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毅集 (四庫全書本)/卷08
文毅集 巻八 |
欽定四庫全書
文毅集巻八
明 解縉 撰
序
送張崇顯重遊北京序
北京地形天下之雄傑險要士君子壯遊竒偉絶特之觀而名能文章抱負慷慨者嘗終其身而不能一至焉且以孔孟汲汲於濟世幽薊之國欲行仁政豈不賢於滕費中牟絶長補短戛戛乎其難者哉而不幸當衰亂之時遂無孔孟之跡降及晉宋好竒之士若謝安王逸少之流宋南渡諸儒務為格物致知之學者僻處一隅皆無因而至焉及有元入主中夏佐以姚劉許律諸君子雖因其邇於隂山以定都而形之強實天下之雄傑險要撫據全盛將幾百年一時文章亦頗有竒氣未必非山川形勝風氣之觀感有以助之也至於元季四方鼎沸而國都固猶宴然自若也蓋其東連滄海西接晉冀前有瀰瀦大陸之利北有重闗天險之固使非天命有歸其主自遜於荒而以勢利相持雖引百萬之兵頓之堅城之下嵗月之間成敗利鈍未知其勢孰為得失也天朝太平三十餘年士君子壯遊北京者多矣若吾友張君崇顯蓋甞往來而不已者也而予迺不能一遂其遊觀之樂毎侍聞天語退而稽諸簡策所載信古人之不我欺當孔孟之時地之不幸而不得遇賢聖之人當晉宋之時人之不幸而不得居混一之世及元之時時之不幸有賢智之士在形勝之地而不獲智勇之主雖有文章其所稱道黼黻豈可與六經並傳哉故曰其皆不幸也張君今又將往焉其為我訪灣河居庸與其豪傑俊乂而謝之吾君無為而致埀拱吾民無事而樂雍熙一憂一豫無乎不宜吾將酌直沽之水磨碣石之巔作為文章詠歌盛世自慶其希遇固千載一時也某行旅多暇先為歌詩以俟
送徐廣成之定逺教諭序
吾鄉徐氏來自廬陵故宋孝子知道供奉選徳殿致仕楚州團練使子孫蕃至林隠先生尤以長者稱好施予家累千金教子孫為儒者林隠先生先公外大父也先公少時大父宦遊京師由是往來外氏家尤密甞訓迪其子孫今先公捐館六年而廣成由邑庠貢太學太學以為才廷試經義論䇿優等仕為鳳陽定逺縣教諭余與廣成尊君耕樂為内弟兄而年長再倍廣成與余同年生而月日差長乃祖竒峰公遇亂時挈家與先公同居止余少時兩家子弟相過從無虛日情親愛厚不愧古人耕樂先以太學生分教山西既而仕為廣東縣官便道還鄉里人榮之先公喜甚甞指為余兄弟勸後余兄弟忝竊髙科登朝而竒峰物故已乆獨耕樂在又為之喜甚而指以為廣成勸今迺獨余得見廣成之仕而喜而先公與耕樂皆不及見矣可不為之悠然而遐思乎原其家世積之忠厚迭出而顯榮又皆以儒術發身故宜以道徳相勉而無以學官為秩位之卑廩禄之薄且邑小而英才之少也明時公卿必取經術有行誼者而㢘潔自著尤士之分内事也鳳陽中都天子鄉也廣成尚凜然思祖宗之傳序與父師之期望也哉
送端木員外郎歸溧陽序
聖天子尊臨大寳之初雅知端木公孝思名即以問臣縉時公使朝鮮未還也及還與修太祖髙皇帝實録書成受褒賞陞擢武庫員外郎階奉訓大夫合部人皆以老成推敬之未幾又念今書學荒落惟公在國初獲接諸老宿如翰林學士危公太樸侍制朔公儔皆甞受學於宋趙文敏公而公皆及師事之暨學士宋公景濂子仲璲仲珩饒君介之宋君克温杜君叔循皆篤志於書公俱與之頡頏三四十年間遂空冀北無以為比者此衆人所知而聖天子之所深賞嘆者也於是屢書上進上視其用筆轉折微妙處指以示臣縉曰恨老矣猶可以淑後進也遂命選天下能書者日就文淵閣命君董成之聖天子所以優待老成之意甚厚而公以疾不能造朝其子入朝告恩命慰勞還第以藥其疾且冀其復來也京師士大夫皆為詩歌送之而縉忝附絲蘿之契末相與最乆相知最深知天下之人知公之書者未必知公之措置設施知公之措置設施者未必知公之高見逺識達道造微出乎事物之表也蓋國初公之父為刑部尚書風裁壓於朝著一時俊偉豪傑之士仰尚書之高風慕公之令譽皆願納交而自少學於金華范祖幹之門實朱程道學正傳而公之所得深矣其視區區利達為何事哉宜當時俊偉豪傑之士知之者已鮮矣及後寓於洪州時趙鐵峰熊雲西熊西宇諸公學問與范金華同一傳授其門人子弟如拱辰傅先生伯機熊先生一見而契所聞相與推敬之縉以晚學識公於洪武時但知慕公之書及見公之議論退而問於伯機先生未有不灑然自失也由是辱公不鄙敬之重之後與同在史館同直文淵閣蚤夜切磨未甞不自為之深慰也今公謝病歸優游家居以訓其子弟家人宗族鄉黨固甚適矣望餘光而仰後塵者能不為之悵嘆乎雖然聖天子方思起公公之疾行愈金馬玉堂之間可坐而待也姑書此以識一時之别
送劉孝章歸廬陵序
學必有師傳朋友講習而後有所成不然雖至白首猶為僻學也豈惟成徳文藝亦然余少時先君子教以書輒舉所聞於太樸危先生伯琦周先生而泝其源於趙吳興以上未甞自為臆説也及教以為文輒舉黄文獻公歐陽文公之説而泝其源於曽王歐蘇柳韓班馬董賈先秦以上極於六經之奥未甞自為臆説也及進而語諸道徳輒舉所聞於大父竹梧公而泝其源於劉靜春楊伯子以達於闗閩濂洛又未甞為之臆説也是以一得之遇間有所見實先君子師友之傳講習之餘之所及也繼而登朝以所為文求正於平仲蘇先生先生與先君子受業於黄歐為同門於是傾竭所藴為余言余始益有所見焉詹君孟舉在元甞及子山巙公之門又甞聽教於危周二公於先君子又同門而予與詹君同官為中書舍人虚心咨問又盡得其説與先君子之言無二不舎晝夜思惟至於今僅若有一髮之見至於道徳則自先君子既沒無復有講論及此者是以碌碌將為庸人之歸方慨然而自嘆也廬陵劉君孝章家世忠厚父兄宗族各以道相朂及授徒環州甞與予友胡君光大遊余亦聞之甚熟也去年光大延致教其子余亦遣子從之遊孝章甚勤於學嗜為文與書而於此來也其尊君惇信先生欲其講求於京師亦若先君子之望於予也惜乎為文為書吾黨有大愧於危詹諸君子而道徳之懿則又恐茫如捕風何以副吾孝章之意而承其尊公之志乎於是孝章將歸懼無以復其尊公也姑序余之所就者以相解歸而求之家庭之涵濡簡編之講求將必有大過人者異時重晤孝章必有以副吾之所望廬陵螺江二程之從周子實始於此則廬陵固濂洛之淵源也俯仰山川之餘輝寧不有超然而獨悟者歟孝章毋若予之徒自苦也
送彭君永年序
余在京師常起而送行有抱琴者隨焉彭君永年也永年學琴數十年人皆謂永年能琴永年行將以出政也古之學者六藝之文後世惟琴獨存傳有師法於古學其庻幾乎永年必造其㣲矣余且與原其制粤自庖羲氏作而琴始制非庖羲氏不能作也虛其中通八風合四時取諸離其長當期之日廣視六合前廣後狹以言尊卑上圓下方象於天法於地取乾坤取身取物與地之宜鳥獸之文備矣故其微妙感鬼神動天地囘風裂石魚鳥仰而聽之也永年造其微矣則於從政乎何有宓子賤不下堂彈琴而單父治非彈琴之可治也如有庸夫兀坐堂上拂絃視徽事謾不省以求其自治治人如子賤不亦難哉蓋子賤學於聖人審樂知政事物之應如調若琴鼓宫宫動鼓角角應其體備而用周也子賤與琴相忘乆矣而民亦與子賤相忘於無事也單父之民囿於一琴之中而不能出其胸臆之外也子賤何下堂之有哉子賤之琴學造其微亦可見矣故曰學古入官官猶是琴也不虛其中窒礙不通可謂琴乎可謂官乎尊卑定位方圓合宜法象既具可謂琴矣鼓宫尊重則不荒以驕鼔商清斷則不陂以壞鼓角區别則不憂以怨鼓徴感生則不哀以勤鼓羽清趣則不危以匱琴之妙微至矣於從政乎何有永年每彈琴灉灉泠泠坐以待旦非與琴相忘能如是乎吾欲其施於政矣故説子賤之琴以贈之
送寫真蕭士信序
余少時讀書得古之斷碑遺碣效其布置形似自以為至矣間有諛之曰比之古碑刻如燭取影殆逼其真則又喜自負聞有談用筆之法者未免非而不信也及稍見古人之真跡雖毫髮運轉皆遒勁蒼潤如劃砂剖玉使人心暢神怡然後知用筆之法書之精神運動於形似布置之外尤不可昧而少之也世言畫趙縱者二人其妻曰皆似也其一獨得其形態其一乃兼得其精神二人之畫優劣遂判比之學書無異同者泰和蕭生士信十餘年前相見京師以傳神稱於士大夫間今又相見余為之序而贈以言世之好畫者不以似不似為工拙善惡醜好惟形態之美之是求誠世之大患也是猶學書者不擇字體但欲増減㸃畫一出私意析地之繁同天之省者其可乎今士信之畫形似布置既肖若精神意態之微用筆遒勁之功幸亦取古人真跡用心於毫髮轉移之間而有得焉則形勝與情態兩無可議不患世之不好也予之學字亦然所以勉士信也亦以自勉也
送廖伯琛教授滇南序
予鄉廖氏自宋中丞剛之裔孫來官吉水因家邑之東溪世有文章行義之士余甞接其老成交其英俊且相與有連而伯琛之謙恭自相識至於今將三十年不異也蓋予自為童子時伯琛之諸父昆弟與余交及伯琛年已長所以相敬者如敬其諸父焉後予出而仕而伯琛壯遊四方間或相見未甞狎焉其客於滇南者累嵗滇南之人未有不譽其虚已不伐也歸鄉與故舊相慰藉如在家時未甞出一語相加譴也於是聖天子方綏懐逺人以禮義文物同中國而廖氏又素習詩書知伯琛師道之立於滇南乆矣遂以為宣慰教授赴京受命而朝之士大夫為之詩文以華其行而予獨念伯琛名其堂曰自牧蓋力行所由始而學之所由進師道所由立也予可無一言以為之助乎夫人惟自滿者無益非無益也其勢自不能受也自高之人日就於卑汚淪陷顛溢而不能已而不自覺也惟謙受者如大谷之生萬物也如滄海之納百川也納之坏壤而不以為少塞之丘陵而不以為多而況區區窮達得喪而足以動其心哉伯琛所以自牧之地其大蓋如此固非但有以自立於滇南已也亦非教授於滇南始也余所見三十年矣後此功深養䆳而獨立不浮者在於伯琛之所將從事毋自畫而怠也余於伯琛有厚望焉
送孝感令裴子彦歸省序
裴君子彦為孝感之二年其所親劉何岳就省之還言孝感之俗朴以忠其民儉而興於讓耕樵漁牧各事其業而不浮子彦文之以禮節鎮之以不煩孝感之民各適其適也予因謂孝感之易治而亦愛吾子彦之能因其俗也今永樂元年秋子彦以再考來京師其屬自府與布按兩司官課績皆言子彦㢘能為政有方天官卿與之往復論難必欲窮其所以然且不明言其善於愛民者子彦顔色自若徐曰有愛民之心恨催科政拙耳聞者為慙因曰若甞部饋餉程期急道里逺孝感又小邑獨能僦商船蘇民力商人服其信而民懐其徳上司以無責而孝感以為績若之何信孚於人而稱其易耶對曰信非一旦暮能立也惟事事信於民而且信於啇則易然耳又曰若甞部孳畜赴汝南時暑雨道逺同部迭多亡失若獨無欠闕若何術之以耶曰非有異也仁民愛物初無二理察其利害欲惡時其飢飽勞逸勤迪其下人心存乎是而嚴於其事無怨疾之程也其失或寡矣問者遽曰誠如是書上考休哉爾且去子彦悠然而退於是有母在年八十餘矣子彦援例得歸省扁舟衣錦耀榮金川之上京師士大夫想其意氣之懽愉風采之華溢既貴而有能名足以為親之慶且可以為鄉之勸也皆為詩歌咏之予友金君幼孜請為之序余甞謂孝感易治而愛子彦之能因其俗也及今而知子彦當催科之煩寓撫字之意處之有法豈非仁者哉是不惟長於鎮靜而又優於應變也書不能盡言且其言益不繁雜也而皆有㫖趣其意不迫切也而皆有諷諭豈不可書以為序乎
送儲先生赴官序
公孫丑問於孟子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其道若是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此謂富貴不能淫也貧賤之不能移威武之不能屈窮達得喪禍福之凡自外至者皆不足為之動可以類推也豈惟孟氏為然哉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被袗鼓琴若固有之舜之不動其心也鼓刀渭濵不為之困心鷹揚牧野不為之得意處𤱶畆囂囂然處阿衡囂囂然何阿衡𤱶畝之有異哉伊尹太公之不動其心也委吏乗田不足為之辱大夫司㓂不足為之榮者孔子之不動心也孟子曷不引以明之而北宫黝之徒之養勇嘐嘐然與其弟子辨耶立言以為教闢而示之門引天下後世學者以入於聖人之途也驟而語之莫知乎其所用力矣奈何孟氏以來求若聖賢之不動其心者何其少也若今仕者之所患皆重内而輕外喜近而惡逺樂榮要而厭卑散至於外與逺之卑官散秩尤以為厭憧憧然往來於心者日夜惟在於是也得所重所喜樂洋溢光采煥發於外而遇所輕所厭惡憔悴如被疾然嗚呼知言養氣之功是曽有一日之義之集也哉於是可以觀人之甞學否也吾友延陵儲君為先生有年矣一旦受命為王府紀善冒大雪攜挈妻子適萬里外其友皆懽然送之行先生之不動其心可見矣蓋其心知奉命為王府紀善不知其為外為逺為卑官散秩也是以送者亦為之喜而謂予不可無一言以贈之知君學聖賢之學為衆人所難也紀善以輔導為職非卑官散秩之比天子慎擇而命之寄以展親之任非學聖賢之學如吾儲先生者不可也況先生家世名宗讀書好徳予少時已有艷慕之心知言養氣之功尤當致其力以進於成昔者滕文公之見孟子片言曉之而終遂不疑今之親王豈在諸侯之下歟吾知其不疑於先生也必矣
送徐崇威任宿州序
崇威徐君天性孝友在鄉里以善事其親為人所稱道後出仕時迎親覲省之禮未甞有缺及調居廣右邊夷煩劇之所崇威恐非其親之所宜處也勸以東歸其親不忍與之離也則曰吾安之未幾而崇威擢為中書舎人與俱至京師蓋余自童時得趨侍後别二十餘年乃復見其父子娛樂於宦遊羇旅中而皆欣欣焉此古所謂慈父孝子者於是乃復見其真而甞以此卜崇威之必將顯榮也既而崇威連任跋涉水陸往返㡬萬里餘道淮入闗踰南山以出泝江入廣人皆謂崇威之仕為不達也而崇威處之夷然無愠無怨安於義命不援不陵常有樂志古所謂夷險一節者復得見其真而又以此卜吾崇威之必將顯榮也今果用薦擢知宿州宿州為帝鄉重地民浮事簡崇威又將迎其親以就禄養而以身教宿之人凡交遊皆為之喜其親必將聞而喜之也余之所以卜之者將由是而騐又私竊自喜也翰林李宗白輯送行詩得若干首屬余為之序
送養䝉羅先生歸廬陵序
國初鄉先輩復仁羅公朴直無華受知先朝以宏文館學士致仕而歸玉帶裘馬之賜焜耀閭里未幾卒而上思之不已即其嗣將授以官而其從子養䝉以疾辭上亦不能強之養䝉肥遯山林以詩書自娱從而受學者亦弗拒也於今埀四十年矣先朝至聖至仁天地之量於是亦可槩見其萬一而養䝉豪傑之才藴於烟霞泉石之間而時時發於議論見於文章則人亦未必盡知而天之所以報之者蓋甚厚而不薄也予家君學士君之莫逆交也由是養䝉與家君亦密而予因得識其為人及壯而歸自京師與㑹於文江之西諶溪谷平之間學士君之風流固在每髙談劇飲坐客盡傾間語余曰吾無以報朝廷吾將訓吾子以為國家之光吾老矣死且不朽亦先季父志也余甚壯其言及永樂甲申予知禮部貢得汝敬之文而進之䝉上恩寵擢入翰林在二十八人之列則養䝉君之令子也又日與之遊恂恂然務學日夜思所以承君之志於是益知君之善教其子而其前所以語予非虛也又明年君來京師入見退就禄於汝敬未幾而歸興如建瓴矣其仲子汝完又乘舟來迓之予惟君之出處從容誠有道之士也孟子所謂進退綽綽然有餘裕者非羅君而誰歟君之膺夀考康寧之福以為江鄉之重者天之所賦未可涯也
送蕭典祠序
舜之命伯夷曰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甚哉祠事之難也所以動天地之感治幽明之故通隠顯之情積微著之漸其幾不可測而其應為甚速其理不可昧而其事為至神以方寸之光輝潔白括今古於須臾一六合而無間也而況祀事為官守宗廟壇墠坎瘞柴燎之所爼籩簠簋缻鼎之器粢盛牲滌酒醴之物升降俯仰進退之容繁簡疏數往來之節紛乎其間非敬直内而盡事人之道者不能也聖天子推恩復怋王於舊國以蕭氏紫霞為其典祠紫霞廬陵人自少有飄然出塵之想無物欲之累清而不同於俗是以寄跡老子法中洪武癸丑應太祖髙皇帝寵召𨽻太常樂生陪郊廟之舞秩海岳之祀為樂師於藩府屢省其親與予見於朝三十年來不見其有傲惰之容舜與孔子之言庶幾乎其有黙契者焉而敬之一字終身誦之可也或曰秩宗司天下之祀而紫霞秉一郡之典且季路孔門之髙弟也疑未可同日語曰惡是何言也統萬事者固當謹專一職者不容忽持滿捧盈一杯水之微頃刻之心不謹覆溢之患響應幽明禍福應感之機豈有二乎哉孔門所以日致其省也於是紫霞佩印綬行矣其交與者籍田奉祠葛清隠太常奉禮彭永年及其郡人相與餞而屬余序之
送朝夫弟歸省序
余弟朝夫名繪以字行同出髙祖莊山公莊山為宋季大儒在太學以賦斥賈似道徑歸忠厚之徳精博之學富而好禮享髙夀以卒而二子八孫若先祖真我與弟觀我求我朝夫大父淵靜公成我尤知名當世觀我求我謁進士舉而先祖登第為顯官人皆謂莊山之積徳也既而先公筠澗與弟恭先同舉胄監又謂先祖之積慶也入國朝諸父皆由科目出身仕著名聲人或謂先祖弟兄皆積徳也及余與祠部兄聯登進士第又謂先祖之積徳將多於前人也前朝夫弟文夫舉進士今為翰林檢討今年朝夫又擢進士甲科且勅賜南歸績學所以期待之甚重人皆謂淵靜之積徳為盛也況朝夫自少大父淵靜教之母劉養之及淵靜沒朝夫從予學青燈勤苦甚與余相似今其歸也又與余遭遇略同衆皆以為祖考之慶豈不信然哉朝夫尚日孜孜焉務徳俾後之子孫又有善繼者焉則人又將推而歸之先徳之無窮也今日之榮光他日之富貴皆不足自羨自期也
贈靈川教諭王君考滿序
國朝承運肇基革元之弊當經綸草昧之際首務為崇儒重道之禮是以太祖渡江之初闢禮賢館於建康幸京口禮秦從龍駐姑熟延陶主敬下金華幣聘宋景濂等皆為名臣著在史册其後定制雖要職皆或以他才進惟學官非明經飭行不得與其選其重為人師範如此及其教養得人視為成效陞之胄監陟之翰林其有材充徳大進位台鼎惟上所簡拔其重學官之進用如此是皆以古大賢之事期待之也今聖天子繼志述事勒名太學以風勵四方自有學校以來未之有也延平王君洪武丙子以治禮經舉於鄉仕為靈川教諭十有二年於兹矣靈川在桂林為小邑其俗以家富子壯輒分爨異居各為身計雖有聰明俊秀莫能自資以為學入國朝舉進士者鮮有聞王君十年之間彬彬造就予因至其學舍取諸生所為文讀之皆可與進於髙明也王君可謂有效於靈川者矣而又當滿去吾知其將就陞擢可期也其訓導譚某江某與諸生不能已於情求予言贈之予為推本我太祖與今聖天子所以待學官之意俾王君知以古賢哲自期也且其去此而富貴不足云但自宋以來師儒之學仕於桂林者有廣陵張公東萊吕公至今桂林之人談者有矜色王君勉焉使他日靈川之人談者有矜色是所望焉不然是將有愧於靈川也
送河南參政夏君歸天台序
天台夏公廷簡以洪武丁卯舉進士歴官二十年擢為河南參政恩例得歸故鄉京師士大夫莫不謂廷簡之榮也於是翰林王君孟暘為序以送之而且謂余不可無言蓋予與廷簡為同年廷簡學問文章誠不在同年後以疾不及試寄業太學中未甞有愠辭及歴臬司獄訟清明聽決無壅同年中鮮能及者廷簡未甞有矜色後同輩多擢為大官廷簡以事留不果廷簡未甞有不足之意及出為縣官上之人譽其能治劇下之人譽其能愛民廷簡未甞自負其能再陞為理官繼掌銓衡人皆謂選士決獄事當不同廷簡皆優為之如素習及當遷擢又如昔在臬司時留不得遣廷簡未甞有過髙之望但聞其謙抑之言而輿論益不可掩矣聖明親擢付以重藩又得歸故鄉為桑梓之榮自常情觀之廷簡不以常人之所愠惜者為不滿而今豈以常人之所自喜者為矜溢耶既不以天官刑曹與有司之職高卑煩簡為勞逸為難易則豈獨於今藩閫之寄而遽為之動也哉想其桑梓之敬恭釣遊之思念固無異於葛巾杖屨之頃豈以黄金横帶而有異哉若夫廷簡之素志則曰大行不加焉窮居不損焉又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自今以往雖復入為公卿老而休逸懸車錫爵夙心不異於彈冠三命循牆俯僂益恭於筮仕凡外至之榮無一毫動其意者此則廷簡之志庻幾在是而孟暘所以必徴予言者其亦在於是也庻可與廷簡鄉之人道之也
送州牧劉公潛赴漢川序
公潛劉君大父伯琛先生甞與季大父求我舉進士江西為同年時年最少雋譽洋溢故家君尤相與莫逆晚為郡學師家兄從之為弟子往來必過予家或淹旬月予時甚少辱先生竒愛之為之延譽繼而舉進士江西先生為座主宴集堂中先生不勝喜後予歸鄉而先生沒乆矣於是識公潛縣學中恂恂然先生之儀型也厥後廷試予受巻廷中從旁見所對策深為嘆服公潛能以文學世其家已而除行人將命遍天下未甞有過蓋八年於兹始用薦為漢川知州不知者以為峻擢也知者則以為不勝其晚矣葢古稱近民之官必先豈弟之徳若吾公潛者始真可謂愷悌君子者也吾甞私評當時之人其才智可取者不為不多求其淵源家學而可與從事於聖賢道學之功者公潛殆絶無而僅有者歟時承恩歸故鄉上丘壟祭先廟為閭里之榮為鄉人之勸士大夫多為詩而予序之皆非溢美者也
送宋子環赴京序
子環居字水西時從鄉先生學余知其穎敏淳厚出於等夷也及居郡城時從余遊西昌遇景假物賦詩甚有竒氣而其家世多大人長者積累忠厚予知必復振其家聲也後予遭讒西遷適㑹於京師情深意戚依依離别之懐甚使人不忍也因為詩與之頗以古道相期及還聞其益務為學繼入郡庠舉於鄉擢甲科入翰林舎子寓所一榻蕭然青燈勤苦甚有加於前余又有以知其志之髙逺也間與論事則視一切在外者皆以為適然隨所寓而安無所動於中不汲汲於崇髙不戚戚於窮困且不以衆人之毁譽而喜愠焉庶幾聞道而進徳者歟中間值其尊君捐館時予亦出臨桂藩相違者乆之今年余自京師還而子環遇當起復朋遊多為詩以逺大期之余惟見其自幼至長日有増益語言文章固已可喜每有制作鏗鏘炳燿浩乎偉然洞觀古今詞翰超卓予每為之擊節凡今朋遊之所期者謂富貴顯榮乃子環之所不動心者可以坐而筴之也凡為儒者將無施不可而後無愧於天地孔子云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子環以世徳之所鍾朋遊之所祝願勿以所能自足而以未能為勉且慎無變其初志焉是能立乎其位而吾所深望於子環者也子環宋氏系出景文公云
送張用禮赴京考滿序
余觀嶺表民生之艱難與其山川之險惡風氣之暄鬰憫其習俗之乖離察其性之本善而治化不難也蓋其地田少而土瘠拙於生業而習於傲惰敢於鬭爭而易於刼奪蟲蛇毒螫草木蔽翳寒暄不時而不知節適也故病者多枉死而生者多貧艱習俗之乖離由是也豈重可憫哉而其好尚淫祀宴樂歌舞供其豪户惟謹至於猺獞苗獠號為好亂生事叛服不常者無不皆然然間有得中州人士教之以識字不問乆近遇之於塗輒拜跪盡恭然則孰謂其性之不善哉予甞以為若猺獞苗獠者擇其豪户之良因而管束之而有司與之分理以古者家塾黨庠之制而立之師以教之順其俗而習之以射御田獵祭祀燕享以漸而歸之於正寛其賦役而漸摩之以禮樂則朝廷有司之力足以制其豪户其豪户之積威素足以服其土人比於中州似為尤易也予持此論疑其未必行乃十數年來得賢有司治之良法美意亦漸施行矣抑其間尚有強梗者豈後起有司未盡行中州之道而重有賴於化民成俗者歟桂林之屬縣有陽朔襄陽張用禮為其縣官三年矣將赴天官而陽朔之人士頌之予問用禮曰陽朔之人易治也先是用禮由太學生出為縣於義寧義寧與陽朔接境義寧之民至今識之猶曰吾縣父母也予問用禮又曰義寧之民易治也然則非可謂之得其道者歟予之所見誠是歟他日相見兩縣之民欣欣然而相告語政成而化洽益知官於嶺表者果不難於中州而必以中州之治治之也用禮將由是而擢大官亦理之可必也夫
修家譜序
解氏系出山西平陽府解州秦漢之際徙家鴈門今山西大同府也予甞道經𢎞農入函谷闗濵河而行百數十里太行中條在河東隔岸依依然如與人兼行問其土人云渡河去解州纔一日程然以事拘繫不得徑造其地未甞不為之躊躇歎息裵𧙪顧望而俛仰於百年之先也因是益知木本水源之義亘古不冺矧近而且親者詎可少忽乎哉故予於家譜自生七年以來即知誦習為之考證至於今三十餘年未甞廢以怠也舊譜相傳唐天寳中有諱隠字退翁與子禹字徳逺並舉進士及第退翁仕為蘄州司户參軍徳逺為湖州安吉令值安史之亂父子皆寓於蘄由蘄遷金陵徳逺用薦為吉州刺史因家廬陵同水鄉臻善里今吉水縣西鷓鴣洞迹符南山之麓世傳許遜治蛟孽迹其所篆符於此地故得名俗訛呼為積富而吉水縣則南唐後主保大八年析廬陵縣所置或云隋大業中甞置而旋廢史傳不載不知其果然否也黄巢之亂吉之世族相與率鄉兵拒却之由是吉獨不罹害或云吉州有山名天獄巢亦聞而惡之遂斂兵去蓋得之傳聞云今吉水縣治有招義寨實刺史公之曾孫諱盛字世隆者所築以禦巢而子孫因家焉世隆在南唐追贈僕射子孫皆仕為制置至宋仁宗嘉祐己亥僕射之元孫諱希孟字伯軻天聖進士茂州司户參軍知㢘州致仕子安字吉甫熙寧進士濮州參軍秘書丞致仕父子始即縣東之鑑湖書院居焉先是其傍有道院梁上二鐘以索自相擊一夕地陷名曰陷湖其曰鑑湖者因制置公之請而南唐烈祖賜名也書院本僕射公之所作環壘而可見者有五皆為湖其前而傍皆有第宅周垣其南曰平湖北曰茭湖皆淤為平疇西曰青湖為江水所決獨鑑湖與東湖夾兩山之脊而瀦其水雖淤泥不至冺沒尤多芙蕖遶岸林木蔚然解氏之居在其上者盤矗如舊而絃誦之聲不絶宋丞相劉沖之少時遊學其所題句猶在也縉上距濮州公纔十世家譜之傳中更大亂收拾幸存世有纂續而其世年表婣家别錄先壟圖志宗支圖記姓原記畫像記顯揚記委曲詳盡比於他譜似為尤勝又出於歐蘇之譜之先而世未能盡見也嗟乎自中唐以來七百餘年纔三徙居而不出於州里之間考其山川已有變易而一巻之譜猶存其舊子孫不失其業非連世之有積於已而有得於天之厚安能不與山川俱變易而與時世俱轉移也哉惟譜之所載既乆雖山川不能無異此考證之所為作也譜有顯敭自唐至今每舉必父子兄弟聯芳襲武而起以為常其諱元者累功封太原王諱誠者連三世國公可謂盛矣比於他姓功名富貴過此者亦有諸然求其能與此譜同乆逺而無所闕遺者則誠所謂絶無而僅有者也然則欲長有家譜而永亢厥宗者固不徒在於功名富貴而有重於功名富貴之外者歟此譜之修續者為親而作初非為人而作也凡出於吾宗而或貧而賤而不通於文學之類而流落窮困者而可不念而恤之歟其在祖法有不義當黜譜為諱其名字但書曰某而不絶其子孫者此又譜之所以為忠厚也況解氏在今山西固多而江南之族甚少其在廬陵吉水安福永豐永新萬安新淦纔數房又皆不及鑑湖之盛為鑑湖之子孫者尤當凜然於斯也舊譜無序先人以為不欲載之空言然予竊惟世年表記諸作可謂盡善而世未之知故序而傳之使凡為譜者或來取法而有所激勸不為無補此又區區之用心也
重修家譜題辭
吾宗得於天者何其盛不得於人者何其阨哉天定勝人乆而必信人定勝天偶然一時耳安知非至阨所以為至盛乎解在春秋之晉揚幾不免於楚張侯忍血制勝未聞功賞狐纔得舉年不及施迨漢興福為代相後雖位侍中僕射不大顯延年經學不傳乃傳他人萬年教陳湯立大功不賞竟罪徙燉煌東漢至勝纔得世襲侯爵國除復微梁鄒侯父子顯魏晉遭賊倫之禍宗族流離隋大將軍忠鯁兵法夭死世但傳其書公琰事髙宗至元宗傳稱為小人讒譖數屈若是之歴歴見於前世者固未暇更僕數矣而吉之有余家也則自十九世祖吉州刺史禹始至唐末黄巢之亂世隆舉宗奮義保障吉陽全活甚衆纔得朝奉郎告身數通而已彭玕刼衆歸馬殷時先制置公不從亂亦活萬餘人終身不言功濮州公不悅於蔡京父子棄官隱居太原王佐宋髙宗中興立殊勲沮於秦檜奮鬰以死元世修宋史史臣亦私憤不著其先世里居但云不知何許人吉陽侯暉有文章而史云鷙猛木強荆南制置潛忠義天知貶死南安其戰功甚多史不為立傳評事公子宣於董徳元為至戚徳元顯附權要公貽書切責不與相見江華公龍翔殁於王事夫人江氏能復其仇亦無褒恤國學莊山公以賦斥賈似道擯處於家易國公誠三世為公竟亦絶享太史公元亡死義子殁北方一門勤王戰殞相繼伯中公兄弟連舉海内知名為世所忌擯以不第後伯中奉詔修三史論以宋為正統小人齟齬拂衣徑歸其他以節義自髙徴辟不拜官者譜不勝書世不易業視當時鬼蜮能為禍害雲化烟消死生堪羞耳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吾宗有焉不致怨於人亦不責報於天天定勝人之説吾姑為此譜發論後世子孫觀於此者庻亦將有所感也夫
歐陽文忠公家譜序
廬陵自春秋戰國以來為吳楚文物之地伍子胥孫叔敖之徒多有遺跡若新淦子胥廟在羊山廬陵敖城叔敖之故居斷碑殘碣往往出於荒榛瓦礫之墟傳記所不及采史官所不及録後世所不及知徒秘於私家子孫相傳今千數百年余猶及見其一二得以補聞見之遺迺知歐陽氏譜比今所傳文忠公之所修續蓋猶未得其詳也按宋仁宗嘉祐中歐陽公歸廬陵得其譜於吉水與其所藏者參較而刻之瀧江蓋草草旬月間耳宜其不及詳也余甞過萬安見梁國公墓穹碑石獸巍然尚存國公諱忠與宋太祖為布衣交梁國其追封也今宋史不及載而文忠公亦不及録推其缺遺者豈不多哉文忠公平生亦念念於廬陵者故不逺千里歸葬其考妣刻石表阡期以不壊此其意可見也而或者咎其思潁而不思吉此豈知公者哉公沒後發奕辨子孫相繼歸於廬陵然始皆寓於新淦之萬全蓋歐公歸時李太伯在臨江公託為買新喻田宅以居故也吉水同水鄉臻善里則自發之孫紹世南渡隨髙宗至杭都堂審給部符今在迹符余猶及見之此其最可信者紹世生日俊日俊生三子長雲居迹符次霖居新淦季雩字季澤始居吉水之螺陂雩生克用克用生炎起新昭州教授先六世祖生春之姻婭也炎起生夢旗進士擢靖江軍節推節推生我行我行生師尹諱衡至正庚寅貢士號莘雲余少時甞從講學令子仲訥與予交莫逆予兄大經其妹壻也莘雲既沒仲訥亦早世其譜藏予家仲訥有子孝忠少鞠於予家於其長也授之譜與文忠公畫像俾謹藏焉永樂丙戌孝忠來京將謀之梓以遺後人而予為序其事如此且俾知此譜蓋連世修明之比於文忠公所修輯為尤備也
泰和楊氏族譜序
余甞讀先賢楊文節公自序其譜稱古書傳楊姓皆從木或者見子雲傳偶闕其㸃遂以子雲為抑揚之揚非也徳祖答子建書云修家子雲老不曉事則雄與修初非異姓也由是知凡謂楊有二族且以揚為出於晉大夫解揚之後者其皆不足信也序又稱歐陽文公誌大雅墓曰九世祖隠朝生燕客燕客生堪堪生承休而唐書世系表則曰朝生燕客燕客生寧寧生虞卿虞卿生堪何其自相異也及攷之宋文景公作虞卿傳虞卿父寧子堪乃與表合蓋誌誤也今按歐公作在表之先意其時未有所攷或據楊氏家傳書之耳由是知家傳承訛類有可疑者不特此也大雅自序其譜云震之後承休在蜀從昭宗以子巖從真宗時以家譜授職方公職方公復以授侃真宗時巖固尚在也而文節序稱巖曽孫輅仕江南為虞部侍郎按唐守官志無此官或者偏方創為名不然則傳者之誤也今攷之九江蕭氏譜其曰霽者在吳乾貞初以策干偽主得仕為武寧長官乾貞之勅尚在鄉先生題識皆云霽長沙人其舅楊輅守吉州因家廬陵則輅之守吉實在唐末楊吳之初年而虞部侍郎蓋偽吳官號耳以時勢攷之巖在唐末當尚少而豈有曽孫已仕刺史耶予意其必兄弟而皆承休之子耳而文節公所序迺如此何也讀王荆公所為蕭定基神道碑銘亦以乾貞為南唐年號較然謬誤抑又何耶然楊氏既多所至迭盛予甞觀其閫鄉譜大同譜四院譜龍圖譜靖共兩院譜蜀中院譜渡江院譜浙院譜浦城譜吉水楊莊譜上徑譜湴塘譜小南江譜今翰林楊公士竒所輯泰和譜何其隨寓而盛也龍圖已上不待言矣其曰靖共者長安坊名其在唐元和長慶間一院不下數十百口族長堂前有木榻朝退問安擲笏其上堆積明旦亂取以去俸錢所入至逾百萬禄仕之盛古未有也李唐之亂播遷東西浙院之盛相呉越王六十餘年與錢氏相終始吉水楊莊湴塘自侍郎長子鋭次子鋋始遷居其地文節序稱二族入國朝來至於今第進士者十有三人楊莊居其九曰丕曰純師曰安平曰求曰同曰邦乂曰邁曰炎正曰夢信湴塘居其四曰存曰杞曰輔世曰萬里楊氏自太尉以來大抵以忠孝文學相承而近世卓然冠吾族者忠襄公也公之死節有傳矣而十三人之中公父子及一孫一家而四人焉忠襄公即邦乂而萬里則文節公也觀其自叙蓋亦以為楊莊湴塘之極盛也浦城譜亦出自湴塘而至文公大年始盛及元延祐中公十世孫楊載字仲宏又以詩名顯亦有光於湴塘也今泰和之譜自鋭之孫延安從上徑其孫允素始居泰和又六世至徳明徳寛兄弟積善於前是以徳寛五傳而有賢可延祐進士與仲宏同年歴官翰林待制元史有傳為泰和楊之顯盛自是而兩府君之子孫第進士與明經入仕者亦十有三人矣徳寛之後居其十二舉進士者賢可升雲起予自立相有官者公望公安公榮仲升子肅逸民及士竒也徳明之後居其一守吾也而公之子及曽孫元孫五世七人相繼益顯又何其與忠襄文節之合轍而同符耶豈非其本之一也歟天之報施善人不爽錙銖固如是歟今士竒以舊譜刻於延真觀者不存而據舊之失其節序者列置後巻予考之世次華甫至定甫雖失其上三世然皆徳明之元孫於譜為第十世恵可以下為第十六世也元可至達觀雖失其上四世然皆徳寛之五世孫於譜為十六世但以某字補其缺而上有徳寛徳明以為之宗下有恵可升雲著可緒引而申之雖百世而譜之昭穆尊卑序而秩之又何嫌於有所闕而釐之於他巻歟予請合而著之他日延真之譜復出不易吾言也
吉水桑園周氏族譜序
桑園周雪江先生諱志逺仕元為東宫説書其猶子子直為太學生先君子與同出入於大司徒楚國歐陽文公翰林學士揭文安公之門子直不幸早卒雪江與其弟靜隠達泉交游於金革之㑹復際明時予少時得侍杖屨聽其議論及其世系私竊識之後其猶子子用馳美譽博涉經傳尤長於史學得與之同鄉校予方修家譜歴訪名族質其疑難子用剖析據於周氏譜又加詳焉其曰吉有周氏顯者大抵皆出烏東世皆曰烏東系出公瑾而不知公瑾何以有後於烏東彼不知讀史者指公瑾為都鄉侯有以公瑾為漢周景從孫以忠為太尉以異為洛陽令則又讀史三國志誤之也瑜實景孫而陳夀以為從孫忠非太尉而曰太尉洛陽令暉也而以為異且暉異遇害董卓而夀亦不知故曰夀誤之也今新淦峽江鎮有周瑜將臺臺下有廟去市北行可數里故漢巴丘縣治也本傳云下廬陵留鎮巴丘即此也後云道卒巴丘則巴陵之巴丘撰地誌者弗考誤以臺為墓遂致論者爭言其卒在今之巴丘考其陵墓在今安慶宿松而不知其留鎮在古之廬陵今之峽江也瑜長子循早卒次𦙍都鄉侯罪徙廬陵後當召還卒於烏東長子豫襲都尉居汝南少子泰留守冢廬陵此公瑾之所以有後於烏東也其後子孫散處若今廬陵之觀草永新之厚田安福之後林泰和之爵譽里吉水泥田櫪坑是也桑園之有周氏由吾仲山翁自櫪坑徙也仲山翁之先屢更世變譜牒散逸其世次遷易之詳莫可考見此子用之辯同予少所聞未甞敢忘不幸子用早卒今年其兄子善子彦與其族人咸相與謂予曰惟予上及聞諸老之言與亡弟為莫逆凡於氏族之書號能辨博庻幾下足以啓慈孫之心上有以正史傳異同之缺不可無一言著於譜牒之末庻乎可以袪其疑後世有賴焉非惟族人獨私感之予辭不敢則又遣其子恂來京求之予不得已為著子直等數小傳記舊所聞叙之如此云
旴江胡氏族譜序
旴江胡君子昂出其家譜求予序按譜胡氏始於金陵五代末有曰公霸仕宋累贈廬陵郡開國侯家值夏遂為廬陵祖至諱杞徙居南豐後遷南城則為今健湖祖由公霸迄今十九世其間詩禮簪纓之傳歴歴可攷其尤著者宋資政殿學士忠簡公上髙宗封事乞斬秦檜大理評事剛簡公理宗朝言濟邸事忤史彌逺二公剛風毅氣貫徹金石名昭史册落落與日星爭光至今讀之凜有生氣是為胡氏之顯祖稽古自十一世御史延禎山西僉憲子孫以來尚皆修飭禮義砥礪名節不愧負於前聞人是譜重編於延禎子完淳與其子原鵬從子原牧而成書則其孫承仕郎連江知縣子昂也遡昂而上世次歴官有詳有略自昂而下則名行官爵娶葬又特著之詳焉系其族雖貧且賤不棄匪族雖富貴在所不録嗟乎明矣哉胡氏之譜也不強其所難知不略其親且近昭昭穆穆秩然有序而無冒昧欺妄之愆俾為子孫者知祖宗之一原則夫相親相愛相勉勵以相周恤孝弟之心油然而生不至於途人之譏者庶在兹歟子昂好學善仕宦於其忠簡剛簡之事業知之素矣予特嘉胡氏之多賢也故又表而出之是為序
文毅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文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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