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村先生大全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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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劉克莊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賜硯堂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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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村先生大全集八十六

 進故事丙午九月二十

吕太后時諸吕擅權欲危劉氏右丞相陳平患之力

不能争嘗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曰何念深也平

曰生揣我何念賈曰不過患諸吕耳陳平曰然為之

奈何賈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則

士豫附士豫附天下雖有变則權不分椎不分為社稷

計在兩君掌握耳君何不交驩大尉平用其計兩人

深相結呂氏謀益壊出陸賈傳

 按是時劉氏之危甚矣賈為平勃謀冝有竒䇿

  而其言不過曰将相和則士豫附士豫附天下雖有

  變則權不分而已以漢書考之平勃未嘗有不和

  之事其必同欲安劉同欲誅吕而賈之言如此豈

  非當時将相亦嘗有小扞格未通之情歟大臣之

  情未通則小臣𮗚望莫敢親附姦人窺伺隂圖權

  柄賈以一言通之二人者亦幡然相結吕氏固在

  掌握中矣豈惟平勃哉臣稽之前代至於本朝種

  蠡共國而越覇亷藺相下而趙重丙魏同心而漢

  中興李郭相勉而唐再造吕范懽而夏𦍑臣趙張

  睦而劉麟走皆将相和之驗也若夫外有飄忽震

  震蕩之暴虜旁有睥睨憤毒之姦臣於斯時也居

  弼諧之地任安危之貴均受主眷各負人望本無吕

  范之𨻶素有趙張之好於圖事揆策之際又䏻降

  心以求至當之論通情以泯異同之迹使覘國者

  曰江左君臣輯睦未可啚也則外憂内患庶乎可

  銷弭矣

   丙午十二月𥘉六

 紹興元年秦檜拜右相二年罷為𮗚文殿學士奉祠

 上召翰林學士綦崈礼曰檜言南人歸南北人歸北

 朕是北人将安歸又曰檜自言使臣為相可聳動天

 下令無聞焉又𤂢御筆付崈礼曰檜不知治体信任

 非人人心大摇怨讟載路崈礼以聖語著之訓詞尋

 以殿中侍御史黄龜年累䟽奪職又詔以親礼及檜

 罪布告中外五年檜復資政殿大學士六年復𮗚文

 殿學士知温州改知紹興府檜乞暫奏事入見除醴

 泉𮗚使兼侍讀俄令權赴尚書省治事七年除樞宻

 使八年拜右相兼樞宻使九年左相趙鼎罷十一年

 韓世忠張俊岳飛罷兵柄飛坐誅檜拜左相十二年

 拜太師二十五年檜薨出實録及檜傳

  臣㳟惟髙宗皇帝聦明聖武侔徳周宣漢光中興

  之英主也𥘉罷檜相明斥其罪形之親札載之訓

  辭榜之朝堂又奪其職名天下謂檜不復用矣後

  五年再入又二年再相在位十九年然後死臣按

  遷蹕錢塘本趙鼎之謀也時和議已有萌矣向使

  鼎與諸賢主謀於内諸名将宣力於外必不專恃

  和雖和必不至於甚卑屈於是檜用計逐鼎挾虜

  目重髙宗始欲和約之堅舉國以聴然大柄一失

  不可復𭣣甚眷鼎浚而鼎浚不得不貶甚眷世忠

  俊而世忠俊不得不罷甚眷飛而飛不得不誅甚

  惡熺而熺為執政一時名臣如李光王庶曾開晏

  亨復李彌遜胡寅張九成胡銓諸人或過海或投

  荒或老死山林專𣣔除人望以𣲖主𫝑此猶可也

  其甚者隂懐異志撼摇普安雖至尊亦有靴中匕

  首之防甚矣姦臣之可畏哉其既退也必有術自

  通以媒復進其後進也必有術自固而不復退謀

  伏於既退之時禍烈於復進之後臣於檜之始末

  有感焉若夫無檜之功有檜之罪以一身𢧐九州

  四海之公議要領𫉬全毫毛無傷其姦慝之状不

  形之親札不載之訓辭不搒之朝堂不付出諌官

  御史論䟽不削奪他日安知不如檜之覆出乎惟

  聖主留意

    辛亥六月九日

 杜衍為相尤栁絶僥倖凢内降與思澤者一切不與

 每積至十𢾗則封還之或詰責其人上謂歐陽脩曰

 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每以杜衍不可

 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出國史杜衍本傳

  臣按内降非盛世事也詩詠后妃以無私謁為賢

  桑林禱旱以婦謁盛自責盖自昔未嘗無是事但

  古先哲王理慾明界限𫿞能防其㣲杜其漸爾降

  及叔季非惟不能防杜又且開扄破鐍以導其業

   西園賣官斜封墨敕至今遺𦤀故諸葛亮有合宫

   府為一體之論唐人有不經鳯閣鵉臺何名為敕

   之歎惟我朝家法最善雖一熏籠之㣲必由朝廷

   出令列聖相承莫之有改其後老蔡用事患同列

   異議始請細札以行之𥘉猶處分大事既而俯及

   細㣲後不勝多至使小臣楊球張𥙷代書謂之東

   廊御筆汔成禍乱臣嘗窃論祖宗盛時内降絶少

   間出一二則有論列者有繳駁者有執奏者誨純

   仁䓁寕謫而不以濮議為是茂良必大寕去而不

   與两知閣並立衍寕罷而不肯求容權倖之間此

  所以為極治之朝也臣采之輿言謂邇日蹊隧傍

  啓廟堂積輕中外除授間有不由大臣啓擬近臣

  薦進者𩔰仕率貴游之子專城多恩澤之侯畿郡

  調守上煩震断小臣改秩或出中批既累至公亦

  傷大体求者與者奉行者皆以為常不以為異遂

  使天下之人以誨純仁茂良必大之事責望有司

  以衍之事責望大臣以仁宗禁中之語責望

  明主臣窃以為陛下君臣惜之本朝名相多矣惟

  衍號為能郤内降者豈有他道哉嘗考之其拜

  也在慶歴四年九月其免也在眀年正月當國僅

  三数月噫此衍之所以䏻直道而行乎臣故謂小

  臣能以去就為輕雖大事可論大臣能以去就為

  䡖雖内降可執横恩可寢人主能以朝廷紀綱為

  重貴近干請為䡖則堂陛尊而命令肅矣惟

  陛下留神

    辛亥七月𥘉十日

 乾徳四年上宴紫雲樓謂趙普等曰下愚之民不分

 菽麥若藩侯不為撫飬務行苛虐朕断不容之出長

 紹興二十五年御批孟忠厚宫𮗚奉朝請魏良臣奏

 忠厚戚里中最賢上曰朕深不欲以外戚任朝廷之

 事萬一有過治之則傷恩釋之則廢法但可加以爵

 禄奉祠出髙宗聖政

  臣恭惟藝祖皇帝以神武削平僣偽六合一家乃

  漢祖思猛士守四方之日而乾徳之宴顧以藩侯

  不能撫飬愚民為憂識者謂本朝國祚靈長民心

  固結皆紫雲樓数語有以基之陛下視邦選侯尤

  不輕𢌿偏州小壘亦必朝辭豈不𣣔得良二千石

  與之共理乎朝家調守不過两塗一曰才望二曰

 資格如其當得孰不謂宜茍二者之俱無忽一朝

  而濫予游談聚議寕免紛紛曰某戚畹家也曰某

  貴介子也𦂯齒仕版郎登鵷序甫踰弱冠已佩虎

  符至有大馮去小馮代者昔人以四十專城為榮

  今不待四十矣雖重侯累将之家固多英妙然牧

  人御衆之任必属老成臣嘗為郎銓部見年未三

  十人不許注三萬貫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郡𭔃重於場務多矣柰

  何以千里之赤子付之四姓之小侯乎士大夫除

  在朝清望官外必二考宰邑两任佐州𡻕月推移

  蒼顔白髪乃敢請麾幸而得之率三数人共守一

  闕遥指𤓰熟如俟河清凢江浙近裏稍可屈指之

  郡昔以待近臣之均佚名流之𥙷外庶僚之賢勞

  者今多以處左戚勲閱世胄争趍便安寒門素族

  甘就遐逺風憲紀綱之地間有論執除權臨遣之

  際終難幹回臣謂乾德四年之詔萬世人主擇藩

  侯之法也紹興二十五年之詔萬世人主待外戚

  之法也陛下各書一通置之座右則岳牧之選不

  及私昵勛戚之恩有所限止矣臣謂陛下天性至

  仁已予者不可奪継是勿予可也已遣者不可返

  継是勿遣可也許大臣争執有司論駁可也昔者

  棸蹶番楀並列膴仕而周袞許史丁傳稍有聲問

  而漢㣲獨本朝戚畹謙下損挹異於前代盖祖宗

  但賦以禄而不任以事乃所以深愛之也豈必使

 之與寒士争進哉惟陛下垂聴

    辛亥九月二十日

 元祐𥘉以李常為户部尚書鮮于侁為京東漕見長

  嘗攷論古今自漢中葉筦搉之法行上而公卿

  下而賢良文學各持一論然公卿之論常勝雖合

 賈𧨏董仲舒諸名儒唇敝舌腐而不能少殺其𫝑

 惟本朝則不然所用三司使如㓂凖蔡齊王尭臣

 包拯宋祁張方平蔡㐮之流其人平日既持賢良

 文學之論一旦居公卿之位施為建置終不敢背

  儒者大㫖此其所以異於漢也熈寕改法𥘉猶用

  程顥蘇轍為官属其後薛向吳居厚之徒始進於

  是司馬光得政内擢李常為版書外擢鮮于侁為

  漕以救其弊 元祐相業第一義也臣謂國家此

  一氣脉宜迓續不宜間断宜培養不宜椓伐顧今

  天下兵不可汰官不可省郊廟之礼不可闕掖庭

  之用不可㑹非敢立髙虚之論直以理財為非

  也昔之理財者搉抑富啇臣賈之盗利𫞐者爾逐

  什一以養口體者不問也削弱豪家大姓之侵細

  民者爾營斗升以育妻子者不問也天地所産

  海之魚鹽薮之薪蒸漆枲𢇁紵之百貨械噐陶冶

  之一藝盖販夫販婦園夫紅女所資以爲命者茍

  操幹之無遺則歎愁之寕免漢筭緡錢下逮末

  作之人唐爲宫市害及鬻樵之夫治世氣象不宜

  如此向也榷酤摧契信有遺利今囊括殆盡弓張

  未弛倅失利源邑困繭𢇁之取邑無生意民受池

  魚之殃治世氣象不宜如此議者排之愈力執事

  者持之愈堅踵漢庭塩鑯論之𡚁失先朝前軰儒

  臣治賦之意麟趾之澤息蠆尾之謗興将安取此

  臣𮗚今日事𫝑損上未易言也酌中制以取之足矣

 𥙿民未易言也損未利以還之足矣昔陳恕今三司吏

 各條茶法第為三等曰上者取利太深可行之商賈

  不可行之朝廷吾用其中者真計臣之心也王旦

 遣漕臣曰朝廷榷利至矣真大臣之言也惟 陛

  下詔廟堂省府亟圖之

    辛亥閏月𥘉一日

 石虎死蔡謨曰胡㓕實為大慶然度徳量力非時賢

 所及商浩北伐王羲之曰區區江左營綜如此識者

 寒心桓温謀遷洛孫綽曰趋死之憂促返舊之樂賖

 出晋

  𥨸惟居重御輕者安虚内事外者危胡運𥨊衰士

  氣稍振荊甲擣虚重闢土疆蜀兵攻堅大獻俘馘

  向也我師畏韃如虎今遂能𥘵裼而暴下車而搏

  雖未遽𭣣卞荘子之功然亦頗奮馮婦之勇矣此

  皆陛下廟謨惟略長駕逺馭所致如聞閫臣忠憤

  激𤼵荆紐一勝蜀謀再舉識者憂之臣觀晋人畫

  江自守精兵名将往往分布沿流重鎮如庾翌在

  襄陽陶侃在武昌禇衰在京口元温在姑熟之𩔗

  故昔人有長江千里如人七尺之軀䕶風寒者不

  過数處之喻而自江以北之地則付之祖逖劉琨

  輩使自𭛌理琨握空拳守并逖以素隊千人布三千

  匹渡江不給鎧仗晋人能量事力權輕重如此偏

  安一隅而不害其立國非偶然也今之閫臣握兵

  柄操利權朝家又抽摘科降以助之適值目前之

  静遂有分表之經營比之晋人則似輕堂奥而重

  極邊虚根本而事逺略臣不敢援引前古姑以近

  事言之趙范欲圖唐鄧唐鄧不可得而𬃷陽先失於是

  安隨郢復均房之境皆為丘墟趙彦欲圖秦鞏

  秦鞏不可得而劔闗不守五十四州蕩覆豈非外重

  而不能御内虚而無以守其勢必至此歟臣𥨸私

 憂遇計謂江陵重然後可以援襄樊重慶實然後可

 以圖漢中范與彦呐即吾龜鑑矣蔡謨王羲之孫

 綽之言盖英雄豪傑之所誚侮以爲怯懦者然自

 晋至今欲保守金甌使之無缺者終不能易此論

 也惟陛下詔閫臣熟籌之

   辛酉正月二十八日

李錡誅憲宗将輩取其貲李綘與裴垍諌曰錡僣侈

誅求六州之人怨入骨髓願以其財賜本道代貧民

租稅制可出唐書李綘傳

 𥨸惟蠧天下之財莫如兵黼貫開邊以太平全

  盛之事力不能供億燕山一路至於科天下免夫錢

  以助之而猶不足嵩之建督有二稅𫞐借三分之令

  公然取之於民今兵帑不觧数十年於此矣陛下

  至仁不忍加賦先是稍進大吏乾没之賦𫝑家悖

  入之貨而别儲之或者疑焉及狂猘南吠危機交

  急羽檄召天下兵何啻数十萬百費蝟毛而起陛

  下慨然輦别儲金帛以誓衆犒師民間晏然不知

  有兵臣時在田里始悟陛下前日之積所以備今

  日之散聖慮逺矣及来京師目擊近事今日賜

  軍民雪寒錢也明日復賜也又明日詔發常平賑

  饑也其大者如以髙鑄三十餘萬緡之屋賜有功

  将帥出奉宸御㽵付外庭處捄焚拯溺之𫝑而行

  損上益下之事真可以服人心而永天命矣然邊

  宿重戌國無餘力可以服損上之舉不可行也剥

  下之政不可行也惟有馭貪之奪可以少助國

  計臣猶記嘉定初命殿中侍御史黄疇(⿱艹石)户部侍

  𭅺沈詵㑹簿録諸權姦家貲得九百一十三萬没

  官産得七十一萬號曰安邊所其後日以增廣至今

  猶頼其用臣謂陛下當法寕考以前後簿録諸大

  姦𧷢家貲田産别為景定安邉所詔大臣提其綱近臣

  治其目㑹錢粟各若干緡觧錢𦔳糶本粟𥙷和糴

  以臣所聞圩田之入已厚若益以御㽵又益以所

  積糴本未論他路如淅右𡻕糴百萬幾可以减半

  矣唐憲宗尚能納李綘之言以李錡家財代六州

  租賦而成中興之業以陛下之英明儻采臣䇿所

  失者毫末所得者億兆人之懽心所延者千萬世

  之基祚此陸䞇所謂散小儲成大儲指小寳固大

  寳之説亦寕考之已行嘉定之近事也惟

  陛下留神取 進止

    辛酉三月十八日

 乾道二年鄂州都統制趙撙根刷告勑宣劄綾𥿄文

 帖共三萬五千九百餘件繳申朝廷毀抹謂宜優賞

 詔以撙為龍神衞四廂都指揮出孝宗寔録

  臣端平初以樞掾兼侍右郎官𥨸見本選小使臣

  凡一萬三千九百餘人臣因奏對尚患其冗白首重

  來𫎇恩攝貳夏卿每坐曹據案書押副尉以下文

  帖不知其幾千萬𥿄由此推之大小使臣之給告

  身綾𥿄者又不知其幾也南渡初諸大将軍中有

  所謂武功隊謂一隊之人皆武功𭅺大夫非髙爵

  厚禄無以得人之死力况此一資半級豈容靳惜

  第𥙷授既多稽考實難至有以十年前𥙷帖欲脱

  漏差注者頼郎官趙必普精眀察知頂冐毁抹二帖

  又以此一事推之所謂頂冐脫漏者無窮也司之

  所𤼵摘者不過一二(⿱艹石)捧土以塞江河等為亡益

  臣謂𢧐士損軀赴敵廪禄終身未足酬勞若其身

  已歿而𥙷授帖牒轉入他人之手為國耗蠧無時

  而已豈不甚可痛哉臣愚見謂一軍之中某為真立

  功人某為頂冐人惟主帥尤知其詳今諸大将豈

  無賢如趙墫者當時鄂注渚一軍所刷至三萬五

  千餘仲陛下何不以此事下詔風厲請大将使各

 刷具所掌尺籍伍符中事故人姓名拘其告劄牒

 帖繳申朝廷以討軍實以省兵餉俟諸處申到取

 其根刷多者法考廟賞趙墫家法使有所勸其奉

 詔不謹或差功六級者用文帝罰魏尚故事使有

 所徴以副陛下綜核名實之意取 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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