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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實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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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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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定丁卯,予自河南,考滿歸於所居雞山之陽。闢五畝園,植花、竹、茶、橘之屬,築室三楹,置圖書,設枕簟,以爲讀書之所。賓至,則相與飲酒賦詩,投壺雅歌以終日。或焚香讀書,登山臨水以自樂。翛然物表,直欲輕世而肆志焉。因竊取吾夫子富貴於我如浮雲之語,扁之曰浮雲道院。嗚呼!吾豈真外富貴、薄功名、果於忘世者哉?誠以承祖父之訓,讀聖人書,所學何事,衆人之所以爲衆人,要皆不可以不察苟此。不力則凝冰焦火,淵淪天飛,人欲熾、天理亡,三綱淪、九法斁,命義之不知,廉恥之道喪,沈陷没溺,顛倒眩瞀。此心不存斯,有不能踐其形者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蓋必存心而後可以踐形,必視富貴如浮雲而後可以存心。風雩之詠歸,鳶魚之飛躍,簞瓢陋巷之無憂,衣縕袍而不恥,以至於風月無邊,庭草交翠,風輕雲淡,花柳皆春。其所以流動充滿,極天人之樂者,是皆有得於夫子之意,在我重、在物輕也。僕竊慕而願學焉,但有志向道,而萍蹤靡定,日涉風塵,歧路興悲,則棲棲者將何所底焉?因創道院,爲藏修之所。朝夕於斯,惕焉知懼,庶幾乎薰陶漸染,歳改月化,冀有以窺聖賢之萬一,使不至離道之遠,爲名教之罪人幸也。且崎嶇更嘗之餘,人情世故,末理薄俗,翻雲覆雨,其可歌可感、可驚可痛者。傾耳洞目,世味固以澹然,矧旦暮見聞事,又何限於是?浮雲之思愈深矣,因成數語,以寫予懷。


讀書冀聞道,何必競榮名?
主賓辨内外,物我孰重輕?
崎嶇更嘗餘,愈覺兹理明。
浮雲視富貴,悠然悟深情。


青山五畝園,隨意茅三間。
竹樹發佳趣,好鳥鳴闗闗。
物情固自樂,聊得開我顔。
長歌答天風,以永今夕閒。


胸次寡塵慮,隨寓皆可樂。
孰云柴桑里?不似麒麟閣。
雨餘草初生,風定花自落。
榮辱今兩忘,遺經在牛角。


廣譽薄文繡,美德賢膏梁。
信道苟不篤,不幾兹言狂。
春風散天和,宇宙森衆芳。
盛德固莫及,千載遥相望。


生人以御物,何事隨物化?
五色雙目盲,昏昏旦爲夜。
髙處忽眼新,令我重悲詫。
爲塞陷天流,雲開見嵩華。


留心强爲善,萬事當聽天。
天定還勝人,何須苦煩煎?
原憲竟得貧,顔子不假年。
在彼不我知,在我當勉旃。


有客遠方來,訪我衡門下。
豈無一樽酒?樂此芳時暇。
好風吹晚花,緑醑粘盞斝。
痛飲君莫辭,流水易衰謝。


春來農事及,雨過田水滿。
呼童具犁鋤,耕作趁春暖。
但願黍稷稔,客至得相款。
此外復何求?讀書識吾短。


失之要本無,既得乃固有。
但知貧爲常,未知賤者醜。
貧賤與得失,命矣果誰咎?
萬態森前陳,凝然袖吾手。


舞雩詠春風,步履傍花柳。
此景信可樂,胡爲疾其首?
陶然天壤間,萬事皆我友。
惟應甕頭春,不知今熟否?


靜夜坐百態,曉起俱不然。
奈何不自悟,擾擾欲勝天。
效顰冀見好,反以醜取捐。
勞心苟無益,何如信吾缘?


權門手可熱,行路爲低頭。
一朝滄桑翻,言之使人羞。
伉儷不能庇,骨肉爛莫收。
悠然茅屋間,老矣歸山丘。


田園兒女計,爲慮靡不周。
汲汲牛馬走,辛苦悲白頭。
朱門有餓莩,白屋生公侯。
是其稟氣初,窮達非人謀。


象箸與玉杯,其流至亡國。
簞瓢陋巷間,千載有遺德。
采采陌上花,豈無好顔色?
終然易零落,歳晚愧松柏。


孟氏有三樂,其一無愧心。
俯仰苟無愧,至樂不可任。
萬化不得羈,超然衆芳林。
神仙甚非遠,何必海上尋?


知恥斯不辱,知足常有餘。
豈無負郭田?亦有堆牀書。
春風茶新苗,雨過還當鋤。
準擬讀書暇,茗飲甘如酥。


古人亦有言,千橘萬户侯。
思之亦爛熟,有志今甫酬。
金丸炫落日,清霜滿林秋。
户侯詎能擬?聊得供杖頭。


骨肉半零落,有弟差慰意。
日暮田園歸,濁酒聊共醉。
此酒可再得,此日寧再世?
人間樂固多,塤篪有真趣。


春風日已和,桑麻藹新緑。
但可了寒暑,生理亦自足。
沈浮閭里間,我亦甘碌碌。
俯仰三百年,蒼然此喬木。


常憐世間人,晚歳生恐怖。
問之此何因?牽以物欲故。
孰知不得將?此理當自悟。
雲散月滿懷,清風湛歸路。


東坡百世師,其學常近禪。
雖墮斥逐中,不作戚戚憐。
兩賦耀赤壁,尚此風泠然。
我夢從之遊,夢覺月滿天。


常愛陶潛翁,獨歸田園居。
采菊東籬間,酌酒南山隅。
有琴更無絃,隨意良自如。
髙風千載間,太息誰其徒?

萬頃日二升,千間夜六尺。
所用能幾何?何苦悴心力。
牙籌與鞭算,役役夜繼日。
百年俱蒼苔,徒資後人惜。


疏食以當肉,緩步以當車。
兹言深服膺,既穩仍且腴。
鄙哉彈鋏君,惓惓志魚輿。
古人甚能言,適與吾心如。


是心亦猶人,我豈悲富貴?
極知得有命,常恐墜不義。
才薄未易稱,去來矧難繫。
何如田南山?食力差少愧。


東鄰有處女,灼灼桃李神。
娉婷不肯嫁,愛此天地身。
惟恐失所托,悔恨難自陳。
踟蹰悄無言,日照空閨春。


荆山一片玉,秀氣鍾鴻濛。
幽暉不自衒,老雨蒼苔封。
紛紛他山石,舉世多拙工。
卞和今豈無?至寶寧終窮?


京城海子上,有僧持雙鈴。
誦經二十載,寒暑白髮生。
辛勤積涓埃,佛閣開明熒。
吾心若更苦,天地何冥冥。


溝斷躋犧罇,騏驥困鹽車。
時乎將奈何!今古誰賢愚?
北風號枯梢,落日明寒蕪。
未遇非所惜,但恐流年徂。


惟實集卷一~卷五  100

寄黄州舊友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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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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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會未有期,豈意歳云變?不知百年間,正復能幾見?江湖北風多,水濶鴈無便。此心劇悠悠,庭樹空倚遍。(6)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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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來爲余言,眠食兩無恙。殊郷吉語傳,慰我心怏怏。我峩棲霞樓,仙人在其上。甚欲往從之,烟水互莽蒼。(6)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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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書不忍讀,讀之耿懷悲。君子不共賞,遠在天一涯。喜聞甘棠陰,雨餘緑差差。冰玉晚自守,素志正相期。(6)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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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霰日已集,感此寒夜長。浮雲翳白日,殺氣時飛揚。落(6)葉鳴聲悲,遊子思故鄉。去住不自料,白雲杳茫茫。(7)

秋來河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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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來河水清,春來河水渾。水性有二致,維時有涼暄。與時相推移,物態誰具論?夷險不易節,永言此心存。(7)

雲松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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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英山上雲,鬱鬱澗底松。髙人抱奇姿,適與雲松同。雲不霖雨施,松不棟梁爲。歸巢雲松間,君元愧明時。(7)

題集賢全大學士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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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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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髙齋坐深夜,幽事亦可悦。恨無千黄金,夜夜買明月。買之匪有他,憐月有圓缺。願言月長圓,不照人離别。(7)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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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舒不窺園,我懶輒破戒。窮冬萬木枮,菜葉青可愛。羊肉豈不佳?何如淡交耐。苟能食其根,黄河看如帶。(7)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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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窗對風雨,因得觀物妙。君看四檐集,不了一罅漏。滄溟濶如天,尾閭小如竇。萬事當防微,悠然發孤笑。(7)

寄弟肖庭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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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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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喪尚土淺,遊子懷帝鄉。每逢時節臨,重我涕泗滂。有(7)弟幸可托,惟兄實無良。中謀卜葬地,未審君否臧?我言兹山佳,氣聚風斯藏。山川重盤礴,形勢森開張。翻翻龍蛇集,蔚蔚鸞鳳翔。東西極完密,前後分低昂。明堂可萬馬,懷抱包洪荒。縱未増福慶,亦可免禍殃。似堪妥親靈,此外俱荒唐。進取貴果決,築舍譏道傍。堯時只一夔,竟克成大章。緬懷父母恩,罔極齊圓方。願言罄所積,早得歸山岡。惟君當送終,而我遂顯揚。出處各盡道,庶可紓恐惶。兩年幾寄書,報章杳茫茫。北風重寄此,握筆情感傷。(8)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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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蟋蟀鳴我宇,流月照我帷。我豈鐡石心?寧能不懷歸?種茶南山園,秋雨苗應肥。不審木子樹,旱暵今稠稀。惟應所樹棘,歳久還成籬。中煩種橘枳,及時好爲之。此事倘未遂,今歳勿更遲。常嗟樹如此,急景風飄吹。不比王母桃,動作千歳期。庶幾菟裘成,晚歳相娛嬉。連牀遂所願,聽雨忘心悲。君看京城中,緇塵化人衣。百計慮已熟,食力無瑕疵。我言甚迂濶,君亦當三思。更煩語兒妷,著意(8)過庭詩。(9)

南城書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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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麥緑如韭,嫩柳含青烟。東風不私物,賦與無媸妍。天地妙化育,至理昭魚鳶。願言春服成,我亦沂水邊。(9)

菽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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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菽水本澹泊,母心常自安。益知爲養易,獨覺盡歡難。孝子情何極!爲儒味每酸。佇看三釜養,紫誥寫金鸞。(9)

題淵泉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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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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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泉何涓涓,淵水深更靜。靜影涵太虚,天光發輝映。積之非一朝,充溢若天性。懷哉聖學功,君應日涵泳。(9)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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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出源無窮,其積常有餘。不比溝澮雨,盈涸惟須臾。幽深不可測,下有神龍居。持之作霖雨,以應當時需。(9)

題朝陽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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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曈曈扶桑日,流光射簷楹。晨起披我衣,旦氣何其清。萬慮自澄湛,油然善心萌。願學古聖人,孜孜待雞鳴。(9)

獨酌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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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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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持一尊酒,獨對西山酌。我飲本不多,借此以娛樂。慨彼山中人,豈無合仙藥?月出烟蘿深,思之在冥漠。(10)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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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酌花樹下,花影落酒中。舉杯試一吸,酒盡影亦空。引壺遂再酌,花影重玲瓏。乃知酒有盡,惟影原無窮。(10)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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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葉不飲酒,胡爲赬其顔?我髮不耐秋,微霜點其間。葉赬春更緑,髪白何由還?人生不似葉,何爲空間關?且可信所遇,呼酒看西山。(10)

題劉養直南山書院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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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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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屋南山下,貯書書屋中。願將貽子孫,百歳相終窮。萬事罕成算,人生等飛蓬。漸與桑梓遠,而與梅花同。永言作湯沐,説夢時相逢。(10)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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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魚亦有池,藝蔬亦有圃。胡爲輕棄之?遽忍去鄉故。人情薄如雲,時政猛於虎。可憐伏臘供,粗足了官府。終然不能忘,時復懷故土。故土尚可懷,孤雲遶墳墓。(10)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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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中飽藏書,隨地皆可屋。適意即爲好,何必重鄉曲?嶺南多梅花,亦足慰幽獨。既免懷土譏,喬遷豈非福?異時(10)須昌劉,從君著芳族。(11)

題東城和尚舊所贈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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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前,長南雄幕,重修帝師殿。殿成,命東城主之。庚寅,奉旨徴余翰林修撰,東城求一言爲别,遂書此卷。戊戌,持節重來,師漸老,出舊卷,重求余題。因有所感,故爲書古詩以荅。舊題墨如新,重會俄九載。俯仰異今昔,令我重悲慨。上人漸老大,未覺顔色改。富貴多危機,山中福如海。(11)

趙貞常以善斲琴遇知,琴成奏之,稱旨,題其琴曰天曆正音。國子監藍信之徵予言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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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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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虞不可作,大雅何寥寥!居然正始音,洋溢天曆朝。一鼓聲氣和,再鼓陰陽調。令我樂忘味,彷彿齊聞韶。嶧陽多孤桐,因得備采樵。願言聖明世,勿棄爨下焦。(11)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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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樂垂百年,聖主乃當御。奎章五雲間,人文日宣著。子猶師摯始,風比闗雎世。猗歟聖人心,借此發天趣。麟鳳不在藪,甘露降庭樹。大地皆薰風,寧獨子琴遇?(11)

題談命楊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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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陽無端倪,大化不少息。葉落已復萌,泉枯又還溢。虚盈消長機,今古豈終極?既見天地心,禍福從測識。何須泛天河?眷眷支機石。(12)

請君勿繫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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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君勿繫驢,驢劣傷我樹。樹死不足悲,所悲種樹苦。矧兹初夏臨,清陰緑如雨。亦解招涼吹,爲我滌炎暑。願言共愛惜,相與保遲暮。(12)

大通驛阻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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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晚方北征,朔風撼平地。差遲百計非,留滯豈天意?十日九不前,半月始千里。功名要多艱,正患得之易。少折輕疾心,進德良在是。(12)

遣興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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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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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事勿介意,時來即爲之。幽蘭豈無芳?不與春風期。大化亦已定,慎保冰雪姿。笑歌柳陰中,劒光白差差。(12)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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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氣日已肅,稍覺庭樹變。江湖子非魚,風雨客如燕。桓(12)桓六尺軀,漂母寄一硯。伯牙莫我顧,遂也羞自薦。常悲楚卞氏,刖足固求衒。巢由古之人,懷哉不可見。坐久開我門,江波白如練。(13)

度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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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山出髙迥,風急過如箭。凄凄挾沙礫,點點塵吹面。我馬却復前,努力與風戰。寒日淡如月,濕雨滿郊甸。皮裘半爲冰,稍覺身體顫。前村有人家,酒熟亦堪薦。闗河老涉歴,霜雪飽諳練。文夫政如此,何必懷破硯?(13)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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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宵月娟娟,睡起得孤快。樹影在流水,天地有真態。洒然心鏡空,如或飲沆瀣。妙趣苟得之,著意成蔕芥。(13)

通太傅院使存初弓麓庵,善書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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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誰白雲庵?矯矯北山麓。天書發光怪,五色爛幽谷。梅月照溪水,霜雪見喬木。窗虚自生白,初起待朝旭。慨彼庵中人,奇姿美如玉。學道存初心,忘情淡無欲。文章發天籟,氣節動坤軸。親承紫皇詔,來往監玉局。一卷黄庭(13)經,暇日應爛熟。(14)

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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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化無停機,歳月甚行路。種柳不滿年,清陰已當户。柔條亦可人,隨風爲余舞。即景殊愴然,因悲樹如此。(14)

偶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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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言不可信,可信惟至理。惟理苟可行,不可即中止。倘或徇客言,事變無定體。問客謝不知,積謗俱在己。尚觀理若何?勿爲客所使。題詩置座右,聊識吾過爾。(14)

舟次蘇渡,南望諸山怪狀,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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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多不毛,怪石忽湧出。土壤剥落盡,恍惚見山骨。端方俄如屏,秀聳忽如笏。或員如覆釜,或鋭如頓筆。千奇與萬怪,欲寫難備述。誰意寂寥中,驚見此突兀?雙闕髙倚雲,令人恣超忽。(14)

山中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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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罷海日髙,衣襟尚餘濕。髙秋煖如春,鳴禽忽相及。草木罕黄落,寒蟲不成蟄。時於極熱中,頗覺涼思集。於此(14)苟不察,居然即成疾。遊子思故鄉,虚名空羈縶。氣候何紛紛,朝夕常岌岌。何如下澤車?飽飯老鄉邑。(15)

次梅南劉先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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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梅苦難滋,草木偏易長。美人不可期,有約輒屢爽。惟君礪操行,如蚓食槁壤。十年不相逢,令我勞遠想。疇昔夜夢君,拄杖時敲門。夢覺即買絲,直將繡平原。滄桑萬變餘,俄然覩孤根。重以契濶久,頗覺顔色温。劇談到時事,剴切多危言。猗歟忠節邦,驚見善類蕃。今秋風雨多,江水何翻翻!風浪日夕湧,清者亦復渾。惟餘江邊梅,髙標至今存。(15)

感懷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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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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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亂八九年,乾坤日流血。人心久不古,倫義悉磨滅。豺虎在城市,生民半魚鼈。張弓不得射,令我重鳴咽。欲付之忘言,寧無愧司臬?(15)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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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者常百千,醒者纔一二。苟或不自持,醒者亦復醉。諸君願正大,政好持善類。庶幾綱目張,或可起憔悴。政事(15)如修明,盜賊亦人爾。無令賈長沙,痛哭至流淚。(16)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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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亂靡有定,天下無全材。苟不事淫酗,輒復多疑猜。徒知尚權勢,不恤治體乖。生民化盜賊,田里多蒿萊。狂瀾亦既倒,縱挽不可回。願忍賈生淚,且進淵明杯。(16)

早發湴湖,驛行康銅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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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不滑道,好風吹我衣。畏途得清涼,實亦天念之。念之匪有他,七十方督師。上憂國步艱,下憫生民疲。區區當努力,早見平淮碑。(16)

寄蒙君禮元帥,並書蒙泉二大字以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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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泉出深山,初若甚蒙昧。晝夜不住流,日積漸充大。滔滔忽成川,滚滚直到海。非比溝澮盈,其涸可立待。一朝隨蒼龍,化作霖雨霈。萬物俱沾濡,初不分内外。賦詩重期君,竒勲著昭代。(16)

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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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變日已深,人心不如古。狐狸向人號,鰍鱔爲誰舞?承恩喜則人,怫意怒還虎。白日當交衢,殺人莫知禦。官府(16)不敢問,曲意盡摩撫。生者半逃移,死者空塵土。禮法徒有名,生民已無主。矧今居官人,冰炭生肺腑。中心爲私室,藉口誇公舉。何意慕藺亷,當面成漢楚。事功無由成,喪亂遽如雨。上天亦何怒?生民亦何苦?紅日將西沈,悲歌望伊吕。(17)

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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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落一牙,今年落三齒。動者日已落,存者能有幾?齒落何足悲?所悲歳月逝。行年已七十,德業無可紀。遠愧趙充國,成名向邊鄙。作圖上方畧,雖老何亹亹!豈獨誇當時?餘光耀青史。我今往韶雄,事勢焉能已?漢賊不兩立,直欲洗國恥。梅闗一嶺隔,調度亦易爾。會當殺賊奴,持以報天子。何妨衣繡衣,持節老郷里。(17)

題韶州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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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貂蟬一何髙,武溪一何深!可憐畫師筆,寫余故鄉心。故鄉有何好?桑梓髙成陰。童時所釣遊,至樂不復尋。重念松與楸,斧斤日相侵。莊舄豈不顯?懷土仍越吟。遊魚戀(17)故淵,棲鳥戀舊林。微物尚且爾,况被冠與簪。余年已七十,持節滄海潯。南北欲斷絶,世道多崎嶔。田園謾入夢,魚鴈亦已沈。縱使鐵石腸,寧能不沾襟?劫運會已極,天道當禍淫。願言輔吾志,此賊真成擒。浩歌返雞山,理我無絃琴。(18)

人心如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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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如春天,變態不常一。紛紛乍飛雨,杲杲俄出日。解衣遽生寒,添衣又還熱。寒熱既不時,命我重致疾。人心固難知,春天亦叵測。萬事當自防,底用長歎息?(18)

送鄺將軍元帥還郴古詩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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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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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討賊奮英武。所至縛賊奴,將以血覺鼓。淮陰信無雙,噲等焉足伍?年富力正强,成功報明主。(18)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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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賦性機甚警。沈毅罕言語,每發中肯綮。及其聞善言,沛然發深省。酷吏盡掃除,疲民得甦醒。(18)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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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憂國常戚戚。韶民苦凋瘵,軍賦從何出?慨然示無私,政令始歸一。倉庫豈不盈?稽之不終日。(18)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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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苦天久不雨。青黄不相續,斯民亦良苦。忠誠自心出,虔禱遽如許!神靈亦陰相,青天雨如澍。(19)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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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擬歸集精兵。涼秋八九月,佇看官陂平。其餘持土苴,不戰將自傾。與子當並驅,笑敚南雄城。(19)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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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號令甚嚴肅。荒村人夜行,空谷鬼晝哭。風霆無留滯,迅若置郵速。昨日歸牽牛,推恩及茅屋。(19)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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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仗義能急難。水陸勢既合,破賊笑談間。聲名播南海,威武耀北蠻。明當喚班固,勒名貂蟬山。(19)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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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罕與汙冗親。所以奸諛夫,無所容其身。况耳不妄聽,中心明如神。誰知殺賊漢?髙出知書人。(19)

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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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密爾宜章市。公然一榻外,老賊敢鼾睡。一朝生致之,持歸獻天子。天子嘉其功,聲名播寰宇。(19)

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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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桓鄺將軍,民社當自重。但願賊掃除,勿遣民倥偬。居民苟一空,城存復何用?此理君固知,丁寧爲君誦。(19)

滑石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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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暑遠行役,既老尤難堪。矧兹滑石逕,亂石何崇巉!上(19)有千丈崖,下有百尺潭。於焉苟失脚,下飽饑蛟饞。况余髪盡白,齒落餘二三。胡爲遠行役?攬轡衝瘴嵐。爲懷聖主恩,優渥如雲曇。臨難重却避,臣子寧無慚?平生志許國,何敢辭苦甘?烏知有險阻,快若乗風帆。督師急討賊,醜類俱除芟。持以謝明主,拂袖還江南。(20)

家叔西隱結亭,額曰暖翠,賦詩見寄,次韻寄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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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逢盛世,昕夕鳳翔翺。青山讀舊書,燈火雙目蒿。間從淡泊餘,世與鴻蒙遭。此意自有得,此心不知勞。不爲溟渤鯤,不作井裏螬。孤亭撫萬竹,無愧五柳陶。試詢紫羅裳,曷若粗布袍?暖翠滴衣袂,朱顔如春桃。清風颯相遇,鬚鬢何蕭騷!阿咸老京國,俯仰隨官曹。富貴多危機,平地生波濤。回頭眄兹亭,孰謂雲臺髙?(20)

秋江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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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己别已難,木落秋正暮。明朝孤船開,苔生别時路。歸看庾嶺梅,已覺花盈樹。回看章水雲,馳情重含楚。(20)

題彭氏月池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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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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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髙人散幽懷,獨愛池水淨。明月俄飛來,池光漸如鏡。中有驪龍珠,紛紛白光映。靜影涵太虚,悠悠見天性。(21)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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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斫月中桂,莫種池上松。爲諗結繁陰,虚白生朦朧。回波忽成絃,澹澹來天風。光彩更流麗,感此多新功。(21)

題黄德明所藏山居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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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屋依密樹,彎溪駕長橋。山光遠泛泛,野興寒蕭蕭。寡合人所忌,幽居誰見招?撫時塵滿眼,亦欲從漁樵。(21)

題琴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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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琴將何之?駕言歸山陰。南風苦難招,逃虚豈初心?鍾期固可鑄,但恨無黄金。惟應澗中泉,知余爲和音。(21)

淵明漉酒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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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我頭上巾,漉此壺中酒。糟粕既已無,渣滓復何有?陶然見天真,長風起髙柳。(21)

聽琴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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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有天趣,寫向膝上琴。聽者不少違,獨覺用意深。古今那可期?令我重愧今。審音諒匪難,所貴相知心。(21)

戲題嬰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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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兒初脱懷,小兒猶戀乳。凱風棘成薪,母氏亦良苦。人生襁褓中,焉識母如此?兹圖用情深,人應盡爲子。(22)

題贑太守文山與曾通判崖山追劄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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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重友誼,不計官崇卑。况以桑梓親,謙厚浮情辭。節物重稠疉,翰墨光淋漓。不諂亦不瀆,二老真吾師。題詩語薄俗,勿以富貴移。(22)

采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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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蓮本貧女,出身甚寒薇。爲因妙歌舞,遍體蒙珠璣。覩此忽有感,中夜常三思。士當患無實,不患無人知。(22)

聞鄰哭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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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哭其子長,婦哭其夫短。子魂不可招,空使母腸斷。母淚似海水,海水亦有岸。人間爲母心,懷哉淚瀰旦。(22)

遊南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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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此不可來,來遊必須遍。山色青可掬,溪水甘可薦。低頭拜祖師,妙音滿唐殿。云何八百年?生色尚在面。三生(22)信有縁,世亂能一見。一見了即休,敢作桑下戀。别師出山門,山雲白如練。(23)

述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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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無千里姿,伯樂固時有。琴無山水音,鍾期未嘗朽。落落不自強,敢怨賈不售?從今當閉門,内省原無疚。珠玉倘有在,山川自眀秀。遯世莫我知,我亦甘白首。(23)

四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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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祖事嫚罵,恥以長策干。生平義不辱,遠隱商山間。軒冕多險巇,衣冠自髙閒。芝草甘且腴,白髮明蒼顔。超然髙物表,於世了不闗。一朝詣闕下,漢室安如山。信有大力量,談笑回强瀾。始知老英雄,未易淺近觀。藏器固有待,時至功無難。往往渭水濱,托興事釣竿。(23)

過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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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門鬱嵯峨,巖壑幽更深。雲氣擁石壁,雷雨懸太陰。遠遊得勝槩,良足寫我心。無人鞭長蛟,爲予一長吟。(23)

南城門外書所見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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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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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松夾前道,白楊蔭崇垣。鮮鮮石麒麟,不知誰家墳?有客行且歌,歌罷向我言。爲言墳中人,生時乗華軒。粉黛左右侍,車馬前後奔。乗時不飲酒,今日空成塵。(24)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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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行荒林翳,道傍卧豐碑。平生頗好古,下馬細讀之。盧龍劉節度,生當大唐時。杖策奮威武,勲業開邊陲。人無百年身,既盛還當衰。植此頌功德,亦有千年期。埋没蔓草間,赫赫誰復知?往者已可歎,來者更可悲。(24)

題劉翀霄五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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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聞康節翁,慈母八十餘。堦前小稚子,歡笑娛相呼。甘旨足豐儉,自謂此樂無。今君祖母秦,九十康强俱。牙齒盡完好,起居不資扶。鮮鮮芙蓉裳,皎皎明月裾。綵輿親迎養,獨覺愛日舒。有兒俱白顛,有孫亦銀鬚。曾玄遶膝下,日向庭闈趨。一門極孝友,五世咸怡愉。矧君自奇士,振策當要途。風雲接平步,日月明亨衢。覃恩追考妣,盛事誇里閭。苟非母厚德,此福寧獨居?恨無漢史筆,逐一爲母書。嗟予辱同姓,感念成長吁。祖年百又一,孫子紛(24)如圭。深衣晝錦縁,曾繪家慶圖。壽康世莫比,好事傳京都。翰林歐蘇輩,詩頌焉可誣?及今甫七載,往事浮雲徂。我恨豈有極?君樂當何如?題詩卷還君,悠然淚盈袪。(25)

題淵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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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林壑靜,寒禽變幽響。稚子操一瓢,良辰逐孤往。微吹驚帽紗,落日在鶴氅。無營神自充,有道心更廣。籬菊雖未花,隨意得真賞。豈誠嗜杯酒?借此陶所養。先生真吾師,開卷慰遐想。鄙哉粘壁蛄,白髮心怏怏。(25)

夜宿何家寨,寨中止魏、于二姓,爲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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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驅馬涉深澗,山徑極深窈。蜂房比老屋,矗矗寄林藪。頗辭塵俗喧,迥出烟霞杪。逡巡問主人:住此安樂否?主人向我言,兩姓世相守。輩輩爲婚姻,已是百年久。開群自牛羊,忘歸任雞狗。怡然古人風,此事出意表。須臾羅酒漿,兒女忽環遶。殷勤勸我飲,殊覺禮數厚。自辭酒味薄,將意不堪口。聊得慰寂寞,且用息奔走。蘧廬止一宿,漂泊等飛鳥。愁多不成寐,庭樹雞戒曉。天明趨長途,失笑(25)愧林叟。(26)

髙僉事招飲於城西門燕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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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出城西門,晴日光離離。不知春淺深,緑葉含曉滋。感兹時物變,但恐毛髮衰。徘徊燕山亭,勝友相追隨。鮮鮮棠梨花,灼灼丁香蕤。節序固已晚,聊復折一枝。緬懷古之人,俯仰令心悲。草玄良自苦,獻璞寧非癡?何如即時酒,歌我浮雲詩。漁人發清響,遠過竹與絲。風吹羅衣裳,爲子舞僛僛。微酣劇談笑,倒景已莫追。爲樂慎勿極,苟無負良時。(26)

木槎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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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行木槎徑,樹木髙蔽天。徑幽欲無路,樹老不記年。盛夏霜霰集,白晝雷雨懸。頭礙卑樹枝,足踏深澗泉。仰看咫尺間,半日不得前。方兹汗如雨,陡覺風凄然。行人謬調攝,疾病相纏緜。况苦乏藥物,病亦何由痊?古人號瘴鄉,於以待貶遷。予生果何爲?自愧亦自憐。一官號持斧,從者多控弦。精神復矍鑠,手足多胝胼。據鞍氣愈壯,報(26)國心愈堅。願言早平宼,歸泛胥江船。(27)

寄監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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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鴉忽收聲,群鵲逐我屋。俄傳報捷來,渠魁已就戮。生民久塗炭,郡邑久陵谷。道路少人行,寃鬼白晝哭。撫時亂已極,在理往必復。桓桓鄺將軍,驍勇時所獨。將軍固可嘉,主憲多盛福。上天既悔禍,盜賊亦厭亂。何况天下心,亂極重思漢。五羊號雄藩,地列江右半。魚鹽足富利,戎馬素强悍。憲君居是間,九載屢克叛。運籌多玄機,臨事有成算。聲名達宸聰,美譽流汗漫。西江望旌旗,如望雨濟旱。政宜揮千金,談笑遣黥灌。乗機擣豫章,克復在夕旦。笑提叛臣頭,庾嶺作京觀。千秋萬古間,留得路人看。勲業垂無窮,人生如露電。(27)

秋日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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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辭五羊來,老氣凌雲浮。意謂此孽醜,端可一戰收。秋初抵韶陽,事有大不侔。主將恣貪暴,田里多怨愁。軍馬晨星稀,盜賊春雲稠。倏圍響石砦,窮迫已可憂。又聞湖(27)南陳,圍困連桂州。譚侯棄南雄,篤意歸舊丘。牒報闗外寇,復有開韶謀。民情堪恟恟,儼如浪中舟。乞師與請糧,使者交庭陬。蹇余持空拳,無可應其求。雖云百冗集,烏足回其頭?精神强奮迅,隨意相應酬。或誘以好爵,或賚以銀甌。或時糾民丁,相予執戈矛。南北各有事,惟幄聊運籌。胸次日擾擾,回首已仲秋。連桂忽報捷,殺賊如星流。州城雖無恙,民物日已偷。皇天實相我,幸不貽時羞。所嗟響石砦,竟爲賊俘囚。援兵既不利,與賊空爲讎。桓桓蒙將軍,忠義誰與儔?討賊爲已任,誓滅賊乃休。雍容風鳴樹,便捷鷹脱韝。臨事每千慮,爲慮靡不周。聚糧輒充棟,饗士時椎牛。意氣益傾倒,士樂從之遊。於時賴有此,長笑看吳鈎。(28)

枕上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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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欹枕聞晨雞,似覺微陽動。吹燈起靜坐,聊得醒醉夢。神仙似可學,惟在製鉛汞。精神一相交,龍虎自迎送。周流如轉輪,迅捷等飛鞚。或疑雲霧蒸,又若春泉湧。舌本甜(28)如飴,遠過甘露甕。天根與月窟,春意滿空洞。始信中庸書,中實多妙用。蹇余迫衰暮,王事何倥偬!有息當自調,有心苦未統。歸理藍田雲,相期玉堪種。畱侯惜已遠,此約誰與共?何年揖浮丘?丹霄駕飛鳳。(29)

官軍破蘇村,惡其與賊通。賊兵破白沙,惡民之不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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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生果何辜?十載墮塗炭。天心不可知,令我重悲惋。自從喪亂來,盜賊苦搆患。有田不能耕,有園不能灌。牛羊被虜掠,妻子各分散。窮冬尚無衣,日午猶未飯。官府不我恤,沈浮等鷗鴈。脇從姑偸生,縱死冀少緩。昨夜官軍來,又復誅反叛。麤豪甚豺狼,猛毒如狴犴。一槩盡殺掠,去賊纔一間。玉石俱不分,生民重糜爛。縱賊官府嗔,爲民賊襍亂。左右將安歸?泛若無畔岸。新春雨瀟瀟,何忍聽悲歎。願言忍須臾,維持夜將旦。(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