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攷古編 (四庫全書本)/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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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攷古編卷三
  宋 程大昌 撰
  詩論十三
  孔子世家古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然而今詩之著序者顧三百一十一篇何也龔遂謂昌邑王曰大王誦詩三百五篇王式曰臣以三百五篇諫䜟緯之書如樂緯詩緯尚書璿璣鈐其作於漢世者皆以三百五篇為夫子刪采定數故長孫無忌軰推本其說知漢世毛學不行諸家不見詩序不知六詩亡失也然則先漢諸儒不獨不得古傳正說而宗之雖古序亦未之見也夫既無古序以縂測篇意則徃徃雜采他事比類以求歸宿如戰國之人相與賦詩然㫁章取義無通槩成說故班固縂齊魯韓三家而折衷之曰申公之訓燕韓之傳或取春秋雜說咸非其本義也然則古序也者其詩之喉襟也歟毛氏之傳固未能悉勝三家要之有古序以該括章指故訓詁所及㑹一詩以歸一貫且不至於漫然無統河間獻王多識古書扵三家之外特好其學至自即其國立博士以教與左氏傳偕行亦為其源流本古故耳然終以不得立於天子學官故竟西都之世不能大顯積世既乆如左氏春秋周禮六官儒之好古者悉知本其所自特加尊尚而毛傳始得自振東都大儒如謝曼卿衞宏鄭衆賈逵鄭𤣥皆篤鄉傳習至為推廣其教而萬世亦皆師承昔之三家乃遂不能與抗則古序之於毛公其助不小矣班固之傳毛也曰毛公之學自謂出於子夏則亦以古序之来不在秦後故以子夏名之云耳毛亦未必能得的傳而真知其出於何人也若夫鄭𤣥直指古序以為子夏則實因仍毛語無可疑也子夏之在聖門固嘗因言詩而得褒予矣曰起予者商也則漢世共信古序之所由出者必以此也然子貢亦嘗因切磋琢磨而有㑹於夫子之意其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是亦夫子語也而獨以序歸之子夏其亦何所本哉
  詩論十四
  古昔陳詩以觀民風審樂以知時政詩若樂語言聲音耳而可用以察休戚得失者事情之本真在焉故也如使采詩典樂之官稍有增損則雖季札師曠亦末以用其聰與智矣是故詩之作也其悲歡譏譽諷勸贈答既一一著其本語矣至其所得之地與夫命地之名凡詩人之言既已出此史家寕舍國號以從之無肯少易夫其不識真如此所以足為稽據也及其裒輯既成部㞐已定聖人因焉定之以南者既不雜雅其名雅者亦不参頌其不為南雅頌而為徒詩者亦各以國若地繫之率仍其舊聖人豈容一毫加損哉知此說者其扵詩無遺例矣故南一也而有周召以分陜命之也頌一也而有周商魯以時代别之也詩陳於夏而類著於𡺳周人因后稷先公賦詩之地也自七月以後多為周公而作察其言徃徃刺朝廷之不知𡺳大夫其實為之也在盤庚時商已為殷且頌又有殷武今其頌乃皆為商唐叔封唐在爕父時已為晋矣至春秋時實始有詩今其目乃皆為唐又其甚者三監之地自康叔得國時已統扵衞今其詩之在頃襄文武者乃復分而為三邶鄘衞凡此數者猝而視之若有深意徐而考實證類正從民言之便熟者紀之耳本無他意也後世事有類此者中國有事於北方惟漢人為力故中國已不為漢而北方猶指中國為漢唐人用事於西故羌人至今尚以中國為唐從其稱謂熟者言之古今人情不甚相逺也王黍離諸篇既徒詩而非樂不可以㕘之南雅頌故以詩合詩雜寘列國如冀州之在禹貢下同他州不必更加别異知於帝都之體無損也不獨此也木𤓰美齊而列於衞猗嗟刺魯而繫諸齊召穆之民勞衞武賔之初筵不附其國而在二雅推此類具言之若事為之說則不勝其說而卒不能歸一也今一言以蔽曰本其所得之地而參貫此彼俱無疑礙故知其為通而可據也且夫子嘗自言述而不作六經惟春秋疑於作而夏五郭公亦因故不改乃至於詩特因其舊而去取焉其肯自己立程耶故因其所傳之樂而命之名本其所作之地而奠其列是所謂信以傳信也亦所謂述而不作也
  詩論十五
  或曰衞宏之言南也曰化自北而南也今二南之詩有江沱漢汝而無齊衞鄘晋則其以分地南北為言不無據也曰十五國單出國名而周召獨綴南其下以漢人義類自相參較則既不一律矣而謂其時化獨南被未能北及者意其當文王與紂之世也然而紂猶在上文王僅得以身受命而居西為伯召公安得伯爵而稱之况又大統未集周雖有陜陜外未盡為周周雖欲限陜而分治之召公亦於何地而施其督蒞也又如甘棠一詩正是追詠遺徳疑其尚在召公國燕之後於是時也周之徳化既已純被天下無復此疆爾界矣騶虞麟趾盡其推而放諸四海無不準者豈復限隔何地而曰某方某國甫有某詩也則宏之即周召分地而奠南北者非篤論也周公居中王畿在焉故所得多后妃之詩召公在外地皆侯服則諸侯大夫士庶人皆有詩可采亦各隨其分地而紀繫其實宏乃因其及后妃也而指為王者之化因其在侯服也而命為諸侯之風然則王化所被一何狹而不暢耶此皆不知南之為樂故支離無宿耳
  詩論十六
  或曰古語或曰周道闕而關雎作又曰康后晏朝關雎作戒使南而果樂也安得純為文王之樂也曰從作詩者言之固可命以為作從奏樂言之其豈不得謂之作乎關雎文王固已有之為夫晏朝者之不能憲祖也遂取故樂奏之以申儆諷其曰作猶始作翕如之作則雖人更百世南更萬奏猶不失為文樂也宏之序魚麗也固嘗枚數棠棣列著文武内外之治是為文武之詩矣至其正序棠棣乃曰閔管蔡之失道故作棠棣焉夫文武之時安知管蔡失道而預作一詩以待之耶左詩所說盖曰厲王怨鄭欲引狄以討除之其於䦧墻外禦之義全與文武不類於是召穆公糾合周族歌文王所從燕樂兄弟者以感動王其於棠棣言作盖振作之作而非著作之作且又弔二叔而封同姓者明言周公為之而宏之於二義皆迷失其本遂謂閔管蔡而著此詩此其為誤豈不重復可笑哉茍疑夫關雎作於康后而非文王之南其以棠棣之作於召穆公者例而言之斯釋然矣
  詩論十七
  或曰子以徒詩不為樂則籥章之於𡺳詩嘗并𡺳雅𡺳頌而比竹以龡矣則安得執為徒詩也曰此不可億度也古来音韻節奏必皆自有律度如從今而讀雅頌等之其為詩章焉孰適而當為雅孰適而當為頌也迺其在古必有的然不可汨亂者所謂雅頌各得其所者是也然則列國之詩其必自有徒詩而不堪入樂者不可強以意測也或曰頌則有美無刺可以被之管絃矣雅之辭且具譏怨親出其時而可明播無忌歟曰此不可一槩言也若其隠辭寓意雖陳古刺今者詩之樂之皆無害也至其片言政乖民困不可於朝燕頌言則或時人私自調奏而朝廷不知亦不能絶也朝廷不知而國史得之録以示後以見下情壅扵上聞而因為世戒是或自為一理也歟其可悉用常情而度古事哉或曰季札所觀之詩其名若次皆與今同而獨無商魯一頌是魯雖有詩而不得其全豈得盡據札語而證定他詩也曰此其所以古而可信也僖雖有頌未必敢與周頌並藏商頌雖賴周大師以存魯未必遂亟得之後經夫子鳩集刪次乃為今詩則札之觀魯其不見宜也或曰詩序今與經文並置與學官如是說行獨奈何曰不相悖也周餘黎民靡有孑遺崧髙維嶽峻極於天周民其果無餘乎崧嶽其果極天乎而聖人存之不廢盖不以甚辭妨實理也詩而一語不附事實聖人且所不刪則序之發明於詩為不少矣而又可廢乎記禮之書萬世通知漢儒所為今其有理者亦偕古經列寘學官則於詩序乎何疑
  正朔一
  三正之别寅丑子異正是也而或者有議焉曰紀月之次首寅訖丑而十二數具者百代之所同也其作意更改者如秦剏用十月以首一嵗則誠異矣而驗其月建斗杓直亥紀數盈十者未之有改也然堯正仲春實占星鳥后稷公劉在虞夏間勸相農事其時詩亦準流火以定七月則皆建寅也至於春秋本周厯以記時變襄二十八年春書無氷定元年十月書隕霜殺菽皆紀異也使周厯而首寅月則斗建寅卯氷不堅凝月次在亥霜能殺菽何足異也由是推之謂變嵗初而不移月數者非也班固劉歆之論厯及兩漢諸儒之釋經皆曰夏商周之相繼也寅丑子相變是謂天地人三統終則復始如循環也五三逺矣其傳政無㡬然猶有可攷者莫尚於詩書詩書㫁自唐虞以下為世凡五其剏建丑子者惟商周三代自唐迄夏即皆建寅不相復也髙堂隆謂舜更堯厯首嵗以子堯同少昊首嵗以亥皆不與詩書合不足據也然則占三從二則帝王建寅者居其大半豈得謂之相復哉
  正朔二
  夫子嘗取四代凡制而折衷之於時獨欲行夏盖嵗若始丑則㽔賔不為夏中既違天矣而未逺也若其始子以占則月方建午時已紀秋豈不全與天背哉故惟循夏建寅而後四氣各襲其位也周人亦知建子之不足以正時矣特牽於舊傳謂不自立一制則無以見厯數之歸已則自不容不改矣而於朔易嗣嵗之間酌求其當欲建丑耶則不能有革於商將建寅耶則夏人固已先已為之則其勢不得不出於子也子雖改建而稽求天令惟寅為恊於是參酌三正兩占而並用焉既剏自紀子以為正月旋復標寅以為正嵗此非徒虚存兩名也厯象所著自有㕘攷夏時之制黙存其間世或習矣而不察也然則夏時得天不必待夫子而後論定盖武王周公其已知矣而厯攷先秦古書不見改子用寅起秦何世則秦之十月其為亥為酉當究所宿而後因革之由是始可攷定也班固之言曰漢興襲秦正倪寛之論漢厯曰推傳序文則今夏時也太初厯法其在立冬小雪則曰於夏為一月商為十一月周為十二月則秦漢十月皆建亥也月令雖經漢儒潤益然其氣令悉本吕覽吕覽者不韋所著正秦書也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則秦之十月建亥甚明特其改用夏時未見所始耳
  正朔三
  秦既襲夏首寅則正月者其嵗初也不此之始更十月而嵗垂盡顧取以為首何也史謂本五勝水王之月是然矣然周之十月既可易之以為中冬則月而建亥何為不可建之以為正月也凡此之意秦固明知而終以不肯者正惟夏時得天不敢屈天以徇已也然則周人兼正月正嵗而兩著焉吾於此有稽也周雖首子以命月數而占星定厯修祠舉事仍按夏時不皆自用其制也六官職掌凡曰孟春中春季春中夏中秋中冬者皆周正也而龜人釁龜筴人相筴特變常文而命曰上春故鄭司農以為上春者以夏正言也山虞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是周正辰戍之月矣柞氏因其已伐而刋剥水火焉則特别異其時而用冬夏二至盖斬者人也藉人事以信其厯雖用辰戍可也刋焉剥焉如水火而化焉茍非其時人力徒施故不容不用二至也辰戍用而周厯信二至用而正嵗存求之六官不止一事也土圭表景以迎日推筴圎丘方澤以祠祀天地適當二至者既皆明著其期以應正嵗氣序矣至其天令已及人事當舉而㑹其令序不在二至無所表别則又異其文而明標之曰正嵗十有二月如凌人斬氷杜子春以為夏正之十二月者是也夫正嵗有十二月周厯亦有十二月今凌人也越六官正月常例而冠以正嵗者以明所用者建寅之十有二月而非周之十有二月也盖至此書正嵗以冠其月而周制用夏者益明白矣












  攷古編卷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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