德者昌」,後歸朱全忠,及從珂自焚,璽亦隨失,德光入汴,重貴以璽上之云:「先帝所刻。」蓋指石敬塘也〉。蓋在當時皆誤以為秦璽,而秦璽之亡則已久矣。紹聖三年冬,咸陽民叚義者,斵地得璽,以獻學士承旨蔡京,言于朝曰:「此秦寳也。」遂以五月朔大朝會受之,受寳之禮,昉乎此矣。
徽宗崇寧五年,有獻玉印者,只有方寸,其文曰:「承天福延萬億永無極」。大觀元年,既得美玉良工,遂黜皇祐鎮國、元符受命二寳不用,命工更刻,而以九字為神寳之文,合天子、皇帝六寳為八寳,以二年正月元日受之。政和七年,復得美玉,大將九寸,作定命寳,命蔡京鐫十六字為文,謂之九寳,以八年正月元日受之。
又有皇帝恭膺天命之寳,至道三年真宗嗣位時所制也,後從葬定陵。乾興元年,仁宗即位,更制之〈㕘知政事王曾書〉,天聖元年,為火所燔,又制焉〈叅知政事陳堯佐書〉,後從葬昭陵,學士范鎮、禮官王珪言,宜為天子傳器,不當改作而弗聽也,嘉祐八年六月,英宗又制焉〈叅知政事歐陽修書〉,神宗、哲宗皆循此制〈哲宗寳,門下侍郎章惇書〉。靖康之難,金人取玉寳十四,蓋八寳之外,餘寳凡六,而皇帝恭膺天命之寳,居其二焉,其一則徽宗元符三年所制也,其一則欽宗靖康元年所制也。高宗渡江,庶事草創,逮紹興十六年再郊,始備八寳,不復作矣。
大宋受命之寳者,建隆開基所創也,史冊不載,圍城中,副留守邵博取而藏之,張邦昌遣使奉送大元帥於山東,因以為獻。
定命寳者,宣和内禪藏龍德宫,金人不知之,故弗取。
受命中興寳者,高宗紹興元年所作也,玉甚美,視定命寳猶大半分。
金寳三,皆建炎三年秋所作。
總論應天至統天十四歷
[编辑]〈黄帝至周世宗三十六歷㳂革附〉
自黄帝考定星歷,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閏餘堯歷象日月星辰,舜在璿璣玊衡以齊七政,至於夏、商、周之世,咸正歷紀,迄三代之末,歷凡七變。漢興,襲秦正朔,以張蒼言,用顓帝歷,於六歷踈濶中最為微近,而晦朔弦望滿虧多非是。孝武元封間,乃命唐都、洛下閎之徒,造八十一分歷,名曰《太初》,其法以律起晦朔弦望皆密。至孝成時,劉歆究其微眇,作《三統歷》,以十九歳為一章,二十七章為一會,三會為一統,三統為一元。逮後漢時,歷復疎濶,乃命日官造《四分歷》,以九道法候弦望,始無差忒。至孝靈時,劉洪考古今歷法,乃悟四分於天疎濶,皆斗分太多之故,遂又作《乾象歷》,方之前法,轉為精密,蓋漢四百年間,歷凡四變。
自魏晉迄隋,又十五變。唐高祖革命,始命傅仁均為《戊寅元歷》,太宗又命李淳風為《麟德甲子歷》,玄宗以推日食不效,又命一行為《開元大衍歷》,肅宗改《至德歷》,代宗改《寳應五紀歷》,德宗改《建中正元歷》,憲宗改《元和觀象歷》,穆宗改《長慶宣明歷》,昭宗改《景德崇元歷》。蓋唐三百年,歷凡八變。自漢以降,雖沿革不同,然其法大抵布算積分,上求諸千萬歳之前,必得甲子朔旦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會於子,謂之上元,以為歷始,識者謂《太初》歴法,號為最密,用攷今之氣朔,則已差數日矣。其間有所長者,如劉洪首著日行遲,月行疾,陰陽交錯於黃道表裏。晉虞喜始悟日行一歳之中,有不匝周天之數,自歳差積久,漸退失度。姜岌步月食之衝,日行之度遂正躔次紀。宋何承天攷正日晷,知南至之端,又用强弱率以配日法,以求朔䇿之餘分,乃合簡易之要。北齊張子正以圜儀揆天,測知五星有入氣盈縮之差。傅仁均以合朔定月之大小,不過連三,則日月之食常在朔望。李淳風謂前歷分度數参差不齊,立演撰法,使一術以齊之。一行立九服晷漏之術,隨所在而永合焉。徐昇創氣刻二差定日之分稍驗。各成一家法,後代述之者,互有損益,漸加精密。
自五代之《調元》,次及《欽天》,而歷法始弊。《調元》作於馬重績,施于晉代,其法則不復推古上元冬至七曜之會,而起唐天寳十四載乙未為上元,用正月雨水為氣首,蓋倣曹士為小歷之舊,失之矣。《欽天》作於王朴,施於周世宗時,而朴昧乎前人簡易之要,求之不合,遂於朔分之下,横立小分,而謂之秒,説者謂前代諸歷,朔餘未有秒者,若朔餘可以用秒,則可隨意而加減,何待求日法以齊朔分也。是時,民間又有所謂《萬分歷》者,明歷之士,往往鄙之。
太祖皇帝建隆二年,始命王處訥造《應天歷》,處訥乃用一萬二分為日法〈蓋用萬分増二〉,得强率二百有一,得弱率九百二十六,以六乘强率,以九乘弱率,併二者,得五千三百七,為朔䇿之餘分,則强弱適中,合簡易之要,自然無秒。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初,以《應天歷》置閠有差,歷官吳昭素造歷,賜名《乾元》,朔餘太强,施用未久,朔望復差。眞宗皇帝命史序造歷,賜名《儀天》。仁宗皇帝天聖二年,命宋行古造歷,賜名《崇天》,及推嘉祐八年十月望,月食,歷乃後天二刻,遂命周琮更造新歷,琮測景驗氣,始知前歷氣,常後天半日,改而政之,英宗皇帝朝,歷成,賜名《朝天》,於朔望餘分特晩數刻,欲合嘉祐八年十月望月食,及推熙寧元年正旦日食,歷乃後天數刻,復與《崇天》合,遂再用《崇天》頒朔。神宗皇帝命衞朴造歷,賜命《奉天》,沈括存中時提舉司天監,以爲朴能正《崇天》之失,而不知周琮正之在前矣。哲宗皇帝元祐五年十一月癸未冬至,驗景長之日,乃在壬午,遂改造新歷,賜名《觀天》。徽宗皇帝朝,有司以觀天,推熙寧二年十一月朔為丙子,頒歷之後,始悟其朔當進而失進,遂造《占天歷》,改十一月朔丁丑,而再頒歷焉,既而歷官言《占天》成於私家,不經考騐,不可施用,乃命姚舜輔等復造新歷,視《崇天》減六十七刻半,始與天道相合,歷成,賜名《紀元》,自大觀元年頒用。以《紀元》推紹興五年正旦,日食九分半,虧在辰正,時常州布衣陳得一獨建言,定食八分半,虧在已初,是日,果如得一所定,高宗皇帝乃命得一造歷,祕書少監朱震子發監視,歷成,賜名《統元》,自紹興六年頒用,凡十五年,而後有司守之不專,暗用《紀元》之法推步,而用《統元》之名頒歷。
乾道二年夏,日官以《紀元》推丁亥十一月朔為甲子,欲為刊刻,間有武節郎裴伯壽者,詣禮部及都省,具陳《統元歷》法,推是朔當進作乙丑,於是依《統元歷》法,改而正之,會進士劉孝榮言:「見行歷交食先天六刻,火星差天二度,乞造新歷。」孝榮自謂已有歷,不半年而可脩進,伯壽獨以為凡造歷必先立表測景驗氣,然後作歷,庶可精密,不在于速成,而判太史局吳澤不達造歷立表之法,妄言銅表難成,木表易壞,蓋欲黨附孝榮,僥倖歷成,以覬一時之爵賞,固執以難成而沮抑之也,其年九月乙卯遂命禮部侍郎周執羔表卿提領,改造新歷,表卿亦謂立表驗氣之説,經涉歳月,由是不行,孝榮乃倣《萬分歷》,分作三萬分,以為日法,命之曰《御覽七曜細行歴》,上之,事且預定丁亥歳四月朔,日食一分,如不驗,甘俟朝典,太史局亦謂當食二分,伯壽皆以為不然,既而定之其日,晴明而日不食,孝榮又定是歳八月望,月食六分半,俟之止及五分,又定戊子歳二月望,月食九分以上,出地其光復滿,係大内二更五㸃,而伯壽以為是月之食,當既生光在戌初二刻,復滿在戌正三刻,係大内二更二㸃,後伯壽所言皆驗,孝榮始論見行歷交食先天六刻,及考驗孝榮所定月食光滿,乃後天四刻。單行可為侍御史,因請「取二歷所定日月五星躔度,其説異同者,俟其可驗之時,以渾象測之,察何歷為近,而取其屢中者,以定新歷」。十一月壬辰詔國子司業權禮部侍郎程大昌泰之、監察御史張敦寔,往太史局監視考驗,而《紀元》及孝榮二歷各有差者,行可又乞自同泰之考驗。四年三月庚申,許之,既而二人言以《統元》、《紀元》及新歷對測星度四事,新歷全密者三,稍密者一,舊歷皆疎,李仁父時為禮部郎官,繼復與行可往測驗七事,而新歷稍密者五,踈者二,其四月癸丑,先令太使局將舊歷叅照行使,五月庚辰,遂詔施用新歷,仍以《乾道》為名,時孝榮已為保章正、同知算造矣。而仁父復論:「歷久必差,自當改作。但近被㫖監視,適逢新歷太陰熒惑两事之差,恐將來成書,差者必多,乞益募能者,熟復討論,補治新歷。」六月己丑,詔諸路搜訪精通歷法之人,具名申省,未㡬,有福州阮興祖者,言新歷七卷篇篇差謬〈《唐志》開元十二年測景於天下,其安南測夏至午中,晷在表南三寸三分。劉孝榮新歷,算在表北七寸;其鐵勒測冬至午中,晷長一丈九尺二寸六分,劉孝榮新歷,算晷長一丈四尺九寸九分,其差謬類如此〉,同判太史局荆大聲不以白部,擅補興祖為局生,新歷之成也,大聲與孝榮共為之,至是乃言其法多差,遂命大聲别演一法,與孝榮比較。五年春正月,比較二法,各有疎繆,歷算官蓋堯臣等,乃自又演一法上之,四月己丑,遂命孝榮、大聲、伯壽各具五月以後至歳終月星躔度申御史臺,令見測驗官占考。六年九月戊戌,有成都府進士賈俊者,上歷法九議,詔給五人衙官劵館于臨安府學。九年五月甲寅,日官言來年十二月,《紀元》、《乾道歷》係小盡,則正月朔在癸未,《崇天》、《統元歷》係大盡,則正月朔在甲申,是謂疑朔,詔歷官詳看指定,而荆大聲者,謂:「《乾道歷》定今年五月日食在午初一刻,今測驗得在午時五刻半,以此推之,則己未年正月之朔,已過甲申日四百五十分,合作大盡。」從之。淳熙三年三月己巳,判局李繼宗等,又撰新歷七卷進呈,上謂輔臣曰:「自古以來,歷未有不差者,況今世此法不專,士大夫無習之者,求之草澤,又難得其人,新歷比舊所謂彼善於此,不須别命名,可以《淳熙歷》為名。」五年,歷官推九月庚寅晦,既頒歷矣,而北使來賀生辰者,乃以為己丑晦,實小盡也,于是會慶節差一日,樞密院檢詳文字丘宗卿〈崈〉接伴,調獲久之,使臣乃肯用正月節日上壽,荆大聲蓋妄改甲午年十二月為大盡,故後天一日矣。十二年九月辛卯,成忠郎楊忠輔言:「《淳熙歷》因陋就簡,茍且附會,天道不合,自戊戌以來,朔差者八年矣,今歳九月望,日食當在晝,而《淳熙歷》法,當在夜,以此辨之,是非可決。兼同臨安地形準之,月起虧時,日光已盛,必不見食。」而日官言所推在卯初三刻,係大内攢㸃九刻,後乃命禮部侍郎顔師魯視驗,會雲色遮蔽而止。十三年三月丁酉,右諫議大夫蔣繼周世修奏:「民間有知星歷者,乞特加試用,仍選差領提官以重其事,如祖宗之制。」上曰:「朝士知星歷者必少,不必差官專領。」乃詔諸路有通曉天文歷算之人,令所在州縣報明以聞,八月丁丑,布衣皇甫繼明等言:「今歳九月望,以《淳熙歷》推之,當在九月十七日,實歷弊也,太史乃注望于十六日之下,徇私遷就,以掩其過,乞以今年八月望日,太陰虧食,及晦日,月見東方,二事定驗疎密。」詔師魯、世修同視,既而歷官劉孝榮所定月食,差一㸃,繼明等,差二㸃,楊忠輔差三㸃,乃罷遣之。十四年四月癸酉,國學生會稽石萬又請考正歷法之差,且言去歳測驗太陰虧食之時,蓋大内更㸃乍疾乍徐,隨景走算以肆欺蔽,因上所著《五星再聚歷》,乞與日官比較,詔後省看詳開奏,繼明等言:「《淳熙歷》立法乖疎,必假遷就,《五星再聚歷》乃用一萬三千五百為日法,蓋竊取唐末《崇元》舊歷而婉其名耳,皆未可用,乞改造大歷。」詔後省同禮部、祕書省看詳,六月辛未朔,給事中王信誠之奏:「乞令劉孝榮、皇甫繼明、石萬各造來年一歲之歷,詳加測驗,取其無差者。」十二月丙子,繼明、萬新歷成,與《淳熙歷》差二朔,萬等乞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應光而見為驗,上曰:「朔豈可差,朔差則所失多矣。」乃命禮部侍郎尤袤延之、祕書丞宋伯嘉之瑞監視。十五年六月二十日丁卯,尤袤以疾告,改命吏部侍郎章森德茂同往,是夜月光明盛,十月二十九日壬辰晦,延之往視,晨前月見東方,十一月七日庚午進呈,周丞相言萬等以為月體尚存一分,則不應小盡,上曰:「十一月朔在申時,所以二十九日早尚存月體耳。」十六年十一月壬午,承節郎趙渙復言:「新歷今歳冬至後天一辰」詔禮部侍郎李巘獻之、著作郎鄧驛千里、祕書丞黃艾伯耆、校書郎王叔簡恭父同驗視。紹熙元年八月庚戌,遂命同判局劉孝榮改造新歷,孝榮乞與吳澤、荆大聲同造,三年正月甲寅,歴成,詔以《會元》為名,十二月甲午朔,布衣王孝禮言:「今年冬至日影表當在十九日壬午,而《會元歷》乃在二十日癸未,係差一日,蓋陳得一、劉孝榮所造四歷,皆未嘗測影,止是揣擬分數,所以後天,乞將修内司所掌銅表圭面,降付太史局測驗。」從之,時雖朝廷多事,未睱治歷,而忠輔、渙則已為日官矣。慶元四年九月,太史言月食於晝,而吳澤言食於夜,驗視如吳澤言,有旨改作,仍命祕書省正字馮履叔常叅定。五年五月壬辰朔,歷成,賜名《統天》,至今用之。
蓋自建隆迄慶元二伯五十年之間,歷十四變,上距黃帝之歴凡五十變矣,而知歷者謂《統天》新歷尤復疎繆,昔洛下閎《太初歷》成,自言八百年當差一度,其後未及八十年,固已差一度矣。李淳風亦曰:「一氣差三度,九日差一刻。」又曰:「自《太初》下至麟德,差四日;自《太初》上及僖公差三日。」一行亦曰:「劉洪歷四十五年差一度。梁武帝歷百八十六年差一度。」以前人歷術之精,猶不免此,況賤工之草創者乎!大扺唐以後律歷之法不傳,士大夫無所從受,而星翁歷人,類多鄙淺,是以不足以推明其學也。近世蔡元定季通,號為知數,而亦未嘗見於用。余嘗考《易》之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歷明時。」革者,變也,治而明之,則非但因其已成而無所事乎損益也。故記其本末如此,以待能者攷焉。
炎興以來勅局廢置
[编辑]律令者,自魏李悝、漢蕭何以來有之,歷代相傳,皆以律書為本,至周世宗始謂之《刑統》,國初因之,其刪修,但属大理寺,逮天聖編勅,始有詳定編勅所,别命官領之。熙寧以後,詔修一司勅令,則又以編修諸司勅式所為名。元祐改熙豐之法,則又以重修勅令所為名,自後迄政和不改。政和元年冬,始頒海行勅令〈十二月十一日〉。靖康元年,又更修焉,其後,議者乃乞用元豐、嘉祐之間,以俟新書之成〈九月十三日丙子〉,其冬,又詔「律令依嘉祐;斷刑依元豐。」〈十月十四日丁未〉
建炎元年夏,因滁州推官趙伯總有言,復詔「政和海行法非御筆修立者許引用」〈四月二十四日丁亥〉。三年夏,復辟,赦書修復仁宗故事,遵用嘉祐條法〈四月八日乙卯〉。刑部侍郎商守拙因乞「以嘉祐、政和二勅相照,賞典並從重,條約並從寛」,許之。四年夏,詔勅令所將嘉祐、政和條制對修成書,大理卿兼同詳定,一司勅令王依乃乞召人言編勅利害,仍以詳定重修勅令所為名,令寺官局官同共對修〈六月初七日丁丑〉,後三日,始命宰臣范宗尹提舉重修勅令,叅知政事張守同提舉,其秋,言者乞令省部、百司吏人,將所省記條攢類成册聞奏〈八月辛未朔〉,至紹興元年秋,守等始以紹興重修勅令格式及申明看詳等,總七百六卷上之〈八月四日戊戌〉,自是迄於三十年之秋,勅局所修之書又一千八百六十三卷〈紹興三年九月,朱勝非等上吏部勅令格式等一百八十四冊。 六年九月,張浚等上禄秩新書等二百四卷 八年六月,趙鼎等上諸班直諸軍轉員勅格式十三卷,又上親從親事官轉員勅令格七卷。 十月,秦檜等上禄秩勅令格三十二卷,又上三省令格二卷、樞密院令格二卷、六曹寺監通用令一卷、太常宗正大理寺通用令一卷,又治獄令一卷,以上目錄申明共十二卷。 十年十月,上在京通用勅令格式六十七卷。 十二年十二月,上六曹通用勅令格式十卷,又上寺監通用勅令格式十卷、庫務通用勅令格式八卷、六曹寺監通用勅令格式十卷、六曹寺監庫務通用勅令二卷、又申明四卷。 十三年十月,上國子監勅令格式十四卷,又上太學勅令格式十四卷、武學律學勅令格式各十卷、小學勅令格式二卷、監學申明等八卷。 十七年十一月,上常平免役勅令格式、申明等共五十四卷。 十九年六月,上吏部續降並别編,共四百三十五卷。 二十一年七月,上監法勅令格式、續降等共二百五十五卷,又上茶法一百四卷、寺監庫務通用勅令二卷。 二十三年十一月,上大宗正司勅令格式、申明等八十七卷。 二十五年九月,上紹興寛卹詔令二百卷。 二十六年十二月,万俟卨等上貢舉勅令格式十項,共四十五卷,又上釐正省曹寺監内外諸司等法四卷。 三十年八月,陳康伯等上參附吏部勅令格式、申明等共七十二卷,又上刑名疑難斷例二十一卷〉,通海行法為二千六百二十卷有奇。論者以為官吏猥多,賞費亦濫,三十一年遂罷之〈檢尋月日未獲〉。三十二年夏,有旨裒集上皇聖政,吏部侍郎徐度乞復置勅令所,從之〈六月二十九日甲午〉。乾道四年冬,祕書少監兼權刑部侍郎汪大猷言:「建炎後,續㫖凡二萬條,前後殊不合,請刪修為書,俾吏不得肆。」詔可之〈十一月八日乙酉〉,乃以重修勅令所為名。六年冬,又以詳定一司勅令所為名〈十二月十八日乙未〉,置提舉官二,以属宰相,同提舉一,以属執政,詳定一,從官為之,刪定官五,視曩時,官減三之一,吏胥徒減三之二。自乾道以後新修之書,又為三千一百二十五卷〈乾道二年六月,刑部侍郎方滋上特旨斷例七十卷。 六年八月,虞允文等上乾道勅令格式等二百四十六卷。 九年二月,梁克家等上三省樞密院勅令格式四項,共一百四十卷,看詳議義五百卷。 淳熙二年十二月,龔茂良等上吏部七司法三百卷。 三年三月,上吏部條法四十卷。 四年五月,上淳熙新編特旨斷例四百二十件。 十一月十一日,李彥穎上淳熙重修勅令格式等項二百四十六卷。 六年七月,趙雄等上一州一路酬賞法四項,共二百二十三卷、看詳六百三十八卷。 七年五月,上淳熙條法事類四百二十二卷。 十一年五月,本所上隆興以來寛卹詔令三百卷〉,而一路别法已修者,一千二百餘卷不預焉。
故例:刪定官多以選人為之,往往未嘗通練古今,明習法律,經歴州縣,一切受成吏手,書成牴牾,言者論駁,輒復更定,間有至局旬月,未嘗筆削一字,適遇進書,亦得改官者,遂為宰執周旋親故之地,失當時建局命官之意矣。
淳熙十五年夏,林黃中以兵部侍郎兼詳定官〈四月二十九日乙未〉,未踰月,即上言:「古今之方書有盡,而生民之疾證無窮,必欲某里某人某方某證為立準式,比其用之,則齟齬而不合矣。紹興所修一司勅令,多歴年所不曾頒降,今之所修,既已斷絶,亦無頒降之期;縱使頒降,而不免牴牾,重别申明,則不若無書之為愈也。望將已修浙江、福建、湖南、北路條法千二百卷,免行供進,六部各據所隸條件抄錄,從本所用印以憑照,用其京西、两淮未了條法,仍令日下刪修結局,捐不急之官,省無用之費,不為無補。」上從之,罷勅令所,限一月結局〈六月三日戊辰〉。紹熙二年夏,工部侍郎潘景珪言法令一書,久不刪潤,乃復置詳定勅令局,差詳定官一員、刪修官三員〈四月十三日庚寅差官,五月六日癸丑治立局名〉,然未有所進也。慶元二年春,復置提舉、同提舉,仍以編修勅令所為名〈二月六日庚辰〉,遂移牒六曹、大理寺及三衙、江浙近便州郡監司,抄錄乾道五年正月至慶元二年十二月終續降指揮,得數萬事,參酌淳熙舊法五千八百條,刪修為四百七十卷,送刑部詳審訖,共納提舉官,下三省合属房分及檢正都司審覆,為書總七百二冊〈勅令格式及目錄各一百二十二卷、隨勅申明十二卷、看詳四百三十五冊〉,四年九月丙申進呈,自是已修之書,次第修進,如撮要、總類之属,殆不一名,而編帙浸繁矣。
文鑑
[编辑]《文鑑》者,吕伯恭被旨所編也。先是,臨安書坊有所謂《聖宋文海》者,近歳江鈿所編,孝宗得之,命本府校正刻版,時淳熙四年十一月也。其七日壬寅,周益公以學士輪當内直,召對清華閣,因奏:「陛下命臨安府開《文海》,有諸?」上曰:「然。」益公曰:「此編去取差謬,殊無理論,今降㫖刊刻,事體則重,恐難傳後,莫若委館閣官銓擇本朝文章,成一代之書。」上大以為然,曰:「卿可理會。」益公奏乞委官職,上曰:「特差一兩員。」後二日,伯恭以祕書郎轉對,上遂令伯恭校證,本府開刻,其日甲辰也。始,趙丞相以西府奏事,上問伯恭文采及為人何如,趙公力薦之,故有是命。伯恭言:「《文海》元係書坊一時刻行,名賢高文大冊尚多遺落,乞一就増損,仍斷自中興以前銓次,庶㡬可以行遠。」十五日庚戌,許之,後數日,又命知臨安府趙磻老并本府教官二員,同伯恭校正。二十日乙卯,磻老言:「臣府事繁委,若往來祕書同共校正,慮有妨礙本職,兼䇿府書籍,亦難令教官攜出,乞傳令祖謙校正。」從之。
於是伯恭取祕府及士大夫所藏本朝諸家文集,旁采傳記他書,悉行編類,凡六十一門,為百五十卷。既而伯恭再遷著作郎兼禮部郎官,五年十二月十四夜,得中風病,六年春正月,引疾求去,十一日庚午,有詔予郡,伯恭固辭,後十三日癸未,上對輔臣,因令王季海樞使問伯恭所編《文海》次第,伯恭乃以書進。二月四日壬辰,上又諭輔臣曰:「祖謙編類《文海》,採摭精詳,可與除直祕閣。」又遣中使李裕文宣諭,賜銀帛三百匹两。時方嚴非有功不除職之令,舍人陳叔進將繳之,先以白丞相趙公,公諭毋繳,叔進不從。七日乙未,輔臣奏事,上諭曰:「祖謙平日好名則有之。今此編次《文海》,采取精詳,具如奏議之精,有益於治道。」於是批旨曰:「館閣之職,文史為先。祖謙所進《文海》,采取精詳,有益治道,故以寵之。可即命叔進草制。」制曰:「館閣之職,文史為先。爾編類《文海》,用意甚深,采取精詳,有益治道。寓直中祕,酬寵良多。爾當知恩之有自,省行之不誣,用竭報焉,人斯無議。」時益公為禮部尚書兼學士,其月十八日丙午,得旨撰《文海》序。四月三日辛卯,進呈,乞賜名,上問:「何以為名?」益公乞名《皇朝文鑑》,上曰:「善。」時序既成,將刻板,會有近臣密啟云所載臣寮奏議,有詆及祖宗政事者,不可示後世,乃命直院崔大雅更定増損,去留凡數十篇,然迄不果刻也。張南軒時在江陵,移書晦翁曰:「伯恭好弊精神于閒文字中,徒自損何益。如編《文海》,何補於治道,何補於後學。徒使精力困於翻閲,亦可憐耳!且承當編此等文字,亦非所以承君德也。」
今《孝宗實錄》書此事頗詳,未知何人當筆,其詞云:「初祖謙得旨校正,蓋上意令校讎差誤而已。祖謙乃奏以為去取未當,欲乞一就増損,三省取旨,許之。甫數日,上仍命磻老與臨安教官二員同校正,則上意猶如初也。時祖謙已誦言,皆當大去取,其實欲自為一書,非復如上命,議者不以為可,磻老及教官畏之,不敢與共事,故辭不肯預,而祖謙方自謂得計,及書成,前輩名人之文,蒐羅殆盡,有通經而不能文詞者,亦以表奏厠其間,以自矜黨同伐異之功,薦紳公論皆疾之,及推恩除直祕閣,中書舍人陳騤繳還,比再下,騤雖奉命,然頗詆薄之,祖謙不敢辨也。故祖謙之書,上不復降出云。」史臣所謂通經不能文詞,蓋指伊川也,時侂胄方以道學為禁,故詆伯恭如此,而牽聯及於伊川。余謂伯恭既為詞臣醜詆,自當力遜職名,今受之,非矣!黃直卿亦以余言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