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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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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論
作者:張懷瓘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432

論曰:文字者,總而為言。若分而為義,則文者祖父,字者子孫。察其物形,得其文理,故謂之曰文;母子相生,孽乳寢多,因名之為字。題於竹帛,則目之曰書。文也者,其道煥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嶽四瀆,地之文也;城闕朝儀,人之文也。字之與書,理亦歸一。因文為用,相須而成,名言諸無,宰制群有,何幽不貫,何遠不經,可謂事簡而應博。範圍宇宙,分別陰陽,川原高下之可居,土壤沃瘠之可植,是以八荒籍焉。綱紀人倫,顯明正體,君父尊嚴,而愛敬盡禮悵幼班別,而上下有序,是以大道行焉。闡墳典之大猷,成國家之盛業者,莫近乎書,其後能者,加之以元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世之賢達,莫能珍貴。

時有吏部蘇侍郎晉、兵部王員外翰,俱朝端英秀,詞場雄伯。王謂仆曰:「文章雖久遊翰墨近甚留意,若此妙事,古來少有知者。今擬討論之,欲造書賦,兼與公作《書斷》後序。王僧虔雖有賦,王儉制其序,殊不足動人,如陸平原《文賦》,實為名作,若不造極境,無由伏後世人心。不知書之深意,與文若為差別,雖未窮其精微,粗欲知其梗概,公試為薄言之。」仆答曰:「深識書者惟觀神采,不見字形。若精意元覽,則物無遺照,何有不通?」王曰:「幸為言之。」仆曰: 「文則數言乃成其意,書則一字已見其心,可謂得簡易之道。欲知其妙,初觀莫測,久視彌珍,雖書已緘藏,而心追目極,情猶眷眷者,足為妙矣。然須考共發意所由,從心者為上,從眼者為下。先其草創立體,後其因循著名,雖功用多而有聲,終天性少而無象。同乎糟粕,其味可知。不由靈台,必乏神氣。其形悴者,其心不長,狀貌顯而易明,風神隱而難辨。有若賢才君子,立行立言,言則可知,行不可見。自非冥心元照,閉目深視,則識不盡矣。可以心契,非可言宣。」別經旬月後見,乃有愧色。云:「書道亦太元微,翰與蘇侍郎初並輕忽之,以為賦不足言者。今始知也,極難下語,不比於文賦,書道尤廣。雖沉思多日,言不盡意,竟不能成。」仆謂曰:「員外用心尚疏,在萬事皆有細微之理,而況乎書。凡展臂曰尋,倍尋曰常,人間無不盡解。若智者出乎尋常之外,入乎幽隱之閑,追虛捕微,探奇掇妙,人縱思之,則盡不能解。用心精粗之異,有過於是。心若不有異照,口必不能異言,況有異能之事乎!請以此理推之。」後見蘇云:「逝與王員外相見,知不作賦也。詩云:‘引喻少語不能盡,會通之識更共觀。’張所商搉先賢書處,看見所品藻優劣,二人平章,遂能觸類比興,意且無限,言之無涯。古昔已來,未之見也。若其為賦,應不足難。」蘇且說因謂仆曰:「看公於書道無所不通,自運筆固合空於精妙,何謂鍾、王?頃爾遼闊,公且自評書至何境界?與誰等倫?仆答曰: 「天地無全功,萬物無全用,妙理何可備該,常歎書不盡言。仆雖知之於言,古人得之於書,且知者博於聞見,或可能知;得者非假以天資,必不能得。是以知之與得,猶書之比言,俱有雲塵之懸,所令自評,敢違雅意。夫鍾、王真行,一古一今,各有自然天骨,有千里之跡,邈不可追。今之自然,可以比於虞、褚而已。其草諸賢未盡之得,唯張有道創意物象,近於自然,又精熟絕倫,是其長也。其書勢不斷絕,上下鉤連,雖然如鐵並集,若不能區別二家尊幼,混雜百年,檢探何知,是其短也。夫人識在賢名,用在斷割,不分涇渭,餘何足雲。仆今所制,不師古法,探文墨之妙有,索萬物之元精。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潤色,雖跡在塵壤,而誌出雲霄靈變無常,務於飛動。或若擒虎豹,有強梁挐攫之形,若執蛟螭,見幻蟉盤旋之勢。探彼意象,入此規模,忽若電飛,忽疑星墜。氣勢生乎流便,精魄出乎鋒芒,如觀之欲其駭目驚心,肅然如可畏也。數百年內,方擬獨步其閑,自評若斯,仆未審如何也?蘇笑曰:「令公自評,何乃自飭,文雖矜耀,理亦兼通。達人不已私,盛德變微損。」

其後仆賦成,往呈之,遇褚恩光、萬希莊、包融並會。眾讀賦訖,多有賞激。蘇謂三子曰:「晉及員外俱造書賦,曆旬不成,今此觀之,固非思慮所際也。」萬謂仆曰:「文興書,被公與陸機已把斷也。世應無敢為賦者。蘇曰:「此事必然也。」包曰:「知音看文章,所貴言得失,其何為競悅耳而諛麵?此賦雖能,豈得書善?無今而乏古,論書道則妍華有餘,考賦體則風雅不足,才可共梁已下來並轡,未得將宋已上齊驅,此議如保?」褚曰:「誠如所評,賦非不能,然於張當分之中,乃小小者耳。其《書斷》三卷,實為妙絕,猶蓬山滄海,吐納風雲,禽獸魚龍,於何不有。見者莫不心醉,後學得漁獵其中,實不朽之盛事。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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