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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齋全書/卷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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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九 弘齋全書
卷百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一

經史講義三十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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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先王。不常厥邑爲五邦。而周亦自邰而豳。至岐豐鎬爲五邦。盤庚之避水患。大王之避狄人。固不得不遷也。有無事而遷者何也。是擇地據險耶。是棄舊圖新耶。春秋傳曰。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邑。九鼎傳天下之大寶。而置之于洛。則武王之有宅洛之志。蓋已久矣。然按詩曰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其末章曰詒厥孫謨。以燕翼子。旣以宅鎬爲詒燕之謨。而又欲捨鎬京而遷洛。何意歟。以南望粤詹等語觀之。似取地利之可居。然以地形險阻而言則洛邑不如豐鎬。何爲捨此而取彼耶。武王時無三監之叛殷民之遷。則武王之慮。似不及於鎭服殷民。且爲鎭服殷民。而宗廟社稷。其可輕易遷移而就之乎。然則武王宅洛之意。果安在哉。若以天下之中。而宜於朝會諸侯。則只可作兩都如成周而已。何必遷置九鼎。以爲定都之謨哉。武王之志。若在於成兩都。則周召之繼志營洛宜也。每以宅中圖大。勸成王何也。朝貢道里之均。非今時獨然。而成王之時。三監旣叛。鎭服殷民爲急務。周召旣遵先志。而乙卯之卜。亦見吉兆。則人事天時皆可矣。成王方幼。委政於周召。則當信二公如蓍龜。而於宅洛之事。不從二公所請。而卽辟于周何也。是非成王之自思。必其時周召二公之外。耆舊賢臣。亦以險阻之不如舊都。宗社之難以遷動爲言者。而成王聽之。故辭二公也歟。洛邑之險阻。雖不如豐鎬。而居天下之中。得天地沖和之氣。眞帝王之都也。然而平王東遷之後。王室益卑。終不能振起者何歟。豈是時邦運已衰。土地沖和之氣。亦失其旺而然歟。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此召公所以以諴小民爲祈天命之本歟。

書九對。張橫渠嘗論周室之五遷曰。當時民之歸者日衆。有不能容。不得不遷。此當爲定論。武王居鎬。在伐紂之前。初意蓋欲以此詒子孫萬年之謨。及夫克商之後。王業初成。天下一統。自當定居於天地之中。控制四方。故遷九鼎于洛邑。將以爲宅中圖大之基。非爲地形險阻有勝於豐鎬也。亦非但爲鎭服殷民而輕遷先王之宗社也。周召之辛勤經理。乃所以追成先志。而但成王不欲遽捨祖宗之舊基。此亦美意。故周公將順其志。自許留洛。當時之耆舊賢臣。孰有加於二公。而成王反動於其說乎。平王忘親背義。得罪天下。雖在豐鎬。必不能自振。非係地氣之衰旺也。吳起戰國之士。尙曰在德不在險。况召公之戒。孟子之言。豈不爲千古明訓乎。

越若來三月。集傳曰越若來。古語辭。言召公於豐。迤邐而來。旣訓三字爲古語辭。則來字亦虛。而又云迤邐而來。來字却實。上下矛盾何歟。

書九對。蔡傳非以此三字盡爲語辭也。蓋謂其將言來而先言越若者。乃是古語辭也。

庶殷丕作。周召之德雖盛。安得一朝一夕。感化殷之頑民如此哉。意者妹土之民。未遷之前。畏康叔之刑。服康叔之德。而其蠢頑之習。已十去五六而然歟。

書九對。周公行政。于今七年。誅祿父封微子。作大誥頒酒誥。其所以導之齊之者。靡不用極。又有康叔之賢左右先後之。殷頑之革舊自新。固已久矣。

嗚呼曷其。奈何弗敬。集傳曰敬則誠實無妄。敬是寅畏之謂。而以誠實無妄言之何歟。字書曰敬从苟从支。苟誠也。支者象竹枝之下垂而相持也。言以敬存心。以誠持之也。由此觀之。誠與敬爲一。而誠則敬。敬則誠歟。

商新對。寅畏之謂敬。眞實無妄之謂誠。其義各有所主。然其所爲敬。或涉虛僞。則只色莊而已。必以眞實無妄之意持之。然後方可謂敬矣。然則敬與誠。未嘗不相須而成。集傳之必以誠釋敬者此也。

後王後民。傳曰指受也。稱受爲後王則可。而又稱後民何也。後民必是指商受之民。而集傳不以此解之何也。

書九對。孔安國以後王後民。泛指殷家繼世之君臣。只以厥終二字屬之於紂。此說比蔡傳爲長。

無遺壽耇。白虎通曰。三老言其明乎天地人之道而老也。五更言其明乎五行之道而更事者也。此正與此節稽謀自天之語略相似。壽耇之明乎天理者。其可遺之哉。中庸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皐陶謨先言知人而後言安民。無遺壽耇一節。在於疾敬德之下。諴小民之上者。其以是歟。

東觀對。明於三才五行之道云者。正是稽謀自天之意。而取人之次於修身。知人之先於安民。誠如聖敎。臣無間然矣。

王敬作所此敬字。與程子所謂主一無適。尹氏所謂其心收斂。不容一物。謝氏所謂常惺惺法。同歟異歟。三代時言敬多矣。而作所之義。自召公發焉。所字如北辰居其所之所。須臾離乎敬。則非所謂所矣。敬之之工無間斷。可以作所。欲無間斷則其要安在。在於誠歟。

商新對。敬者千聖相傳之心法。程門所言之敬。卽是此篇所言之敬。而特有詳略之不同耳。作所之義。蓋言其須臾不可離。而苟欲須臾不離。則其要又不外乎自強不息之誠而已。

祈天永命。天之永命。其可祈而得之歟。程子以修養之可以引年比之。然則永命有可祈之道歟。祈非必禱祝也。如自求多福。求是不求之求。祈是不祈之祈歟。

書九對。王能敬德。天必降之以永命。然若爲祈永而敬德。用是責報於天。則已涉私意。况天命至公。豈可禱祝而求之乎。眞西山云。祈者皆一於用德。乃不祈之祈也。此言是矣。以上召誥

召誥曰厥旣得卜。則經營。召公之卜。亦卜河朔黎水㵎東瀍西。如周公之卜耶。卜不習吉。而召公旣卜吉。周公又卜何歟。

書九對。舊說云。周公未往之前。使召公竝卜三處。公至卽遣使獻王。據此則周公未嘗習卜也。獻召公之卜而曰我乃卜者。蓋以治洛之事。二公同功。故召公之卜。無異周公之卜也。

咸秩無文。朱子以爲此以下漸不可曉。蓋疑成王未嘗居洛。而周公與王問答也。呂東萊亦以此爲解不得。意者周公治洛後還鎬。如新安陳氏說歟。史官之不詳記周公之還鎬月日何歟。

書九對。召誥太保出取幣。乃復入錫周公。二孔謂是年三月乙卯。王與周公俱至洛邑。然此云伻來以圖及獻卜。則其說不通。故孔疏又曲爲解說曰。王與周公。雖相與俱行。欲至洛之時。必周公先到。故得逆告也。夫旣同日至洛。而吉行日五十里。則周公先行。要不過三二十里。乘輿卽今且至。何必更煩使价。逆獻圖卜也。呂東萊謂取幣入錫。在洛邑事畢。周公將歸宗周之時。陳說實本呂氏。則以此爲還鎬後問答。恐合事理。第毋論成王來洛與周公還鎬。俱是大事。史乃略而不書。此尤可疑。抑有脫𥳑。亦如陳氏說而然歟。

予齊百工。伻從王于周。集傳曰謂將適洛時也。是謂成王將適洛時耶。語似未瑩。夏氏以爲使從王往新邑。此以周爲新邑。而是時稱洛。必曰新邑。未及稱成周。且以下文卽辟于周觀之。從王于周。是指宗周而言。夏氏之說。豈非誤歟。

書九對。集傳所釋。蓋謂成王將適洛。故周公欲使百官從王于宗周。陪扈而來也。成周之稱。不知定在何時。此篇則指鎬曰周。指洛曰新邑。下文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之句。最是明證。而舊說周與新邑。漫無分別。故從王于周。卽辟于周。皆以洛邑釋之。遂謂成王不還宗周。留洛行政。全篇宗旨。與蔡傳懸殊。夏氏云云。似因舊說而見誤也。

孺子其朋。集傳以火始燄攸灼。爲論功行賞徇私之害。夫朋比之私。爲庶政萬務之害。豈獨害於論功行賞。而蔡氏云然者。以此節在於丕視功載之下故歟。

書九對。論功徇私。乃是朋比中一事。其端甚微。如火之始燄然。或不謹。則其末也。必將爲庶政萬務之害。是所謂厥攸灼。叙弗其絶也。蓋論功者。成王之初政。周公懼其私心之或萌。故以是爲戒。閑之於始而禁之於未發。雖因一事而言。其實統論也。

篤叙乃正父。不以寧考昭考烈考稱之。而曰正父何歟。禮記生曰父。死曰考。而此則不然何哉。或謂武王撥亂反正。故謂之正父。未知其信然。而蔡傳之引說命先正之稱爲證。則亦似不倫。得無未妥否。

書九對。古人曰父曰考一也。易曰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康誥曰。子弗祇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此類甚多。而竝皆通用。此篇之不曰考而曰父者。蓋亦古例也。疏云。武王德正。故謂之正父。此爲正義。至於先正之稱則蓋指先世長官之臣。與此正字意義自別。蔡傳所引。恐涉未安。

成王答周公之言。辭理俱到。不似冲王之言。豈史官修飾之歟。不然則成王之夙成可知。此其所以基命宥密。而能守文武之業者歟。

東觀對。成王自踐阼之後。雖遭管蔡之亂。旋致風雷之悟。處事臨機。無不順理。其夙成可知矣。然據鄭玄金縢註則作洛誥時。成王年已二十一矣。亦不可以冲年言矣。以上洛誥

我聞曰。卽聞古人之言也。古人之言。自上帝引逸。止降致罰歟。幷與下文乃命爾先祖成湯。至明德恤祀。而皆爲古人之言歟。

書九對。歷叙夏殷興亡之由。而必云我聞曰者。言必稱古昔之義。自上帝引逸至明德恤祀。皆是述古所聞也。

有命曰割殷。曰者是天之言也。天豈諄諄然命之歟。泰誓云。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康誥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天命之下。未嘗加曰字。而此獨加曰字。有若天之實有是言何也。以下句將言告勑于帝。故必稱有命曰。以見天以命敎人。人以辭告天。爲上令下應之義歟。

書九對。天雖不言。使周割殷。不啻如耳提面命。曰者卽天意若曰也。凡言天命帝命。旣謂之命。則必有所命之辭。雖無曰字。曰字之義。未嘗不在於其中。但此章則上令下應。益示其丁寧之意耳。

爾克敬。天惟畀矜爾。集傳曰敬則言動無不循理。言動皆循理之敬。其可猝責於殷之頑民歟。豈節性日邁之後。故勉而進之如是歟。

書九對。殷人之不忘舊國。自周而言。雖曰頑民。自殷而言。亦是遺黎。且此篇幷告其有位之士。則固非愚蠢者流。而小學之要。不外於九容九思。曲禮之首。卽言儼若思安定辭。則言動循理之敬。實非難行之事。宜周公之以是責之也。以上多士

無逸。尙書大傳作毋逸。王應麟以爲其義較切。此說何如。無字若作禁止之義。則與下文所其之義。似有不合。夫毋者禁止之辭。旣是禁止之辭。則逸欲之萌。猶未盡絶。何可謂之所其無逸乎。無字作有無之無。以平聲讀。如無怠無荒爲好。此當爲正義歟。

書九對。無毋二字。古者通用。然毋者禁止之辭。無者絶無之辭。有勉強與自然之分。而此篇卽周公所以戒成王者。故王氏謂毋字較切。然旣曰君子則是乃成德之事。似當以無爲正。以毋爲旁訓也。

先知稼穡之艱難。所以至於乃逸者何歟。前旣言無逸。而此又欲其逸何也。乃逸之逸。卽多士所謂上帝引逸之逸歟。

書九對。稼穡生民之本業。人君苟知其艱。則必輕徭薄賦。勤於恤民而儉於自奉。使民安逸則吾亦自至於安逸矣。蓋以逸爲逸則偸惰苟安而不能得逸。以勤爲逸則先難後獲而長處於逸。周公之戒成王。蓋欲其以勤爲逸而長處安逸之地。夫然後方可以適上帝引逸之意矣。

此篇言商王而不言成湯。言我周三王而不言武王。說者以爲成王守成之君。故周公必引古昔守成之君不擧創業之君。其說似矣。而篇中勸戒。旣以先知稼穡爲主。則不言后稷,公劉之功。如詩之所稱何歟。

書九對。商三王及周文王。特擧其享國最久者言耳。湯武之德。非遜於四王。惟其歷年未永。故姑不遍擧。不但以創業守成有所取捨也。周家務農。雖本於后稷,公劉。而王業之興。肇自大王王季。周公之或言或不言。抑由是歟。

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漢杜欽曰高宗之享國百年。與書不合。杜說何所據而云歟。邵子皇極經世書則以爲高宗享國五十九年。當從經世書歟。

義浩對。高宗享國之數。非但經世書之與書相合。韓愈佛骨表中所紀之數。亦與書無差。則不可以杜欽百年之說。有疑於經文之紀載也。

無逸之所以享國長久者何也。是大德必得其壽之理歟。先儒或以爲寡慾養神故壽。或以爲小大無怨。導迪和氣故壽。當主何說耶。究其本則三者實爲一事歟。

書九對。自其切近者而言。養生莫先於寡慾。自其感應者而言。召和必本於勤民。總而言之。無非大德必壽之理也。三說恐不可偏主其一矣。

文王之卽田功。是躬耕之謂歟。治天下不可耕且爲。故人君之農政。不過授人時戒保介。春省耕秋省斂而已。豈若庶民之披襏襫把鋤犂於田間哉。然則文王之卽田功何謂也。舜禹之躬稼。未爲天子時也。文王生爲西伯。未嘗處於民間。豈躬親田農之事哉。若以親耕耤田之禮爲言。則耕耤以奉粢盛。何王不行。而獨稱文王歟。

書九對。聖王之保民也。分田制產。勸耕薄稅。而稼穡之利。博於天下。文王之卽田功。若是而已苟使文王執耒躬耕。如農夫之爲。則是乃許行之學。豈不爲孟子之所笑乎。以上無逸

周公於洛邑旣成之後。有予其明農之訓。則蓋伊尹罔以寵利居成功之意也。以此意推之。召公之欲去宜也。而周公必欲留之何歟。然周公卒不能身退。於召公亦留之。則想當時事勢。非周召則無可輔冲王當大任者而然歟。以篇中天休滋至。二人不戡之語觀之。召公之意。專在盛滿之懼。而序說以爲不悅之意何歟。程子以爲不悅者。不安於師保之重任。序說本意則未必然。序說斷之謬誤爲宜歟。

書九對。周召之欲歸。可見古賢臣善處功名。不貪寵祿之意。但是時殷頑未孚。天命未固。而輔冲王當大任之責。唯在於二公。則成王之留周公。周公之留召公。蓋亦不得已之事他。至於序說之誤。蔡氏辨之已詳。臣不必架疊矣。

弗永遠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朱子以天與民。罔尤違於我之意釋之。蔡氏則以不永遠念天之威於我民無尤違解之。未知何說爲得歟。

書九對。蔡傳承上文終出不祥之意而釋之。故歸重於天威一邊。然觀下文用閔于天越民一句。則上下照應。政是合天民而言之。當以朱子說爲正。

時則有若伊尹。湯之時有仲虺爲左相。與伊尹夾輔。以其告湯之辭。德日新。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等語觀之。實有學有德有功之大賢也。孟子所謂萊朱見而知之是也。此不與伊尹竝擧者何歟。若以爲旣有伊尹。不必說二人云。則太戊時伊陟臣扈巫咸三人列稱者何歟。

致應對。仲虺之不與伊尹竝稱。誠一疑案。下文言武丁時賢臣。亦漏傅說。蘇氏以爲傅說不配食於配天之王。故略之。仲虺之見漏。豈亦以此故也歟。

有若散宜生。集傳以散爲氏。以宜生爲名。蓋本孔氏說。而漢書古今人表。女皇堯妃。散宜氏女。據此則當以散宜爲氏歟。

書九對。廣韻萬姓統譜諸書。只有散氏而無複姓散宜。且古今人表。最爲疎繆可笑。有難取信。則散宜生之名氏。只從先儒說。未爲不可。

天壽平格。孔氏曰天壽有平至之君。蔡傳曰。伊尹以下六臣。能盡平格之實。孔氏則以平格屬君。蔡氏則以平格屬臣。二說不同何歟。賢臣能平格。使其君能平格。多歷年所。則二說可合爲一耶。

書九對。壽字屬君。故孔氏以平格竝屬之君。然使君能如此者。實由賢臣保乂之功。且此篇專爲召公而作。故蔡氏以平格屬之臣。其義較穩。

文王蔑德降于國人。非文王之德不足也。蓋非此五臣則無以宣揚也。然則雖有堯舜之君。無臯夔之佐則不能成天下之治歟。天必生一世之人。了一世之事。有是君則必有是臣歟。

書九對。天生庶物。不能自治。立人君而代理之。人君亦不能獨運。必得賢臣而佐之。故堯舜之聖。非皐夔則必無以煕其庶績。文王之德。非閎散則亦無以降于下民。然明良相會。自然之理。壽考作成則賢才輩出矣。明明揚陋則俊傑在位矣。易曰。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此之謂也。以上君奭

朱子以周公之使管叔監殷。爲一件大疎脫事。聖人之於事。亦有疎脫歟。四國之叛亂。誠宗國傾危之機。若使他人監殷則無武庚之叛矣。管叔之惡雖未著。而兄弟之間。宜有以知其心術之隱微。而周公却不知之。只謂至親可恃。委以監殷之重任。致有叛亂之事。幾危王室。以此論之。周公之事。雖謂之欠周密亦可也歟。然孟子以爲周公之過。不亦宜乎。當以孟子之言爲定論歟。

書九對。周公不知管叔之惡。輕委重任。幾危宗國。未可謂無過。然其過也。正是觀過之仁。故先儒以爲有過之過小。無過之過大。孟子一言道得周公心事。無復餘蘊。顧何敢更陳他說。

世人每言周公誅管蔡。古書亦如此說。有若竝殺管蔡。而其實管叔則致辟。蔡叔則囚之而已。然則誅之爲言。非必殺戮之謂。是正其罪之謂。以正罪而言。故曰誅管蔡歟。

商新對。夫子責宰我曰於予何誅。誅之爲言。蓋責之之意也。夫管叔之致辟。蔡叔之囚隣。皆所以責正其罪。則不害其竝謂之誅矣。

乃命諸王。是言周公告成王歟。自上令下曰命。以周公之告成王。謂之命何歟。

書九對。周公稟命成王。封仲於蔡。故曰命諸王。周公雖有叔父之尊元老之重。亦是人臣。史官安敢謂有異他人。而不謹於名分之際乎。

以和兄弟。蔡仲有兄歟。有兄則封蔡不在仲而在其兄矣。此兄字指從父兄或庶兄歟。以仲之稱觀之。似有其伯矣。或擇賢而封之歟。蔡叔流言誣周公。則不和兄弟矣。成王之以和兄弟告仲者。其意蓋以爲無若爾考之不悌不友也歟。

東觀對。古人於同姓之邦。皆謂之兄弟。此篇所謂和兄弟者。亦是親睦同姓之謂也。諸侯之職。在於藩屛王室。和協兄弟。告仲之辭。蓋是勉盡其道耳。不必但以勸其蓋愆之意看矣。以上蔡仲之命

湯之革夏。無夏之舊民反覆作亂之事。湯及伊尹。未嘗以夏民憂勞。如成王周公之於殷民何歟。禹德雖至。而啓以後賢聖相繼。不如殷六七王之作也。大禹之澤已斬。而夏民思舊之心已微歟。非獨此也。夏之後人無武庚之凶。湯之臣無管蔡之惡。適其時無倡亂之端而然歟。

書九對。夏自啓少康以外。無他令主。殷家則累聖遺澤。入人者深。且人文漸開。而名節之尙。視古愈盛。湯之革夏。未聞一箇義士。而武王之時。乃有夷齊之徒。聞其風而頑夫激懦夫立。則四國多方之民。未必皆忠臣節士。而風聲所到。靡然從之。故致此曉告之不一。歷數世而始定也。

王來自奄。集傳曰杜預云奄不知所在。以杜預之淹博而不知則其境土。載籍無見處。史氏失其傳歟。朱子曰奄東方之國。意其與四國相近故云。而杜氏亦非不知奄爲東方之國。特不知的是何地歟。蔡傳旣用杜說。則多士篇昔朕來自奄註。不載此說。而至此篇始載何歟。

書九對。顧炎武杜解補正。引括地志兗州曲阜縣奄里。卽奄地之文。以補杜氏之闕漏。然則奄國境土。未嘗失傳也。多士卽成王自述之言。此篇乃史官記事之辭。蔡傳之略彼釋此。抑或有意而然歟。

殷侯尹民。此時殷侯指誰歟。武庚旣誅之後。以其所封殷之舊地。復封殷之舊臣有位者。故稱爲殷侯歟。殷民遷洛之後。如邶鄘衛之邦。以何土之民移而實之歟。

書九對。金履祥云殷侯武庚也。蓋武庚雖誅。其民乃武庚所治者。故謂之殷侯尹民也。遷洛之民。只是世家舊族倔強難化者。若盡空其地。移他民以實之。則豈可曰以殷餘民封康叔乎。

以至于帝乙。易乾鑿度曰易之帝乙。爲湯書之帝乙。六世王名同。史記自湯至帝乙二十九王。唐陳正郞曰湯至帝乙十二君。三說不同。當從何說歟。

書九對。易緯及陳說。皆指祖乙而言。湯至祖乙。雖爲十二君。然禮兄弟幷數一世。故祖乙爲六世王也。殷君名乙者四。歸妹所稱。未知其爲何王。而此篇帝乙。卽紂之父。爲第二十九王者也。不可與易經所云混作一人矣。

奔走臣我監五祀。集傳曰。不曰年而曰祀者。因商俗而言也。洪範十三祀之文。所以尊箕子也。箕子有罔僕之節。故武王禮待之如此。而今於殷之頑民。以尊箕子之例混施之。得無過當否。張氏曰。殷之頑民。是商之忠臣。此殆非也。誠使商之忠臣也。則當不仕周廷。隱遯深山。如夷齊之採薇。何可希望迪𥳑。又以不迪𥳑爲怨乎。蓋染汙於紂惡者爲多。而喜亂之心。不純出於思舊。則豈可謂商之忠臣也歟。

書九對。殷頑弗服。有異於箕子罔僕。此稱五祀。亦非與洪範同例。上文云天惟五年則稱年稱祀。固已不一矣。夷齊之求仁得仁。雖不可責之於人人。殷民念舊。自是人情之所當然。則希望迪𥳑。乃其頑愚無恥者之所爲。故家世族。未必盡然。張氏之直稱忠臣。雖或過當。其視投身異姓。靦顔一世者。則恐不可同年而語也。以上多方

以一篇中稱王之辭論之。其曰嗣天子王矣者。尊之之辭也。孺子王矣者。戒之之辭也。文子文孫孺子王矣者。勉之之辭也。周公之意。愈益懇切矣。然天子王矣云者。爲最緊重。蓋王者之德。與天相似。然後方可當得此稱。詩所云昊天其子之是也。成王苟能修天子之德。則眞不負文子文孫之責者也。王者德肖于天。則用人之際。惟𥳑在上帝之心。無容一毫之私矣。篇中將言籲俊尊上帝。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以敬事上帝。故先稱天子王。以見王德如天之意。不然則只稱王可矣。何必曰天子王乎。執此以究則天子王三字。豈非立政篇第一義歟。

致應對。天子王三字之爲一篇宗旨。誠如聖敎。臣無異辭矣。

籲俊尊上。帝夏君之事。迪知忱恂。夏臣之事。上帝之下迪知之上。當以一句用臣下之稱。然後語勢分明。且與下句乃敢二字相接。而今却不然者何哉。豈以章首古之人。已兼君臣說。故於此略之耶。

書九對。上文以天子王及左右諸臣發端。則古之人三字。蓋兼君臣而言。且旣曰籲俊則籲之者君也。旣曰告厥后則告敎者臣也。雖不用君臣字。而分屬固已瞭然矣。

謀面用丕訓德。蓋戒以貌取人也。以貌取人。以言取人。均有失人之患。而此獨戒貌取。不戒言取者何歟。世之人梔其言蠟其貌者多矣。言貌之飾外欺人一也。取人之際。皆所當審。旣言謀面之爲非。則不以言取人。亦在其中歟。

書九對。言貌之不可取人一也。但言者心之所發。聞其言則可揣其所存。比之色厲內荏者。辨別稍易。周公之只戒謀面。抑以其尤所當謹者而言歟。

克知三有宅心。知其心而宅之歟。旣宅之後。知其心歟。厚貌深情者人也。心術隱微。尤難測度。有表裏不一者。亦有前後兩截者。文武何以的知其心。任之不疑歟。三宅大臣之位也。非可驟陞者。歷試之於庶官而後進之。故閱歷已熟而知之深歟。

書九對。用人之道。在於知心。而惟其知心也。故進之於三宅之位。非旣宅之後始知其心也。人心雖曰難知。苟盡窮格之工。而少無偏蔽之私。則吾心已明。凡人之賢否邪正。當如燭照數計。而於其登庸也。又必詢事考言。信知其可用。然後始乃畀之以大任。則哲之明旣如此。歷試之久又如此。則其於知人也何有。

文王於庶獄庶愼。罔兼罔知。則人主之最所當戒者。豈非下行有司之事歟。然官必得其人。然後恭己南面而已。官不得其人則何以垂拱歟。司馬公曰人主急於知人。緩於知事。蓋爲此也。欲知人則其要何在。在於窮理歟。在於祛私歟。周時觀人之法。亦以九德。如有夏之世歟。

義浩對。文王之南面無爲。能成至治者。蓋由於得賢任職。然苟無知人之明。能盡器使之道。則亦何以致此哉。知人之道。惟在公明。窮理則明。祛私則公。而九德者觀人之大法。三代之制。宜無異同矣。

義德容德。似有優劣。而蔡傳曰皆成德之人。而不分高下何也。義德者有撥亂反正之才則才德俱全。論語所謂不器之君子可以當之。容德者有休休樂善之量則德有餘而才不足。秦誓所謂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者是也。由此觀之。義德容德。豈非有優劣歟。

書九對。能撥亂反正。所以能成大功。能兼總衆善。所以能定大謀。然則義德容德。更無優劣。蔡傳之不加區別。恐爲得宜。

立政其勿以憸人。蓋旣任三宅之賢。而以小人間之則政亂矣。百君子爲之而不足。一小人敗之而有餘。陰陽消長之機。不可不愼。故周公戒成王如此。易之爻辭。周公所作。而師之上六。旣濟之九三。皆曰小人勿用。周公之苦心。常在於此可見矣。憸人之易進何也。多由於上文謀面之害歟。

書九對。小人之爲物。陰柔不正。最難辨別。蓋其巧言令色。深於媚上。忍恥耐辱。工於謀身。小廉曲謹。易以欺人。淺智薄慧。足以辦事。苟非聰明剛毅之姿。鮮有不墮其術者。故聖人之所致愼者。惟在於辨之明察之早。周公之作易爻。再三申戒。又於告幼主之日。屢以此爲言。其旨深矣。以上立政

唐孔氏曰周制無萬國。惟伐淮夷。非四征也。大言之爾。史官記實之體。其可誇大言之歟。周時邦國雖非盈萬。擧大數言之無妨。而四征非四皆征伐。四方之國有不庭者則討之之謂歟。

書九對。六合之內。莫不賓服。故曰萬國。四方諸侯有罪則討。故曰四征。蓋泛言其聲敎遠曁。征伐自天子出之意。不必以其誇大而病之也。

曰唐虞稽古。唐虞之建官惟百。亦非自唐虞作。乃是稽考前代而建之歟。然則唐虞之前。建官以百數者。果是何代歟。黃帝紀雲。少皞紀鳥之時。已建百官歟。

書九對。前於唐虞而建官惟百者。未知其定在何代。而百官云者。只是擧大數而言。或多或寡。隨時損益。故明堂位云有虞氏官五十。已與此相左。恐不可泥看百字。硬定其數也。

漢時以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漢之不從周制何歟。朱子以爲漢人不及見周官書。只見牧誓有司馬司徒司空。以爲古之三公如此。不知此是諸侯之制。漢人之誤在此。而旣從牧誓文則改司馬爲太尉何歟。

致應對。漢初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爲三公。後更丞相曰大司徒。太尉曰大司馬。御史大夫曰大司空。與牧誓之文相合。然或因或革。屢變其名。大抵漢時官制。多因秦舊。不專遵周制矣。

令出惟行弗惟反。蓋甚言令之當謹於初也。審而後出。不可出而後悔。然如或有誤出之令而違義害事。則何可不反乎。蘇氏所謂此敎以謹令。非欲其遂非者。似爲得之歟。

書九對。敎令一出。昭人耳目。與其悔之於旣出之後。毋寧愼之於未出之前。然或有一時錯誤。則惟當亟反之而已。苟或遂過則其害有倍於當初不審之失矣。蘇氏說政所以發明經文之餘意也。

學古入官。子產曰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蓋本於此。不考聖賢成法。而何以制事歟。說者以爲識時務在俊傑。不必泥古。然聖賢所言。皆時中之道。學古然後可以識時務。不學古而何以識時務歟。學古豈泥古之謂歟。

書九對。古者仕學爲一。後世學問政事。分作二塗。人材之不全。治道之漸卑。職由於此。好古之士。徒循旣往之迹。不識時措之宜。間或有拘滯之病。故或說如此。然此非學古之罪。其所以學之者。終有所未盡故耳。苟使眞能學古。豈有此失乎。

嗚呼三事。註卽立政三事也。又曰不及公孤者。德尊位隆。非有待於戒飭也。然則立政三事。非三公之謂。而是六卿中三者歟。古之官制。不可曉如此歟。

書九對。周禮三公三孤。皆以六卿兼之。顧命召公領冢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是爲三公。芮伯爲司徒。彤伯爲宗伯。衛侯爲司寇。是爲三孤也。但公孤不常置。六卿有其人則加其職位。無其人則止爲卿而已。故以其所居之位曰公孤。以其所領之職曰三事。蔡傳分以言之是矣。以上周官

惟孝友于兄弟。小註陳氏說以爲商民之難化。由於民彝之泯亂。成王屬之孝友之君陳。所以正其本。夫人之德行。莫大於孝友。雖非治洛之任。不以孝友擇人而何哉。詩稱尹吉甫之得人而曰張仲孝友。蓋以孝友爲最貴也。然則成王之稱君陳孝友而使之尹東郊。非專以商民之泯亂彝倫也。實責以移孝爲忠之義。陳氏說恐似偏。未知如何。

商新對。夫子嘗引此一句。而以爲是亦爲政。奚其爲爲政。蓋爲政之道。莫貴於孝友。不必於治洛之任獨然也。陳氏必欲於本文上緊貼看得。故語意雖似有味。而反歸於偏矣。

至治馨香至明德惟馨。果爲周公之猷訓。則我聞之下。不曰周公曰者何也。此四言爲周公之訓。則上文懋昭周公之訓。下文弘周公丕訓兩節。所謂訓是何訓也。泛稱敎民之訓耶。抑以他事垂訓。如至治馨香之言歟。

東觀對。下文將言式時周公之猷訓。昭揭而申戒之。則我聞之下。不必疊稱周公。文勢自當如此。至於上文懋昭一句。下文弘丕一句。乃是泛言治民之大法。不必與此段一例看矣。

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旣見聖。亦不克由聖。集傳曰人情皆然。然人或有初無欲見聖賢之心者。是則非人情者歟。我朝先賢之言曰。人無爲善之心。故不欲見君子。然則欲見聖賢。是好善之本心也。特蔽於物欲。故不能由聖。而苟使因其好善之良心。擴而充之則可以由聖歟。

書九對。好善敬聖。人情之常也。至於剛暴昏惰之人。本心已亡。故頑嚚侮慢。無所畏忌。初不知聖賢之可慕。然此特由於私欲之錮蔽耳。若其秉彝之天。終有所不泯者。苟因其善端之發而擴充推廣。則何患乎不克由聖也哉。

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德。此在君陳當然之道。而在成王則言之誠似有嫌矣。然內不足而後有嫌。故聖人無遠嫌。成王之意。實不在於掠美。故不避嫌而言之如是歟。後世人臣之藉此而爲諂諛則有之矣。是則舞弄經文之弊。豈可以此而咎成王哉。

書九對。成王此言。蓋勉君陳以宣揚之義。非導以媚悅之習也。然其流之弊。或至於啓諛風。故葛氏以失言譏之。蓋出於防微杜漸之意也。以上君陳

太保奭。擧官名及人名。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稱國名爵號而不稱名何歟。其有意義歟。

書九對。召公方以冢宰攝政。芮伯以下皆總己以聽。故史官謹書其官位名字。蓋出重事體之意也。

大訓集傳曰三皇五帝之書。又曰文武之訓亦曰大訓。是古訓與祖訓俱在歟。河圖在東序而洛書不在何也。大誥曰寧王遺我大寶龜。大龜爲周家世守之寶。而不在陳寶之中何歟。大龜是占事之物也。故特付置於大卜之官而然歟。

書九對。聖謨祖訓。皆所當寶。則二書可知其俱在也。圖書之一陳一否。誠屬可疑。豈以文王演易。原本河圖。故周家世傳。遂作重寶歟。大龜雖是重寶。不可褻玩。自當藏在龜室。其不在陳寶之中宜矣。

出廟門俟。註曰。成王之殯在焉。故曰廟。禮未葬則不以神道事之。而稱殯爲廟何歟。

書九對。顧炎武嘗論顧命有脫𥳑。自狄設黼扆以下。記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卽位朝諸侯之事。當屬之康王之誥。其說鑿鑿有證。據此則出廟門俟。亦當在明年成王祔廟之後。蔡氏之以殯釋廟。其誤無疑。以上顧命

太保曁芮伯咸進相揖。皆再拜稽首。傳曰。不言諸侯。以內見外。據此則諸侯亦拜也。上文諸侯拜時。羣臣亦拜也。然上文諸侯羣臣之拜。王答拜。此羣臣諸侯之拜。王無答拜何也。前之答拜。成其爲後也。今之不答拜。以君臣之分已定。君無拜臣之禮故歟。

書九對。前篇王之答拜。非止一二。而方在未卽位之時。答拜固其宜也。至於諸侯執奠。已在卽位之後。而王猶答拜者。成其爲後也。至於此節則君臣之分已定。羣臣進戒。首稱天子而告之。王之答誥。亦以予一人自居。君不拜臣。禮當然矣。

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此語可疑。文武之時。賢臣實多。而特首擧熊羆之士何歟。新安陳氏以爲有感於張皇六師之言。亦涉委曲。蓋康王見牧誓尙桓桓如熊如羆之文。遂以爲武王之得天下。賴此勇士。故其言如此。恐是言語間小欠。未知如何。

書九對。守成之世。文治雖隆。武備易弛。故君臣勉戒。每致意於此。陳氏所謂有感於張皇六師之言者似爲得之。未必因牧誓之文而有此病也。

釋冕反喪服。此禮之變而道之權也。召公制之。孔子取之。則可以解衆人之疑矣。蘇氏之說。眞所謂未可與權者也。然而蔡傳之意。似從蘇說何歟。朱子於此有二說。制禮職一條。答潘子善書。何者爲定論歟。當有初晩之分。其可詳考而勘定歟。

書九對。冕服卽位。乃是召公之義起。而遂爲後世通行之禮。孔子取之。達權之義也。蘇氏疑之。守經之論也。權非聖人。未可易言。蔡傳之取蘇說。似或由是。朱子二說之不同。陳氏以爲未知孰先孰後。莫若兩存之。臣何敢臆斷。以上康王之誥

康誥酒誥洛誥多士多方諸篇。未嘗稱殷民爲頑。而至君陳始有無忿疾于頑之語。畢命又曰毖殷頑民何也。武王周公之言。在於殷民未化之時。而猶不稱頑。康王之命畢。在於殷民旣化之後。而乃追提其頑習。是忠厚之意。不及先王元聖而然歟。

書九對。人雖不善。若直加惡名而少無顧藉。則反沮其自新之路。周公之誥殷民。誨諭諄複。辭旨溫厚。蓋欲以至誠感化。俾革其舊染之汙也。康王則追述先烈。以命畢公而已。非爲布告殷民而作。故其言如此。非有欠於忠厚而然也。

商俗靡靡。利口惟賢。是浮虛文飾之習也。殷家尙質。質者慤實。而其末也却似尙文之弊何歟。

商新對。紂之爲人。拒諫飾非。惡聞其短。故臣下靡靡遂成風俗。殷家尙質之風。至此而無復存者。王之以利口爲戒。固其宜也。

世祿之家。與孟子所謂世祿不同。是指世官之家歟。春秋譏世卿。蓋以子孫未必如父祖之賢也。大抵商王圖任舊人。故其末流之弊。至於紂之官人以世歟。

書九對。先王重耇造而任老成。雖是故家遺裔。人苟不肖則只繼其祿。不授以職。所以成治道而保世臣也。亦何嘗勿問賢否。只取門閥。如春秋之所譏乎。紂之官人以世。專由於循私濟惡。非先王盛德。反啓其流弊也。

雖收放心。閑之惟艱。孟子求放心之語。蓋本於此。然求與收二字。其有淺深同異之可言歟。

商新對。王應麟亦以收放心。謂卽孟子求放心之說。然求是欲得而未及得之意。收是求而旣得之意。求與收。不無淺深同異之分矣。

資富能訓。卽旣富方穀之意也。然殷士之陵德。由於富貴之淫驕。則非無恒產而失其本心者。今以資富能訓言之。似與對商民之病者有異何歟。

書九對。富則生驕侈。雖或資以爲惡。富則生禮義。亦能易於爲善。惟在訓與不訓而已。殷士陵德。專由於富而無訓。今若乘其富而有以訓之。則心不遷於異物。身不陷於罪戾矣。蓋言訓之之不可不亟也。以上畢命

舜典牧誓周官。皆言司徒。而此篇篇題曰穆王命君牙爲大司徒。司徒之上加大字。自穆王始歟。周禮有大司徒之名。穆王不用周官而用周禮歟。

書九對。孔穎達云。周公作周禮。立其定法。授與成王。然則周官一書。實本周禮。而司徒大司徒。元非二官。但諸侯亦有司徒司馬司空。故天子之官。加大以別之耳。

祁寒暑雨。小民怨咨。穆王之於生民疾苦。閭里怨讟。蓋知之深矣。然而惠澤不及於民。窮其轍迹。蕭然煩費。使生民益怨。何爲而與所知者相反歟。

義浩對。周穆之於蔀屋怨苦。其亦知之深矣。故責任於君牙則曰思其艱以圖其易。如使其責難於臣者。以之自治。豈至有轍迹蕭然之弊哉。夷攷其行。不能掩焉。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政謂此也。

丕顯丕承。實自泰誓武成文出來。顯卽顯于西土。承卽其承厥志。稱述文武之功德。形容得甚善。用字精切。未必穆王之自言。朱子所云內史之屬所作。豈不信歟。

義浩對。書自典謨贊揚堯舜之德。能以數字形容。而有非後世能言之士極意描寫十數字之可盡。此篇之顯承二字。亦可謂善於形容盛德矣。當時載筆之人。非但文章之典則。其亦聖人之徒也。

陳氏以君牙爲芮伯之後。蓋以纘舊服由舊典等語。知君牙之祖爲司徒。而以芮伯爲康王時司徒故云然。而但無明證。與君陳之爲周公子。皆不可考。此等只當以傳疑之例處之歟。

書九對。鄭玄以君陳爲周公子。漢去古未遠。其說或有所本。而尙難準信。况陳氏之疑君牙爲芮伯後。不過以意推之。元無明證。恐不可硬斷。以上君牙

穆王馳騁天下。而伯冏不能正救。烏在乎僕臣正厥后克聖之義也。抑或伯冏諫而穆王不聽歟。

義浩對。伯冏之諫而不聽。雖無可攷。而以祭公祈招之箴而能收其放心。則穆王亦非咈諫之君也。使伯冏逮見穆王盤遊之時。則寧無一言救正乎。意者穆王末年。伯冏不在也。

便辟註曰便者順人之所欲。辟者避人之所惡。下文竝與巧令側媚而蔽之曰小人。夫順人之所欲。避人之所惡。不過苟循人情。似非大罪。而何至於與巧令側媚之小人同歸歟。

東觀對。苟欲順人之欲則吮癰舐痔。無所不爲。苟欲避人之惡則直言正色。死且不爲。其足恭求媚。乃小人之尤者。安得不與巧令側媚。同歸一轍乎。

非先王之典。傳曰恐左右以異端進而蕩其心也。此異端字。非如老莊楊墨之類。只以雜技玩好而言歟。

書九對。老莊楊墨。皆起周末。蔡氏所言。非指此類。馳騁弋獵。貨利聲色。凡所以壞心術害治道者。皆可謂之異端也。以上冏命

耄荒傳曰荒忽也。史官善惡皆書。故不諱其君之過歟。蘇氏以耄字絶句。荒作大曰大度作刑。朱子謂之甚有理。故蔡傳載之於下。以爲亦通。然耄亦貶之之辭也。蓋以非我言耄耄矣無能之耄看。而但以舜耄期之文觀之。耄只以年數言。非有耄昏之意。則何必以耄爲貶之之辭歟。小註陳氏之言則以耄荒當舜之耄期。期是百年之謂。荒字於期字。何所當歟。

東觀對。史筆雖貴直書。而此篇則乃是訓戒一代。垂範萬世者。何敢以昏亂之稱。冒諸篇首。蘇氏之以耄字絶句。誠得之矣。禮云八十九十曰耄。血氣之衰。聖人所不免。耄字本非貶辭。蔡氏之說。臣未知其然也。至於陳氏之以耄期爲證者。只言其泛稱年老之意。非以荒字貼期字。然荒字之屬下句。旣從蘇氏。則陳說在所不論矣。

稱舜爲皇帝。終甚可疑。唐虞三代之時。豈有皇帝之稱乎。趙岐註孟子引甫刑曰帝淸問下民。無皇字。此似爲是。但其以帝爲上帝則非也。王應麟書經考異已論之如此。皇字去之爲當歟。

書九對。皇帝之稱。雖自秦始。然大雅稱武王曰皇王。顧命稱成王曰皇后。此云皇帝。亦同彼例。趙註無皇字。或因所見之本有異。而陸德明釋文云皇字宜作君字。蓋疑周時不當有此稱號也。此乃後儒曲見。王應麟沿襲陸氏。又有此說。恐不必從。

吳氏謂皐陶未爲刑官之時。伯夷實兼之。亦強揣度耳。蓋禮防未然。刑禁已然。下文伯夷播刑之迪。亦是敎民以禮。使不犯刑之意。豈謂伯夷實居掌刑之任歟。

書九對。伯夷兼刑官。無他可據。吳氏泥看經文。遂有此說。然丘濬之言曰。伯夷禮官也。所降者典而折民惟刑。皐陶刑官也。所制者刑而敎民祇德。禮典之降而折以刑。所以遏其邪妄之念而止刑辟於未然。刑罰之制而敎以德。所以啓其祇敬之心而制刑辟於已然。禮敎刑辟之相爲用如此。此言發明經旨。無復餘蘊。吳說之固滯。不必多辨。

皐陶不與三后之列。故後世遂以刑官爲輕。然命皐陶爲士。在命三后之後。特以有禮有土有穀而後。可用刑以弼敎也。豈以刑官爲非重任而然哉。以下文配享在下之語觀之。典獄用刑之極功。與天爲一。彼以刑官爲輕者。豈非蔑識之甚歟。

書九對。皐陶之不與三后。呂氏以爲言有賓主。其說得之。非皐陶之任獨輕於三后也。若以刑官爲輕。舜之盛德。首稱欽恤。果何以哉。

呂刑一篇之中。言敬者七。言中者十。敬是欽恤之意。哀敬折獄則好生之德。洽于民心矣。中則無過不及之謂。用刑過則枉罹者有矣。不及則倖免者有矣。刑必貴于中。篇中所以丁寧致意。屢言而不已者也。雖穆王之言而實爲至論。孔子之取之。其以是歟。

書九對。任刑之大本。在敬與中。用心以敬爲主。用法以中爲主。而敬又中之本也。穆王贖刑。先儒盛斥其非。至譬於鬻獄。然一篇所言。眷眷乎哀敬中正之道。猶不失前聖心法。宜夫子之錄之也。以上呂刑

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周平王忘乃父之讎。而尙書取文侯之命何也。春秋夫子之所作。尙書夫子之所刪定。而聖人之意。彼此不同何歟。

東觀對。夫子志在東周。故傷東遷之後無復有天子之權。特載此篇。以明禮樂征伐之自天子出而已。其義與春秋褒貶之書。本自不同矣。

追孝于前文人。平王亦知孝之爲人道也。反此心而求之則可以勵枕戈之志。而乃不能然者何歟。

書九對。秉彝人所同得。雖至無良者。非不知孝之可貴。但己私一動則反失其固有之天。平王之明於責人。猶見良知之不泯。而在吾身則終爲私意所掩。不自覺其爲萬世之罪人。豈不哀哉。

孟子曰。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平王之所經歷。不啻備嘗艱難。則宜若有動忍之益。而乃不能振作。竟至於委靡頹惰何歟。孟子所云。亦指氣質之剛明者而言。而若其柔暗者則困阨徒爲消沮而然歟。然則平王其柔暗者歟。

書九對。平王當犬戎之禍。顚沛困苦。可謂極矣。逮夫諸侯夾輔。大位嗣登。則便生自足之心。遽懷苟安之計。遂以申侯爲有德於己。而不知其爲不共戴天之讎。竟自陷於忘親蔑倫之罪。此臣所謂私意之發。終掩其固有之天者也。氣質雖或柔暗。苟不爲私意所蔽。而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則柔者剛暗者明。必無消沮退縮之患矣。以上文侯之命

多方篇題曰奄與淮夷又叛。成王滅奄。引費誓文以爲卽其事也。然則魯公曰徂玆淮夷徐戎竝興。而不及於奄何歟。且伯禽之承王命征淮徐。以其反周。非爲寇魯。而漢孔氏以爲竝起寇魯。未知寇魯之事。別有所據歟。

商新對。孔安國以爲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王征奄滅之。據此則魯侯之征。只淮徐而已。宜其誓辭之不及於奄也。淮徐逼近於魯。將以叛周。必先寇魯。故序言淮夷竝興。東郊不開。孔氏蓋因此而意之耳。未必有明據也。

甲戌我惟征徐戎。集傳曰所攻獨徐戎者。量敵之堅瑕緩急而攻之也。唐孔氏引費誓序言王伐淮夷。魯伐西戎。以此觀之。魯之只攻西戎。亦以王命也。與集傳說不同。未知何說爲是歟。

書九對。孔安國序成王政則曰王伐淮夷。傳多方則曰魯征淮夷。王征奄。其說矛盾。故孔穎達曲爲之解曰淮徐竝起爲亂。魯欲竝征二國。故以二國誓衆。但成王恐魯不能獨平二國。故復征淮夷。此雖似然。究無明據。蔡傳較爲平穩。而要之伯禽征伐則必因王命。觀於惟征之征字。亦可知矣。以上費誓

史記秦穆公三十三年敗於殽。三十六年自茅津渡河。乃誓於軍曰不用蹇叔百里之謀。令後世以記予過。君子聞之垂涕曰。嗟乎。秦穆之與人周也。卒得孟明之慶。書序云敗殽歸作誓。以史記考之則穆公之作誓。在於敗殽之後三年。書序則誓之作在敗殽之歲。二書不合。當從何說歟。

書九對。秦晉交兵本末。俱見左氏傳。而不言作誓之事。然如序說則穆公旣作此誓。乃復有彭衙之敗。濟河之師。悔過之意安在。金履祥以爲當從史記是也。

俾君子易辭。註釋欠分明。小註王氏說。巧言變亂是非。君子仁而不佞。往往爲其所奪。故易辭云者。較蔡傳爲詳。此爲可取歟。

書九對。蔡傳君子變易其辭說云者。終有語病。王氏說較爲詳明。

人之有技。冒疾以惡之。集傳曰前一人似房玄齡。後一人似李林甫。歷溯往牒。房李二人之外。無可似者歟。各擧其一。以見其餘歟。

商新對。房李之外。又求其人則郭子儀之至公無我。其非前一人之類耶。盧杞之妒賢嫉能。其非後一人之類耶。蔡傳之只言房李。特擧一而包餘也。

二誓之繫書末。議論不一。或以爲魯則取其周禮猶在。秦則取其悔過自責。或以爲魯則取其詳於自治。如王者之兵。或以爲秦則誓中多格言。不以人而廢。恐皆未必然。惟當以楊龜山之說爲正歟。

東觀對。二誓之繫書。辨說盈庭。而皆未得夫子本意。惟楊龜山所謂帝王誥命。於是絶也者。最爲正當。蓋周書之有二誓。如夏書之有胤征。以見諸侯之事可以繼天子之事也。

朱子曰。費誓秦誓。有不可曉。二誓之不可曉者。果指何處歟。

書九對。朱子之意。雖不敢妄度。然以文義言則費誓之今惟淫舍牿牛馬。秦誓之民訖自若是多盤等句。終欠明暢。以大體言則費誓不以敵愾禦侮之義。激勵將士。而只言兵甲糧餉之事。秦誓不以貪利喪師之失。明告臣庶。而只言賢愚邪正之辨。亦似泛忽。朱子所言。抑或因此等而發歟。以上秦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