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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定資政要覽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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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定資政要覽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御定資政要覽       儒家類
  提要
  等謹案
  御定資政要覽三卷後序一卷順治十二年世祖章皇帝御撰凡三十章曰君道曰臣道曰父道曰子道曰夫道曰婦道曰友道曰體仁曰宏義曰敦禮曰察微曰昭信曰知人曰厚生曰教化曰儉徳曰遷善曰務學曰重農曰睦親曰積善曰愛民曰慈幼曰懲忿曰窒欲曰履謙曰謹言曰慎行曰愛物每篇皆有箋注亦
  御撰也體裁雖仿周秦諸子而鎔鑄古籍闡為聖謨義理一本於經法戒兼裁于史大㫖闡明修身齊家之道又多為羣臣百姓而言伏考堯典有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又説命有曰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
  臣欽若惟民從乂盖治天下者治臣民而已矣使百官咸禔躬飭行以奉其職守萬姓咸講讓型仁以厚其風俗則唐虞三代之治不過如斯明之季年三綱淪而九法斁讒妄興於上姦宄生於下日偷日薄人心壊而國運隨之天數乃終
  世祖章皇帝監夏監殷深知勝國之所以敗故丁寧誥誡
  親著是書俾朝野咸知所激勸而共躋太平
  御題曰資政要覽見澄叙官方敦崇世教為保邦之
  切務
  聖人之情見乎詞矣𫝊諸萬年所宜聰聴而敬守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御製資政要覽序
  朕惟帝王為政賢哲修身莫不本於徳而成於學如大匠以規矩而取方圓樂師以六律而正五音凡古人嘉言善行載於典籍者皆修巳治人之方可施於今者也朕孜孜圖治學於古訓覽四書五經通鑑等編得其梗槩推之十三經二十一史及諸子之不悖於聖經者莫不根極理道成一家言但卷袠浩繁若以之教人恐未能一時盡解其義亦未能一時盡得其書因思夫記事宜提其要纂言當鈎其𤣥乃採集諸書中之闗於政事者為三十篇又慮其渙而無統於是每篇貫以大義聮以文詞於忠臣孝子賢人㢘吏略舉事迹其奸貪不肖悖亂者亦載其内使法戒炯然加之訓詁詳其證據譬之萃衆白以為裘範六金而成鼎㫖約而易明文簡而易閲名曰資政要覽觀是書者熟思而體之可以為篤行之善人推類而廣之可以為博雅之君子毋徒求之語言文字之間則朕諄諄教喻之心庶乎其不虚矣
  順治十二年正月吉日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資政要覽巻一
  大學士吕宫等恭纂
  君道章第一
  得道者必靜静而寕可以為天下貞故至精無象而萬物以成至聖無事而千官盡能茍有事則必有所不事此事所以隳也譬之為車者數官然後成夫治天下豈特為車哉衆智衆能之所持也蒼頡作書后稷作稼伶倫作律昆吾作陶皆臣作而君任之以竟其用大何為哉道帝王平治天下之要道也静謂心不㤀動寕謂所處而安貞正而固也至精天地生物之理也數官衆材也蒼頡生而知書傚鳥跡以造文字后稷堯臣能植百榖數菜伶倫黄帝臣取竹於⿰谷制十二筩以别十二律昆吾顓頊之後為夏伯作陶治埏埴為噐凡得治天下之要道者其心必静静則安而不擾然後可以宰萬物制羣動而為天下建標作則自中正而堅固矣故天地極萬物之成而甯然無衆至聖盡千官之能而澹然無事非真無事也天下之事皆其事茍偏於一事則一人之耳目心思有限所遺者必多欲以某事而事反隳矣譬之為車者必聚衆材而後成况天下至大治天下至雖必以天下之智為智而後慮罔不罔必以天下之能為能而後力罔不竭此古帝王所以創制立法為萬世凖䋲者皆作之自臣在之自君竟衆智衆能之用
  而恭已無為也其使民也若御良馬善御焉者輕任新節不完其力故致千里善用民者民日祈用而不可得茍得為上用其赴之也若決積水於千仞之谿孰能當之新節新其馬之轡銜也八尺日仞千仞髙山之谷也人君之爱民如御者之爱良馬善御者欲得良馬之用必輕其載負新其轡銜飬其有餘之力故能一日而致千里君不忍盡民之材不忍盡民之力則民思効用而君卒不輕用故一旦有事而為上之用自爾踴躍爭先君决積水於髙上而下深豁沛然莫之能禦也然聖人之飬民非為用也性不能已猶慈父之愛子非為報也不可内解於心故仁義以治之惠愛以安之忠信以導之務除其災致其利不尚於威而威已有託否則令苛不聽禁多不行動之而彌擾矣故漢武之多欲不若文帝之無為書曰惟厥攸居政事惟醇此又詳言爱民之寔書商書説命中篇居居心也醇不雜也上言民皆樂為上用然聖人非欲其為我用而後飬之也猶慈父愛子豈盡望報於子乃天性浹洽自不可觧故治之以仁義而不傷其生不蕩其性安之以恵愛而有欲必聚有痛必恤導之以忠信而心無不盡言無不實除其病民之災致其樂生之利是全不尚刑威而所以懾民之心志者已在平月所飬之中故不威自畏不然則禁令雖嚴徒滋扞格動多彌擾其何為以天下貞乎漢武帝好大喜功紛然多事而海内虚耗視文帝之恭儉仁恕清靜不擾而漢治稱陸者相去逺矣㫖哉傳説之告髙宗曰政事惟醇而本之惟厥攸居明乎君道之貴靜也
  臣道章第二
  士不可辱則大大則尊於富貴故利不足以虞其意名不足以挺其心斯人也有勢則心不自私處官則必不為汚將衆則必不撓北茍便於主利於國則必危身出生以狥之若此乃可謂國有臣矣士之所以立身行己者禮義亷恥故士不可辱不可辱則大節不虧大事可託雖富貴無以踰其尊矣故其意澹泊無營利不足以惑之其心卓然有主名不足以動之及一旦乗時籍勢必不茍便私圖涖政治民必不玷辱素行統師馭衆必不逗撓喪敗凡有益於君國者必忘其身家以求有濟如是乃不虚其職而可謂之國有臣也三王之佐伯益伊吕之倫其名榮其實安皆公忠以翼其主後之臣不然患其身之不貴於國也而不患其君之不顯於天下患其家之不富也而不患其民之不安既辱且危名實喪矣李斯張禹盧杞蔡京阿合馬之流遺穢萬世嗚呼戒之哉自昔伯益伊吕之事其主皆公而不私忠而勿欺視名實若遺而名之榮實之安卒歸之後之臣則有不然者上不顯致君為朋聖之君下不欲使民為樂利之民而止患其身之不貴家之不富所以圖富貴者無所不至不知既已負君又復剥民即富貴可保聲名已敗况禍患隨之豈不名實俱喪乎如李斯之貪權逢意張禹之奢淫阿諛盧𣏌之險賊隂毒蔡京之作亂威法阿合馬之專愎網利載之史册令人切齒可不深以為戒耶凡為臣者服能然後任省心然後受入則上其謀出則行其政大臣正身以率屬庶僚潔己以守官建旄者澄吏以寧民分猷者奉法而宣化將帥嚴其紀律守令殫其循良文武恊和士民豫附宻勿之臣明謨諧弼以襄一人庶幾乎無忝於臣職矣百爾有官可不勉與詩曰靖共爾位正直是與大臣部院卿寺之臣也庶僚臺諫曹郎之官也建旄謂督撫也分猷謂司道也將師統兵之官也守令知府知州知縣也宻勿之臣謂侍從大臣也詩小雅小眀之四章也觀於古之人臣可法可戒如此則凡為臣者事不易任必自量其能集此事而後任之官不易受必自省其克稱此官而後受之入則以嘉謨嘉猷告之君出則以良法羙意施之民大臣則務公正以率其屬庶僚則務亷潔以守其官建旄者必思所以澄清吏治乂安民生分猷者必思所以振飭法紀宣揚教化將師之紀律嚴則兵習民安而戰守咸宜守令之循良著則賦薄刑清而教飬攸賴文武同心以綏𢦤其士民士民必感激而欣附至於侍從火臣最為切近必陳善以明其謨和衷以諧其弼乃克輔君徳而贊國政内外大小諸臣皆能如此盡職庻幾無愧於臣道矣為人臣者可不勉諸故引小明之詩謂居職位者當安靜恭敬惟正直之人是助以見人臣不可有圖富貴之念也
  父道章第三
  父子之愛天性也必教以成之上教子斯徳可施於民下教子斯忠可效於君其為愛也至矣天下無不愛子之父葢天性自然然必有以教之而期於成乃為真愛帝王之子他日或統治天下或分治其國皆有社稷民人之任必早諭教便知所以修巳安人方能施徳於民公卿大夫士庻人之子亦必素習教訓使知所以移孝作忠方能效忠於君如是以為愛其愛也至矣故有國者之教子也始生而舉以禮卜士之士者宿齊朝服而負之自為亦子而教巳行矣周成王在襁抱之中召公為保周公為傅太公為師左右前後莫非正直故其恭敬而温文若性成然是以徳教施民而國祚永也周成王名誦武王之子也保太保傅太傅師太師也左右前後少師少保少傅反諸侍從之官也古者國君生子始生之日即接以太守之禮三日擇官之善者先門齊戒服朝服于寝門外抱之以桑弧篷矢射四方是當亦子時已教之以成人之禮矣成王㓜時有召公奭為太保以安其身體周公旦為太傅以輔之徳義太公望為太師以導之教訓又有三少及諸侍從之官皆正直之人夾持而衛翼之故其徳之成也内懐恭敬之心外著溫文之度與性生自然者無異是以成王為純君以徳教化民刑措不用而享國之長乆惟周為最也有家者之教子也㓜學退譲長惇孝弟遜友視士方物發慮四民之子不易其業皆可以保世而效忠於君如韋賢楊震劉殷孫盛之為父至今稱焉詩曰教誨爾子式穀似之四民士農工商也韋賢鄒人漢宣帝時丞相也楊震華隂人漢安帝時太尉也劉殷孫盛皆晋時人詩小雅小宛之篇凡有家而能敕子者㓜則教以退譲之風出入門戸及即席飲食必後長者長則教以惇行孝弟事親事長必篤盡其誠至于交友則教之遜順以觀其志意之所為處事則教之度量事理務求確當而後發于念慮故四民之子咸不易其父之業少而習焉長而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則可以長保家世而各效其力以忠於朝廷如韋賢以一經教四子楊震以清白貽子孫劉殷七子愛五經史記漢書七業俱成孫盛性方嚴雖子孫班白訓之愈峻此皆能教子以善而盡其為父之道者詩所以云不惟獨善其身又當教其子使為善也故父之愛子必教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矜誇所自邪也之愛而僻莫知所裁其不惡終者鮮矣縱州吁之好兵任博望之通客教之不端貽譏後世可為烱鑒若夫樂羊易牙之徒滅絶天性則人倫所不齒也義方謂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友弟敬六順之方也州吁衛莊公嬖妾所生也愽望苑名漢武帝戾太子所居也樂羊魏文侯時人易牙齊桓公時人上言有國有家者而能教子其明效如此可見真能愛子之父未有不教子以六順之方使之一軌于正而弗即于邪否則義方無閒必至恣肆而驕淫傲慢而矜誇欲其無邪不可得也既納于邪又復溺爱不明不能裁制則鮮不以惡終而覆敗其家國矣如州吁好兵而莊公弗集卒至大逆武帝使戾太子廣通賔客姦宄雜進竟成祸亂皆教之不端以至於此若夫樂羊殺其子以享士易牙殺其子而和羮以獻之君此又滅絶天性而與禽獸無異者甚矣真能愛子者必貴有以教之為父者不可不知也
  子道章第四
  執一術而衆善從百邪去者其惟孝乎帝王得民以事親臣庶立身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位有崇卑孝無終始也孝為百行之首能孝則衆善因之備百邪無所容故孝之一道為最大也帝王當有天下當合萬國之懽心以事其親臣民念此身親生之當立身行道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名以顯父母雖始自天子終於庶人位有崇卑之殊而致孝之心則無分也虞舜躬耕致養周文視膳問安曽參甘㫖必具新三者亦何以異於人乎然惟其身為聖賢也是以百世𫝊之其親亦與之為不朽故人子必慎行其身而母遺父母惡名乃稱孝焉居處不莊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朋友不信戰陳無勇皆謂之不孝舜事瞽瞍躬耕歴山以盡其飬文王事王季日三至寝門外視其飲食問其安否㑹參事曾晳飲食必備以承順親心此三者皆無以甚異於人然所以能傳於後世而顯其親之名於不朽者則以其身為大聖大賢之身也故人子於立身之道必無所不慎不以惡名道父母乃可謂之孝耳當其居處則貴莊使身無敗度當其事君則貴忠無能致其身當其涖官則貴敬不䧟身於罪戾當其交友則貴信不失身於匪人而言語可復當其戰陳則貴勇成功則𭙶榮爵歿身則顯忠義此皆慎行其身而不遺父母惡名者反是則謂之不孝矣昔樂正子春下堂而傷足既瘳矣數月不出猶有憂色人問之曰今予忘孝之道是以憂也夫孝子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故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故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豈致⿰虗亏 -- 虧體以辱親與樂正子春曽子弟子也人子之身受之父母不敢毁傷樂正子春傷足既瘳數月之後猶憂形於色憂其忘孝之道而有傷於身也可見為孝子者時刻不敢忘父母即一舉足之間擇而後蹫履其安不履其危即一出言之頃審而後發恐其悖而出即悖而入如是以致其慎庶免於⿰虗亏 -- 虧體辱親矣故小孝思愛而忘勞中孝尊仁而安義大孝博施而備物博施而備物可謂不匱矣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詩大雅既醉之篇自天子以至於庻人雖致孝之心無異而名分不同是以有小孝中孝大孝之别庻人思父母之慈愛而忘已耕作之勞此竭力飬親之事也故為小孝諸侯卿大夫士尊重於仁安行於義惠澤足以及物此立身顯親之事也故為中孝天子則博施而徳敕加於百姓刑于四海故能備物以事親此尊以天下養以天下之事也故為大孝至於大孝則孝道無一不具故詩人之言曰君子既孝則人皆孝其孝斯以孝治天下而源源不竭矣嗟乎緹縈女子尚知救父彼劉劭楊廣拓䟦紹者犬豕豈食其肉哉緹縈淳于意之女也因父有罪當刑願没身為官婢以贖其罪漢文帝感其孝因除肉刑劉劭前宋文帝長子也作亂自立孝武帝誅之楊廣隋文帝次子也作亂自立後身死國亡拓跋紹北魏道武帝子也封清河王因母賀氏有譴帝將殺之紹遂作亂明元帝誅之皆不孝之極者夫緹縈一女子耳尚知救父彼大逆不道若劉劭之徒真人倫大變而天地所不容也
  夫道章第五
  天地合而萬物興焉婚姻人道之始也娶於異姓所以附逺而厚别初娶則男下女取易之咸柔上而剛下居室則夫帥婦取易之恒剛上而柔下大婦之道叅配陰陽天地相合萬物始興夫婦相配宗祀以傳此婚姻所以為人道之始也娶必於異姓者託於逺嫌之義重其有别之禮其初娶也禮儀備而後親迎取易之成卦柔上剛下少男少女姞婚之義故以男而下於女其居室也夫主唱而婦主隨取易之恒卦剛上柔下長男長女正家之義故以女而承乎男凡此皆所以重人道也夫也者以智帥人者也刑于妻至于兄弟以御家邦茍不能制義則必有從婦之凶矣故三代之興皆有内助其衰也咸因女寵下至漢唐傾輈繼路斯固經禮弛防先色後徳者也内助賢后妃也女寵嬖幸也能為夫者其道莫先於智明於家道興衰之由國政治亂之故見㡬察㣲不為婦女所惑故能専制其義其妻順之其兄弟效之家邦亦感而化之不然則惟婦言是用而家道索矣故禹娶塗山氏之女而生啓契生於有娀之女湯娶有㜪之女帝嚳娶有邰氏之女而生稷太任生文王太姒生武王此三代所以興也桀嬖妺喜紂嬖妲已幽王嬖褒姒此三代所以衰也漢危於吕氏移於王氏唐亂於武氏韋氏楊貴妃張良娣覆敗相尋有同一轍此皆輕棄禮法弛縱坊維以色為先以徳為後之所致也故詩人之㫖思窈窕而不淫其色賤者秩進各得厥職以廣繼嗣此家國之通義也冀缺相待如賔張湛矜嚴好禮跡其持敬可為家範若恩極則必有嬖溺之愆怨成則必有反目之咎梁冀妖惑荀璨隕生祖約遭傷孫秀被詈過與不及其不智一也窈窕幽閒貞靜也冀缺春秋晉人張湛後漢扶風人梁冀東漢順帝時大将軍妻孫夀甚羙善為妖態荀璨晋時人妻艶色嘗病熱璨以身向外取冷而還熨之及亡璨傷神而卒祖約晋時人妻妬而無子約不敢忤嘗夜寝於外為人所傷疑妻為子孫秀晋時人妻妬嘗罵秀秀大不平遂出不復入觀於先色後徳禍敗如此所以闗雎之詩以幽閒貞静咏太姒之徳見君子之重其妻非為色而然夫阮不重色則妾媵皆得循序而進不相紊亂恩義公溥子嗣可廣有國有家者無異義也昔冀缺耨而妻饁之相敬如賔張湛動止有則而遇妻嚴肅皆治身以正家可為後世之範若過於情而恩勝則必被惑於淫艶不及情而怨成則必難免於乖離梁冀之流雖有過不及情之殊其不眀於夫道一也是以君子之為夫敬其身以帥其婦則能制義而家道正矣記曰外内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徳記禮記昏義之篇也君子明於為夫之道故居處動靜以敬自持為能帥其婦而得専制之義則夫夫婦婦人道立而家正矣故記有之曰男治乎外女治乎内外内各得其道則國可以治家可以理隂陽之徳法乎天地非咸徳而何
  婦道章第六
  女子始生而衣禓稍長而鞶絲柔道也七嵗則男女不共食十嵗則不出於户姆教之婉娩聽從執麻枲治絲繭以共衣服觀於祭祀納酒漿菹醢自為女子而婦則已嫺矣禓束女之被也姆女師也凡學為婦之道不自為婦始自為女子時已有其禮矣當其初生男子衣裳女子則衣禓而不加盛服及其稍長男子鞶革女子則鞶絲而但用繒帛皆示之以柔弱之道也至于七嵗則男女有别雖親兄弟不共食十嵗則恒處閨内不令出戸女師教之以言宜和緩貌宜謙順聽從長者之訓績治麻枲絲繭以共衣服之用收納酒漿菹醢以助祭祀之奠凡此皆訓之以異日為婦之則也故適於夫則能順雞初鳴盥潄笄總佩刀帨箴管以適舅姑之所下氣怡聲問衣燠寒進食則惟所欲舅姑所愛則愛之所敬則敬之其相夫也正色而專心節言而慎行不媟黷以開隙不忿怒以乖恩夫有善則祗遵其命有過則曲匡其失此柔順之義也笄所以固髪也總所以束髪也婦則既𡢃故適於夫而為婦能以順為正而體夫之心其事舅姑也必雞鳴而起整肅儀容佩服噐物至舅姑之所聼其使令以卑下之色怡悦之聲承奉尊者問衣之寒燠以適其體追食之甘者以通其心况一家也人為舅姑之所愛所敬者皆曲體其意而愛敬之其相夫也静正其色専一其心簡節其言謹慎其行不敢恃親愛而近於狎以開侮慢之隙不敢辨曲直而流於爭以乖和好之恩夫如有喜則恪以遵之而不敢違其命夫或有過則曲以諌之而不敢顯其失如是敬其夫以孝于舅姑斯合於柔順之義矣自帝王之后妃以至卿大夫之夫人及士庶之妻莫不有家焉莫不有子焉仁以睦親儉以持身勞以執務則内治修矣敬以教胎賢以逮下勤以董學則𦙍嗣昌矣婦徳若斯庶其無咎矣乎易曰恒其徳貞婦人吉言從一而終也易恒卦之爻辭也凡為婦者無論尊不莫不有家有子其處家也當仁厚以睦親如曹大家之和姊妹節儉以持身如漢馬后之曳大練勤勞以執務如傳敬姜之親紡績則内治修而家道興矣其肓子也敬慎以教胎如太任之孕文王寛和以待下如大姒之惠衆妾勤勵以董學如孟母之斷機杼而教孟子則息成而後嗣昌矣婦徳之純純備至此驕亢之咎庶其免乎故恒卦之辭曰徳能常守則貞此婦人之最吉者葢言當一於柔順而不可改也伯姬貞姜不辭水火孫妻段女罔愛肌膚史䇿美之御叔之婦賈充之妻雖蝃蝀無以刺其淫倉庚無以療其妒矣伯姫宋共公夫人公薨姫遇火以保𫝊未至不肯下堂而避遂焚死貞姜楚莊王夫人從王遊漸臺王先去水至夫人以約符不至不肯下臺而避遂溺死孫妻呉孫竒范氏也配一年而亡父母强之還之還家不從遂自割耳鼻叚女廖伯妻叚氏也夫亡父母將有所許不從逐㫁其指御叔之婦夏姫也宣淫而更召其亂賈充之妻郭氏也因妬而連傷其子蝃蝀天地之淫氣詩衛風刺淫奔者也倉庚黄鸝也本草云作𡙡可以療妬古之從一而終者如伯姫貞姜孫竒之妻叚氏之女皆舍身而取義故載之史䇿以為美談若夫夏姬郭氏竒淫異妬則詩不能刺藥不能療者矣
  兄弟章第七
  兄弟分形而連氣父子之紀也弟念天顯以恭厥兄兄念鞠于哀以厚子弟居則篤其愛危則恊其力喪則懐其憂人倫之本立矣故資于事兄以事長而敬同資於師弟以帥下而愛同愛敬盡於弟兄而和豫彰於上下施於家國此孝弟所以通神明也兄弟分體於父母有親㤙以相連故父子為綱兄弟為紀弟當念天命尊卑顯然之序以恭敬其兄兄當念其父母懐抱鞠飬之勞以友愛其弟平居無事則原其爱以相親患難猝逢則合其力以相濟不幸而有死䘮之戚則抱憂痛以相恤如此則父子之紀明故人倫之本立施之家者即可廣而推之國以敬見之道移之敬長斯敬無不至以爱弟之道移之爱下斯爱無不周爱敬一盡而愉悦之氣充滿上下浹洽家國則可以感天地之和氣得祖宗之懽心孝弟之道豈非通於神明者乎漢景車輦唐明枕被友愛之稱昭布前史而公卿士庶分財譲爵急難全孤亦徃徃見稱夫兒女易得兄弟難求必内不惑於妻孥外不間於䜛慝則友悌斯全詩曰是䆒是圖亶其然乎漢景帝文帝之子也與其弟梁孝王武入則同輦出則同車唐明皇睿宗之子也製大衾長枕與其兄宋王戍噐申王成弟義岐王範薛王及從兄幽王守禮同至寝分財者漢薛包其弟求分居凡田盧器物奴婢包之盡取其下者讓爵者如漢丁鴻上書讓𠉀爵於其弟盡急難者如漢趙孝其弟禮為賊所得捋食之孝自縳謂身胞願代其弟賊并舍之全孤者如唐元徳秀兄子㓜孤無資得亂媪乃自亂之数月潼流䏸食乃止詩小雅常棣之篇也古之能友爱者在上則如漢景帝唐明皇史載其美在下則如薛包丁鴻趙孝元徳秀古今稱之蓋兒女者身之所生故易得兄弟者同生於父母故難求從來兄弟之不恊内多因妻孥之揺惑外多因小人之離間故必卓然自力不為所惑不為所間則兄友弟悌之道全矣常棣之詩以為兄弟之當親人皆知之必寔能窮䆒其理而力行乃深信其不誣爾或曰使周公管蔡生居寒祚寜至胥戕是殆不然夫象每危舜而無害於國故舜以㤙斷義管蔡欲危用公而有害於國故周公以義斷㤙然則遼祖三釋於刺葛與舜同仁唐文致決於建成與鄭伯同思矣管蔡周公之兄管叔鮮弟蔡叔度也周公使管蔡監武庚管蔡流言曰公将不利於孺子逐同武庚以叛周公以其危國故奉成王之命討而誅之象虞舜之弟也日以殺舜為事及舜為天子封象於有庳遼祖遼太祖也刺葛太祖弟也與其弟迭剌寅底石安端同反者再太祖貸其死而復用之後又反太祖親征擒獲杖刺葛迭剌而釋之以寅底石安端為刺葛所使皆宥其罪建成唐太宗兄也髙祖立為太子時太宗方為秦王威權甚盛建成恐奪其位欲害之太宗先事圖之親射殺建成於𤣥武門鄭伯荘公也其弟叔叚見愛於母鄭伯忌之養成其亂遂克叚於鄢或謂周公管蔡若生於庶人之家無可爭兢必不至於相害此論未足以知聖人也聖人以國為重以身為輕故象欲殺舜而無害於堯之國則舜之待之始終以恩管蔡欲害周公而實有害於成王之國則周公之待之不得不斷以義由是觀之刺葛所為有害於國此義所當誅者遼祖待之雖過於恩而心則與舜同仁建成所為雖有害於秦王而無害於國乃唐文所以待之者不能法舜而手刃焉其處心積慮以成其恩與鄭伯之待叔段何以異哉
  體仁章第八
  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萬物皆被其澤獲其利而莫知所由始天地之徳也人得之則為仁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治人人之行也人皆本於天地天地之大徳曰生生有民人而不以為巳子成遂萬物而不以為巳有萬物皆䝉天地之澤而得其利自以為當然而不知其所從來此天地之徳所以大也人受之以生而為仁故中庸曰仁者人也親親為人仁民愛物皆自此推之親親見前子道章仁民愛物詳見下章仁者必孝故能事親移孝作忠故能事君仁者愛人故能治人此人之徳行所以全也上下相親之謂仁故堯如天而民協和舜好生而民風動志士殺身以成仁故逢干舍生以匡君廵逺捐軀而徇節除天下之害之謂仁故文武赫怒以安民仲尼據法而誅卯仁之道至矣哉帝王溥惠於博施衆庶推心於立達大小之量雖殊而盹篤之誠惟一易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上親其下上之仁也下親其上下之仁也故曰上下相親之謂仁帝堯其仁如天出史記舜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出書經仁人之本心殺身以為君乃適惬其本心故曰殺身以成仁桀之臣闗龍逢紂之臣比干皆忠諫不聼而死張廵許逺皆唐𤣥宗之臣當安禄山之亂同守睢陽前後四百戰殺賊十二萬人城中食盡羅雀掘䑕而食之人無叛者後力竭城陷而死仁者之愛人必去其害人者故曰除天下之害之謂仁語出鬻子文王伐密以救莒武王伐紂以救民皆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者魯有亂政大夫少正卯言偽而辯行僻而堅智足以移衆强足以獨立其罪犯王者之誅孔子為魯司寇攝行相事七日而按法誅之出家語易乾卦文言辭也仁之徳無所不具故堯舜親民而民皆親之上下相親之仁也龍逄比干皆以死諫張廵許逺皆以死守殺身為君之仁也文武除殘仲尼誅亂為民除害之仁也是好仁所以行其愛惡不仁亦所以成其愛如是而仁之道始盡是以帝王布徳行惠而不自以為功衆庶立人達人而始符其所願雖所及之分量大小不同而其能愛人之心至誠篤切實無分别也天備元亨利貞之四徳惟元為善之長君子備仁義禮智之四徳必以體仁為先故易曰體仁足以長人此人所以盡性而無負天之命歟夫仁者内慊於巳而不務其名故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也若夫項籍刓印於有功陽穀進酒於將戰其為仁也不亦異乎與仁同功者如楚令尹子文之忠齊陳文子之清孔子皆以為未知其仁與仁同過者如晉獻公世子申生其父信驪姫之䜛出之于外或勸其奔申生不從自縊於新城是孝而遇者楚懐王大夫屈原其君信上官大夫之䜛怒而䟽之原幽愁憂思遂懐石自投汨羅之水而死是忠而遇者項籍西楚霸王也言語姁姁人有病疾涕泣分食飲至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而不與韓信以為此婦人之仁也陽穀楚司馬子反之僕也楚共王與晉戰被傷又復戰司馬子反渇而求飲陽穀操酒而進之子反飲之甘而不能絶於口以醉共王惡之遂斬子反是陽穀愛子反而反殺之也夫長人本於體仁是内盡其心無所為而為非務名于外而求人知也故如子文之忠文子之清雖事與仁同而其心尚未可知如申生之孝屈原之忠雖為仁太過而皆自盡其心故觀其通可以知其仁若夫有功不賞則仁無所用因辭致戮則害生于恩其于為仁之道逺矣
  𢎞義章第九
  得失殊致取舍攸分憧憧往來紛紜瞀眩微義其曷制之義者國之維人之路也上好義則民服下好義則民安境遇不同如富貴貧賤榮辱生死之類大約不出得失二者為得為失其致懸殊欲取欲舎其意遂分人情貪得而惡失故取舍之念憧憧然不能自定往來而亂于心紛紛然無所取裁瞀眩而亂于目非有義焉其何以制之故管子以為禮義亷恥國之四維乎孟子以為義人之正路也上之人能好義則有以治其下故民服下之人能好義則有以報其上故君安義之有關于上下如此故不可以不𢎞也故君子正其義不謀其利尊賢為大惟善為寳勞而不怨欲而不貪使民相觀而善以成其俗敬法而終事循分以淑身守望相助疾病相扶財毋茍得難毋茍免争於為義而恥於為不義此治國之風也君子有治民之任者也凡舉政事必合乎義而不計其利尊賢惟文王文王得吕尚載之後車稱為太公望惟善為寳如楚王孫圍所云楚國不以玉為寳惟以觀射父左史倚相為寳勞不不怨如禹順水之性而使民盡力溝洫稷相地之宜而教民播時百榖進勞何怨欲而不貧如孔子對季康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雖欲奚貪凡此皆義也而非利也使民知上之心惟義是好各各相勉于善以成其風俗敬上之法而勤其事守已之分以善其身守望相助如北齊王昕伏身而蔽刑劭疾病相扶如西蜀何祗傾財而療張嶷財毋茍得如管寧鋤田得金揮而不顧難毋苟免如髙意避難而行不徑不竇見義所在争先為之不義所在羞而不為民皆敎行古道豈非治國之風乎義理彰則功利息故兵出而民知所庇矣信與民期以奪敵資敵國之民望之若父母如此則擴地滋廣而得民滋衆首仁尾義天之道也詩曰豈弟君子四方為則其是之謂乎詩大雅卷阿之篇義理之效既彰則功利之風自息故兵出而敵國之人皆知我意在救民非貪其富皆欲得我以為護庇我以誠信與民相期故敵所暴用之民皆為我用而不為彼用是奪敵之資矣敵國之民望之若父母則四海之内罔不來歸地豈不益廣而民豈不益衆乎始乎春生之仁終乎秋成之義此天之常道也君子本仁而行義可以為法于天下詩曰豈弟君子四方為則此之謂也若乃夷齊讓國巢由潔已爰旌目之吐餐公沙穆之辭貨程嬰李善敦節於死生虞卿孫嵩篤誼於患難田横海島相殉之徒五百臧洪東郡同難之士八千亦各言其志也嗚呼烈哉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兄弟讓國巢父許由俱堯時人堯讓以天下不受爰旌目周時人饑于道狐父之盗與以壺飡既食矣乃知其為盗嘔之遂伏地死公沙穆後漢人有富人王仲願奉百萬之資令其求位穆曰以貨求位吾不忍也不受程嬰春秋時人晉上卿趙朔之家臣屠岸賈作亂滅朔家嬰匿其孤兒武而以已子代之李善後漢人李元之僕元舉家病死所存孤兒續生纔數旬奴共謀殺續分財善負而逃親自哺養乳為生湩遂得成立虞卿戰國人為趙相其友魏齊得罪於秦秦索之急卿棄相印與之俱逃孫嵩後漢人功曹趙岐得罪於中常侍之兄唐𤣥遂逃出嵩遇於市載歸岐遂得免於難田横秦末為齊王漢髙被立懼誅與五百人入海島後横赴召中途自殺五百人在島中聞之亦皆自殺臧洪三國時人為張超功曹後袁紹以洪為東郡太守曹操圍超急洪請兵於紹敕之紹不從洪怨甚據郡自守為紹所圍食盡城中男女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叛者城陷洪死正義之君子其效既彰彰矣亦有好義之士其誼孤髙如夷齊之倫雖所行不同要之各盡其心以合于義豈非千古之烈丈夫哉
  敦禮章第十
  辨上下定民志莫切乎禮其為教也微其閑邪也於未形故君子貴之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之意已備若上下之辨不明則民志不定故聖人制禮以辨之自下而上必層累而上自上而下必層累而下公卿大夫各守其職士農工商各安其業民志有不定乎民志最微聖人先於隠微而教之不待其顯著雖有非僻之萌已潛消黙化而不自覺是禁邪於未然勝刑罰之禁於已然者多矣故君子以此為貴也禮有情有文忠信禮之情也威儀禮之文也縁情而制文貴賤有等衣服有别上不偪下下不僭上男女異路車從中央民乃知讓矣是以富者不驕貧者不濫以之居處而長㓜明以之服政而官爵序以之蒞戎而武功成民皆愛其死而忘其生聖人所以藏身之固也貴賤有等如天子之堂九尺諸𠉀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之類衣服有别如天子龍衮諸侯黑白之黻大夫青黒之黻士民衣纁裳之類上偪下者如晏平仲之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澣衣濯冠以朝則隘而難乎其為下矣下僭上者如管仲之鏤簋朱絃山節藻棁則僭而難乎其為上矣古者男子由路左女子由右車從中央顓頊帝髙陽氏之令曰男女不相避於道者拂之四逹之衢出路史富者不驕如漢樊重營産巨萬恥外孫之爭財反以田二頃與之貧者不濫如原憲繩樞甕牖而樂道自守長㓜明如曲禮所云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則兄事之之類官爵序如王制班爵公侯伯子男卿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各有等也武功成如晉文公大蒐以示之禮而少長皆可用之戰陣也君子既以禮為貴必合情文而兼盡之凡吉凶軍賓嘉之五禮各有登降進退之文然皆本于莊敬誠慤之情因其情而制之為文使之貴賤必有等級衣服必有分别為上則不至侵偪其下為下則不至僭越其上男女各有當行之路而車則行乎其中禮教昭明至於如此民豈有不相讓者乎是以富而好禮貧而無怨居處則有次序行政則守職分蒞三軍則歩伐止齊各不相亂民皆親上敬長雖死為人之所惡禮之所在民皆知樂為死而忘其生聖人以一身安天下即以天下而安其身是藏其身于天下也其堅固為何如哉故禮有周折之容而樂有歌舞之節正人足以副其誠邪人足以防其失和以逺怨敬而不爭禮樂明備天地官矣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周折者周旋中規折旋中矩出禮記玊藻萹歌如樂記所云歌風歌雅歌商歌齊之類舞如内則所云舞勺舞歌舞大夏之類詩曹風鳲鳩之篇禮樂原不相離故此節兼言樂禮之本在敬樂之本在和周折之容敬之所發也歌舞之節和之所逹也正人先有忠信之心得禮樂以將之則足以宣暢其性情邪人即有僭偪之失得禮樂以導之則足以防閑其滛慝樂至無怨禮至不爭禮無不明樂無不備而天髙地下各得其位詩所以稱淑人君子其心均平專一威儀必可則可象而不差忒也夫禮之禁亂猶坊之止水去舊坊者必有水敗廢舊禮者必有亂患漢承秦敝習為綿蕞猶賢乎已晉人放達以乖名教能無及乎石大夫也軾路馬苗晉卿之下公門猶存古道若謝安之不廢音樂王珪之下同庶人胥失之矣綿蕞者以䋲為圍束茅草立於其中以象朝列之位者也晉人放逹如卑卓為吏部竊飲鄰猶而醉卧甕側王□為荆州刺史追者傾朝見樹有鵲巢㥅脱衣而上以桀其穀之類石大夫漢右奮也見天子路車之馬必憑軾致敬畄晉卿唐人為太守歸鄉里望縣門而步謝安晉太保性好音樂雖有朞䘮不廢絲竹王珪唐禮部尚書時三品以上准立家廟珪獨祭於寢下同庶人禮禁亂於未然猶坊止水扵末至也坊雖舊不可去以為無因而去之則水至而無所逃禮雖舊不可廢以為無用而廢之則亂生而不可救秦又専尚刑決禮教大壊漢初功臣醉或妄呼㧞劍擊桂叔孫通建綿蕞以定朝儀遂無喧諱失禮者可見有禮之益晉人以名教為束縳故蕩於禮法之外因北十六國之亂下見失禮之害石奮苗晉卿之循古道尚有可取如謝安則流於遇王珪則流於不及豈禮之中道哉













  定資政要覽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資政要覽卷二
  大學士吕宫等恭纂
  察微章第十一
  使安危災慶若髙山之與深谿恒人辨之矣萬事之化莫不起於細而成於鉅惟智者以近知逺以徃知來君子所貴乎察㣲也凡人之最難辨者莫若安危之相伏災慶之相乘葢安危災慶無形而甚㣲非君山之易見其髙谿之易見其深也是以萬事之變化其終至於甚大者往往起於細微恒人忽之唯智者則能以近推逺不出户而知天下以徃推來因已事而知未然凡此皆於從者辨之故察㣲之道為君子之所貴也至長反短至短反長吉為凶始凶為吉先恩生於害害生於恩數不可以臆測者多矣至長反短至短反長者如冬至日晷甚短然陰極陽生由此漸長夏至日晷甚長然陽極陰生由此漸短吉為凶始凶為吉先者如宋人牛生三犢皆白孔子以為吉徴已乃父子俱盲及楚攻宋丁壯皆戰死父子獨以盲免見列子塞上一翁失馬人弔之翁曰安知非福後馬引駁馬歸人賀之翁曰安知非禍其子馳馬折臂人又弔之翁又曰安知非福及敵兵至人皆戰死其子以折臂免見淮南子恩生干害害生于恩者如孟孫獵而得麑使秦西巴持歸烹之巴弗忍放焉孟孫怒逐巴後思之曰麑且不忍何况于人遂取以為子傅見淮南子魯欲使吳起為将禦齊疑其妻齊人起遂殺妻魯乃以為将已而魯君惡其殘忍遂絶
  之見火記凡天道人事各有其數長之與短吉之與凶恩之與害相去懸逺而互相倚伏不可臆度如此故不當辨之於顯而必察之于微也防有所不及者隄容蟻而漂邑煙一洩而燎原慮有所不周者張毅好恭而病熱單豹好術而傷虎葢知之難如此况見善而怠時至而疑者乎騏驥珍其速至莫邪寳其立㫁蚤見而豫備斯為得之子曰知幾其神乎張毅周時人性好恭過門閭必趨雖輿𨽻必敬用心待人以謹於外而不防其内致病熱而死單豹亦周時人好養生之術辟處巖窟離俗自守以謹於内而不防其外致為虎所食見吕覽見善而怠者如郭公善善而不能用以至國亡見春秋時至而疑如劉表不聴昭烈之言以襲曹操至操并袁紹而益强荆州卒被其禍見三國志騏驥良馬名也莫邪寳劒名也恒人處事未嘗不知防其始而慮其終然漂邑之水潰於蟻穴燎原之火起於薪烟此則防之所不及者矣張毅謹外而忘内單豹謹内而防外俱至喪身此則慮之所不周者矣知微之難如此彼見善而怠同於不見時至而疑終至失時者又何足云乎故凡事之來當審於未形之先而備於無事之際不遲緩以失機不悠優以取敗直與良馬同其速寳劒同其決而後可此知機之君子孔子所以贊其如神也婦寺與政而漢危大臣爭權而魏亂儲官不慎而晉隳侈欲弗戒而唐禍抑可畏也夫國柄分散則釁及其君家政旁落則災及其主故修身者謹細行圖治者防未然嗚呼慎之哉婦之與政者謂前漢以元后王氏預政而致簒後漢以靈后何氏預政而致危寺之與政者謂前漢之政亂於𢎞恭石顯後漢之政亂於曹節王甫大臣爭權者謂司馬懿曹爽爭權爽為懿所殺魏因以亡儲官不慎者謂晉武帝不聴衛瓘之言而立恵帝卒以亂國侈欲弗戒者謂唐𤣥宗觀在藏充溢而費用溢寵楊妃諸人而聲色靡國柄分散者如魯公族大夫孟孫叔孫季孫立三都而分公室昭公畏之至於出奔晉世卿魏侈趙鞅韓不信范吉射中行寅智罃强私室而弱公家互相吞併三分晉家政旁落者如季孫之臣楊虎専制家而政而因刼其主叔孫之臣竪牛専制家政而餒死其主自古始治而終亂者其亂必有所由國之與家皆同一理故漢危於婦寺之與政魏亂於大臣之爭權晉隳於儲宫之不慎唐祻於侈慾之弗戒此皆始不能察之於㣲而後遂不能持之於著由今思之良可畏懼是故國柄不可以分執家政不可以旁疑知幾者其修身也雖細行而必謹其圖治也當未然而已防誠有得於察微之道者也有國有家者可不慎哉
  昭信章第十二
  月望則蚌蛤實羣隂盈月晦則蜂蛤虚羣隂𧇊月形乎天而羣隂化乎淵所感者信也天非信不生地非信不成人非信不立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惟信乎月者陰之宗也蚌蛤水族陰之屬也可與始可與終者如漢昭烈聞諸葛亮賢三顧草廬遂用為相亮鞠躬盡瘁輔佐後主以報知遇鮑叔少與管仲交因其賢薦之桓公釋其囚以為相及叔有疾仲為之不食不飲而人終始無間可與尊通者如唐臣房𤣥齡杜如晦少同學及為相謀㫁相資同心輔主可與卑窮者如漢隠士閔仲叔周黨同志相友含菽飲水恬靜安貧以終其身信者人之誠心也天地萬物莫不有誠故相感之理莫不以信試觀月之望與晦特形見於上耳而羣陰之盈𧇊遂各應於下即蚌蛤之微亦因之而虚實葢皆誠信相感故能如是其不爽也況於人之以誠信相感者乎是以天之寒暑有常而萬物得之以生地之髙下不易而萬物得之以成人之言行如一而萬物得之以立舉凡終始尊卑窮通莫不宜信則知信之係於人也大矣信於君心斯美惡不踰信於名斯上下不干信於令斯時無廢功信於事斯民從務有業信葢在乎言前矣君心之信斯美惡不踰者如齊威王之左右常毁即墨大夫譽阿大夫威王不信使人察之即墨治而阿不治遂烹阿大夫封即墨大夫自是左右莫敢飾非皆盡其情之類信於名斯上下不干者如晉文公請隧於襄王王以為先王之名分所定遂不許文公亦不敢復請之類信於令斯時無廢功者如魏文侯不失虞人之期而稱賢主秦孝公不爽徙木之賞而成霸業之類信於事斯民從務有案者如禮記月令所載天子每月各有應行之事以先萬民之類信為人君之大寳故存之於心則美惡不可淆惑彰之於名則上下不相凌犯布之於令則因時而動綱紀以成措之於事則因民而施庶務以立葢皆先立其信而後播之於言故其言足以感人也故君子不以言譽人則民作忠口恵而實不至怨菑及其身是以與其有諾責也寧有已怨昔齊桓聴管仲之説徳顯於會盟晉文賞雍季之言義彰於持後雖在霸者尚以信著日中詭而殷虚烽火戲而周敗可勿凛諸易曰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會盟者諸侯會而相盟也齊桓公與魯荘公盟荘公刼桓公求汶地管仲曰許之及歸欲弗與管仲曰失信不可以四百里之地見信於天下君猶得也乃與魯信彰於時遂為盟主雍季晉臣也文公將與楚戰咎犯曰君亦詐之而已雍季曰詐則難復非長術也文公用犯之言而賞雍季曰其言百世之利也周武王入殷見殷之長者問殷所以亡對曰欲知之請以明日日中為期及往弗見周公謂武王曰吾知之矣期而弗信此殷之所以亡也周幽王寵褒姒而苦其不笑乃戯舉烽火諸侯兵至而無冦褒姒大笑及犬戎入幽王復舉烽諸侯不信兵皆不至遂為犬戎所敗易中孚卦之彖辭也君子知言之感人必本於信故其譽人也不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於言而必實見之於事則上以誠感下以誠應而皆興起於忠矣茍不以信則恵徒在口而無其實不惟人之不感而且滋怨人怨既深天災寜有不及其身者乎是以人有求而不許始雖拂其意而終不害於信其怨小而可受諾人之求而不踐始雖順其意而終害於信其責大而難堪君子寜受其怨而不輕於諾所以全此信也夫齊桓晉文霸主耳因其臣之言而重其信尚能顯其徳而彰其義況有天下之王者反出霸者之下如殷紂周幽或以詭亡或以戲敗不信之禍一至於此豈非後人所當敬戒者哉易曰中孚之道本於正則誠信相感可以上應乎天而人可知矣夫志士勵不期之節哲人懐可復之言故季札解其寶劒展禽明其岑鼎若新垣平之上書劉仁軌之昡己到茂灌之負交所謂匿情矜吝小人之至惡者歟季札吳公子也使於北遇徐徐君爱其寶劒札心許之而未及與後歸復過徐徐君已死札解劒懸冢樹不以死故倍其信展禽魯大夫柳下恵也字季齊求岑鼎於魯魯與他鼎齊弗信曰柳下季以為是即受之魯君請於季季以為非信不從魯君乃以真岑鼎與齊新垣平漢時人以望氣見文帝互上大夫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佯語帝曰闕下有寶玉氣視之果得獻杯者刻曰人主延夀後知其詐平伏誅劉仁軌能為詭激外示長者内懷矯詐敝衣糲食善𠉀當途毎於衆中或撾一奸吏縱一孤寡眩已髙名矜物無知事見冊府元龜内到茂灌名溉南梁人武帝時任昉日與溉等遊及昉死子皆流離舊交莫之恤劉孝標憐之為作廣絶交論到溉見其文擲於地終身恨焉志士哲人皆以信為重者也節之所在雖未嘗期約者必力勉而行之言之所發雖至於久逺者必深思而踐之如季札展禽其最著者若夫新垣平之流内藏其情外飾其貌矜夸吝嗇全無誠信所謂小人之至惡者其以是哉
  知人章第十三
  人生而有隂有陽多隠情飾貌以攻名察其所安真偽晰矣故官必擇賢游必擇交十步之間有茂草十室之邑有忠信殷紀三仁衛多君子賢才之生寜拘時地哉殷三仁謂微子箕子比干也衛多君子謂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也凡朝廷之用人與臣庶之取友皆當逺邪僻而就中正故必以知人為重但人之真偽不同其生也内隂而外陽陰者其情陽者其貌在君子則内外如一在小人則往往深隠其情粉飾其貌以博君子之名如王莽之勤儉謙恭以邀稱頌曹昇之徒步上省而飾淸貧茍非從其中心之所安者而察之亦何以辨其真偽乎故賢十之生不拘時地在知人者擇而取之夫十步之間至近也而必有茂盛之革十室之邑至小也而必有忠信之人是以當殷之末季而有三仁雖衛之小國而多君子豈宜拘拘於時地而謂無可擇之人哉才之大者上志而下求於物有不知於人有不見故曰大匠不斵人不忠信而多智能譬猶豺虎不可身邇必先其仁義而後親之木尺而節玉寸而瑕掄材不必求其備救溺者濡追逃者趨立功不必中於繩能知人斯無棄人矣三人行必有擇焉戚施直鏄籧篨䝉璆矇𥉡修聲聾聵司火人之為益不亦多乎上志者謂有志於上世之賢而模之下求者謂不恥於在下之人而問之也齊桓問相於管仲仲曰隰朋可其為人也上志而下求不忠信而多智能者如宋臣丁謂機敏多智而讒諂欺罔是也掄材不必求備者如衛臣茍變有將材衛君因其食人之卵而不用子思以為選爪牙之士不可棄之是也立功不必中繩者如漢臣汲黯持節視河内之火而矯詔發倉以救饑民是也鎛鐘也戚施不能仰之人也故令主鐘璆玉磬也籧篨不能俯之人也故令戴磬矇𥉡無目之人也心専於聴故令審聲聾聵不聰之人也心専於視故令司火此晉胥臣對文公之言也天下之才有不自見其才者焉有寸必本於忠信者焉有一長可取之才焉有隨機應變之才焉不自見其才者志大而心虚其於物理人情莫不洞悉不必物物而知之人人而見之若大匠然不斤斤於斧鑿之事也才必本於忠信者葢人不忠信即多智能適足以濟其惡猶之豺虎非無搏噬之能人皆畏之而不敢近故必先求其有仁義之心而後親近之此有才者所以必本於忠信也至於一長可取之才如木之至尺者不能無節玉之至寸者不能無瑕然其才有可用則不必求其全備矣隨機應變之才如人之身不宜濡而救溺則不得不濡人之行不宜趨而追逃則不得不趨但其功有可取則不必中於繩墨矣才之不同知之各異故能知人者必無棄人三人雖少中有善者亦必擇而從之此官所以必擇賢游所以必擇交也若夫戚施之輩似皆無用先王能各因其人之質而器使之信乎天下無可棄之人矣其為益豈淺鮮哉明珠暗投而按劒蟠木先容而不忘智者決䇿於愚人賢士程能於不肖自古患之況乎流言無實毁譽成黨梁國見黎丘之鬼海濵聞逐臰之夫此宋徽所以失國曹爽所以亡身也如荆文之甄賞趙襄之信倚第五倫之鑒拔郭林宗之品藻豈易得哉黎丘梁國北地之名也地有竒鬼能效人之状有丈人醉歸鬼效其子扶而行之丈人醒而怒其子曰無之丈人曰是必竒鬼也明日復醉而歸其真子迎之丈人反以為鬼拔劍而刺之人有犬臰者無能與居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悦臰者晝夜隨之而不能去宋徽宗哲宗之子也用蔡京童貫曽布蔡卞朱勔蔡攸王黼梁師成等而貶元祐諸正人以至失國曹爽魏曹真之子也秉政不聴曹冏傅嘏之言而用何晏夏侯𤣥荀璨鄧颺等以致亡身荆文即楚文王也其臣莧譆數以禮義違犯之而文王知其賢爵之五大夫趙襄子名無恤晉臣也信倚其臣任登登為令薦士膽胥己襄子不疑即以為中大夫第五倫西漢人也舉吏如鄭𢎞袁賀等多致顯官時以為知人郭林宗漢時人名泰有知人之鑒王允黄憲茅容等皆其所稱許者知人之重如此彼不知人者有才或不用所用或非才往往偏聴愚不肖之言而進退賢智之士如夜明之珠無所先容而以暗投之反按劍而怒蟋曲之木茍有先容則以之為器而不忘若斯者從古所通患也況乎専信流蕩不實之言以致奸邪成黨是其黨者則羣起而譽之非其黨者則羣起而毁之是非不明賢奸無辨如黎邱丈人惑於鬼而殺其子海濵之夫拂人性而樂其臰宋徽曹爽至失國亡身而終不悟也豈不謬哉以視楚文王之倫官人則能擇賢處友則能擇交良不易得也
  厚生章第十四
  進業曰登再登曰平三登曰泰平泰平者極治之稱也獨以民食得之倉廩充而衣食足爭訟息而教化興其為泰平也諒矣古之為治者専以民事為重故三年耕必餘一年之食九年耕必餘三年之食其於治民之官俱因此以考其績當三考之時餘三年食者上農工之業於天子名之曰登登則陟不登則黙十八年而餘六年之食者再登也則名之曰平二十七年而餘九年之食者三登也則名之曰泰平夫治稱泰平無以加矣乃獨以民食得之何哉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王者能重民食為之經制使國之倉廩充溢而緩急有備則民之衣食具足而俯仰無虞由此囂凌之風可移而爭訟以息禮義之俗漸成而教化以興其為泰平也不亦信乎神農大禹之為治也本之以榖而用弗窮通之以貨而民不倦金生粟死管仲權其重輕糴貴糴賤李悝時其斂散取之有節而制之有方使工不失務農不失時士不失養官不失禄是謂和徳貨謂布帛金貝之屬所以通有無者也穀為本貨為末本末相資則民可使富神農之世耒耨之刋以教天下而食足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貨通大禹任土作貢懋遷有無食貨流通萬國作人重農則粟盛而金衰重商賈則粟衰而金盛管子曰民有餘則輕之故人君斂之以輕民不足則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輕重斂散之以時則準平使萬室之邑必有萬鍾之藏千室之邑必有千鍾之藏大賈畜家不得豪奪吾民矣李悝魏文侯臣也其法曰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善為國者使民無傷而農益勸善平糴者必謹視嵗有上中下熟因其等而為糴之多寡使民適足價平而止嵗饑則亦因其等而發之故雖遇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取有而補不足也夫神農大禹皆泰平之世也莫不以穀為本而通之以貨本立故用弗窮貨通故民弗倦即降而管仲權金粟之重輕而齊借以霸李悝時斂散之貴賤而魏因以强況王者藏富於民出入之間可無道以處此乎故其取之也每十分而取一可謂有節矣其制之也以三十年之通可謂有方矣使工不失其藝事之務農不乆其耕斂之時士不失其饑廩之養官不失其常職之禄是上下皆取足於田也因天時盡地財用人力王化浹洽羣生熙皥徳之和孰有大於此者哉夫民地著而衣食饑不食寒不衣慈母不能保其子矣魯宣秦始反裘負薪董仲舒蘇威耿壽昌之説亦猶行古之道也魯宣公文公之子也古井田之法偕民力以耕公田而不税其私宣公因公田之入薄故履民畆而擇取其豐茂者此變法之始也秦始皇以貪戾并天下不念田功厚賦斂以自供諸田租口賦鹽鐵之制二十倍於古民心洶洶遂以絶世董仲舒漢武帝臣也言古者税民不過什一其求易供是以民財内足以養老外足以共税下足以畜妻子蘇威隋文帝臣也奏減賦役務從輕簡文帝從之躬行節儉户口嵗増府庫盈溢耿夀昌漢昭帝臣也奏令邊郡皆築倉以榖賤時増價而糴以利農穀貴時減價而糶名曰常平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使民各歸於土著而已葢衣食皆生於土若一夫不耕則或授之饑終嵗不製則或授之寒饑寒切身不顧亷恥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得有其民哉所以宣公税畆公室四分始皇厚斂僅𫝊再世猶之反裘而負薪者皮之不存毛安附乎如董仲舒之論什一蘇威之減賦役耿夀昌之建常平猶不失重農之遺意者也周人井田逺而難復漢人井田疎而難行編戸逸為惰游良疇盡於豪奪良可深念欲拯其敝因田定税莫如唐人平賦之書斂輕散重必用厯代常平之制不幸有饑荒轉徙則以富弼淄青之法濟之民生庶其無慮乎張全義之撫河南載諸史冊不以人廢意可也井田者周制也其法以地九百畆分為九區中百畆為公田其間有井其外八百畆分給八家為私田八家合力耕種公田而不復税其私田故曰井田名田者以名繫田自列𠉀而下至於吏民凡置田之數各有其限雖至多者毋得過三十頃所以塞兼併之路也平賦書唐李翶所著其法曰一畆之田嵗可得粟一石公收其十之一凡貢賦廩餼及供賔客禦水旱皆取足於此鄉為公囷即将所入之粟十取其一收於其中嵗饑則量家口多寡與之厯代常平法即漢耿夀昌所立之法各酌而行之是也富弼宋臣知青州時大饑勸所部豐稔者得粟十五萬斛廬舍十萬餘區散處流民用官吏分廩之山林川澤之利聴民取不禁全活五十萬人張全義唐人起羣盜後鎮河南招復流民蠲租存無毎出見田疇美者輒召田主勞賜荒蕪不治則集衆杖笞之在洛四十年稱殷富焉夫周之井田其制本善而法廢既久遽欲復而行之反足病民漢代以名繫田用抑兼併似得井田之遺意者而立法不詳未免疎畧遂致格而不行卒使編户之氓失其本業服勤者寡游惰者多殷厚之家因乗其困屈而兼併之富者益富貧者益貧民事将何賴乎言念及此深可憫惻欲起凋敝之民而予以更生之路莫如斂唐人平賦之書及厯代常平倉之制或因田之多寡積栗以實公囷或因嵗之豐歉平糴以利農民不待災荒已為預備一旦水旱則又有富弼之法以賑救之民之生計庶有恃乎彼張全義其初乃盜者之流耳及撫河南知以民事為重君子不以人廢意猶有取焉況故人良法犁然史冊酌而施之輕徭薄賦勸農力田以厚天子之生端賴之矣
  教化章第十五
  禮正月始和縣教法於象魏以眎萬民浹日而斂之乃施於邦國都鄙禮周禮也象魏兩闕之間也鄙畿内公卿采地也都采地之界也古之治民者富而教之其法甚備故於正月嵗首天地陽和之氣始動即法之以教天下而和萬民懸教法於象魏至旬日然後收之逺邇皆得見開乃施於邦國以及都鄙使各以此法教其所屬之民而民無不被其化焉其教民也比閭相保族黨相救不獨親其親子其子皆有惻怛之愛焉老坐於里塾時民出入觀其長幼而導之遜讓田野造次之間見教化之權輿矣月吉而讀法有紏有勸小學謹其少儀大學修其三物賓之飲射之禮以合其教學成則大比而材諸官其與於辟雍也與胄子齒葢自邦畿以達天下無人不學無地非教休風偃物淳化𤣥通猗歟休哉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老里之上老庶老也里塾夾里門之屋也月朔曰吉小學如閭有塾黨有庠之類少儀少者所當行之儀如灑掃應對之類大學鄉學也三物為六徳六行六藝也六徳者知仁聖義中和六行者孝友睦婣任恤六藝者禮樂射御書數是也飲鄉飲酒禮射鄉射禮也辟雍國學也胄子自世子以至公卿大夫之適子也先王之教民也必始於鄉里乃可以成化於天下故比閭有相保之情族黨有相救之義生我者親也親其親以及人之親則不獨親其親矣我生者子也子其子以及人之子則不獨子其子矣葢皆有惻怛之爱不忍之心以相及也凡里必有上老庻老坐於塾因民之出入而教之父齒随行兄齒鴈行頒白者不提挈隨其長幼而誨以遜讓是田野之間一出一入不過造次之頃耳而教化之道實始於此矣又於毎月之朔屬民謮法不率教者罰之率教者勸之人生八嵗則入小學而勤㓜儀十有五嵗則入大學而修三物教之鄉飲以尚齒教之鄉射以觀徳其學既成則三年大比選其賢能漸進於上各量其材而授之官其與於國學則令與胄子齒讓焉夫教始於比閭進乎國學則自邦畿以至天下之人盡能學地盡立教所以風而物順化行而民從至教之成也顧不美歟漢武表章而學官廣厲明帝講説而介士通經三代以還於斯為盛文翁延夀蜀頴之教興韓愈常衮潮閩之化洽所謂儒以道得民者乎表章者謂漢武帝表章六經聴董仲舒公孫𢎞等言復博士官擇民端正者補博士弟子文學之士彬彬興起明帝光武子也幸辟雍引弟子升堂執經問難親為解説圖門觀聴者以萬計自太子諸王侯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孫莫不受經下至期門羽林之士皆通孝經論語文翁漢時人為蜀郡守蜀俗僻陋文翁起學於成都市中招弟子受學吏民爭願為學官弟子韓延夀亦漢時人為頴川太守俗多豪强難治延夀召郡中長老為陳和睦親爱之道令嫁娶喪祭畧倣故禮勿過於法百姓遵之韓愈唐時人為潮州刺史潮未知學乃為置鄉校而潮文學始興常衮亦唐時人為福建觀察使時閩地未知有學衮興學召士閩人翕然從之凡教之成也達於天下葢帝王躬行倡導風勵羣倫故被其化者罔不樂從也三代而後其最盛者如漢之武帝明帝皆能崇尚儒術篤意文治漢以下諸臣若文翁輩或撫頑俗或處僻隅猶能各布其教而行其化焉然則人臣奉命分理一方均有移風易俗之責不可不勉周禮所謂儒以道徳得民之心者殆謂是歟昔之善為教者孔孟之後有王通程朱之前有胡瑗三才九疇或在布衣彼借耰鉏而徳色廢學校而不修揆厥由來真名教之罪人也王通隋人教授河汾讀書談道弟子數千人唐初名臣如房𤣥齡杜如晦王珪魏徵輩皆出其門開唐一代之治即文中子也程顥程頤兄弟二人充養純粹動止語黙皆師聖人朱熹講學教授集諸儒之大成胡瑗為湖州教授訓人有注立經義治事齋以敦實學及立太學詔取其決著為令式以上四人皆宋儒也耰鉏治田器也借耰鉏而徳色者謂秦商鞅為政遺棄禮義風俗日壊民之借鋤與其父者自矜以為有恩於父廢學校而不修者謂三國時公孫瓚寵用商販庸兒所在侵刻不修學校是也古之以道得民垂世立教者莫盛於孔子而孟子繼之王通能力接其學以𫝊於教鄒魯遺風賴以猶存宋儒如程朱輩相繼而起發明孔孟之學而胡瑗實開其先其教人之法良足善也是皆紹聖賢之心以襄國家之教化者雖在布衣而三才九疇之道於是乎存其有功於世道人心匪淺矣若彼借耰鋤而徳色是不知有父子之親廢學校而不修其何以明綱常之理豈非得罪名教之人乎
  儉徳章第十六
  卉棲血歠孿領燔胜邃古淳風漸以文而代質有熊氏作益為黼黻𤣥纁之飾端璧瑞以奉天委珩牙而嫮武西陵勸織承雲導龢亦已稱備物矣燔胜者先燒其石令赤以肉加於其上而炙之也有熊氏即黄帝也黼白黒相次之文以絳帛為質而繡斧形於上黻黒青相次之文又繡為亞字之形是也𤣥黒而有赤之色纁淺絳色也執玊為璧外圓而内方以玉為信曰瑞珩横玉也牙亦玉佩也西陵黄帝妃即嫘祖始教民蠶者也承雲黄帝之樂名也凡物之始乎質者每遞變而著為文上古之世未有衣服宫室及諸飲食之制也以草木為服因棲止於其中末有火化食鳥獸之肉而飲其血質之至也有巢氏教民紩衣曲領以代卉服燧人氏教民火石燔胜以代血飲是皆淳厖之風也而以文易質之漸己肇於此矣至於黄帝染五采為文章以表貴賤斧黻𤣥纁益加以飾而衣裳之制燦焉且端其瑞璧所以敬天委其珩牙所以敬身西陵勸織而先蠶之禮以興承雲導和而六代之樂以開典章文物不幾備美矣乎爰暨陶唐文明彌著貢賦攸同乃復為茅茨土階葛衣糲食意儉為吉徳不必裁以禮衷抑聖人制用豐約各有適耶子曰菲飲食惡衣服卑宫室禹無間然葢以其致孝而勤民也所謂繼治者其道同歟貢者下之所供如禹貢所載球琳琅玕齒革羽毛漆枲織纊蠙珠怪石之類是也賦者上之所取如所載九州之賦各有上中下不同是也自黄帝至堯葢厯數世文明之會於此益九州貢賦之入亦既攸同意其漸其逺乎質而愈從事於文矣乃堯反以茅為茨土為階衣葛衣食糲食力行節嗇其故何歟夫禮不可過也不可不及也然與其奢也寜儉意者儉為吉徳以儉為尚即不必盡合於禮亦無敝歟抑聖人制天下之用當豐者豐當約者約各適其宜而不耑主乎儉也夫子稱禹之無間然而曰菲飲食惡衣服卑宫室所謂儉也然必合之致孝鬼神盡力溝洫乃稱無間向使其不然則亦未必其無間矣故治天下之道有當儉者有不當儉者所以自奉如飲食衣服宫室之類當儉者也所以敬天勤民如郊社宗廟禮樂制度之類不當儉者也於當儉者而不儉其敝也奢於不當儉而儉其敝也鄙酌豐約之正協文質之中時措而宜施當其可天下乃以大治占之帝王皆由斯道後世所當繼之而以為法者也車酒騎炙實開亂源故章臺麗而楚衰阿房成而秦潰乃至街衣綺珥肆設帷帳以示矜誇流𡚁極矣漢文克儉遂欲上追堯禹晉武雉裘唐明珠繡始雖焚棄究乃汰侈誠好名遺實有初鮮終者也車湎騎炙者紂於宫中作九市車行酒馬行炙也章華臺楚靈王所作國人苦役卒以叛亂阿房宫秦始皇所作窮極奢麗天下憤怨羣盜皆起街衣綺珥肆設帷帳者隋煬帝於豐都市中廣置珍貨帷帳及以繒帛纒樹誇示逺人漢文帝性恭儉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韋帶劍以蒲為席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晉武帝初有獻雉頭裘者命於殿前焚之其後有羊車之侈唐明皇初年焚珠玉錦繡於殿前示不復用後寵楊妃縱欲奢靡卒召禍亂儉之為道也得之則治失之則亂古之不儉者莫甚於紂車酒騎炙亂之源也楚之章臺秦之阿房驕奢召禍如出一轍至若隋煬殫竭民力誇耀逺人綺珥帷帳之屬是奢之流生𡚁也可謂極矣漢文躬崇敦朴為天下先在位數十年始終如一堯禹而後斯為繼美晉武雉裘之棄唐明珠繡之焚初未嘗不節約而後乃侈肆也葢好名而遺實故有初而鮮終豈真能儉者歟然則圖治者必勉其實毋徒慕乎其名必厚其終毋徒勤於其始也斯可稱儉徳矣公孫布被汲黯致譏況夫棟駭仙靈艦驚丹鏤鷸冠獸炭錦幛金鋪何其怙侈而滅義乎夫儉者外以節用内以制心君子不盡利以遺民故仕則不稼田則不漁公儀休之拔葵焚織深有取焉公孫𢎞漢武帝臣為御史大夫時以布為被汲黯譏之曰此飾詐以釣名也棟駭仙靈者漢梁兾大壮棟宇圖以雲氣及諸仙靈也艦驚丹鏤者吳賀齊性奢所乘船雕刻丹鏤青葢絳䄡鷸冠者春秋時鄭子臧好聚鷸為冠獸炭者晉羊琇以炭為獸形然後焚之也錦幛者晉石崇王愷以奢靡相尚愷作紫絲步幛四十里崇作錦步幛五十里金鋪者晉王濟豪侈買地為馬埒編錢滿之時人謂之金埒也公儀休魯人為相入其家見園有葵拔之見妻織帛焚之曰吾既食禄又奪園夫紅女利乎凡君之崇儉也以利民也公卿大夫皆佐君以利民者也君且不可不儉況其下焉者乎然必務其實毋飾其名而後可公孫𢎞布被可謂儉矣汲黯以其有近名之心猶且譏之矧如梁兾之棟賀齊之艦子臧之冠羊琇之炭石崇之幛王濟之鋪紙欲敗義莫斯為甚其視公孫𢎞又何如哉夫所為儉者合内外而後成外以節用儉之事也内以制心儉之本也君子察於斯不欲専利而以留之民故仕則不稼不以士而侵農田則不漁不以藪而兼澤制心節用凡以為民也公儀休之拔葵焚織真有合於君子之道焉
  遷善章第十七
  善無常主自以為善斯不善至自知不善斯善至是以君子見善則遷有過則改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易曰𡨋豫成有渝无咎殷湯不吝周宣補闕漢髙吐哺光武回輿所稱无咎者乎夫人喜聞無過則諛者日進此田巴所以致規於齊君也善無常主出書咸有一徳篇易豫卦上爻之辭殷湯改過不吝見書仲虺之誥周宣王有闕仲山甫補之見詩大雅烝民篇漢髙帝用酈食其謀將立六國後以撓楚權趨令刻印以問張良良不可帝吐哺罵曰竪儒幾敗乃公事趨令銷印後漢光武常與期門輕出衞尉姚期諫曰古今變生不測誠不願陛下微行帝即囬輿而還田巴對齊王曰王召臣臣改飾問妾妾爱臣謏臣曰姣臣臨淄水而觀然後自知醜惡也今謏王者衆王能臨淄水過而自改齊國治矣天下之善無有常主所以貴乎遷也自以為善則驕矜之念生而不善至矣自知其不善則愧悔之心萌而善至矣君子不能有善而無不善也但見善則遷而勇於從義有過則改而果於去非即有善而無不善矣善孰大於此乎易所以云人雖昏𡨋於逸䂊至於既成而能有變即可無咎此改過之説也殷之湯周之宣漢之髙光率由斯道即所謂无咎者乎然改過之道有因自知而改者有因人言而改者唯己喜聞過則忠告者至若喜聞無過則阿謏者至人日謏已日矜安望其改過以遷於善乎田巴規齊君之言良可思也故君有爭臣父有爭子士有爭友則躬備令聞而動無過舉顔淵亞聖乃稱不貳蘧瑗大賢猶曰知非故履重考祥言貴忠告割痤至痛啜藥至苦然而為之者便於身也顔淵孔子弟子不貳者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蘧瑗衛賢大夫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視履考祥見易經夫田巴之致規所以盡忠於其君也然諫爭之義不獨君臣即父子朋友之間亦不可不勉故君有過臣諫之謂之爭臣父有過子諫之謂之爭子士有過友諫之謂之爭友果能聴之則身有令聞面善至矣動無過舉而不善逺矣如淵之亞聖瑗之大賢可謂令聞矣而一則不貳一則知非孰非從改過中來乎故視己之履必重考祥聴人之言惟貴忠告凡人之情諛則不忠忠則不諛諛言順耳而病於行也忠言逆耳而利於行也割痤者非不痛也飲藥者非不苦也然而不得不為之者將以去疾而便於身也使人之改過如其去疾則無過之不可改而亦無善之不可遷矣人不可以過自棄故周處勵於忠信士安勤其博綜人不可以過棄人故鄭均曲諫於弟兄林宗訓義於鄉里君之於臣也矜其瑕而湔其累故秦釋孟明之罪漢收魏尚之功孰謂遷善而非盡善乎周處晋人少不修細行郷曲患之父老謂口南山猛獸長橋下蛟並子為三害矣處曰吾能除之遂入山射獸入水斬蛟勵志自修言必忠信皇甫謐字士安亦晉人少不務學游蕩無度毋勸之曰修身篤學汝自得之於我何與因對之流涕謐感激勤學博綜典籍鄭均後漢人兄為縣吏受人餽遺均數諌不聴因脱身為傭嵗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贓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亷潔郭泰宇林宗後漢人同里左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林宗謂之曰昔顔涿聚大盜也叚干木大駔也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貴躬而已原納其言孟明視秦穆公臣初命代晉敗績穆公原其罪而用之後再伐晉濟河焚舟晉人不敢出遂霸西方魏尚漢文帝臣以罪削爵馮唐曰尚守靈中數有功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罰太重矣帝即赦之復以為雲中守人各有身有身則當自愛自愛則當遷善遷善則莫先於改過謂己不能改過者自棄者也謂人不能改過者棄人者也周處士安可謂不自棄矣鄭均林宗可謂不棄人矣夫人猶不可棄人況君之於臣也不輕棄之又誰甘自棄一莭之瑕矜而全之一行之累湔而新之秦穆之於孟明漢文之於魏尚率斯道也君宥人之罪人將自逺於君君念人之功人將益懋其功是胥天下之人而皆可與遷於善不謂之盡善也可乎厲人夜半生子急取火而視之負惡者未嘗不自知也知而遂非或乃振斧鉞以立威建官司而監謗詭辭自飾長惡靡悛何以免迷復之凶哉振斧鉞以立威者如漢桓帝時白馬令李雲上疏言帝者諦也今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是帝欲不諦乎帝怒送獄杜衆諫帝愈怒並下廷尉殺之是也建官司而監謗者如周厲王暴虐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矣王怒使衛巫監謗者得則殺之是也詭辭自飾者如漢主父偃為中大夫大臣畏其口賂遺累千金或曰太横矣偃曰吾日暮途逺故倒行逆施之是也長惡靡悛者如漢嚴延年為河南太守用刑刻急京兆尹張敞以書勸之延年報曰莠盛苗穢何可不鋤自矜不止是也迷復凶易復卦上爻之辭凡人之遷善也必始於自知厲人夜半生子急取火而視之惟恐其類己貌之惡者猶且知恥行之惡者寜不自愧是人未嘗不自知也知而即改則復於無過是之謂善知而不改又從而遂其非是之謂惡彼以斧鉞立威官司監謗飾辭而靡悛者是皆迷而不復者也其何以免於凶哉知遂非者之不免於凶則人之改過以遷於善也愈不容己矣
  務學章第十八
  學非能益也達天性也性至善無惡而習或淆之故軌之於學以復性而成徳人之為學非能益其所本無也不過全其所固有者而已人所固有天性是已天以性命於人而仁義禮智信之徳無不具足於其中是本至善無或有惡也但有生而後日近於習習於善則日進於髙明習於不善則日趨於卑暗不獨衆人之中有善有惡即在一人之身亦或時善時惡紛紜混淆莫能自主其何以全性之本然而不負上天賦予之意哉故必正之於學以復其性而成其徳葢徳本於性性禀於天學以達之未嘗益之也徳成於勤荒於嬉大禹惜隂周公待旦仲尼之韋編三絶管寜之藜牀半穿所稱自强不息者乎博聞多識敦善行而不怠達天人𢎞道義顯仁足以利物藏用足以獨善學之大者也禹惜寸隂周公思兼三王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仲尼孔子字晩喜易讀之韋編三絶管寧漢時人好學所坐藜牀當膝處半穿自强不息顯仁藏用俱見易經學以成徳而徳豈易成乎必以勤自勵日知所無月無忘所能積累不止庶幾底於成耳若安於怠惰溺於嬉戲今日不學謂有來日今年不學謂有來年鮮冇不荒廢者矣禹之惜隂周公之待旦仲尼讀易韋編為之三絶管寜誦書藜牀為之半穿是皆以勤成徳自强而不息者也故人之為學當以聖賢為法勤於聞從而博之勤於識從而多之匪徒聞與識己也擇其善者勤而行之終始如一敦而不怠可謂勤矣可以成矣夫然故盡己之性足以盡人而盡人之性即以達天由性而之焉是之謂道時措而宜焉是之謂義顯之仁則出其學以博濟天下豈不足以利物乎藏其用則懐其學以淑慎其身豈不足以獨善乎此皆成徳之事學之大者端在是矣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學必慎其所親攻玉以石浣布以灰學必珍其所藉弓待擏而後調劒待砥而後利學必勉其所難舜禹之聖入山詢牧入水咨漁學必廣其所納揆厥㫖要歸於全天之所生而勿敗焉故曰學非能益也逹天性也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見論衡攻玊以石浣布以灰見王符貢實篇弓待擏而後調劒待砥而後利見淮南子入山詢牧入水咨漁見吕覽勤學之道不可以一端盡也蓬至弱也生於麻中則不扶而自直與正人居雖有非僻之心自爾漸消學有以人而益己者此類是也故所親不可以不慎也玉至美也而攻其瑕者必以石布至潔也而浣其垢者必以灰學有以粗而治精者此類是也故所藉不可以不珍也弓之調也必有待於擏劒之利也必有待於砥學必盡其功然後可收其効此類是也故所難不可以不勉也以舜禹之聖入於山必問牧童入於水必問漁師以其知之審耳學必質所疑然後能堅所信此類是也故所納不可以不廣也凡若此者雖不可以一端盡而揆其㫖要非有他岐葢天賦性以與人原無不全人必盡性以逹天勿或有敗無所損之即所以增之無所戕之即所以養之而學之大原已得之矣前所云學非能益也達天性也此之故耳愛親而敬長睦衆而親仁吾必謂之學矣何必以徳性問學徑别區分辨朱陸之同異哉雖然周覽圖籍研綜古今所以括而羽之墳典索邱肇自三皇而謂皋䕫稷契所讀何書將與於不學無術之譏矣朱熹見前篇陸九淵亦宋儒熹所論道問學為多而九淵専尊徳性互有同異晉張華周覽圖籍四海之内若指諸掌漢劉向博覽洽聞研綜古今家語于路初見孔子曰南山之竹不揉自直斬而用之達於犀革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礪之其入之不益深乎伏羲神農黄帝之書謂之三墳墳者言大道也帝嚳顓頊髙卒唐虞之書謂之五典典者言常道也八卦之説謂之八索索者求也九州之志謂之九邱邱者聚也三皇伏羲神農黄帝也皋皋陶䕫稷契皆舜臣名宋王安石謂趙抃曰君輩坐不讀書耳抃曰皋陶稷契有何書可讀冦準問張詠曰何以教準詠曰霍光𫝊不可不讀準取而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張公謂我矣夫務學既以達性是學與性相須為用者也學者果能爱其親而性達於親敬其長而性達於長睦於衆而性達於衆親於仁而性達於仁性在是學亦在是矣何必於徳性學問之中别其路徑分其區隅而辨朱陸之同異哉當年朱陸之學雖有小異原歸大同而後人乃有辨朱陸之同異者真屬贅龎矣雖然此謂學必原於性也非謂性可以廢學也如張華周覽於圖藉之林劉向研綜於古今之變所以砥礪其學以成名猶之括羽其竹以成箭也墳典索邱自古𫝊之而乃謂臯䕫稷契所讀何書抃雖賢者未免失言矣信斯言也人皆任其性而廢學不學無術之譏將同於準矣其可以為訓乎
  重農章第十九
  粟者國之大用政之本務也是以帝王之道民莫先乎農民農則志樸而産重志樸則易使産重則難遷凡國之財用必審其大端之所在而務之斯其用為有本有本則用不窮粟是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帝王知治國之必本於粟也故所導以民者諸務未遑而先致力於農事豈徒為其利哉葢亦貴其志也民務農寒則擊槀除田兩至首戴苧蒲身服襏襫沾體塗足盡其四肢之力以疾從事於田野其志樸矣粟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數石之重中人弗勝其産重矣志樸則少私義而公法立是易使也産重則不為姦邪所利卒然有急雖死其處而無二慮難是遷也夫如是攻則有功守則有財矣茍舍本趨末則好智而多詐産約而輕徙倉卒遇患皆有逺志而無居心然則金銀珠玉天下之大害也聖人知其然故貴五榖賤金玉以敦本抑末而務民於農夏箴曰中不容利民乃外次貴五糓賤金玉漢鼂錯語古不用銀故錯専言珠玉夏箴夏禹儆戒之書中即城市之中外次業田之舍也夫重農之效既如彼矣茍不重農人將舍其本而趨其末商賈大者操其竒嬴所賣必倍不耕不織衣采食肉因其富厚交相豪貴力過吏勢以利相傾是好智矣好智則出其聰明技巧以干法令以是為非以非為是而多詐矣且金玉在握輕微易藏可以周海内而無饑寒之患其為産也不亦約而其於徙也不亦輕乎時有災患皆生逺志無復居心離鄉棄家猶如鳥獸雖有髙城深池嚴法重刑不能禁也然則金銀珠玉豈但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使臣輕背其主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而逃亡者得輕資是天下之大害也聖人知重農之利如彼不重農之害如此故貴五榖貴用物也賤金玉賤異物也以敦本業抑末作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力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務南畆則蓄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夏箴曰城市之中不容民之逐利民乃相與務農而即於外田之次正此意也豳風察其重穋周官辨其土宜厯代賢君躬親耕后親蠶莫不申勞農之典立勸桑之制或下詔以敦勉或設官而商度重其力俾與孝弟同科惜其功不以小故徴召故國無敖民地無曠土而儲蓄足恃豳國名公劉所居風詩也周公所作以進成王令知稼穡之艱難者先種後熟曰重後種先熟曰穋周禮大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壤而知其種以教民樹藝潤濕不可榖樹之竹葦磔石不可榖樹之葛木以為絺綌以為材用親耕者躬耕耤田天子於南郊諸侯於東郊周成王親與世子出觀農事又不但耕耤己也親蠶者君齋戒卜三宫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室夫人躬桑以勸蠶事供祭服君服以祀如東溪馬皇后置蠶室於濯龍中是也申勞農之典者如漢景帝勸農桑禁金玉武帝勸種宿麥宋真宗因江浙旱遣使取占城稻三萬斛給民為種仍教以種法是也立勸桑之制者如唐憲宗詔諸道毎田一畆種桑兩株所在長吏檢察仍切禁採伐是也下詔敦勉者如後魏孝文詔牧守令長勤率百姓無令失時同里之内家有兼牛通借無者是也設官商度者如唐𤣥宗遣宇文融充勸農使乃至賦役差科於人非便者與所在官寮及百姓商度處分又禁宰耕牛是也與孝弟同科者漢文帝詔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員不以小故徴召者唐髙祖勸農事非急要悉皆停止獄囚支誣亦免追迫是也古之重農者豈獨夏箴所載乎周以農事開國后稷公劉創其業文武周公纘其緒咏七月之詩察其重穋觀六官之書辨其土宜亦可見其惓惓重農之意矣厯代之君或親耕或親蠶勤其身以為天下先天下乃以知農之重也申勞農之典立勸桑之制者則因重農而詳其法矣下敦勉之詔設商度之官者則因重農而詳其人矣至於重其力俾與孝弟同科惜其功不以小故徴召則不獨重其農之事而又且重其農之人矣上之重農至於如此故國無游惰之民地無荒蕪之土倉庾既盈儲蓄足恃天下皆知農之重而亦共受重農之利詎不美歟夫農必敬時而愛日粟相若而舂之得時者多米米相若而食之得時者能饑故與人以財不若毋奪其時與人以食不若毋奪其事此重農之深㫖也秦隋虐使其民男不得耕女不得織丁壯盡於矢刃衰弱填於溝壑本既傾矣枝將焉附若召信臣鄭渾者其知務乎召信臣漢南陽太守躬勤耕農起水堤數十處以廣灌溉民賴其利鄭渾魏沛郡太守興水陂開稻田民刻石頌之號曰鄭陂重農者重其時而已夫農必敬時而爱日天降時地生材不與民謀民時至而作竭時而止故敬之爱之力耕數芸疾穫非老不休非病不止乃以有穫不然時未至而逆衣時既往而慕之當時而薄之則粟少而失功今粟相若也而至於舂之則得時者多米米相若也而至於食之則得時者能饑時之不可失也葢如此灸故與人以財與人以食其濟有限不若毋奪其時毋奪其事其利無窮豈非重農之深㫖乎秦始隋煬征伐土木虐用其民而奪其時一人耕百人食之一婦蠶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勢不能供故男子力耕不足糧餉女子紡績不足衣服丁壯者以禦鋒鏑而盡於矢刄老弱者以苦凍餒而填乎溝壑民為邦本農為民本本既傾矣技安附乎若召信臣鄭渾者為民興利務在富之誠知本務可為守令重農者法矣
  睦親章第二十
  九族和則動得所求靜得所安家國之通義也君子因睦以合族厚骨肉廣枝葉山川設險非親弗居情雖不同無絶其愛親者乃不失其為親焉九族自髙祖至𤣥孫之親也動得所求靜得所安出向期戒子書君子因睦以合族出禮坊記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能盡睦親之道而至於九族俱和以之動動則有功有功則可大故得所求以之靜靜則無事無事則可久故得所安葢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豈非家國之通義乎君子因睦親之道以合其謂凡九族中引而近之則其骨肉也推而逺之亦其枝葉也骨肉之間寜從其厚勿從其薄枝葉之類寜欲其廣勿欲其狹名山大川亦既設險以守其國矣而屏藩之任非親不使居之雖為宗族者各懐其情或有不同而要以和睦之道行之不以小故轍廢懿親而絶其爱然後親者得以不失其為親也立爱惟親始家邦而終四海此道得焉耳昔周人衆建維城盛則旦奭相其治衰則晉鄭扶其弱故宗親者君之所以自衛也名分既定尊卑懸異必恩義俯逮乃獲盡其歡心上篤於親斯民興於仁矣旦周公名奭召公名晉鄭二國名皆周之同姓也周道莫重於親親武王既平天下衆建諸侯封周公於魯召公於燕康叔於衛凡立七十一國而兄弟之國十五姬姓之國四十詩所云宗子維城者是也其於親親可謂篤矣故當其盛也陜以東周公主之陜以西召公主之而共相其治即不幸而衰也平王遷洛晉鄭是依文侯武公宣力王室而共扶其弱然則與君同休與君同戚者其宗親乎人君睦親匪但為宗親計實所以自衛也且名分而既定矣天子正其為天子諸侯正其為諸侯尊卑之位截然懸殊不患不威嚴而患其太濶絶也倘無所以聨屬之不已恝乎必有恩以相洽有義以相維爵以馭其貴禄以馭其富朝㑹燕享以明其禮賜予賚賞以致其情然後為之宗親者暁然知君睦族之心而亦各自盡其心可與患難可與安樂上下相得歡然而無間也夫上之所以行下之所效也上篤於親民亦知自念其親孝弟慈讓之心油然而起不其興於仁乎是不獨親親也而仁民之道亦在其中矣周平棄族葛藟致譏晉武不親杕杜興刺矧縱尋斧哉秦罷分封魏疎同姓咸孰淪胥然漢初指過於股亦致釁興吳楚葢太重則傷恩而有尾大之患太輕則傷義而有枝弱之虞故愛雖隆必節以禮體雖貴必昭以度褒表功徳深固根本恩至義盡睦親之道也葛藟詩篇名周室道衰平王棄其九族故譏之杕杜亦詩篇名晉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賢以自輔故刺之宋昭公欲去羣公子樂豫曰公室之枝葉也不可縱尋斧馬秦併天下稱皇帝而子弟無尺土之封曹丕疎其骨肉不加恩禮束阿王曹植曰勢之所去雖親必輕漢初大封同姓三庶孽分天下之半賈誼上疏曰一指之大幾如股其後諸侯奢縱吳楚等七國皆叛譬之於物尾大則不能掉言諸侯强則難制也叔向曰公族將平其宗族枝葉皆落王者褒有功表有徳如周公有大勲勞則封以大國漢東干王蒼孝友寛仁明帝下詔美之言王者親親故大封建其衰也則有葛藟杕杜之譏而秦之矯枉魏之寡恩卒致淪滅與漢縱王侯流𡚁相等則恩義輕重之間務斟酌咸宜有禮以閉其邪有度以昭其品於以杜僭亂之萌絶傷心之怨而褒功表徳又有以鼓舞勸導之則根本磐固恩義彰明知愚賢不肖皆各洽其性情而不至有乖離之慮矣禮之行於家國者必統於一故寶玉可分於伯叔富貴不加於宗子公藝同居仲淹敦義其仁者之禮乎馬援樊重君子稱之若城陽腐榖陳輿開隙懐徹分明且不能同人於宗矣分寳玉於伯叔之國見書經旅獒篇禮適子庶子祗事宗子不敢以富貴加於宗子之門張公藝唐人九世同居唐髙宗幸其宅問故公藝書忍字百餘以進帝賜以縑帛范仲淹宋人樂善好施置義莊以贍宗族後漢馬援有馬牛羊數千頭榖數萬斛盡散以班昆弟身衣羊裘皮袴樊重後漢人家資鉅萬賑贍宗族恩加鄉閭春秋時齊城陽大夫嬖寵被絺綌鵞䳱含餘粖腐朽五穀而不散伯叔兄弟皆苦饑寒陳輿晉人官侍中坐與叔父稚不睦出為河内太守薛懐徹後魏人與兄弟不睦同産相朋因有爭愛顯在公府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疵釁時人恥焉同人於宗易同人六二爻辭夫帝王睦族與臣庶異而揆情審理自天子達於庶人無不統於一者故伯叔雖尊而寳玉可賜其國重大君也支庶雖顯而富貴不入其門敬宗子也即𫝊紀所載厚薄殊塗可法可戒者如此然則意主於睦親者可不慎所務歟














  御定資政要覽卷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資政要覽>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資政要覽卷三
  積善章第二十一
  善者天人所以授受故曰繼之者善也若川然有原以卭浦而後大欲盡人以合天必謹正其所積積善者不期慶而慶臻焉鼓宫宫動鼓角角動山雲草莽雨雲水波黄帝曰芒昧因天之威與元同氣是以堯為善而衆善至周積忠厚漢積寛仁咸昌厥祚天道彰矣繼之者善出易經若川然冇原以卭浦而後大出國語凡樂器皆有五音鼔宫則衆器之宫音皆應鼔角則衆器之角音皆應蓋以類相感也黄帝之言及堯為善而衆善至俱出吕覽積善者當明乎善之原善也者天以是授之於人人以是受之於天故易曰繼之者善蓋人之有性所以繼天之命純乎至善而無有不善也自有生之初而言則謂之繼自有生以後而言則謂之積人性之善雖足乎已無待乎外然至善之道必合内外而後成是若川然既有源矣以卭於浦滙合衆流然後能成其大故欲盡人之性以合天之命者必謹正其所積善之積初非有意於求慶也而慶自臻焉蓋天人之間渾然一氣密相感應鼔宫而宫皆動鼔角而角皆動氣之徴於聲者也山雲之似草莽雨雲之似水波氣之見於形者也黄帝之言曰芒芒昧昧無有窮際因天之威罔敢不敬乃應乎天與元同氣可見天人雖分木嘗不合矣是以堯為善而衆善集克其立善之極者乎周自文武至於成康
  世傳忠厚之心漢自髙惠至於文景厯敷寛仁之政用能貽謀子孫享國久長克昌厥祚豈非積善之慶歟天之於人報施不爽於斯彰矣積善於身者行不愧影寢不愧魂積善於家者宗族稱孝鄉黨稱弟若乃扶危難恤覊孤念乏絶通有無危言切諫以申幽慎罰緩刑而全物所謂邁種其徳者乎田蚡飛語義縱摯擊牛輔筮殺劉瑀呌呼殘忍怨毒嗟何益哉行不愧影寢不愧魂者如衛武公之詩曰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是也宗族稱孝鄉黨稱弟者如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是也扶危難者如後漢劉翊見張季禮奔喪頃滯以車與之恤覊孤者如周楊修旅舎供過客而不受其報念乏絶者如張範為議郎救恤窮乏家無所餘中外孤寡皆歸焉通有無者如宼恂以所得禄賜厚施朋友故人危言切諫以申幽者如唐徐有功為司刑丞武后時周興來俊臣等搆䧟無辜抵以極法有功議出之全活者數十百家以諫奏三經斷死而執悉不渝慎罰緩刑而全物者如漢丙吉為廷尉治巫蠱獄武帝聴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遣中使按天下獄無輕重皆殺之使夜至郡吉不納曰他人無辜死者且不可況皇曾孫在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帝聞感悟囚赦天下是也田蚡漢丞相與魏其𠉀竇嬰有隙誣嬰罪當死帝無殺嬰意蚡使人為飛語曰聞於帝遂殺之義縱漢定襄太守以鷹擊毛摯為冶掩獄中重罪二百餘人及賓客昆弟私入相視者亦二百餘人鞫為罰罪解脫盡殺之牛輔後漢人每見客先筮吉凶中郎將董越詣輔命筮之筮人常為越所鞭乃假以報曰不吉即殺越劉瑀宋吏部尚書與何偃有隙瑀發癕偃亦發疽瑀聞偃死歡躍呌呼於是亦卒夫善之積也修於身焉著於家焉逹於國與天下焉畫所為不愧於影夜所夢不愧於魂善之積於身者然也孝於親宗族稱之弟於長鄉黨稱之善之積於家者然也若夫扶人之危難恤人之覊孤念其乏絶通其有無以至申幽而全物則所積者不止在於身與家矣善積而徳成如種植焉故謂之邁種徳彼田蚡義縱牛輔劉瑀之徒殘忍肆虐怨毒存心人已交損則亦何益之有哉觀此善愈不可以不積矣雖然善積而名成非覬之也為善而近名必生事生事則釋公而就私置數而任已治不修故而事不須時其為善也與為非奚異有其善喪厥善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釋公而就私者如後漢時甘陵周仲進與房伯武因所學不同二家賔客互相譏揣遂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是也置數而任巳者如後漢孔融為北海相自以智能優贍豪俊莫及欲舉軍耀甲與羣賢要功然所任用皆好竒異事無所濟治不修故者如宋王安石以治平自許剏行新法天下騷然事不須時者如袁紹欲攻曹操田豐諫曰未可不如久待紹不聽果敗是也大善固不可不積矣然人果能積善名自隨之非可先有慕名之心然後為善以招而致之也茍為善而近於名必不能行所無事而生事矣生事則亦何所不至乎善本一世之公也而必欲挾為一已之私善本衆人之數也而必欲行其獨是之見故有當革亦有當因也而必不肯仍其故時不可後亦不可先也而必不能俟其時此皆覬名之心致之也將使世之人未享其為善之利而先受其為善之害則其為善與為非亦奚以異乎故善不可有也自有其善斯喪其善矣為善亦不必知也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積善者外去其名内去其知斯不有其善者乎斯能有其善者乎故君子慮善以動動惟厥時厚濟不居其惠多與不求其報功蓋天下不施其美澤及後世不有其名是之謂善積慮善以動動惟厥時見書說命篇君子知為善之不可以好名而好名者之流弊即入於不善也故慮善而後動謹其所積於内也動必當其時謹其所積於外也厚積於物不居其惠多與於人不求其報兢兢然不敢自謂善之已積也即至功蓋天下澤及後世人之視之以為善之至矣君子自視不過盡人之性以復天之命耳其於天人授受之初亳未有加也敢施其美而有其名乎禹之不矜不伐顔之若虚若無皆此志也天下惟無意於名者名必白歸焉是之謂善積積善者當以此準
  愛民章第二十二
  大道之行也選賢與能講信修睦使民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亦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是謂大同夫上之視民猶赤子也赤子有欲呱呱弗能出諸口父母已意及之謹其乳保而察其寒煥赤子之欲斯適治民者亦然凡愛民者非私恩小惠之說也固有大道存乎其中矣大道之行也與天下公人之有徳者賢也則選而任之有才者能也則與而用之所講習者誠信所修為者和睦使民有送死之具而老者有所終有養生之資而壯者有所用幼者有所長即矜寡孤獨廢疾之人亦不至流離而有所養土農工商各修其職男有分也嫁娶以正婚姻以時女冇歸也足以天下為一家不可謂之大同乎蓋其視民不以民視之而以赤子視之矣夫赤子始生即有所欲當其未適不能自言惟呱呱然泣耳為父母者愛之也切求之也不厭其勞不待其出諸口也即以己之意及之不惟意及之不遂已也必有事以適其意焉謹其乳保之託而察其寒燠之宜其養之也既得其人又得法赤子之欲斯無不適君子之治民亦若是則已矣君之心即百姓之心不必待百姓之自言也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不徒意及之而已也慎選守令所以謹其乳保調劑寛猛所以察其寒燠也蓋必如保赤子然後可以為民父母耳養其生而弗傷厚其財而弗困節其力而弗極不煩不擾民自美安如鳥覆卵無形無聲而惟見其成持家之長惠及子孫撫運之君澤流天下率斯道也無形無聲惟見其成出管子持家之長四語出後魏甄琛表為人君者觀於父母之保赤子而得治天下之道焉夫民莫不欲夀順而夀之與民休息以養其生而不欲其傷也民莫不欲富順而富之歛從其薄以厚其財而不欲其困也民莫不欲逸順而逸之使從其時以節其力而不欲其極也如是則出令者簡要而不煩從令者寧一而不擾民自被其美而得所安矣如鳥之覆卵然人不覩其形也不聞其聲也惟日見其成而已蓋形聲之入人者淺道徳之入人者深為治不在多言顧其力行何如耳父母為持家之長以實心愛子故慈惠及於子孫元后為撫運之君以實心愛民故潤澤流於天下皆率斯道耳天之愛民甚矣一物失所元氣為之舛盭故人勞則星動於天政乖則石言於國為人上者慎之哉唐堯加惠於民西伯施仁於無告漢文帝賑恤於孤寡明帝存養於篤癃可謂知先務矣星動者光武時中天星盡搖占曰民勞也石言者春秋時石言於晉魏榆晉侯問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憑焉怨讟動於人則有非言之物而言堯存心於天下加意於窮民一人饑曰我饑之也一人寒曰我寒之也周文王為西伯發政施仁必先於鰥寡孤獨窮而無告者漢文帝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差明帝賜天下篤癃粟人十斛夫人君愛民如愛赤子豈無所見而然也盖民者生之於天天之愛其所生也不啻如父母之愛其子也諸子之中有一子不得其所則父母之心必為之惻然動矣萬物之中有一物不得其所則天之心亦為之側然動矣天之心不可見也而形於氣則有乖盭之變以示異焉故星動者民勞之徵石言者政乖所致天人感應之際捷於影響通於呼吸大可畏也為人上者當體仰天心俯合民心不可以弗慎也如唐堯之加恵西伯之施仁漢文之賑恤明帝之存養彼其於民無不愛也而必首及於窮困者誠知先務矣惻隠之心天人一理𢎞宥之道今古同風愛民者其尚知所法乎武都綏聚桐鄉恩遇清河涕沱懷州收瘞古之遺愛也彼郡無犬吠人稱卧虎誣民為叛違詔徴租所謂狼牧者歟夫鳥究則啄獸究則攫故財盡必怨力盡必叛周官六養齊政九惠悦以先民而民從之惠盎所以貴愛利者可思已漢虞詡為武都太守始至郡户纔盈萬翊綏聚流亡二三年間增至四萬餘户宋邑為桐鄉嗇夫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後魏杜纂為清河内史尤愛貧老問民疾苦對之流涕後漢馬燧為懷州刺史收瘞暴骨漢王温舒為河内太守捕郡中豪猾千餘家大者族小者死流血十餘里郡中無犬吠南齊蕭士開為益州刺史嚴用威刑人號曰卧虎後魏鄭伯猷為青州刺史誣良民為叛籍其貲入已唐李實為京兆尹政猛暴有詔蠲租實違詔徴之六養者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慈幼二養老三賑窮四恤貧五寛疾六安富見周禮九惠者一老老二慈惠三恤孤四養疾五合獨六問疾七通窮八賑困九接絶見管子恵盎見宋康成公曰有道於此使人雖勇有力刺之不入擊之不中公曰善曰此猶辱也有道於此使人弗敢擊刺公曰善曰此猶有其意也有道於此使人無其意公曰善曰雖無其意未有愛利之心也有道於此使天下驩然皆欲愛利之公曰此寡人所欲得惠盎曰孔子是也孔子無地為君無官為長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願安利之萬乘之主誠志於此易於孔子多矣人君代天子民者也人臣代君子民者也愛民之道均不可以不講武都桐鄉清河懷州惠養其民猶有古遺愛之風彼溫舒輩縱谿壑之欲等草菅之視所謂使狼牧羊反為其害者歟夫鳥窮則啄獸窮則攫何況於人故歛不以節財盡則怨使不以時力盡必叛上不愛民民安能愛其上乎果能如周官之六養齊政之九惠以悦之道率先其民民未有不從之者上愛下下亦愛上理固然耳惠盎之告宋公四累而上惟貴愛利有合大道之言良可思也
  慈幼章第二十三
  人之生幼而後長國之政先生聚而後教訓周禮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曰慈幼居則愛之故掌幼設官胎養賜榖患則恤之故禹書鑄幣唐詔酬資罪則原之故悼不加刑罰弗及嗣徳綦厚制綦詳矣周禮六養解見前古者國都皆有掌幼之官士民有子或幼弱不能自養有三幼者無婦征四幼者盡家無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之人之食能事而後止見管子後漢章帝詔賜民胎養榖諸懷姙者人三斛復其夫勿算一嵗又嬰兒無親屬及有子不能養者廩餼之禹以厯山之金鑄幣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唐髙宗詔百姓遺棄男女有收養者聽量酬衣食之直放還本家悼者憐愛也見曲禮罰弗及嗣見禹謨凡人之生也不能頓長皆自幼始國之立政必先生聚而後教訓可施周禮大司徒之職以保息六養萬民而一曰慈幼然則幼者上之所加意培之以為國本者也古之人君有見於此故設官賜榖所以致愛於平居鑄幣酬資所以致恤於災患悼而不加以刑罰而弗及於嗣雖或有罪猶必見原不使累及之是上慈幼之徳愈加厚而所以慈幼之制愈加詳矣孰非重邦本之意歟越小國也恩遍於童子以能成霸故十嵗以下上所長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男子二十而始傅愛其力也越報吳成霸詳見吳越春秋十嵗以下見食貨志漢景帝令天下男子年二十始傅越勾踐之令曰將娩者告告令醫守之生男貺以酒犬生女賜以酒豚生子三人與乳母其恩之及於童子可謂遍矣用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以成霸業耳王者愛養斯民其慈幼之政豈反出霸者下哉故十嵗以下不能自長必待上有以養之而後長也十一以上不能自强必待上有以長之而後强也長矣强矣可以用矣而王者猶不甚驟用之也必待其二十而始傅焉其所以慈之者不亦至乎仲春之月奮木鐸以令於生子者子之將生也父使人日再問之擇於諸母求其寛裕慈惠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咳而名之獻諸州伯能食能言莫不有教愛而勞之親其賢而憐其無能慈之至也張裔置産朱暉受託崔琰撫恤孫權教養所謂兼愛者乎月令仲春之月奮木鐸以令兆民曰雷將發聲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備張裔與楊恭善恭早死遺孤未成人裔迎與分産而居及長為娶置産業後漢朱暉與同郡張堪為友堪卒妻子貧暉贍恤之魏崔琰友人公孫方宋階早死琰撫其遺孤恩若巳子吳凌統為將有功卒二子幼孫權収養宫中教之讀書乘馬常謂人曰此吾家虎子帝王之慈幼也不待其生而始然也木鐸之令所以訓誡其父母者蓋自未生之日而豫已慈之矣又制為禮節使其將生之際慰問有加既生之後保育有道夫婦之義父子之情不已兼盡乎至於能食則教以右手能言則教以男唯女俞既愛之不得不勞之凡所以教誨者無不至焉賢則親無能則憐父母於子慈之至也不幸而有喪其父母者則當委曲以成就之如張裔朱暉崔琰孫權輩真能不獨子其子而兼愛人之子者有裨風化匪淺鮮矣故君子有取焉夫人父生之君育之守令者宣上徳而究之民者也武威革其妖忌陳國致其米肉任昉供資韓愈償直抑亦能其職矣茍坐觀入井而無怵惕惻隠之心其異於麻叔謀也不能以寸後漢張煥為武威太守俗多妖忌凡二月五月産子及與父母同月生者悉不舉奐示以義方嚴加賞罰風俗遂改駱駿為陳國相人有産子厚致米肉生男女者以駱為名梁任昉為義興太守嵗荒民散以私俸米豆為粥活三千餘人時産子者不能養昉供孕婦資糧濟者千室唐韓愈為袁州刺史州民以男女𨽻於人者愈悉計傭直而償出之隋麻叔謀為開河都䕶好啖嬰兒凶盜陶榔兒兄弟每盜以獻之夫人生之者父也育之者君也父能生之不能治之君能育之未必能遍及之與民最親者其守令乎守令者宣布上徳而致之於民者也果存心於愛物何所不濟如張奐之革妖忌駱駿之致米肉任昉供孕婦之資韓愈償傭𨽻之直為民父母誠無忝矣苟不能宣上徳而究之民聴其失所無以養之是猶坐觀赤子之井而漠然無所動其其中也忍心害理莫此為甚其視麻叔謀食人之子者相去不逺矣為守令者其審思之
  養生章第二十四
  大人以羣生為生以各遂為養呼吸元氣而天之熙熙於春臺黄帝所以永年也入海求藥祠竈化金甚惑滋甚養生者能弗損之斯益矣黄帝三百年見家語入海求藥者秦始皇遣方士徐市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三神山之藥祠竈化金者漢武帝聽方士李少君言祠竈則致物而丹砂化為黄金可以益夀於是始親伺竈以上俱見通鑑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徳其生也不自以其生為生以天下之生為生也故其養生也亦不以自養為養以萬物各遂其養為養也氣之一呼與元氣出氣之一吸與元氣入而天下熙熙保合於一氣之中如當陽春之時而登髙臺之上渾然太和在宇宙間矣古之善養生者永年者首推黄帝非冇他術率此道爾秦皇漢武妄信方士之言或入海以求藥或祠竈以化金祗見其惑耳於養生竟何益哉故養生者不必外求所以益之也但能弗損於内即所以益之而永年之道在其中矣養而彌損者則以奉之過厚而用之過勤室大多隂臺髙多陽馳騁精神殫竭聰明皆生之累也天地之大猶節其章光況於人乎生者有道之所慎也有慎之而反害之者不達乎性命之情也今夫人奉之於外者不必不厚也而不可過於厚用之於内者不必不勤也而不可過於勤茍聲色嗜慾誘之於外喜怒哀樂擾之於内内外交損豈養生之道乎且如室過大則必多隂臺過髙則必多陽馳騁其精神而不知休息殫竭其聰明而不知節嗇是皆生之累也夫天地之道誠至大矣有陽必有隂有動必有静有晝明必有夜晦有生長必冇收藏猶且節其章光不盡洩露何況人之一身乃過用其耳目過勞其心志久而不止寧無損耶觀於天地可以得養生之道矣故君子寧其身而天下平静其心而天下治外不滑内則性得其宜性不攖和則徳安其位全生之道也夫形恃神以立神恃形以存生之於人大矣夫子言語有節食息有宜明道以淑人垂訓而𫝊世亦以善其生爾夫子言語有節如寢不言食不語之類食息有宜如市沾不食狐貉以居之類詳見鄉黨篇君子之身天下之身之所取則也寧其身而天下平矣然必自静其心始去知去故萬物無足撓其心者故静也静而與隂同徳則動而與陽同波羣生顒顒各得所願天下有不治者乎夫身之所接者外也心之所存者内也身寧則外不亂其内足以定性斯性得其宜心静則性不傷其和足以成徳斯徳安其位有徳之人必得其夀全生之道無以逾此矣夫人形不獨立恃神以立神不獨存恃形以存生之於人所以存形而立神也其所係顧不大哉夫子大聖言語必合其節食息必循其宜明聖賢之道以淑人垂詩書之訓而傳世凡以教人調其形養其神静其心寧其身與大道俱以為養天下之根是不獨以天下之生為其生而且以萬世之生為其生矣斯善其生者矣若夫潛山隠谷棄智黜聰雖復久視可成猶之養其一體必也君明臣良興化勤政所養乃大語有之流水不腐户樞不蠧養羣生者寧憚於勞心哉君明臣良興化勤政見陳摶答宋琪語夫所謂静者非離動以為静也若潛隠於山谷之中棄其智巧黜其聰明吐故而納新如安期羡門者雖可久視以延年然不過獨善其身弗能及人猶人於四體之中僅養其一體耳大人以羣生為生豈可若是必如陳摶之言君明於上臣良於下興起教化勤修政治斯所養不止一體而遍及天下乃為養生之大也語云流水不至於腐户樞不至於蠧以其動也養羣生者當静而静耳日心志不為紛華所搖當動而動以其身為天下樞而下令於流水之原寧憚於勞其心哉惟能治其心不過勞亦不過逸斯可以養一身可以養天下
  懲忿章第二十五
  以義度人則難為人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故君子容以養徳忍以濟事犯而不校從容以和所以敦恕而息争也道不逺人故君子以人治人如必盡義以求人則精義之事非聖人不能其為人者不亦難乎惟以人之常道望之於人不失其所以為人即可以為賢則賢者可得而知也君子視天下無不可為賢者之人故於人無所不容亦無不可為賢者之事故於事無所不忍能容天下之人其量斯廣所以養一巳之徳也能忍一己之性其功乃成所以濟天下之事也即横逆之來置而不校惟從容不迫以和於衆焉以我之心推人之心而恕道以敦則人之心亦將猶我之心而争端以息何忿之不可懲乎文書釋咎箭笴蠲嫌誠帝王之休徳矧分在臣民而忿戾以逞乎茍性情宕佚血氣方剛任其所偏罔知裁制輕俠成俗則睚眦必讐議論分曹則抑揚逾實甘為怨府以長厲階漢唐而降澆風接踵誠仲尼所謂惑也東漢光武克邯鄲誅王郎收其文籍得吏人與郎交闗書數千章皆命焚之曰令反側子自安後唐莊宗與梁戰於河上梁將陸思鐸射帝中馬鞍帝拔箭覩其名識之後平梁思鐸來降伏地請罪帝慰而釋之尋加任用輕俠成俗者如漢郭解布衣任俠以睚眦殺人有儒生謂解奸犯公法解客聞之即斷其舌議論分曹者如漢公族進階魏齊卿等危言深論激揚名聲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唐李吉甫惡牛僧儒李宗閔等對䇿功直其後吉甫子李徳裕與李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宋程頤多用古禮蘇軾謂其不近人情每加玩侮在朝者各以其類相從遂分三黨洛黨首程頤蜀黨首蘇軾朔黨首劉摯互相訾議是也帝王之大度者如光武釋文書之咎莊宗蠲箭笴之嫌皆能有容是謂休徳況於臣民尤當各安其分豈可忿戾以逞乎茍任性情縱血氣一往而徧不知以忍裁之輕俠者報睚眦之讐議論者失抑揚之實取怨於人貽害於巳或以身徇或以國亂漢唐之末習俗相沿澆漓極矣雖在賢豪或不免焉仲尼有言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歟此之謂也惟能懲之斯不惑耳夫祁奚舉善為其可嗣若藉以釋憾則矯枉失中必恩怨渾忘惟國是務乃和而不同者乎婁師徳公孫𢎞王旦庶幾近之若夫蠶女争桑而搆兵亭人灌瓜而稱謝安危之幾介於絲髪與其遇患而思懲曷如夙懲而無患歟祁奚晉大夫請老晉侯問嗣之者奚舉其仇解狐君子謂奚能舉善矣唐劉仁軌與袁異式有怨後為太司憲異式不自安衆論紛然仁軌即薦為司元大夫杜易簡曰人曰斯所謂矯枉過正者也婁師徳唐臣嘗薦狄仁傑而仁傑不知數擠之於外仁傑後知之歎曰婁公盛徳我為其所包容久矣公孫𢎞漢丞相食一肉脫粟飯汲黯曰此詐也武帝問𢎞𢎞曰有之若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王旦宋真宗時叅知政事常稱寇準帝曰卿雖稱其美彼専談卿惡旦曰臣在相位久政事缺失必多準對陛下無隠益見其忠此臣所以重準也争桑者楚邊邑女與吳邊邑女蠶争界上之桑二家搆怨以致吳楚相攻灌瓜者梁楚隣界邊亭皆種瓜梁瓜美楚瓜惡楚亭人怒而夜往搔梁之瓜梁人欲報之以請於縣令宋就就不可夜令人代楚灌瓜楚王聞之大愧謝以重幣而請交於梁夫臣民之忿固不可以不懲然懲之是也非矯之也奚之舉狐誠為其善可以繼已之職有益於國若不必其善而惟借以釋憾如仁軌所為未免矯枉而失其中矣故為臣者不可市恩亦不必避恩不可結怨亦不必釋怨惟有益於國然後舉之乃所稱和而不同者乎師徳輩有容人之度有忍事之心庶幾近此可以取法若夫吳楚之蠶女梁宋之亭人其事皆起於民也一以不能懲忿而致搆兵則二國皆危一以能懲忿而致稱謝則二國皆安是安危之幾在能懲不能懲之間耳夫患則思懲懲則無患與其遇患而懲懲且無及曷若懲於未患患永不作此懲忿者所當深思也
  窒欲章第二十六
  多欲者必放於利放於利必重賄賄聚於公則國敝聚於私則家危長國家者輕財賄而嗜令名斯欲而不貪矣凡人之欲莫先於利利莫大於賄茍不能窒之而至於多欲則必専求利専求利則必重聚賄然賄不聚則已聚於公則上行下效而國為之敝矣聚於私則多藏厚亡而家為之危矣夫聚賄所以求利也而至於敝且危利乎不利乎故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誠能以財賄為輕不務聚之而惟令名是好雖好名之心亦欲也然而非貪矣即謂之無欲也可飲食男女節之以禮耳目娛適授之以度謀慮經營範之於道以率其下而民從之公孫僑之相鄭也桃李之垂者莫不援錐刀之遺者莫之舉幾於賞之而弗竊焉秦人觀寳楚國蒞以羣賢梁惠瑋珠齊威稱其千里誠審所欲也子産相鄭十八年桃李之垂於行者莫之援也錐刀之遺於道莫之舉也見吕覽秦君使使者觀楚之寳器楚王召照奚恤而問焉對曰此欲觀吾之得失而圖之也遂為壇與子西子方子髙子反以次立使者至奚恤曰客觀楚國之寶器所寳者賢臣也理百姓實倉廩子西在此奉珪璋使諸侯子方在此守封疆謹境界子髙在此理師旅正兵戎子反在此惟大國所觀使者反告秦君曰楚多賢臣木可謀也見新序梁惠上謂齊威王曰寡人之國雖小有徑寸珠照車前後十二乘者十枚威王曰寡人所寳與王異吾臣冇檀子守南城楚不敢寇盻子守髙唐趙不敢漁黔夫守徐州燕祭北門趙祭西門種首備盗賊道不拾遺以此為寳將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見史記窒欲者先從為民上者始彼飲食男女欲之在物者也節以禮而不過焉耳目娛適欲之在身者也授以度而不忒焉謀慮經營欲之在心者也範以道而不踰焉本諸身者由顯入微㣲諸民者自近及逺上以此率下以此從共遵其禮秉其度守其道雖賞之使竊亦有所不欲矣公孫僑之治鄭也庶幾近此至若楚寳羣賢齊寳四臣二國賴以不敝且有令名至今稱焉謂非能審所欲者乎故牧民者秉義黜利亷儉是先亷則絶私儉則寡慕伯武詢絹隠之酌泉裴潛挂牀孔奐却被皆確乎不拔以道化人民惬所願而無競心窒已之欲以能窒人之欲其利溥矣胡威字伯武父質為荆州刺史威往省之父賜絹一疋威曰大人清髙不審於何得此父曰是吾俸禄之餘乃受之威後為徐州刺史亦如父清吳隠之為晉陵太守清亷遷廣州刺史州有貪泉飲者多懷無厭之欲隠之酌飲因賦詩曰終當不易心愈勵清操裴潛為兖州刺史嘗作繩牀及其去也留以挂柱孔奐為晉陵太守居處儉索所得秩俸分贍孤寡富人殷綺餉被一具奐却之曰太守身居美禄何為不能辦此但民有未周不容獨享耳司牧民之任者尤不可不審所欲也義之與利不容並立必秉義黜利而惟亷儉是先亷則無私於人人亦不敢干以私儉則無慕於物物亦莫能動其慕如伯武隠之裴潛孔奐皆能審於義利之辦確然自守而不可拔者是以政平而訟理吏肅而民服道化及人惬其所願各安於義而無競利之心是不獨窒已之欲而且窒人之欲矣其利不亦溥乎始乎黜利終乎利溥義未常不利也然必黜之乃能溥之是在秉義者耳徇利之夫厚顔斯甚割剥萌庶讐歛貨財見金而不見人知得而不知喪欲盈惡稔而顛隕隨之故傳曰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徇利厚顔者如唐張嘉貞為定州刺史製恒嶽廟碑文時逺近祈賽錢百萬嘉貞自以為文之功納其數萬割剥萌庶者如梁王筠為臨海太守侵刻芒屩兩舫他物稱是讐歛貨財者如鄭伯猷為青州刺史貪惏貨賄潤及親戚户口逃散邑落空虚乃誣民為叛籍財入已有攫金於市者見金而不見人如江禄為武寧郡守積錢於壁壁為之倒迮銅物皆鳴人戲之曰所謂銅山西傾洛鍾東應者也知得而不知喪者如後唐李存儒為衛州刺史誅歛州民防城之卒皆徵月課縱其歸去將將段凝乘夜䧟城存儒不覺惡盈顛隕者如後魏元㲹為營州刺史貪殘人不堪命相率逐之象有齒以焚其身見左傳徇利之人既喪其心何有於顔割剥讐歛無所不至殊不知人之議其後也而喪已隨之矣至於顛隕果何利乎象以齒斃其身人以賄殞其軀一而已矣惟不窒欲故至於此稍知愛身者可不以賄為戒耶
  履謙章第二十七
  登山者處已髙矣左右視尚髙於己非他山盡髙目則然也立身者行已賢矣左右視尚賢於巳非他人盡賢心則然也君子卑以自牧正内惬其心爾易謙卦地上山下夫地本卑而畫卦乃在山之上山本髙而畫卦乃在山之下君子之存心如此謙之義也故觀於登山可以得謙之象焉凡人之登山者所處已髙矣乃左右視尚有髙於己之處豈必他山之盡髙哉目所見則然也立身者所行巳賢矣乃左右視尚有賢於己之行豈必他人之盡賢哉心所存則然也道義無窮學識有限自以為髙則已卑矣自以為賢則已愚矣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匪為是聲音笑貌以塗飾人之耳目也政以行其心之所安耳惬於心斯能見於履矣慮存正已色不矜人智而能愚勇而能怯位髙而意下禄厚而志約功懋承之以畏徳盛持之以恭保善於己成防愆於未發懷自盈之懼恥過實之聲見君子之心焉夫君子自惬其心則亦焉往而不謙乎積於慮則存正已不見已之有餘現於色則不矜人不見人之不足聰明睿智守之以愚不自詡其智勇力震世守之以怯不自恃其勇其位愈髙其意愈下不以貴而驕其碌彌厚其志彌約不以富而舒功既懋矣承之以畏而不敢自伐其功徳既盛矣持之以恭而不肯自矜其徳善雖已成思所以保之恐成而隣於敗愆雖未發思所以防之恐發而不及收懐自盈之懼者知盈之不可久恥過實之聲者知名之不可居謙徳如此孰非君子之所履乎而君子之心於是乎見矣故禮觴酒豆肉讓而受惡則民不犯齒袵席之上讓而坐下則民不犯貴善稱人過稱已則民不争善稱尊過稱已則民忠孝謙之為益𢎞矣哉君子以謙存心而見之於履則動容周旋中禮矣且不獨履而已也禮始諸飲食觴酒豆肉讓其美而受其惡六十以上必有加則民衆著於老老之義而不犯齒矣禮行於居處袵席之間讓其上而坐於下三命以上必異席則民衆著於貴貴之義而不犯貴矣至若有善歸之於人有過歸之於巳則民衆著於賢賢之義而不争冇善歸之於上冇過引之於巳則民衆著於敬上之義而忠順親之義而孝由斯以觀君子所履小民所視也君子自謙而天下之人胥化於謙禮教於是乎興焉謙之為益不亦大乎天子有善讓於天卿大夫有善歸於君士庶人有善本諸父母率是道耳江海之為百谷王者以其能下易曰勞謙君子萬民服也漢光武魏孝文以之郤克叔痤戰勝而讓功孔霸伊馛恩加而辭位樊宏魂慚於食邑無忌心怵於要樞其亦知所履乎王渾表奏何如亷頗之負荆至於僧達焚牀子顯撝扇皆以量缺虚容致貽嫌咎傲不可長信夫漢光武詔百僚上封事不得言聖後魏孝文有事方澤時大暑遇天雲䕃密咸陽王禧稱為徳感帝曰洛陽天地之中隂陽交㑹自然之應豈朕寡徳所致郤克晉大夫將中軍敗齊師於鞍公勞之曰子之力也夫對曰君之訓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公叔痤魏將敗韓趙之師王郊迎賞賜百萬痤反走拜辭曰此吳起餘教也臣何力之有乎王曰善索吳起後賜田二十萬漢孔霸宣帝時為大中大夫嘗稱爵位太過何徳以堪帝欲相霸自陳至三乃許之後梁伊馛為振威將軍太武欲拜為尚書郡公馛辭曰尚書務殷公爵至重非臣所能荷任樊宏漢光武舅封夀張侯自陳無功享食大國魂神負慙願還封食邑小鄉亭唐長孫無忌文徳皇后兄為尚書右僕射深誠滿盈懇辭機務王渾晉臣與王濬伐吳以濬先入建業受孫皓降甚慙忿與之争功表濬違詔不受節度亷頗趙將初以藺相如位在己右欲辱之相如不與争望見輒引避且曰吾所以為此者光國家而後私仇也頗聞之負荆謝罪王僧達為中書令時黄門侍郎路瓊之乃路慶之之孫也盛服往見適僧逹將獵已改服謂瓊之曰昔吾騶人路慶之是君何親因焚所坐牀竟以召禍蕭子顯為吏部尚書負其才氣見賔客不與交言但舉扇一撝人皆恨之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然謙之為道雖卑而實尊故人未有能上之者若江海然以其善下故能為百谷王也易之所云君子有功勞而能謙萬民所服光武孝文為天下君不自滿假庶幾得此義乎郤克叔痤功臣也而謙孔霸伊馛大臣也而謙樊宏無忌戚臣也而謙其皆知履謙之道者歟彼王渾奪人之功與亷頗悔巳之過賢不肖相去逺矣僧達子顯器小易盈自貽伊戚傲不可長不信然耶倪履考祥惟謙終吉君子不可不知務也
  謹言章第二十八
  精喻者不待言不獲已而有言榮辱分矣居室之詞應乎千里幾事不密至於害成君子所以慎密而弗出也口之溺人也甚於淵故言必稽其所終聽必原其所始豈特金人之慎哉周太廟有金人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詳見家語天何言哉時行物生不言而喻也人之天機每發於未言之先能以精微相喻則不待於言是無言之言天下之至言也然人不皆能精喻於是不得已而有言為榮為辱逈然分矣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謹之得也何榮如之幾事不密則害成不謹之失也何辱如之君子所以慎密而弗出匪終弗出也以不得已之心為不得已之言謹之至也且不但謹於立言又當謹於聽言今淵能溺人口更能溺人溺於淵猶可游也溺於口不可救也故言之者必稽其所終成敗了然乃可以底績聴之者必原其所始貞邪立辨乃可以見心皆所當致謹者也豈但如金人之慎緘其口而已耶宋景動天漢文懷逺郤虎勝敵千秋悟君善言之效也深而弗露者仲尼以不應為答周公以不聞為納匿而反彰者東郭觀形於臂舉衛姬望色於足髙故口有不言之謀耳有無聲之聽其不可忽如此矧頰舌之間乎宋景公時熒惑守心宿乃宋分野公憂之子韋曰可移於相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嵗公曰嵗饑民团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髙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𠉀之果徙三度漢文帝時南越王佗稱帝文帝賜佗書詞甚謙遜佗遂稱臣郤虎晉臣言勝鄴之䇿於趙衰文公用之而勝衰曰臣謀本於郤虎公因賞虎田千秋漢武帝臣衛太子為江充譛敗千秋力訟其寃帝因感悟白公欲作亂問孔子曰人可與微言乎孔子不應曰以石投水奚若孔子曰善没者能取之曰以水投水奚若孔子曰淄澠之合易可能知之曰然則人不可與微言乎孔子曰胡為不可惟知言者可耳此孔子默止白公之作亂也勝書說周公曰延小人衆徐言則不聞疾言則人知之徐言乎疾言乎公曰徐言又曰冇事於此精言之而不明勿言之而不成精言乎勿言乎公曰勿言此勝書默說周公之伐紂也齊桓公與管仲謀伐莒謀未發而聞於國公曰日有役人上視意者其是也令復役東郭牙至仲曰子何故言伐莒對曰日者望君在臺上手足矜有兵革之色舉臂而指所當者莒也口呿而不合所言者莒也桓公又與仲謀伐衛退朝衛姬下堂再拜請衛君之罪公曰吾於衛無故子曷為請曰妾望君之入足髙氣强伐國之志也見妾有動色伐衛也明日公朝管仲曰君舎衛乎公曰安識之曰君之揖朝也恭而言也徐見臣而有慚色是以知之夫君子謹言則其言善矣一善所格天可動逺可懐敵可勝君可悟如宋景公輩善言之應豈不信哉且有人不言而我已知者如仲尼於白公以不應應周公於勝書以不聞聞皆深隠而弗露者也有我不言而人已知者如東郭細民也觀臂舉而知伐莒衛姬婦人也望足髙而知謀衛是欲匿而反彰者也故言未出於口已有不言之謀未入於耳已有無聲之聴其機如此豈可怱諸况已動於頬舌之間者又何可以不謹也宋使之報宼避害而趨利澄子之援衣覩形而忘實惠子之却炬交淺而談深言乃為天下病楊惲何綏禍成於簡傲京房張宿獲戾於漏洩始知安世佯驚魯恭潛益陸元方緘封之匣李徳裕精思之亭咸慎厥樞機可為楷範矣齊攻宋王使人𠉀之使還曰寇近矣王怒殺之如此者三後又使人往報曰殊不知寇所在王喜賜之金寇至王馳走此人得以富於他國澄子春秋時人亡緇衣見婦人衣緇援而弗舎婦弗與澄子曰子不如速與我昔吾亡紡緇今子禪緇以禪緇易紡緇子豈不得哉惠子新與白圭相見說之以强白圭語人曰冇娶新婦者婦至童子操蕉火而炬新婦曰火太鉅入門冇歛䧟新婦曰塞之恐傷人之足言非不便也然有太甚者今惠子之說我有似於此楊惲漢平通侯免爵家居内懐不服報友人孫會宗書語涉怨望按騐坐罪何綏晉侍中尚書性輕物翰札簡傲後為東海王所害京房漢元帝時為郎與張博親每見輒道上意及諸災異事後石顯告房與博通謀誹謗得罪張宿唐憲宗時居諫列以機事不密貶彬縣丞漢張安世領尚書事謹慎周宻每議大政已決輒移病出聞詔佯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魯恭為三公性謙退奏議依經潛有補益唐陸元方為相清謹所奉勑書手自緘封藏於一匣家人莫有見者李徳裕為相於私第中别搆精思亭每有大事獨處亭中凝然握管左右無得預夫能謹言者必能知言故羣言淆亂不可不察如宋使之言躁也適以誤國澄子之言謬也輒以誣人惠子之言躁也適以辱身其為天下病一也或不能辨亦聽言者之過歟至於楊惲何綏以簡傲召禍京房張宿以漏洩獲戻不謹之害澟乎可畏然後愈知言之不可以不謹也安世魯恭元方徳裕皆知慎其言者良可法耳夫居其位不可無其言故鄭重四賢魯矜一諾周襄却請隧之妄王孫折問鼎之姦莫不藉為命以安邦託立言而不朽雖復謹之又謹其亦有不獲巳者歟鄭國之辭命禆諶草創世叔討論子羽修飾子産潤色應對諸侯鮮有敗事小邾射以句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子路辭康子謂之曰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對曰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弗能晉文公定襄王於郟勞以地辭請隧焉弗許曰王章也未冇代徳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遂不敢請楚子伐陸渾之戎至於洛定王使王孫滿勞之楚子問鼎之輕重大小焉對曰在徳不在鼎徳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昏亂雖大輕也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惟其時耳茍居其位而不言誰代之言者故當言而言如四賢之為辭命不當言而不言如季路之重然諾正言以却妄如周襄王嚴辭以折姦如王孫滿用之當世則贊訏謨以安邦垂之後人則偕徳功而不朽雖未嘗因言而弛謹亦未嘗因謹而廢言也蓋以不獲己之心立言此言之所以有益於天下也歟
  慎行章第二十九
  進徳修業淑身以接物者其惟行歟一念肆而庶事乖一刻忽而終身悔甚哉不可以不慎也君子不患人之非己也不為可非之行而已遵道而行待時而動斯行無不宜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斯行無所疑慎也者行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詩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詩大雅蒸民之篇言仲山甫之心能極其敬而以古訓為法也凡行備於身謂之徳見於世謂之業君子進徳修業淑善其身以交接於物者舎行將奚以哉一念少肆遂致庶事之乖一刻少忽即貽終身之悔制行者其可以不慎乎故君子求諸己不求諸人人之非己不足患也但慎於己使無可非之行而已遵道而行非道不敢行待時而動非時不敢動斯行而咸宜矣内主於敬則内無不直外主於義則外無不方斯行無所疑矣然則慎也者所以成行之始成行之終不可以不免也詩所云小心翼翼古訓是式者其是之謂歟夫行起於幾微而動乎天地吉凶以之生故修政而桑枯録寃而雨澍受脤失敬執玉乖容貌之不恭遂為身咎況恃勢以自専怙權而虐物貽譏賈禍豈其不幸乎商大戊時有桑生於朝七日大拱王懼修明先王之政三日而桑枯東漢和帝時京師旱乃録囚徒舉寃獄未及還宫大而周大夫成肅公受脤於社不敬劉康公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威儀之則以定命也今成子隋棄其命矣邾隠公朝於魯執玉髙其容仰定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髙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後周鄭譯尚梁國公主頗専權擅取公材以營私第坐是除名唐薛諗為尚衣奉御性貪忍嘗使奴誘殺販繒帛者而取其貨事泄流瀼州此恃勢自専者也北齊髙敖曹為司徒嘗詣相府門者止之敖曹怒引弓射門者後唐盧程為平章事使晉陽山路險阻程安坐肩輿州縣長吏驅率丁夫迎謁拜伏少有忤意即加笞辱此怙權虐物者也夫行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者也故雖幾微有其應惠迪則吉從逆則凶如影響焉商修政而桑遂枯漢録寃而雨即降善行之吉既有明徵矣成肅公之受脤邾隠公之執玉貌之不恭似亦幾微爾遂為災咎天人感應之際良可畏也況夫恃勢怙權専恣暴虐者貽譏以敗名賈禍以辱身凶咎之來良由自取非不幸也慎行者執虚如執盈入虚如有人蘧伯玉有之河間東平藩屏之令器曹㕘孔明輔弼之碩徳抑其倫也夫狂者走逐者亦走懼者顫寒者亦顫乃同形而異實亷者貧貧者未必皆亷忠者死死者未必皆忠乃同事而異情觀行者審諸衛靈公夜坐聞車聲至闕而止過闕復有聲夫人曰此必蘧伯玉也賢者不以暗昧廢禮使人偵之果然漢河間王徳身端行治篤敬愛下被服造次必於儒者後漢東平王蒼少好經書率禮不越明帝問以處家何等最樂對曰為善最樂曹㕘為相一遵蕭何之法無所變更擇郡國吏謹厚者用之刻深務名者輒斥去蜀諸葛亮將伐魏與諸將謀魏延請以精兵五千出褒中當子午谷而北不十日可到長安亮以此為危計不用凡慎行者必謹於細乃可以全其大必嚴於獨乃可以孚於衆故執虚器如執盈物無微不可忽入虗室如有人心無地而不存若伯玉者不為昭昭伸節不為㝠㝠墮行有君子之道矣河間東平藩屏之能慎行者也曹㕘孔明輔弼之能慎行者也庶幾伯五之儔乎然行之異者易辨同者難辨如病狂者東四妄走逐者非狂也隨之走有似於狂懐懼者手足俱顫寒者非懼也當其顫有似於懼其形雖同其實則異矣亷者外不取於人内不營其産故貧而貧者或靡費以耗財或矯偽以干譽則未必皆亷忠者臨陳不顧其身直言不避其禍故死而死者或失養以傷生或犯法而獲罪則未必皆忠其事雖同其情則異矣是不獨制巳之行當慎即觀人之行亦當慎也可不審哉
  愛物章第三十
  天地訢合煦嫗覆育而滋萬物故君子之用物也有不可廢之禮而有不忍盡之心鳥獸之肉足登於俎皮骨毛羽足供於器物具而罔有過求愛已行乎其中矣孳尾紀於堯書攸居著乎禹貢商開三面之網周憐屋上之烏抑仁政之施乎堯命義仲察鳥獸之孳尾因其生育以驗春氣之和禹治水洲渚既平随陽之烏得其居止而遂其生湯始見人張網者置四面令解其三面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髙者髙欲下者下不用命者入吾網武王登夏臺以臨殷民周公曰愛其人者愛其屋上烏凡物之生本於天地蓋自天道下濟地道上行一隂一陽交合訢暢天以氣煦地以形嫗天以髙覆地以厚育渾然太和在宇宙間而萬物滋生於其中皆天地之所愛也君子體天地之心以為心雖祭饗軍賓禮之所在不敢或廢勢必有需於物但於用物之中有不忍盡用之意鳥獸之肉取於足登於俎皮骨毛羽取其足供於器具而即止罔有過求是愛物之道已寓於用物之中禮與心並行不悖矣如堯察孳尾禹紀攸居商湯解網周公憐烏皆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者謂非仁之施乎誠與天地合其徳者也竭澤而漁非不得魚而明年無魚焚林而獵非不得獸而明年無獸制之以節斯民用弗窮禮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犬焉雖微猶施帷蓋詎有暴殄之失哉君子不忍之心所以教民節用也彼竭澤而漁者盡乎漁之利矣非不得魚然魚既盡則明年將無魚焚林而獵者盡乎獵之利矣非不得獸然獸既盡則明年將無獸甚矣物之不可盡也惟制之以制斯取之有道用之不竭仁也而禮存焉諸侯大夫士皆當秉禮者也茍無行禮之事則不殺牛羊犬豕位自尊以暨卑物自大而及小無不範於禮即無不被其仁至若犬馬雖微於其斃也猶冇帷蓋之施以示憐恤之意則其於物又豈忍用之無度哉暴殄之失知其免矣齊矜觳觫宋避螻蟻仁之端也單父舎夜得之魚中牟馴將雛之雉可以觀治焉蕭宏食品充盈朱异珍羞腐敗識者所譏若梁武之麫為犧牲則愛物而廢禮異乎夫子之存餼羊矣齊宣王不忍牛之觳觫以羊易之宋程頤請於哲宗曰聞上起行潄水必避螻蟻有之乎上曰然誠恐傷之爾頤曰願陛下惟此心以及四海宓子為單父令巫馬期往觀其化見夜漁者得而舎之問其故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魚也故舎之漢魯恭為中牟令小兒不捕雉曰雉方將雛蕭宏縱恣無度珍饍盈溢食不能盡棄之道路朱异㕑下珍羞腐爛毎月棄十數車雖諸子别房亦不分贍二人俱梁臣梁武帝事佛不如葷以麫象犠牲之形供祭祀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我愛其禮夫仁貴于施齊宣王矝牛宋哲之避蟻不忍之心見其端矣偕未能擴充以施于政耳單父舎魚中牟馴雉即下之不忍見上之不忍豈不可以觀治乎蕭宏朱异暴殄天物識者譏之若梁武以麫為牲則所全于物者小而所失于禮者大非無敝之道也其與夫子愛禮存羊豈不大異乎愛物者不廢禮亦不傷仁當以聖人為法










  御定資政要覽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資政要覽後序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又曰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文教之源實開於此故二帝法天而理爰著典謨三王應運而興聿宣訓誥由斯以降厥道彌彰創制顯庸之主莫不於占書講義殷殷加意者蓋戡亂以武致治以文百世不易之道也我
  皇上生知天縱典學惟勤萬幾稍暇即親簡策披閱之餘遂成資政要覽一書
  頒示臣下臣拜手莊誦睹其條目精詳義類深逺昭法戒而並列綜經史而靡遺大之則齊治均平細之則視聽言動内之則身心性命外之則綱紀彞倫不越此三十篇之中而儀型燦著俾在上在下咸自得師誠燕翼之鴻章牖民之要道也我
  皇上與人為善適符古帝務使覽是書者觀感興起修
  身禔行以同為君子子孫臣庶遵而勿諼躋斯世於仁夀之域乃有合於資政之所由名而不負
  皇上提撕儆戒之盛心則是書與典謨訓誥共垂不朽矣不揣淺陋用敢贅詞楮末竊比於蠡測之義云太子太保内翰林𢎞文院大學士資政大夫蔣赫徳謹序
  皇上御製資政要覽既成梓示臣工備員侍從得伏而讀之大哉炳炳乎如日月之麗於天浩浩乎嶐嶐乎若河嶽之發於源而峙於地也乃拜手稽首謹綴瑣言於卷末曰王者誕敷神慮光被遐陬邁化流風訖於無外五倫正鵠四海若望標而行猗歟盛哉我
  皇上勤政十有二年撫恤黔黎務存訓育文誥所加罔不承風嚮慕矣萬幾餘晷午夜燃膏孜孜靡倦於君臣之懿榘及經史之要言旁貫百家廣蒐前籍既披尋於散軼遂博極於勸懲俶舉宏綱載詮樞要成數萬字釐三十篇洵哉牗世覺民之典也學淺才鄙何能仰矚髙深惟是雲霓煥采咸瞻五色之文鐘吕偕鳴共聴八音之節况復示以蕩平期諸孔易凡兹臣庶共納範圍以之追躅前賢則増美釋回務收其益以之整身大雅則擷芳採實各足於懷下至日用之常細而言動之末規條具在則傚攸存一字昭垂終身可誦敢不勉其駑陋竭此研求庶祗遵
  皇上式訓普天之至意乎謹因跽讀之餘爰誌管窺之畧以
  
  内翰林國史院編修宋之繩謹序
  皇上御製資政要覽既成復
  命等序於其後賦性愚拙才識淺陋未能仰體萬一然幸遇
  盛隆不敢不竭其愚衷也謹拜手稽首颺言簡末曰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政政者正也上以是帥下以是從同歸於正天下始可大定矣夫政必有資舍古訓奚師乎然五經之㫖深隠而難測諸史之文龎雜而莫紀非提其要者不能使天下之人一覽而易明而易行也皇上稽古好學夙夜匪懈爰採徃籍鎔以新裁義取資政名標要覽凡三十篇可謂燦然備矣首以君道者建其極也迄乎愛物者溥其施也臣子而下言行而上無一理之不括無一事之不具無一人之可違無一時之可離善者昭然可法惡者凛然可戒播之遐方則為一代之𢎞規垂之奕世則為千秋之金鑑也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我
  皇上實兼之矣然復仰見
  皇上之心非徒為是文而已將使臣民共明之共行之於政有禆也願與天下之人心惟而力行之以圖趨吉避凶之理庶可仰副
  皇上仁育義正教養臣民之至意云爾
  内翰林𢎞文院學士承徳郎麻勒吉謹序
  聞帝王淑世必有典謨以昭垂以是遜志時敏師古有獲學而為天下先自能範天下於罔不學此上理所繇隆也我
  皇上懋中建極戬榖錫民言稽古昔動合聖賢已窮探丘索之藴乃謂學以學為政也道徳之精微彞倫之明備民物之蕃變皆學所包括而政所範圍爰勒成書用昭法戒題曰資政明禆治也系曰要覽志提綱也竪義既精而不煩覈事復該而有典晰理入幽則組圖書以通於𤣥渺摛詞涉博則獵乗史而茹其髙深俾一展誦間而千古之成敗勸懲燎然指掌真所謂披雲漢之章闢康衢之軌矣盖是書之資一身正所以資天下也智愚雖不同冶一牖其覺性即靈知能原有天良一示以徃轍即悟允懷黎庶之心固與帝舜之命契司徒用敷五教同一肫摯凡我臣庶有不共若於則而奉
  天言以遵古訓者哉於是而益知學之有資於政也從來帝王之學與士庶異原以其合萬方之顓䝉視聴總陶鑄於緝熙光明之中日就月將立政立事道㟁登而學詣其極成憲鑒而政底其隆則是書之與典謨並𫝊也猗歟盛矣敢不拜手颺言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休命
  内翰林祕書院侍講學士方拱乾謹序
  欽惟
  皇上冲年登大寳親政以来揆文奮武戡定九有薄海内外震服
  徳教亘古未有之大烈也以愚昧䝉
  恩簡直宻勿每從侍從之末仰見
  睿慮緝熙典學敏懋經史子𫝊諸載籍
  省覽靡間宵旦而斷論鑒衡常得古昔聖賢未發之藴更於萬幾暇豫取
  宸衷所考訂而裁繹者著為資政要覽頒布中外愚奉
  命颺言簡末在昔聖帝明后乗乾御宇皆有飭躬立政之謨而揆厥所本必以君心為起化之先誠如我皇上遜志時敏以明徳之大學昭治世之鴻範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罔不明倫而敦典由修身以迨夫順則無非遵道而率性以此編上考三代嫓美典誥即以近質祖宗足光寳訓洵為亘古明備之章程也伏願
  籌時法古闡繹有加凡今臣庶奕世子孫佩銘無斁遵由不愆勿負
  皇上稽古道以召來兹之
  盛心庶幾時雍風動之治常在宇宙間豈不休哉豈不休哉
  太子太保内翰林祕書院大學士通奉大夫成克鞏謹序
  皇上製資政要覽書成復序於其首文章爾雅訓詞深厚期與天下革薄從忠以臻蕩平之治既昭徳以塞違復仁育而義正拜手稽首伏而讀之而仰
  皇上至徳之廣淵也竊惟致治之要始厥修身建極之主先資教化道不越於庸行事足取以寡過自古帝王身為律聲為度無非同患斯民之意時厪於懐焉爾盖理道之原聖作而明述風俗之本上行而下效
  皇上敬徳於上以誕敷文教紹百王之鴻業昭至治之休聲凡兹臣民智不師古愚或多僻非所以示大順也今捧誦是書廣大悉包精微共貫上自
  朝廷下逮委巷咸有成模足資勸戒聖狂分於念慮妍媸較若鬚眉雖户説以𣺌論曽何以加焉且恵則吉逆則凶有心者所共喻也况以經𫝊之菁華入
  宸衷之陶鑄如衣之有領如農之有畔習之者謹身守典以共趨於同風斯則無負
  皇上以身作法之美而移風易俗還淳返樸端在是矣仍得拜手稽首颺言曰惟
  帝綏猷式是四國作善致祥勿遂爾慝其是訓是行以近
  天子之光哉
  國子監祭酒文林郎馮溥謹序
  政莫過於唐虞遡協和風動之化首稱堯徳曰峻舜徳曰𤣥盖以徳治天下其效之速且大也如此我皇上鋭意圖治萬幾之暇親覽經史擇古昔聖賢懿行編輯成書名資政要覽頒行中外垂法萬世
  廟謨抑何逺也廼
  命序末簡謹拜手稽首颺言曰
  皇上鎔古鑄今樂善不倦欲以徳治天下又恐天下之不能悉知悉見也故輯此書以教之崇治體敦簡要條分縷晰俾天下是訓是行家孝弟而户禮讓仰追唐虞之隆其在今日乎忝竊院學日沐
  徳化雖惟日孳孳而年踰七十愧輔道無術莫禆髙深猶當遲暮之日躬遇此書之成得以誦法而興起幸矣聞漢儒有云言之匪難行之為難宋人又云讀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自古至今惟躬行實踐謂之徳即謂之政也
  皇上生知好學固自卓越百王更願一動一静之間較然行之不疑斷然行之不阻慎終如始乆逺行之而不易將見
  皇建有極彼為㑹為歸者思近
  天子之光實一時而萬世之
  光禄大夫太保兼太子太傅實支正一品俸内翰林國史院大學士党崇雅謹序
  皇上御製資政要覽成復
  命諸敘於簡末以次及臣臣不敏謹拜手稽首言曰至矣哉
  皇上之心日典於學日勤於治是編之作凡以為政也曷言乎為政爾
  皇上主政者也王公佐政者也卿大夫從政者也士庶人禀政者也然則政者統乎天下之辭也抑曷言乎政爾政正也内正心外正身近正家國逺正天下百官萬民罔不敬應以底於正斯政成焉故曰政者正也然則曷取乎資爾政正已也資資人也書不云乎皇極之敷言是彞是訓聖人者衆人之資語有之芻蕘之言聖人擇焉衆人者亦聖人之資也且自羲軒虞夏商周秦漢晉魏唐宋以迄於今善炳炳爾可資為法惡炯炯爾可資為戒故古人之有作後人之資也多聞而擇多見而識口耳之學皆資於心資於心然後資於政也然則曷取乎要爾資博也要約也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闕有間矣經十有三史二十有一子之家百集之家千或成一家言者又不啻萬矣夫羣言紛賾必折衷於聖人約而擇之故其為道易行其為教易知也然則曷取乎覽爾要在心也覽在目也古人有言百聞不如一見
  皇上建中和之極觀萬化之源既以獨見且欲與天下共見之此資政要覽之書所由作也首君道端本也終愛物廣化也自五倫五常之鉅以及一言一動之微既易知而易從復可大而可乆也至矣哉蔑以加矣抑於讀是書者願有勸焉資以輔心政以格心要以省心覽以明心心者政之原要之要者也讀之者皆自求於心庶不負
  皇上之心也歟不敏謹簮筆而附於簡末
  内翰林𢎞文院學士張𤣥錫謹序
  聞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帝王代天出治必有以導其物則之性而後教化興教化興而後三綱正五常立綱常著明而後在朝則庶績咸熙在野則民風敦美雖因革損益代有異制而所以敷政之本千古同揆也孔子曰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又曰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唐虞夏商周號稱上理厥由是道即下而漢之文景唐之貞觀宋之慶厯類能以孝弟節儉禮義亷恥砥礪人倫化道風俗一時亦底乂安可見世運有升降而人心不降也彰之以善咸罔弗興癉之以惡咸罔不戒是在一人執要則四方来效其機盖捷於桴鼓矣我
  皇上膺圖御籙海宇維新
  親政以来良法美意史不勝書乃猶以疆圉未靖灾祲時聞官方之叢蠧尚滋獄訟之明允寡效用是勤求治要
  宵旰靡寜博採羣書監觀徃代撮其事類足資要覽者輯成一編凡三十章今古勸懲燦然具備猗歟休哉不獨為
  御座箴銘永垂寳鏡凡百臣工以及九埏士庶咸俾提撕共遵皇路此真至徳要道之極軌移風易俗之大原也之俊未窺中秘濫厮綸扉燮理既愧無能編摩又慚疎拙恭承
  皇上諭令院各撰後序以次及幸遘昌期欣瞻盛典敢不稽首颺言用以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休命
  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内翰林國史院大學士金之俊謹序
  皇上御極十有二年憫念教化不行人心不正
  親灑宸翰編集成書共三十篇始於君臣父子終之言行愛物名之曰資政要覽欽承
  特恩備員宻勿
  命隨諸臣序於末簡雖固陋無文敢不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休命乃拜手稽首颺言稽之書曰作之君作之師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禮記曰天子者與天地参其在朝廷則道仁聖禮義之序由此觀之凡聖人在天子位者皆以復性明倫修道立教為本務自伏羲畫卦而後堯舜禹湯文武嘉猷懿訓炳若日星漢唐以下代有鑒戒之文雖不能與典謨訓誥争光然皆足以啓佑愚䝉移易風俗錫五福而綏萬邦先後有同揆也皇上開天立極以元后作父母君道兼師道尚徳緩刑著書立教上追五帝逺邁百王願天下臣民誦讀要覽者當思隻字片語榮於華衮嚴於斧鉞上自王公侯伯卿大夫下逮士農工商凡有血氣莫不有倫即莫不有徳惕然警醒勿迷天性勿失本心勿見義而弗為勿知過而不改福善禍滛古今不爽痛自刻責互相勸勉導迎和氣將見雨暘時若百糓告成物阜民安唐虞三代之盛可翹足而待也然則資政要覽一書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與六經共不朽矣厥惟休哉
  内翰林國史院大學士通議大夫王永吉謹序
  惟帝王之政出於學而成於教學政則立政之源清教彰則敷政之功備故稽古監憲化民成俗誠御世之鴻圖致治之隆軌也昔虞帝以𤣥徳慎徽五典而其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故其時地平天成四方風動三代盛王為政之道率法乎此嗣兹而降精一未𫝊訓行無本是以至道弗明治效寖薄間有振興教化留意典墳然或耽載籍而鮮躬修或肅紀綱而尠勸廸若乃建極綏猷章度貞教特
  灑宸藻以布嘉謨則曠代以来所未有也恭惟我皇上至仁純孝度越前古濬哲文明緝熙遜志自親政後經史燦然塵
  乙夜之覽者盖炳乎大備矣兹復親
  御天章用勤
  睿慮萃古精義著為𢎞典名曰資政要覽冠以倫紀詳以躬修示以聖哲之言以及淑慝之行修齊治平之大經大法統括靡遺使夫覽者懽然知法而肅然知戒於以惇倫盡性持巳廣愛以力致乎中和之域易易矣夫惟
  皇上盛徳大業髙明日新而又垂意斯人期於共臻雅化故孜孜思治深切如此是書也以明大道以正彞常以裕後昆以覺天下巍乎煥哉愚謭劣備員侍從曽不足仰窺
  髙深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萬一而竊自欣幸獲頌
  瑤編故不敢以固陋自辭承
  命薫沐而敬序之簡末云
  禮部右侍郎兼内翰林秘書院學士仍在内院辦事儒林郎胡兆龍謹序
  皇上御極之十有二載握金鏡調玉燭固已天徳出寜泰階入旦矣爰念國家登上理而臻長治必舉行善政取資徃古乃製有禆治道者為三十篇議論精至博引古人事以實之併作詮解務令詳明用布一代之新書勒為萬年之𢎞訓集成名曰資政要覽
  御製大序昭示来兹乃又俾院臣各得書於其末而以次
  命及至謭陋荷
  髙厚特恩得備員
  禁近仰觀我
  皇上開天建極作人成矩而因思道法與治法兼合者自勲華精一而外及於今而先聖後聖始有同揆也竊見古来憲天於聰明基命於宥宻此以心法為治法者也顧談理不衡諸事僅以囊括道腴凝成於𤣥黙投體於更老此以身法為治法者也顧徵事不凖諸理亦祗鋪張文具此雖端本天縱者深得力經術者素然各執一成未闗至極即令臯䕫繹㫖旦説賡謨未敢謂盛徳大業千古獨歸也洪惟我
  皇上英資天亶峻徳日升㫋厦而神交於帝驟皇馳旦明而緝熙於聖趨賢步且以敬勤者法
  天以艱難者法
  祖創成是書為世寳録是千古来知行合一之㫖至皇上而合千聖後道法相端之化至
  皇上而成以此章徃詔来懿哉爍乎至已宫簡畀末員仰觀
  盛際欲宣敘景美莫罄萬一惟天苞地符與寳書為域中之三大此徳位時所以立隆今古也以此光被上下於萬斯年愚謹稽首拜手颺言以
  
  太子太保内翰林𢎞文院大學士吕宫謹序
  御製資政要覽書成既以
  宸翰冠於前
  復命諸綴言簡末獲與跽誦之列肅然曰斯即大舜與人為善神禹愛惜寸隂之意也大哉淵乎顧學術謭庸何能窺測萬一惟從来有天下者莫不以興教化正人心為先務而人心者教化之所從出也屋漏之中隠而善遯操存偶怠嚮徃無恒故誥誡刑章可以驟令革面而提撕淪浹之效時或有未及焉理則然也古聖王知此必於誥誡刑章之外求可以兼施而佐理者舍稽古立訓其道蔑由誠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載籍所垂非徒托之空言也我
  皇上右文典學逺邁前喆雖以乂安海㝢焦勞日昃乃萬幾之暇披閲簡編理考諸經事徵諸史以及百家之言靡不綜其要領滙厥菁華出之緒餘遂成鉅帙條分註釋而義藴閎深章舉類從而指歸簡當由君道以迄愛物凡三十篇妍𡟎並列法戒炯如在上者讀之可以知用人行政化民成俗之大端在下者讀之可以得修身正家迪吉寡過之要道至於前言徃行畜徳博聞又其賸美夫如是將見人心振起教化郅隆為政之源不越乎此豈僅云相資而已乎書有之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敢取以為天下後世勸内翰林秘書院學士文林郎李霨謹序
  皇上製資政要覽成恭捧莊誦媿不能仰贊髙深謹拜手稽首少抒芻蕘於其末曰至矣哉
  皇上之學深矣哉
  皇上之心苞儀象於道樞浹古今於事始事求其有據則援政而厯厯分明道變乎無方則婉曲而殷殷鼓盪直欲以一心通天下而櫽括天下之書為一書大文法經註解法𫝊精刻如子詳確如史經傳子史合而為一是安得不謂之要哉然以資政名則又何説也
  天子統政於上公卿百執事宣政於下士農商賈循政而各安其業政者正也正
  朝廷正百官正萬民無所不正而後謂之政下資上為教養上資下為聰明用天下之聰明因天下之教養王道所以約而易操也鐘無我而生大音其資惟撃不音則擊何益石陽驅雪犀通辟水豈必徵發資有先焉者矣
  皇上以資心者資政天下以資政者資學綱常倫理若是其昭性命敦修若是其摯由内及外公諸民物由外返内練諸幾微而最扼要者究不越百姓日用之間詩不云乎天保定爾亦孔之固羣黎百姓徧為爾徳卜世卜年胥從此為原本創起於甲午之嘉平告成於乙未之春仲貞下起元慎終如始願與讀是書者共勉之太子太保内翰林秘書院大學士奉政大夫傅以漸序
  皇上荷
  天眷命肇啓大統好學勤政民胥悦迺
  皇上兢兢業業不敢宴寜日進諸臣咨詢治道左圖右史朝夕披覽爰審為政之要
  御製成書援古證今分類以舉其綱詳註以明其義於以資治理垂儀型甚盛典也自昔開國令主為政各有崇尚篤彞倫者其化逺尊道徳者其澤長恭繹兹編首重君臣父子夫婦昆弟之倫則政有其本矣次明仁義禮智信之徳則政有其道矣至於仁民愛物謹言慎行諸事詳盡明悉則政之條理節目無不備矣
  皇上學於古訓身體力行得天下以此治天下亦以此頒諸百官布諸四海𫝊諸萬世為政者佩服而率循之致上理康兆民豈越此三十篇哉信乎二典齊烈九經同功然
  皇上恒謙讓不居故仰闡著作之
  睿意紀其實於末簡如此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内翰林𢎞文院大學士陳之遴謹序
  聞圖治之道不一大要以純王之心行純王之政乃可以乆安而長治三代盛王莫不以教化為先務故化行俗美千載而下稱無間然漢唐之初治非不隆也其道雜用擇術不純去古逺矣
  皇上執中之十二載用人行政興利除𡚁業已次第舉行而
  帝心孜孜猶日不足以為普天之下有一夫不涵育於仁義之中非所以昭時雍奏風動也於是博稽羣書出以心裁著為訓辭加以解釋凡三十篇
  命名資政要覽頒示天下復
  命諸臣各抒其見題識於後以迂疎小臣亦得附名且喜且懼於是珥筆從事拜手稽首而言曰王道之本無他治其心而已矣治心之要無他重教化而已矣使遺其本而圖其末雖令行禁止豈治道之極隆者歟誠使天下之民各知忠孝之當法奸邪之當戒漸漬既久習若自然則雖驅使為非不可得矣
  御製此書正治心之要務教化之𢎞規也雖庸菲獲誦是書敢不勉力終身奉行凡厥臣民讀此書者睹其善則奮然思齊覩其惡則𪫟然自省身體力行庶不負朝廷諄切啓迪之意乎而之愚衷更望
  皇上持此大道行之久逺以致太平無責旦夕之效則化民成俗逺過漢唐直與三代比隆矣
  内翰林𢎞文院侍讀學士折庫訥謹序
  聞作君作師道必先於立極善政善教義統歸乎牖民惟家國天下羣情之愚智不同然經傳典章百行之貞邪可考欲援古證令俾景行而迪吉必博搜類集以革薄而從忠是誠萬世不易之𢎞圖而盛治務先之鉅典也伏覩
  皇上承精一之心𫝊法時敏而遜志宵衣旰食勤政所以安民右史左圖典學原以敷教迺於萬幾之暇鑒觀載籍之文爰採人倫物理之攸闗以及細行微言之足錄道可師為率履事足取為明徴者輯為一書名曰資政要覽伏而讀之仰見
  皇上勵精圖治之盛心矣夫以古為鑑可知興替作事謀始貴辯從違誠小節而必詳斯一身可以寡過果盡人而觀法則四海可以同風載誦兹編無微不著自朝廷以逮閭巷所以為行政制事之矩者往迹備陳自經史以及諸書可以為修身立命之模者洞觀有獲希賢希聖道不外乎庸行尚質尚文義總期于成化
  上行下效将見通治而逺安户誦家𫝊自㡳政平而刑措澆漓者可歸于淳樸顓䝉者可進于文明無偏無黨共覩遵義遵道之休克剛克柔聿成正直平康之盛真有禆于治平而足𫝊為謨訓者也稽于詩曰訏謨定命逺猷辰告書曰克綏厥猷惟后又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是皆諄諄告誡而致蕩平順則之效者也凡在臣民無従匪彜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
  天休斯有合于
  皇上作君兼于作師善政資乎善教之
  宸衷爾
  司經局洗馬兼内翰林國史院修撰徴仕郎王熙謹序
<子部,儒家類,御定資政要覽,後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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