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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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八
  天子之孝
  設諫官
  太宗貞觀元年制諫官隨宰相入閣議事
  尹起莘曰此貞觀致治之本也夫官以諫為名所言必本于公而宰相制天下事豈必盡能無失誠使諫官得隨事言之則不待命令既行而後救之于末流矣
  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内省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脉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悟曏者辯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况天下之務其能徧知乎乃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内省數延見問民間疾苦政事得失
  上神采英毅羣臣進見者皆失舉措上知之每見人奏事必假以辭色冀聞規諫嘗謂公卿曰人欲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茍其君愎諫自賢其臣阿諛順旨君既失國臣豈能獨全如虞世基等諂事煬帝以保富貴煬(「旦」改為「𠀇」)帝既弑世基等亦誅公軰宜以此為戒事有得失無惜盡言
  上謂侍臣曰中書門下機要之司詔敕有不便者皆應論執比來惟覩順從不聞違異若但行文書則誰不可為何必擇才也房元齡等皆頓首謝
  上問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昔堯清問小民故有苗之惡得以上聞舜明四目達四聰故共鯀驩兠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趙髙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臺城之辱煬(「旦」改為「𠀇」)帝偏信虞世基以致鼔城閣之變是故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
  四年敕百司詔敕未便者皆執奏
  尹起莘曰後世人君有吝于改過者則曰業已授之不可改也後世人臣有喜于為佞者則曰此詔旨也不可違也夫人君吝于改過人臣喜于為佞則天下之事明知其非而冒理行之必至于蠧政害民而後已善哉太宗能有見于此是以惟理之從不拘己見凡未便之事雖詔敕已行皆許執奏是豈不足以彰無我之德哉
  上問給事中孔穎達曰論語云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有若無實若虚何謂也穎達具釋其義以對且曰非獨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藴神明外當淵黙故易稱以䝉養正以明夷涖衆若位居尊極炫燿聰明以才陵人飾非拒諫則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上深善其言
  上謂執政曰朕嘗恐因喜怒妄行賞罰故欲公等極諫公等亦宜受人諫不可以己之所欲惡人違之苟自不能受諫安能諫人又謂侍臣曰治國如治病病雖愈猶宜將護倘遽自放縱病復作則不可救矣今國中幸安四裔俱服誠自古所希然朕日甚一日唯懼不終故欲數聞卿軰諫諍也魏徵曰内外治安臣不以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
  帝與侍臣論安危之本中書溫彦博曰伏願陛下常如貞觀初則善矣帝曰朕比來怠于為政乎魏徵曰貞觀之初陛下志在節儉求諫不倦比來營繕微多諫者頗有忤㫖此其所以異耳帝拊掌大笑曰誠有是事上問魏徵曰羣臣上書可采及召對多失次何也對曰臣觀百司奏事常數日思之及至上前三分不能道一况諫者拂意觸忌非陛下借之辭色豈敢盡其情哉上由是接羣臣辭色愈溫嘗曰煬(「旦」改為「𠀇」)帝多猜忌臨朝對羣臣多不語朕則不然與羣臣相親如一體耳
  八年中牟丞皇甫德參上言脩洛陽宫勞人收地租厚斂俗好髙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謂房元齡等曰德參欲國家不役一人不收斗租宫人皆無髪乃可其意耶欲治其訕謗之罪魏徵諫曰賈誼當漢文帝時上書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自古上書不激切不能動人主之心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陛下裁察上曰朕罪斯人則誰敢復言乃賜絹二十匹他日徵奏言陛下近日不好直言雖勉强含容非曩時之豁如上乃更加優賜拜監察御史
  十一年魏徵上疏以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時聞過必改少虧于曩日譴罰積多威怒微厲乃知貴不期驕富不期侈非虚言也且以隋之府庫倉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擬倫然隋以富强動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亂也自謂必無亂其未亡也自謂必無亡故賦役無窮征伐不息以至禍將及身而尚未之悟也夫覽形莫如止水鑒敗莫如亡國伏願取鑒于隋去奢從約親忠逺佞以當今之無事行疇昔之恭儉則盡善盡美固無得而稱焉夫取之實難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乎
  十二年上問魏徵曰朕政事何如往年對曰威德所加比往年則逺矣人心悦服則不逮也上曰何也對曰陛下往以未治為憂故日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上曰今日所為亦何以異于往年耶對曰陛下初年恐人不諫常導之使言中間悦而從之今則勉彊從之而猶有難色也
  十三年夏旱詔五品以上言事魏徵上疏以為陛下志業比貞觀之初漸不克終者凡十條上深加奬歎云已列諸屛障朝夕瞻仰
  十六年上問魏徵比來朝臣殊不論事何也對曰陛下虛心采納必有言者凡臣徇國者寡愛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
  十八年上問諫議大夫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諫者十餘人此何足諫對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將以金玉為之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若禍亂已成無所復諫矣上曰然朕有過卿亦當諫其漸朕見前世帝王拒諫者多云業已為之或云業己許之終不為改如此欲無危亡得乎
  按唐太宗之納諫也制諫官隨宰相入閣議事此真初政之首事而千古之良法也雖懸旛施板以求善言聞過失不是過矣宋臣曾鞏有言古之制善矣天子之所尊而聽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時不得數且久矣至于諫官出入言動相綴接早暮相親未聞其當退也如此則事之得失早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諭則極辯之可也屢進而陳之宜莫若此之詳且實也雖有庸人邪人不得間焉太宗之下此制在改元旬有五日之内也豈非知當務之為急哉其時中外之臣望其丰采聞其風聲皆當踴躍奮迅冀得一言之當以裨益于王躬之萬一仰贊于治忽之幾微雖芻蕘之賤亦將咏歌舞蹈于聖朝之不諱欲獻其狂愚之誠而况侍從之臣相與朝夕上下其議論者乎抑臣于太宗納諫之事錄之不厭其詳者誠以諸臣之因事進規其言具在考古可以驗今以備觀覽如置諸臣于側也
  明皇開元五年令史官隨宰相入侍羣臣對仗奏事初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正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及許敬宗李義甫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座前屛人密奏監察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諫官史官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宋璟欲復貞觀之政制自今事非的須祕密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
  按貞觀之制善矣諫官史官隨大臣入侍此當為萬世不易之良法開元初政能紹復舊事斯為至孝矣
  明皇千秋節羣臣皆獻鏡張九齡以為以鏡自照見形容以人自照見吉凶乃述前世興亡之源為書五卷謂之千秋金鑑錄上之上賜書褒美
  李林甫欲蔽人主視聽自専大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羣臣將順之不暇焉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食三品料一鳴輙斥去悔之何及補闕杜璡嘗上書言事明日斥為下邽令自是諫争路絶矣
  上欲廣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藝以上皆詣京師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對䇿斥言其姦惡建言舉人多卑賤愚瞶恐有俚言汚濁聖聽乃令郡縣長官精加試練灼然超絶者具名送省委尚書覆試御史中丞監之取名實相副者聞奏既而至者皆試以詩賦論遂無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賀野無遺賢
  按開元之盛與貞觀竝稱用一林甫遂成天寳之亂而數世不息無他壅蔽之奸甚而諫諍之路絶也及當播越之餘悔不用張九齡與太宗當挫敗之際惜魏徵之已死同轍也然而九齡之在開元其諫行言聽則不如徵之在貞觀而貞觀之時其或奸邪有類于林甫者則能斥而去之此其始終理亂之所以異也善乎蘇軾有言士大夫砥礪名節正色立朝不務雷同以固禄位非獨人臣之私義乃天下國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節一衰忠信不聞亂亡随之㨗如影響西漢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雲二人章死章上封事忤王鳯死而雲廢雲上書斥張禹為佞臣成帝以雲廷辱師傅死罪不赦後意解得已然卒擯斥則公卿持禄保妻子皆張禹孔光二人皆亂經義獻諛説以固禄位者事詳本傳之流耳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盗取神器如反掌唐開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張九齡一人已忤旨罷相明皇不復聞其過以致禄山之亂治亂之機可不慎哉
  代宗時元載専權恐奏事者攻訐其私乃請百官凡奏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後奏聞仍以上旨諭百官曰比日諸司奏事煩多所言多讒毁故委長官宰相先定其可否刑部尚書顔真卿上疏以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論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羣臣之為讒何不察其言之虚實若所言果虚宜誅之果實宜賞之不務為此而使天下謂陛下厭聽覽之煩托此為辭以塞諫諍之路臣竊為陛下惜之太宗著門司式云其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門司與仗家唐制侍御親兵及殿前兩司號曰三衙番上分為五仗帶刀捉仗立東西廊下引奏無得闗碍所以防壅蔽也天寳以後李林甫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聞䝉蔽喑鳴卒成幸蜀之禍陵夷至于今日其所從來者漸矣夫人主大開不諱之路羣臣猶莫敢盡言况今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則陛下所聞見者不過數人耳天下之士從此鉗口結舌陛下見無復言者以為天下無事可論是林甫復起于今日也陛下倘不早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載聞而恨之奏真卿誹謗乙未貶峽州别駕
  按漢宣帝時魏相白去副封以奪霍氏之權今使論事者先白宰相是甚于副封也夫使宰相有過將孰得而論之耶肅宗即位之初已詔禁之矣何代宗之不能紹承先志而復踵斯弊哉真卿⿰扌⿱𠂉几 -- 抗疏争之是也
  德宗問陸贄以當今切務䞇以嚮日致亂由上下之情不通勸上接下從諫乃上疏其略曰臣謂當今急務在于審察羣情若羣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歸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夫理亂之本繫于人心况于當變故動揺之時在危疑向背之際人之所歸則植人之所去則傾陛下安可不審察羣情同其欲惡使億兆歸趣以靖邦家乎此誠當今之所急也又曰頃者竊聞輿論頗究羣情四方則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郡國之志不達于朝廷朝廷之誠不升于軒陛上澤闕于下布下情壅于上聞實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實上下否隔于其際真偽雜糅于其間聚怨囂囂騰謗籍籍欲無疑阻可得乎哉疏奏旬日上無所施行亦不詰問䞇又上疏其畧曰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故仲尼以為人情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又曰易乾下坤上曰㤗坤下乾上曰否損上益下曰益損下益上曰損夫天在下而地處上于位乖矣而反謂之㤗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于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約已而裕于人人必説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古先聖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從其欲又曰君臣意乖上下情隔故睿誠不布于羣物物情不達于睿聰軒陛之間且未相諭宇宙之廣何由自通雖復例對使臣别延宰輔既殊師錫且異公言由是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于變亂將起億兆同憂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驗往時之所聞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上乃遣中使諭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誠亦能納諫將謂君臣一體全不隄防縁推誠不疑多被姦人賣弄今所致患害朕思亦無它其失反在推誠又諫官論事少能慎密例自矜衒歸過于朕以自取名朕從即位以來見奏對論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聽塗説試加質問遽即辭窮若有奇才異能在朕豈惜㧞擢朕見從前以來事祗如此所以近來不多取次對人亦非倦于接納卿宜深悉此意䞇以為人君臨下當以誠信為本諫者雖辭情鄙拙亦當優容以開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辯則臣下何敢盡言乃復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與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惡木而廢發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聽納又曰不誠則心莫之保不信則言莫之行陛下所謂失于誠信以致患害者臣竊以斯言為過矣又曰臣聞仲虺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成湯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吉甫歌誦周宣不美其無闕而美其補闕是則聖賢之意較然著明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美盖為人之行己必有過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過而遷善愚者恥過而遂非遷善則其德日新遂非則其惡彌積又曰諫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聖德固亦無虧陛下若納諫不違則傳之適足增美陛下若違諫不納又安能禁之勿𫝊又曰侈言無驗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辭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實慮之以終其用無它唯善所在又曰陛下所謂比見奏對論事皆是雷同道聽途說者臣竊以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概輕侮而莫之省納也陛下又謂試加質問即便辭窮臣但以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又曰為下者莫不願忠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兩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願達于上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難達上恒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聰明厲威嚴恣彊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諂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勝必甘于佞亂上恥過必忌于直諫如是則下之諂諛者順旨而忠實之語不聞矣上騁辨必勦説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以詐如是則下之顧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辭不盡矣上厲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規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説不申矣夫以區域之廣大生靈之衆多宫闕之重深髙卑之限隔自黎獻而上獲覩至尊之光景者踰億兆而無一焉就獲覩之中得接言議者又千萬不一幸而得接者猶有九弊居其間則上下之情所通鮮矣上情不通于下則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則君疑疑則不納其誠惑則不從其令誠而不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敗何待是使亂多理少從古已然又曰昔趙武呐呐若不能出之口也而為晉賢臣絳侯木訥而為漢元輔然則口給者事或非信辭屈者理或未窮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一酬一詰而謂盡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實以此輕天下之士必有遺才又曰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諫者直示我之能容諫者狂誣明我之能恕諫者漏泄彰我之能從是則人君與諫者交相益之道也諫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諫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采納之名然猶諫者有失中而君無不美惟恐讜言之有不切天下之有不聞如此則納諫之徳光矣上頗采用其言
  按人主當定亂之後而審致亂之自猶治病之後而思致病之由也德宗奉天之厄其為致亂者非一然以病喻之則凡百皆客症也兼症也上下之情不通斯其本症而已矣陸贄之言接下從諫必驗之方也九弊原病之案也恥過遂非而惡諫官之不能慎密德宗諱疾忌醫也若夫楊炎盧杞之流執烏喙鴆毒下咽立斃之藥以勸人飲此者也他日怒姜公輔之諫唐安公主造塔而謂之指過求名雖以贄為之救解而怒猶未怠而罷公輔為左庶子是則致病之由良醫禁忌之而不從也昔蘇軾在元祐中嘗乞校正陸贄奏議上進其劄子云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用藥藥雖試於醫手方多傳于古人若已經效于世間不必皆從于己出又曰德宗以苛刻為能而䞇諫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為術而䞇勸之以推誠徳宗好用兵而䞇以消兵為先德宗好聚財而䞇以散財為急至于用人聽言之法治邊馭將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過以應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重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能悉數可謂進苦口之藥石針害身之膏肓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之治可復臣既録䞇之言而幷及蘇軾之說焉
  憲宗嘗從容問李絳曰諫官多謗訕朝政皆無事實朕欲摘其尤者一二人以警其餘何如對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欲壅蔽陛下之聰明者人臣死生係人主喜怒敢發口諫者有幾就有諫者皆晝讀夜思朝刪暮減比得上達什無一二故人主孜孜求諫猶懼不至况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上善其言而止盩厔尉集賢校理白居易作樂府及詩百餘篇規諷時事流聞禁中上見而恱之召入翰林為學士上謂宰相曰太宗以神聖之資羣臣進諫者猶往復数四况朕寡昩自今事有違卿當十論無但一二而已
  按古者諫無專官而後世有専官官以諫為名而不諫則可乎諫而不能切中時弊則遂無曠厥官乎然而發口諫者無幾也諫而畢伸其說懐章欲上不為刪減其十之六七者無幾也故曰孜孜求諫猶懼其不至也况罪之乎古之采風詩聽謠祥凡以時事之得失係焉居易之樂府多所規諷流傳禁中憲宗見而悦之亦足令天下知朝廷不以語言文字為諱也
  穆宗見夏州觀察判官栁公權書跡愛之以公權為右拾遺翰林侍書學士上問公權卿書何能如是之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黙然改容知其以筆諫也按古者工執藝事以諫書亦藝也公權筆諫不愧于侍書矣
  宣宗欲幸華清宫諫官論之甚切上為之止上樂聞規諫凡諫官論事門下封駁茍合于理多屈意從之得大臣章奏必焚香盥手而讀之
  按唐宣宗之焚香盥手讀大臣章疏得古天子齋戒受諫之遺意
  宋太祖詔百官每五日内殿起居以次轉對指陳時政得失事闗急切者許不時上章無以觸諱為懼
  按此宋太祖之所以求言者也至于太宗亦嘗詔羣臣欲靣奏事者即時引對此宋初言路所以無壅更參之唐貞觀中以諫官隨三品以上入閣議事之制庶幾忠言讜論日有所聞矣其後宋之子孫盖不能遵祖宗舊章臣僚非差遣合上殿者皆不得對亦有朝臣乞上殿敷奏邊事踰月不得報者何其慢也夫差遣上殿轉對之例洵有合于古之諸侯見天子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之意也以方面之臣天子數十百城之寄而臨行不得密邇天顔陳其所以治状得請便宜及他有所建白不疑于輕視人民社稷也耶然則自府道以上受任合當令其上殿轉對也
  太宗詔求直言知睦州田錫上疏略曰給事中不得其人左右補遺不得其職以致陛下有朝令夕改捨近謀逺之事又言時久升平天下混一故左取右奉致陛下以功業自多然臨御九年四方雖寧而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又言聽用太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自今凡有奏陳幸令大臣議而行之毋使埀之空言示之寡信
  按田錫之言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所謂進言者皆曰已治已安也言之于太宗之時亦猶賈生之于漢文矣
  仁宗景祐三年詔戒羣臣越職言事
  康定元年除越職言事之禁
  按仁宗為宋一代令主屬吕夷簡執政頗専權用事如開封府范仲淹上百官圖指其次第曰如此為序遷如此為不次如此則私又為四論以獻譏切時弊夷簡因訴其越職言事離間君臣遂落職知饒州集賢校理余靖舘閣校勘尹洙歐陽修皆以直仲淹坐貶然則越職言事之禁出于公乎出于私乎抑禁之便于公乎便于私乎夫諫豈有常職必職言而後言則言之路隘矣必職言而後言必至于職言而亦不得言則言之路絶矣仁宗尋以富弼言除其禁不逺之復也其斯以為仁宗也乎
  又按仁宗自慶厯以後求直言增諫官大書屢書爛然史冊故其時衆正盈朝一二小人雖偶進而旋斥致治之盛近世亦罕焉故常謂唐太宗之納諫也勤于始而怠于終仁宗之納諫也厚于終以救其始必能終之為難則仁宗其優矣
  慶厯三年增置諫官以歐陽脩王素蔡㐮知諫院余靖為右正言襄喜言路開而慮正人難久立乃上疏曰任諫非難聽諫為難聽諫非難用諫為難脩等三人忠誠剛正必能盡言臣恐邪人不利必造為禦之之説其禦之不過有三曰好名好進彰君過爾願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脩每入對帝必延問執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張弛小人翕翕不便脩慮善人必不勝數為帝分别言之初范仲淹之貶饒州脩及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見逐羣邪目之曰黨人于是朋黨之論起脩乃進朋黨論脩論事切直人視之如讐帝獨奬其敢言顧侍臣曰如歐陽脩者何處得來
  孝宗隆興二年詔輔臣晩對便殿詔曰朕每聽朝議政頃刻之際意有未盡自今執政大臣或有奏請宜于申未間入對便殿庶可坐論得盡所聞期躋于治按輔臣經邦論道乃踧踖于階前尺寸之地謀議于頃刻之間固無由盡所懷而舉其職也夫以輔臣之尊尚不得從容展對而况庶官乎孝宗之詔可謂知要矣明孝宗嘗御午門或御平臺或煖閣屢召大臣詳議政事商度可否藹然如家人父子故𢎞治之盛有上下交泰之意若兩孝宗者皆有足法者也
  以上設諫官




  御定孝經衍義卷六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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