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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窩先生文集/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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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忘窩先生年譜
1775年
附錄

神宗皇帝萬曆五年丁丑宣祖大王十年。四月十日丁卯。戌時。先生生于漢陽之壯義洞第。先生之先。本豐山縣人。中世居松都。七世祖直長公。徙漢陽之壯義洞。○先生兄弟九人。序居第二。幼瑩秀聦穎。動止異凡。祖承宣公。奇愛之。嘗曰。他日興門戶者。此兒也。

十年壬午。先生六歲。隨參判公南下榮川。初。先生高祖虛白公。自慶州解歸。居豐山五美洞。晩年。復還京。承旨公聘鄕在榮川。有時寄寓。是年參判公挈家南下。時先生年未齔。能騎馬隨行。在道輒謝遣僕夫扶己者。使護親行。參判公亟稱其孝。

十二年甲申。先生八歲。入鄕學。拜諸長老。有視以小兒而不答者。先生進曰。禮如是乎。鄕老爲之愧謝。鄰有張謹者下流。而甞遊溪門。精解經義。先生與諸兒就學。衆侮其地卑。不甚憚。先生獨以師禮事之。謹亦知爲遠大器。勸誨益勤。又與諸兄弟。就權南川斗文學。自是學業大進。聲譽蔚然。遠近儒士。皆推伏焉。

十九年辛卯。先生十五歲。拜鶴峯金先生于郡邸。時鶴峯先生使日域還。到榮川。先生以緫髮造拜曰。大人奉使出疆。不辱君命。義聲動蠻夷。其專對處變之道。宜有師範後人者。願以承敎。鶴峯異之。出示海槎錄三冊。先生長跪擎讀。音吐琅然。卒業拜辭而退。鶴峯嘖嘖稱歎。歸語家人曰。擇壻當得如此郞者。後竟歸之以女。十二月遭王考承旨公喪。

二十一年癸巳。先生十七歲。時南亂作。天兵趕倭。南下鄕里。皆驚懼避匿。先生以爲上國之人。爲我國暴露。義不可忽。見輒欵接。天兵莫不悅服。天將茅國器贈詩曰。待得春來龍解蟄。金門應占六鰲頭。其在幼少。見重大國人如此。

二十二年甲午。先生十八歲。聘夫人聞韶金氏。卽鶴峯先生誠一之女。

二十四年丙申。先生二十歲。子時翼生。

二十六年戊戌。先生二十二歲。往拜西厓柳先生。時柳先生罷官。省覲大夫人于道心村。先生與伯氏鶴湖公。往拜焉。子時敏生。官監役。

二十八年庚子。先生二十四歲。往參伊山書院講會。時兵燹之餘。士不知學。參判公爲洞主。大會諸生。講家禮小學等書。先生與諸兄弟。往會累月而歸。子時忱生官別檢。

二十九年辛丑。先生二十五歲。三月。中生員會試三等。與鶴湖公聯璧。榮覲于參判公山陰任所。李芝峯睟光,金仙源尙容。有贈行詩。

三十年壬寅。先生二十六歲。三月。丁參判公憂。參判公捐舘于任所。先生與諸兄弟。扶櫬而歸。八月。葬參判公于廣石山。居廬哀毁。幾不勝喪。

三十二年甲辰。先生二十八歲。五月。服闋。

三十三年乙巳。先生二十九歲。二月。夫人金氏卒。

三十四年丙午。先生三十歲。聘夫人安東權氏。軍資正來之女。忠定公橃之曾孫。

三十五年丁未。先生三十一歲。五月。哭西厓先生。有祭文。

三十六年戊申。先生三十二歲。春遊太學。時鄭仁弘假迹山林。陰徼後利。䟽論柳永慶謀危儲宮。上怒竄仁弘邊遠。嶺右士林。欲陳章營救。通文館學。先生素燭仁弘奸回。答通沮止之。仁弘之盜名已久。人多疑謗先生。而愚伏鄭先生。獨歎其所見之正。秋。與士友。會陶山書院。監司崔瓘。令安,榮,禮三邑儒生。繕寫退溪先生經書釋義。先生往會。

三十九年辛亥。光海君三年。先生三十五歲。六月。哭八弟述祖。字孝承。文才穎脫。十七而夭。

四十年壬子。先生三十六歲。秋。登增廣丙科及第。選補承文院副正字。先生出身之初。値北人顓國。鄭造。先生之近戚也。累使人諷使來見。而先生不一往。造深啣之。囑李爾瞻削科。而爾瞻不從。反致慇懃之意。先生又拒之甚嚴。李茳兄弟。以同鄕之人。附麗時論。欲圖槐選。先生塞之。三憾交搆。必欲甘心而後已。人皆危之。而先生守正特立。畧不懾撓也。

四十一年癸丑。先生三十七歲。十月。哭五弟廣麓公。名延祖。字孝錫。師事西厓。姿粹行篤。修巖柳公。稱其有剛毅不屈之志。淸修獨出之操。中大小科。補槐院正字。年二十九卒。先生有祭文。

四十二年甲寅。先生三十八歲。九月。與柳修巖袗金溪巖坽同遊淸凉山。時宮中咀呪之獄起。先生不勝憂歎。約二公同入淸凉山。浹旬徜徉而歸。意非一時翫賞。實出於憗世道。而瀉幽懷也。有遊山錄。○洪府尹得一。貽書所親曰。孝仲,子峻。俱以灑落胷襟。高卧江湖。盖先生早負公輔之望。遭時昏亂。斂迹山野。公議之欽豔歎惜如此。

四十三年乙卯。先生三十九歲。七月。授通仕郞承文院副正字。轉務功郞陞正字。○八月授承議郞。○會屛山書院校正西厓先生文集。與金東籬允安。柳修巖諸公同會。有唱酬詩。

四十四年丙辰。先生四十歲。四月。授宣務郞。○六月。以咨文點馬官。出關西。遊香山。登統軍亭。有塵棼荏苒頭將白。關塞蒼茫劒獨靑。男子平生多濩落。秋風又上統軍亭之句。吳翼軒長。見而歎賞曰。詩意灑落。有遠大氣像。

四十五年丁巳。先生四十一歲。春。與九弟雪松公崇祖。往省大夫人于伯氏丹城任所。因同遊頭流山。有遊山唱酬諸作。△時西宮幽廢。時政乖亂。先生不勝憂憤。有遣懷雜詠四首。陞中訓大夫。○秋。寓居安東酉谷。酉谷爲先生聘鄕。是歲挈家移寓。作茅亭數間。名以園亭。盖出於避地自晦之意。作四時吟。一時諸賢。多有唱酬。

四十六年戊午。先生四十二歲。撰鄕賢祠奉安文及金文節公常享祝文。祠享金文節公,朴嘯臯,金栢巖。後幷享先生。陞承文院博士。不赴。先生見朝政昏亂。彜倫斁廢。遂絶意仕進。屛跡園林。鄕隣多有染跡弘,瞻之黨者。先生與鶴湖公。嚴辭痛斥。深堤峻防。使一方士類。得免於染汚。論者以爲寒岡砥柱於下道。而仁弘之詖說不行。先生兄弟砥柱於上道。而多士之趍向以正。其扶人紀植世道之功。盖如此云。

四十八年庚申。先生四十四歲。哭寒岡鄭先生。有挽章。

熹宗皇帝天啓元年辛酉。先生四十五歲。拜成均館典籍。不赴。○作忘窩記。先生平日。未嘗營立第宅。因參判公悠然堂舊宅。葺其東偏板房。扁以忘窩。作記畧曰。事有可忘而不忘者。不可忘而忘之者。中人以下鮮能免焉。故榮辱累其情。則不能忘。恩怨介其懷。則不能忘。以至耳目口鼻心志百體之可欲可惡。人力之所不能奈。而不能忘于心者何限。至於事親忘其孝。事君忘其忠。處夫婦以下。皆忘其所以施。以至日用事爲。動靜酬酢。吾分之所當自盡而不能不忘于心者。亦何限。余中人以下者也。朝夕思名窩之義。戒其可忘而勉其不可忘者云云。又令諸兄弟作記文。子時悌生。

三年癸亥。仁祖大王元年。先生四十七歲。八月。拜通訓大夫。禮曹佐郞。遞授成均館直講。始造肅。先生當廢朝時。十年恬退。若將終身。反正之初。公議皆以爲金某名稱素著。當此急賢之時。宜先收用。而茳之兄弟。至是又換面于勳宰之門。用前憾。搆誣益甚。先生纔承春曹之命。而勳宰以他事遞授直講。先生入京始知其事。而畧不介意。時鄭愚伏在朝。往來講討。愚伏歎曰。孝仲死生路頭。不差一步。其見重如此。十月。兼司憲府持平。差全羅左右道京試官。有南征日錄。復命後。復授直講。○十一月。拜刑曹正郞。兼持平。差毛都督文龍問安官。入椵島。與賫進使李東嶽安訥,接伴使尹義立。唱酬。有西征日錄。

四年甲子。先生四十八歲。正月。在定州。聞賊适犯京。道梗不得還。二月。始復命。拜刑曹正郞。兼春秋館記注官。呈辭歸覲。○三月。拜司諫院正言。不赴。○五月。拜典籍。移刑曹正郞。○七月。移禮曹正郞。以金栢巖。賜祭官。下來省覲。○八月。拜持平辭遞。○九月。拜刑曹正郞。○十月。拜持平。○十一月。遞授副司直。○十二月。復拜持平。

五年乙丑。先生四十九歲。正月移典籍。尋拜正言。遞授直講。旋拜弘文館修撰知製敎兼經筵檢討官春秋館記事官。呈辭歸覲○三月拜掌令。呈啓引避。時詔使出來。朝廷慮驛路凋弊。啓减馬價。行會八路。至是該曹依前督捧。各驛愁怨。先生聞之。捉致該吏。嚴加刑訊後。入啓請推當該堂上郞廳。時判兵曹者。卽先生通家之人。而繩之不饒。時論偉之。○先是。上欲以尹義立女。爲昭顯嬪。命禁婚。司諫李尙伋。執義朴潢爭之。被嚴旨。先生當其處置。以李朴爲是。幷請出仕。上怒嚴批遞李。先生引避得遞。李芝峯見先生啓草。歎曰。此人非但文翰可尙。必其有學力者也。除軍器寺僉正。轉修撰。呈辭。往省母夫人于伯氏益山任所。仙源金相國。與鶴湖公書曰。朝廷留意。收用人才。以孝仲爲臺閣。新進中第一人。非久當有不次之擢用云云。五月。復拜軍器寺僉正。○七月。移掌令尋遞。○九月。復拜掌令。時仁城君珙。辭連孝立逆獄。出置杆城。睦性善,柳碩等。上䟽救之。三司齊發請仁城加律。論睦,柳護逆。先生啓曰。逆獄非但性善等云云。臣亦恠焉。臣於八月下鄕時。都下洶洶。皆言近日逆獄將起。而某人某人當入。曾未閱月。其言果驗。逆獄是何等罪惡。而可以譏察而必得乎。且性善等所言雖妄。求言而罪言。實非鎭定之道云云。盖不但救睦,柳。實爲仁城地也。愚伏見先生所啓。極稱其痛快。呈辭歸覲益山。

六年丙寅。先生五十歲。二月。拜世子侍講院弼善。○二月。丁母夫人李氏憂。夫人沒于益山。先生晨夜奔赴。與諸兄弟。扶櫬而歸。四月。葬母夫人于廣石山。居廬盡慽。一如前喪。

七年丁卯。先生五十一歲。時建奴東搶。朝廷命起復中外朝臣之居憂者。先生與鶴湖公及六弟鶴沙公。將聯名上䟽。請終喪制。就質于愚伏旅軒諸先生。諸先生皆諭以古人金革母避之義。而先生終以至情難忍。草䟽欲上。會亂平而止。

毅宗皇帝崇禎元年戊辰。先生五十二歲。四月。服闋。○拜副修撰。不赴。旋拜掌令。赴召。啓論北兵使申景瑗。假稱充補軍額之闕。以徼𢔛賞。請改正其濫授加資。以防姦僞之弊云云。七月。拜修撰。復遞。授掌令。○九月。移副修撰。一日。與愚伏。同入經筵。講書傳朞三百註。上頗惑月生西之說。愚伏辨其不然。而上意猶不回。先生進曰。聖人之言。深遠難見。術家之說。粗淺易曉。然與其從術家。不若從聖人。上始悟曰。此言是也。李判書景曾。退謂諸僚曰。當今學士。無如金某。十一月。拜掌令。先生以內需司之弊。極於廢朝。反正初。猶不見罷。或有査核。每委內侍。有非宮府一體之義。請內侍府公事皆由政院。累啓而不得蒙允。引遞。十二月。拜成均館司藝。

二年己巳。先生五十三歲。正月。拜掌令。○四月。拜侍講院文學。遞授直講。旋拜副修撰。○閏四月。還拜掌令。延平君李貴於榻前憤罵。昇平君金瑬。言甚鄙悖。上惡其無禮。令兩司課罪。同僚相顧依違。莫敢發言。先生獨論正其罪。鄭守夢曄。時爲都憲。歎曰。掌令言甚是。不可不從。遂課勘入啓。延平聞之。大憾之。五月。拜校理。知製敎。呈告還鄕。○七月。遞授內資寺正。不赴。○九月。拜侍講院弼善。赴召在道。出爲北評事。時延平判西銓。挾前憾黜之。物議譁然。先生笑曰。嶺海之外。豈獨死人哉。卽促裝就道。廵閱六鎭。冒犯風雪。不憚艱險。或曰。留待春和未晩。何苦乃爾。先生曰。朝廷念關防踈漏。委我點閱。何敢自逸。舊事評事坐中軍之下。先生以爲中軍。乃兵使褊裨。而評事。王人也。事面不宜如是。啓禀改正。刻板懸壁。以爲永䂓。

三年庚午。先生五十四歲。二月。哭伯氏鶴湖公。公名奉祖。字孝伯。有儒林重望。晩登第以持平。卒于京。先生有祭文。陞通政大夫。吉州牧使。大臣以吉州控制山戎。北路重鎭。不宜每屬兜鍪。薦先生爲州牧。州俗尙武。不習文敎。先生下車。首謁文廟。進邑子授經書。考其勤慢而奬罰之。自是人知向學。其後十年之間。多有明經登第者。先生作成之功也。寬以臨民。嚴以束吏。及遞還。吏民會餞於境上。將立去思碑。皆曰。不可與他碑相混。遂別立他處。○先生嘗恨祿不逮養。永感之後。未嘗求外。北牧之除。亦出特拜。非先生所欲也。每公厨進饌。輒泫然出涕曰。吾親在世之日。得此專城一日之養。則豈使我抱此終身之痛乎。

五年壬申。先生五十七歲。正月。哭九弟雪松公。字孝達。風姿俊逸。中大小科。薦入堂后。遘痘。三十五卒。

六年癸酉。先生五十七歲。四月。拜掌隷院判决事。以世子冊封奏請副使兼冬至聖節使。赴京。先生四年北塞。還朝未久。而復當萬里航海之行。名流傾朝出餞贈行詩。多致嗟惜之意。仙源金相國詩。南紀無雙士。東韓第一人。承綸凌渤海。趁節賀楓宸。淸陰金相國詩。朝廷多俊彦。王事獨經營。直爲傷世道。非是惜離情之句。尤膾炙一時。七月。與上使韓仁及書狀沈之溟登船。路由旅順口。遇颶風。舟幾覆。一行皆號哭。先生凝然端坐。不改常度。見者服其有定力。時沿海諸島。訛言狼藉。以爲朝鮮貳於奴賊。借輸兵糧。將犯山東。使行所到。居民則望而避匿。衙門則疑而阻搪。先生與上使。躬詣各衙呈文伸辨。備陳本朝事大之誠。痛析奸人搆誣之狀。諸衙門。始知本國事情。且見先生誠懇。莫不起敬悔謝。九月。入皇城。時天下已多事。外國專對之難。異於平時。而先生周旋應接。動遵禮法。律己檢下。廉白無玷。未嘗枉道苟循。閣老諸公。皆敬重之以爲正士而加禮焉。先生見中朝紀綱懈弛。遼薊胡兵漸肆憑凌。而文恬武嬉。無一可恃。不勝憂慨。在玉河館。有詩曰。居庸館裏容胡馬。登撫城邊禁貢船。渤海明朝回棹客。訏謨不敢問時賢。○先生是行。舟泊一小島。島中有數間茅屋。使伴倘往視之。屋空無人。有一冊一杖。取杖而來獻之。先生命還之。而舟已遠。及到皇城。望氣者告閣老曰。朝鮮使行。有天下奇寶。此太乙眞人靑藜杖前身。非玉淸眞骨不可得。閣老就見之。謂先生曰。可謂人與物相遇也。杖今在嗣孫家。有崔孟山柱夏記。李學士徽中銘。

七年甲戌。先生五十八歲。四月。復命。陞嘉善大夫。漢城府右尹。是年。天使以冊封誥勑來。輒問先生曰。君子人也。以赴京之日。見重於中華而然也。九月。出爲江原道觀察使。爲政務在公平。而黜陟不饒權貴。暇日遊賞楓嶽。飄然有出塵之想。

八年乙亥。先生五十九歲。正月。哭柳修巖。先生與修巖。爲道義交甚密。有祭文挽章。秋以事罷歸。

九年丙子。先生六十歲。十二月。北虜犯京。駕幸南漢。先生與六弟鶴沙公。同赴難。時鄕人議擧義兵。欲留先生爲將。先生歎曰。主上方在圍城中。義當星夜奔覲。何可坐待鄕兵。遂趲程西上。路梗不得進。過歲于忠驪境。○時嶺伯沈演。卛師勤王。亦駐忠州。先生四弟慶祖。以宜寧倅。同在陣中。責沈以逗留不進。欲劒斬之。沈請懇于先生。先生曰。舍弟之言雖過。然出於爲國。何可禁也。其志節之剛毅。於此可見云。

十年丁丑。先生六十一歲。二月。大駕還宮。先生奔問。卽退歸。○三月。拜司憲府大司憲。上箚論時事。時朝廷議錄山城隨駕勳。且欲遣兵助淸人。又將加罪斥和諸臣。先生慷慨憤懣。赴闕論啓曰。國家遭此無前之羞辱。人心大崩。萬事瓦裂。君臣上下。所當汲汲遑遑。圖濟艱難。而悠泛翫愒。未聞有一號令一擧措。可以收拾人心。鎭定士論者。國事可謂痛哭。殿下試看今日人心國勢。以爲如何也。瘡痍滿目。積屍蔽野。而臣則不以爲憂。流亡載路。怨讟沸天。而臣則不以爲憂。臣之所憂者。瀋陽請兵之擧。殿下以爲果策應無患乎。當初約條。不能爭執。已無及矣。目今據實論列。期於動聽。亦非晩也。若疑畏囁嚅。徒念敵情之難違。不察人心之可畏。則臣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也。天朝陳奏之事。在所當急。而尙此寥寥。人心日益疑惑。士論日益抑欝。強弱不相敵。一時權宜之擧。有廟社生民者之所不得免焉。太王之獯鬻。文王之昆夷。正猶我國之今日也。第念君臣大義。不可以顚沛而或忽。我國之於天朝。義則君臣。恩同父子。二百年來。國中凡有大小事。必先陳奏。此實子有疾病。必號父母之意也。况今逢此無前之變。可緩陳奏之擧乎。當初絶和之由。卽今被迫之狀。悉布無隱。然後小邦之情勢。庶可暴白於天下後世。而天朝亦未必不矜惻而恕諒矣。將此大義。雖不能先告于彼中。不幸事泄。亦豈無措辭善待之道乎。此皆倫紀所關。存亡所繫。亟令廟堂議處。然後人心庶幾收拾。士論庶幾鎭定。而國事庶幾可爲也。山城守卒。殆數萬。相臣將臣。咸萃其中。殿下在圍中。且四十餘日矣。未知有司死者幾人。士卒死者幾名。敵兵殲滅者幾陣。畢竟做得何等事業。而錄勳之言。已聞於中外也。壬辰之亂。出於二百年昇平之餘。大官小官。擧皆鳥竄鼠伏。而若干臣僚。扈從千里。終成恢復之功。猶此錄勳之擧。在於十年之後。宣祖之愼重爲如何哉。况今日之事。不可與壬辰。同日而語。而其視甲子丁卯。亦有愧焉。則未知殿下以何功告宗廟。何辭諭臣民乎。強者聞之。扼腕而慷慨。弱者聞之。掩口而竊笑。殿下何以知國言之至此乎。斥和主和。所見雖不同。守經行權。爲國非有他也。當初縛送三臣。固出於不得已。而至今思之。令人氣塞。况今追論一隊之人。斥逐殆盡。此等擧措。不可使聞於鄰國也。以賊遺君。坐視成敗之元帥。遺君後親。貽辱宗社之臣子。國人皆曰可殺。而殿下曲貸之。獨於此輩。疾之已甚。必欲加罪而後已。彼國人之謂殿下。有所偏係者。亦非妄也云云。時大敵甫退。士氣沮喪。無敢以此等語。形諸章奏。而先生挺身抗論。人皆吐舌。上優批答之。因傳曰。大司憲此䟽。勿出朝報。盖慮虜中之有譏𧨝也。陳奏之請。雖未蒙允。而錄勳之議。因此遂寢。時論快之。四月。拜刑曹參判。呈病乞解。命給由。哭三弟藏庵公。名昌祖。字孝彦。性正直剛方。中進士。調靑巖察訪。聞山城講和。棄官歸。卒于道。先生有祭文。七月。拜大司憲上疏辭。疏畧曰。人心者。國家之元氣也。人心一失。難可復合。國家反正之初。人心欣悅。拭目改化。而不幸軍國多事。賦役煩重。而人心離矣。逆節屢萌。宗室莫保。而人心駭矣。朝著携貳。用舍不公。而人心散矣。甚至諸功臣。攘奪各衙門興販。罔民細利。利歸私室。㤪萃公家。而殿下猶不覺悟。貪官暴吏。割剝聚斂者。謂之能辦事。乘時干進。逢迎無耻者。謂之有才局。由是慈詳愷悌之士。望風而去。直言忠戇之臣。奉身而退。十數年間。治象日卑。民怨日興。以至甲子丁卯及今日之𥚁。實皆根柢於此。豈不大可痛哉。近日竊聞道路之言。曰朝廷以士大夫之退在山野者。謂之耻事汚君。儒生之不肯赴擧者。謂之羞入小朝。興訛造訕。罔有紀極。皆疑網打之變。不朝則夕。嗚呼。此昏朝時所厭聞者。豈意聖明在上。而復有此說乎。士大夫或不容於朝。或身有疾病。或元不收用之類。無所於歸。姑爲就食避亂之地耳。何負於朝廷哉。矧彼儒生之心。未設科之前。何以知其向背。而懸定若是。臣必知斯言之虛妄。而亦可見國家失人心之致也。賞罰者。所以勸懲之具也。賞罰不明。則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則紀綱不立。其在平日猶然。况於危亡之時乎。竊觀近日。功罪分於親踈。賞罰由於愛憎。罪之輕且小。則必擬深文。重且大。則必傅輕典。當國用事。終貽主辱之首相。豈無其罪。擁兵深入。敵退乃出之元帥。反免軍律。則人心之憤。公論之激。無足恠也。敵愾殉國之人。守義死節之臣。高風峻節。彪炳耳目。而朝廷褒賞之典。不甚優異。致祭一事。所費幾何。而幷皆闕焉。賞罰之乖舛如此。將何所勸懲。而善其後哉。伏願殿下。絶偏係之私情。而廓揮乾綱。軫衆怒之難犯。而快伸公議。收人心於渙散。振紀綱於陵遲。則國事庶可爲。而臣亦瞑目就木矣。云云。上優批答之。十月。拜司諫院大司諫。

十一月戊寅。先生六十二歲。二月。拜成均館大司成。兼五衛都揔府副揔管。先生陳䟽辭以師儒之重。上批曰。卿之才德。實合此任。勿爲控辭。三月。夫人權氏卒。在京聞訃。七月。拜大司憲。同僚以金淸陰尙憲。自山城徑歸。謂忘君負國。欲論罪。先生不從。因避啓曰。金尙憲當大駕入城之日。越百里扶病扈從。則其忘身殉國之誠。可以見矣。今反以忘君負國。爲其罪案。則不但尙憲之心不服。人心亦必不服矣。時朝論崢嶸。見者莫不䮄然。先生笑曰。當俟異世之公議。八月。差瀋陽使。行至平山。以大司憲。召還。○九月。乞解歸葬權夫人。特命帶職往還。異數也。十月。還朝。䟽請蠲今年田租。以紓荒歲窮民。移管餉儲。以補經費。十月。拜禮曹參判。奉使瀋陽。先生義在往役。雖不敢辭。而深耻屈辱於醜虜。旣到。胡譯鄭命壽方用事虜中。我國大臣以下。莫不畏懾承奉。而先生不少假顔色。龍骨大以大將來過。先生又坐視不爲禮。龍將與鄭譯大怒以爲慢侮無禮。令內官馳啓。事將不測。衆皆惶懼。勸令遜辭以解。先生不動。及歸。上只令問備。而不加罪。盖嘉其不屈也。

十二年己卯。先生六十三歲。正月。兼同知經筵事。○二月。拜兵曹參判。○四月。拜大司憲。○七月。移大司諫。兼同知經筵義禁府事。○十二月。拜承政院左承旨。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筵啓司甕院燔造之事。爲役甚鉅。而中間花消。倍簁於進供之數。請遣京官。與本司眼同監造。計一年之用。勿爲更造。以革民弊。

十三年庚辰。先生六十四歲。四月。拜弘文館副提學。不赴。○七月。拜大司憲。啓陳四事。其一。諸大將軍官。許令御營軍可合者。擇出帶率。而出身軍官。一切革罷。以防科外之費。其二。忠義衛在外代立食祿。厥數甚多。嫡長自立者外。請一一査汰。其三。都監炮殺手上番軍外。不必務多立番。宜令省其數。頻數替番。以便公私。其四。各司胥吏,筭員,寫字官。冗食太多。請釐正减數。又言樂工之弊曰。當初設立。豈無定額。而漸加名數。分定各邑。一名價布。多至三四十疋。民不堪役。擧族逃散。爲守令者。報空名於上司。徵價布於民結。請令一定額數。隨邑大小。酌宜立䂓。俾無濫觴之弊。啓下爲有司所格。先生歎曰。小事如此。大事可知。未知國家將稅駕何地。遞授大司諫。○九月。拜大司憲。○十二月。拜兵曹參判。

十四年辛巳。先生六十五歲。二月。拜大司諫。上䟽請遇災修省。䟽畧曰。今之民生何如也。其困苦極矣。怨咨極矣。往者昏朝十數年間。財殫於聚斂。力竭於興作。環三百六十州之民。擧在塗炭之中。及殿下反正之初。民皆翹首拭目。竚見維新之化。而不幸重之以師旅。仍之以饑饉。常貢之外。賦斂煩興。逋欠之徵。猶存廢朝之色目。餘丁之布。督奉已散之逃民。以賦民重者。爲良牧。催科急者。爲能吏。以刑罰嚴酷者。爲能辦事。損下益上者。爲能奉公。哀我民生。安得不困且怨哉。賦斂之煩旣如此。而各司防納之弊。猶夫前日。市井牟利之輩。固不足言。而有司惟經費是恤。未免取利管餉及各衙門興販。又從而布在八方。與小民爭利。而百姓之膏血竭盡無餘矣。民之起怨咨傷和氣。無足怪也。國家之有言路。猶人之有血氣也。血氣痞則人不爲人。言路▣則國不爲國。是故。古昔明王。莫不虛己而受之。▣▣而聽之者。誠以此也。近來言事之臣。小有觸忤。輒示訑訑之色。馴致以言爲戒。循默成風。將使殿下腹心無所寄。耳目無所托。孤立於億兆之上。獨運於萬機之煩。事有可否。無人獻替。政有得失。無人復逆。子思所謂國無類者。正爲今日道也。賞罰者勸懲之具也。賞非其功。則爲善者怠。罰當其罪。則爲惡者懼。古之明王。莫不以是爲重。惟裁以義理之公。不任其好惡之私。罪在當罰。則雖權貴罔赦。功有可賞。則雖踈遠必加。誠以勸懲之方。不可苟也。近來賞罰顚倒。輕嚬笑於一袴。任低仰於三尺。以近事言之。以一生難當之賊。餙詐而蒙除職之恩。以萬惡俱備之人。誣告而免反坐之律。其他功罪同而賞罰異者。亦或有之。則今日勸懲之方。其果出於天理之公。而能服其人心乎。朝廷者。四方之根柢。萬民之表率也。唐虞九官。濟濟相讓。文王多士。穆穆布列。百工和於朝。庶民和於野。天地交泰。日月光華。昆蟲草木。皆得以遂其生。寧有乖氣干於其間乎。逮至幽厲之朝。臣工不和。互相非議。百姓失所。謗讟幷興。戾氣所感。日月薄蝕。山冢崒崩。旱乾水溢。震電霜雹之變。史不絶書。此非已然之明驗乎。國家不幸。士論攜貳。好惡生於親踈。賢愚判於同異。朝著乏寅恭之美。士夫無禮讓之風。民俗之悖惡。乖氣之致異。無足怪也。惟幸聖上离明洞燭。恢王道而絶偏黨之私。務公平而審用舍之道。太平萬歲。庶幾可望。而夭椓之餘。士氣頹靡。先利後義之論。背公死黨之議。橫騖於一世。當官者。無意國事。惟保祿而容身。見擯者㤪入骨髓。冀乘時而逞志。今日之朝廷。可謂寒心。嗚呼。朝廷者。猶人之心腹也。四方者。猶人之四肢也。未有心腹受病而四肢不病者。亦未有朝廷不治而四方不亂者。以此觀之。今日變異之作。厥有由矣。臣等聞源㓗則流淸。表正則影直。董子曰。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此言雖似蒭狗。舍此則無別道。此朱熹之所以冒君上之厭聞。而進誠正之說者也云云。○時禮判南以雄。新爲吏判。時論忌其異己。嗾持平金地南駁之。先生以爲以雄曾爲宗伯。無物議。今作天官。有何不可。且惡地南之受嗾。啓遞之。因呈辭。三月。哭金溪巖。先生與溪巖。爲道義交甚密。訃至。令家人設素三日。語及輒歎曰。高哉高哉。世豈復有斯人哉。有輓章。尋拜大司憲。呈辭。○四月。拜副提學。初。先生之啓遞金地南也。時輩羣起憤詆。不遺餘力。先生不與較。尋移都憲。先生不欲復當臺地。三度呈單。而掌令洪茂績。因請坐不往。做出躗言。以爲自促命牌。論說紛紜。至達上聽。及拜副學。登對。上從容問自促命牌之說。何從而出乎。先生對曰。臣愚昧未諳世情。見斥固其所也。所謂云云之說。臣亦不知何以致之。上曰。此可堪一笑。於卿何傷乎。○時湖南道臣。有狀啓言。各邑校生。皆不識字下賤。請幷汰充軍。改以士族入錄。上疑諸道皆然。遽令收議。先生奏曰。他道臣未敢知。嶺南則必以士夫子弟。爲校生。臣亦校生中出身者。上深嘉所言之眞實。仍寢議處之命。六月。拜吏曹參判。兼藝文館提學。先生素歎朝論之攜貳。嘗曰。君子當公好惡。何事朋比。論事之際。不以同異而有所偏及。佐銓一遵舊例。凡有選擧。必言於判相。使之取舍。未嘗有私自除拜。故同朝之間。悅之者小。不悅者多。甚至造謗惎間。而先生未嘗以是而小貶其道也。時朝議皆以爲先生當陞正卿。昇平倡言沮之。持淸議者。皆非其持論之不正。而惜其用才之不盡也。

十五年壬午。先生六十六歲。因事免歸。先生久有卷懷之志。至是决意休退。日與親戚知舊。婆娑歡娛。或以隻童匹馬。來往於山盤水曲之間。蒼顔皓髮。精華綽約。襟韻蕭散。望之如神仙中人。村人行客。往往相値。皆不知爲宰相也。

乙酉。先生六十九歲。正月。哭四弟深谷公。名慶祖。字孝吉。中生員。官至縣監。才猷器局。見稱當世。年六十三而卒。

戊子。先生七十二歲。七月初三日丙寅。考終于正寢。先生自癸未秋。感風疾。沉淹數載。而至於追遠之節。未嘗或懈。宗家及先塋。皆在百里之地。而每於忌辰節日。扶病往參。疾革前數旬。猶欲往拜先塋。臨終。言不及家事。九月三十日。葬于豐基治東耄治坊。今屬順興府。亥坐之原。黨塾諸生。操文致祭。會葬者數百人。上遣禮曹正郞金震遠致祭。祭文見附錄。

己酉。顯宗大王十年。士林奉安位版于鄕賢祠。後陞爲龜江書院。祠號象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