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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宗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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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宗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八
  文章正宗       總集類
  提要
  等謹案文章正宗二十巻續集二十巻宋真徳秀編徳秀有四書集編已著録是集分辭命議論叙事詩歌四類左傳國語以下至于唐末之作按總集之選録左傳國語自是編始遂為後來坊刻古文之例其持論甚嚴大意主于論理而不論文劉克莊集有贈鄭寧文詩曰昔侍西山講讀時頗于函丈得精㣲書如逐客猶遭黜辭取横汾亦恐非筝笛焉能諧雅樂綺羅原未識深衣嗟予老矣君方少好向師門溯指歸其宗㫖具於是矣然克莊後村詩話又曰文章正宗初萌芽以詩歌一門屬予編類且約以世教民𢑱為主如仙釋閨情宫苑之類皆勿取余取漢武帝秋風詞西山曰文中子亦以此詞為悔心之萌豈其然乎意不欲収其嚴如此然所謂懐佳人兮不能忘葢指公卿扈從者似非為後宫而設凡余所取而西山去之者大半又増入陶詩甚多如三謝之類多不収詳其詞意又若有所不滿於徳秀者葢道學之儒與文章之士各明一義固不可得而强同也顧炎武日知録亦曰真希元文章正宗所選詩一掃千古之陋歸之正旨然病其以理為宗不得詩人之趣且如古詩十九首雖非一人之作而漢代之風畧具乎此今以希元之所刪者讀之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何異唐風山有樞之篇良人惟古歡枉駕恵前綏葢亦邶風雄雉于飛之義牽牛織女意仿大東兔絲女蘿情同車舝十九作中無甚優劣必以坊淫正俗之㫖嚴為繩削雖矯昭明之枉恐失國風之義六代浮華固當刋落必使徐庾不得為人陳隋不得為代毋乃太甚豈非執理之過乎所論至為平允深中其失故徳秀雖號名儒其説亦卓然成理而四五百年以來自講學家以外未有尊而用之者豈非不近人情之事終不能强行于天下歟然専執其法以論文固矯枉以過正兼存其理以救浮華冶蕩之𡚁則亦未嘗無裨藏弆之家至今著録厥亦有由矣續集二十巻皆北宋之文闕詩歌辭命二門僅有叙事議論而末一巻議論之文又有録無書葢未成之本舊附前集以行今亦仍並録焉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八
  文章正宗目録     總集類
  巻一
  辭命一
  辭命二
  巻二
  辭命三
  巻三
  辭命四
  巻四
  議論一
  議論二
  巻五
  議論三
  議論四
  巻六
  議論五
  巻七
  議論六之一
  巻八
  議論六之二
  巻九
  議論六之三
  巻十
  議論六之四
  巻十一
  議論七
  巻十二
  議論八
  巻十三
  議論九
  巻十四
  議論十
  巻十五
  議論十一
  巻十六
  叙事一
  巻十七
  叙事二
  巻十八
  叙事三
  巻十九
  叙事四
  巻二十
  叙事五
  巻二十一上
  叙事六
  巻二十一下
  叙事七
  巻二十二上
  詩歌
  巻二十二下
  詩上
  巻二十三
  詩中
  巻二十四
  詩下







  文章正宗綱目
  正宗云者以後世文辭之多變欲學者識其源流之正也自昔集錄文章者衆矣若杜預摯虞諸家徃徃堙没弗傳今行於世者惟梁昭明文選姚鉉文粹而已繇今眡之二書所録果皆得源流之正乎夫士之於學所以窮理而致用也文雖學之一事要亦不外乎此故今所輯以明義理切世用為主其體本乎古其指近乎經者然後取焉否則辭雖工亦不録其目凡四曰辭命曰議論曰叙事曰詩賦今凡二十餘巻云紹定執除之歲正月甲申學易齋書
  辭命
  按周官太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逺近曰辭鄭氏曰辭謂辭令曰命謂禆諶草創之命曰誥謂康誥盤庚之屬曰㑹謂胥命于蒲之命曰禱謂如衛太子戰禱曰誄謂如哀公誄孔子之誄内史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䇿命之䇿謂以簡䇿書王命御史掌贊書若今尚書作詔文質諸先儒注釋之説則辭命以下皆王言也太祝以下掌為之辭則所謂代言者也以書攷之其可見者有三一曰誥以之播告四方湯誥盤庚大誥多士多方康王之誥是也二曰誓以之行師誓衆甘誓泰誓牧誓費誓㤗誓是也三曰命以之封國命官微子蔡仲君陳畢命君牙冏命吕刑文侯之命是也他皆無傳焉意者王言之重惟此三者故聖人録之以示訓乎漢世有制有詔有冊有璽書其名雖殊要皆王言也文章之施於朝廷布之天下者莫此為重故今以為編之首書之諸篇聖人筆之為經不當與後世文辭同錄獨取春秋内外傳所載周天子諭告諸侯之辭列國徃來應對之辭下至兩漢詔冊而止蓋魏晉以降文辭猥下無復深純温厚之指至偶儷之作興而去古益逺矣學者欲知王言之體當以書之誥誓命為祖而參之以此編則所謂正宗者庶乎其可識矣
  議論cq=192
  按議論之文初無定體都俞吁咈發於君臣㑹聚之間語言問答見於師友切瑳之際與凡秉筆而書締思而作者皆是也大抵以六經語孟為祖而書之大禹臯陶益稷仲虺之誥伊訓太甲咸有一德説命高宗肜日旅獒召誥無逸立政則正告君之體學者所當取灋然聖贒大訓不當與後之作者同録今獨取春秋内外傳所載諫爭論説之辭先漢以後諸臣所上書疏封事之屬以為議論之首他所篹述或發明義理或旉析治道或褒貶人物以次而列焉書記徃來雖不關大體而其文卓然為世膾炙者亦綴其末學者之議論一以聖贒為凖的則反正之評詭道之辯不得而惑其文辭之灋度又必本之此編則華實相副彬彬乎可觀矣
  叙事
  按叙事起於古史官其體有二有紀一代之始終者書之堯典舜典與春秋之經是也後世本紀似之有紀一事之始終者禹貢武成金縢顧命是也後世志記之屬似之又有紀一人之始終者則先秦蓋未之有而昉於漢司馬氏後之碑誌事狀之屬似之今於書之諸篇與史之紀傳皆不復録獨取左氏史漢叙事之尤可喜者與後世記序傳誌之典則簡嚴者以為作文之式若夫有志於史筆者自當深求春秋大義而參之以遷固諸書非此所能該也
  詩賦
  按古者有詩自虞賡歌夏五子之歌始而備於孔子所定三百五篇若楚辭則又詩之變而賦之祖也朱文公嘗言古今之詩凡有三變蓋自書傳所記虞夏以來下及漢魏自為一等自晉宋間顔謝以後下及唐初自為一等自沈宋以後定著律詩下及今日又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為詩者固有高下而法猶未變至律詩出而後詩之古法始皆大變矣故嘗欲抄取經史諸書所載韻語下及文選古詩以盡乎郭景純陶淵明之作自為一編而附于三百篇楚詞之後以為詩之根本凖則又於其下二等之中擇其近於古者各為一編以為之羽翼輿衛其不合者則悉去之不使其接於胷次要使方寸之中無一字世俗語言意思則其為詩不期於高逺而自高逺矣今惟虞夏二歌與三百五篇不録外自餘皆以文公之言為凖而抜其尤者列之此編律詩雖工亦不得與若箴銘頌贊郊廟樂歌琴操皆詩之屬間亦採摘一二以附其間至於辭賦則有文公集注楚詞後語今亦不録或曰此編以明義理為主後世之詩其有之乎曰三百五篇之詩其正言義理者蓋無㡬而諷詠之間悠然得其性情之正即所謂義理也後世之作雖未可同日而語然其間興寄高逺讀之使人忘寵辱去係吝翛然有自得之趣而於君親臣子大義亦時有發焉其為性情心術之助反有過於他文者蓋不必顓言性命而後為關於義理也讀者以是求之斯得之矣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一     宋 真德秀 編辭命一
  周襄王不許晉文公請隧國語下同○僖公二十四年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后惠后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頽叔桃子奉太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王出適鄭二十五年晉侯殺太叔納王晉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請隧弗許與之陽樊温原櫕茅之田太叔即甘昭公也
  晉文公既定襄王于郟韋氏曰郟洛邑王城之地也王勞之以地辭辭不受請隧焉賈侍中云隧王之塟禮闕地通路曰隧王弗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規規畫而有之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其職貢供王祭也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百姓百官有世功者用財用也庭直也虞度也不直猶不道也不度不億度而至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其餘甸服之外地也均平也使各有寧宇寧安也宇居也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灾害先王豈有頼焉頼利也言無所利内官不過九御九御九嬪外官不過九品九品九御足以供給神祗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厭足也耳目聲色心腹嗜欲也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采章采色文章也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輕重布之貴賤各有等也王何異之有言帝王皆然按此蓋謂禮有尊卑隆殺不得不然非王有心於自異也今天降禍灾於周室余
  一人僅亦守府僅猶劣也府先王之府藏又不佞以勤叔父勤勞也天子稱九州之長同姓曰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班分也大物謂隧也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豈敢有愛也憎惡也愚按且憎言口是而心非之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玉佩玉所以節行步也君臣尊卑遲速有節言服其服則行其禮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創制天下自顯庸也光廣裕寛也更姓易姓改物改正朔易服色也創造庸用也謂為天子造創制度自顯用於天下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縮引也備物隧之屬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何辭之與有流放也若由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將自至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章表也所以表明天子與諸侯異物也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所不敢禁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愚按此篇要領在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徳一語後云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蓋覆說此意也晉文之定襄王自以為不世之大功其請隧也蓋寖寖乎窺大物之漸襄王目之曰私德曰私勞所以折其驕矜不遜之意玩其辭氣若優㳺而實峻烈真可為告諭諸侯之法
  襄王止晉殺衛侯僖公二十八年衛侯奔楚元咺奉叔武以守晉人復衛侯衛侯入殺叔武元咺出奔衛侯與元咺訟衛侯不勝執衛侯歸之于京師按叔武衛侯弟元咺衛大夫叔武守國本無自立之意元咺亦忠於國衛侯不察乃殺叔武故咺訟之于晉也
  温之㑹晉人執衛成公歸之于周晉侯請殺之王曰不可夫政自上下者也當從王出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無怨今叔父作政而不行無乃不可乎不行謂不順也言晉侯不行德政而聽元咺之愬欲殺衛侯夫君臣無獄獄訟也今元咺雖直不可聽也君臣皆獄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而叔父聽之一逆矣又為臣殺其君其安庸刑庸用也刑法也布刑而不庸再逆矣一合諸侯而有再逆政余懼其無後也不然余何私於衛侯晉人乃歸衛侯
  定王使王孫滿對楚子宣三年左傳下同
  楚子伐陸渾之戎楚莊王也遂至於雒觀兵于周疆杜氏曰雒水名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王孫滿周大夫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示欲偪周取天下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禹之世逺方圖物圖畫山川奇異之物而獻之貢金九牧使九州之牧貢金鑄鼎象物象所圖物著之於鼎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圖鬼神百物之形使民逆備之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若順也螭魅罔兩螭山神獸形魅怪物罔兩水神莫能逢之逢遇也用能恊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昬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載祀皆年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昬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底止底致也成王定鼎于郟鄏郟鄏今河南也武王遷之成王定之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定王辭鞏朔獻齊捷成二年晉師敗齊師于鞌
  晉侯使鞏朔獻齊捷于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杜氏曰式用也滛湎毁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畧兄弟同姓國甥舅異姓國略經略法度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暱禁淫慝也淫慝為虣掠百姓取囚俘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鎮撫王室所使來撫余一人而鞏伯實來未有職司於王室鞏朔上軍大夫非命卿名位不達於王室又奸先王之禮謂獻齊捷余雖欲於鞏伯欲受其獻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夫齊甥舅之國也而大師之後也齊世與周昬故曰甥舅寧不亦滛從其欲以怒叔父抑豈不可諫誨士莊伯不能對莊伯鞏朔王使委於三吏委屬也三吏三公也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於卿禮一等
  景王使詹桓伯責晉昭九年
  周甘人與晉閻嘉爭閻田杜氏曰甘人甘大夫襄閻嘉晉閻縣大夫晉梁丙張趯皆大夫率隂戎伐潁隂戎陸渾之戎潁周邑王使詹桓伯辭於晉辭責讓之桓伯周大夫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在夏世以后稷功受此五國為西土之長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愼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邇近也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廢隊是為為後世廢隊兄弟之國當救濟之豈如弁髦而因以敝之童子垂髦始冠必三加冠成禮而棄其始冠故言弁髦因以敝之弁亦冠也先王居檮杌于四裔以禦螭魅言檮杌略舉四凶之一下言四裔則三苗在其中故允姓之姦居于𤓰州允姓隂戎之祖與三苗俱放三危者𤓰州今敦煌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僖十五年晉惠公自秦歸二十二年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使偪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邑外為郊郊外為甸言戎取周郊甸之地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咎在晉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圖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民人謀主宗族之師長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余一人伯父猶然則雖戎狄無所可責晉率隂戎伐周邑故云然叔向謂宣子曰文之伯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蔑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王有姻䘮使趙成如周弔且致閻田與禭反潁俘王亦使賔滑執甘大夫襄以說於晉晉人禮而歸之
  敬王告晉請城成周昭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傳春王正月二師圍郊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王子朝奔楚晉師使成公般戍周而還三十二年云云
  王使富辛與石張如晉請城成周杜氏曰子朝之亂其餘黨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成周狹小故請城之天子曰天降禍于周俾我兄弟並有亂心以為伯父憂兄弟謂子朝也伯父謂晉侯我一二親暱甥舅不皇啓處於今十年謂二十三年勤戍五年謂二十八年晉藉秦致諸侯之戍至于今余一人無日忘之念諸侯勞閔閔焉如農夫之望嵗懼以待時閔閔憂貌伯父若肆大惠復二文之業弛周室之憂肆展放也二文謂文侯仇文公重耳也弛猶解也徼文武之福以固盟主宣昭令名則余一人有大願矣昔成王合諸侯城成周以為東都崇文德焉作成周遷殷民以為京師之東都所以崇文王之德今我欲徼福假靈于成王修成周之城俾戍人無勤諸侯用寧蝥賊逺屏晉之力也蝥賊喻災害其委諸伯父使伯父實重圖之俾我一人無徴怨于百姓徴召也而伯父有榮施先王庸之庸功也先王之靈以為大功范獻子謂魏獻子曰與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實云雖有後事晉勿與知可也從王命以紓諸侯晉國無憂是之不務而又焉從事魏獻子曰善使伯音對曰天子有命敢不奉承以奔告於諸侯遲速衰序於是焉在按周之望於晉者切矣而范鞅乃曰雖有後事晉勿與知豈誠於圖王室者哉此伯業之所以衰也
  右周天子告諭諸侯之辭凡六事
  辭命二
  楚屈完對齊侯左氏傳下同 僖四年春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
  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杜氏曰楚界猶未至南海因齊處北海遂稱所近牛馬風逸蓋未界之微事故以取喻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五等諸侯九州之伯皆得征討其罪齊桓因此命以夸楚賜我先君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穆陵無棣皆齊竟也履所踐履之界齊桓又因以自言其盛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昭王成王之孫南廵守涉漢船壞而溺周人諱而不赴諸侯不知其故故問之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昭王時漢非楚竟故不受罪○按荆楚僣王罪之大者也包茅不入罪之小者也昭王之不復則非其罪矣管仲不以僣王責之而舉此二罪是舎其所當責而責其不必責也仲豈懵乎哉吁此其所以為覇者之師也禹之征苗湯之伐桀皆明徴其辭蓋有諸已而后可求諸人無諸已而後可非諸人齊桓之霸所謂以力服人而非心服者也内嬖如嫡同産不嫁内之失德者多矣滅譚滅遂遷陽降鄣外之失義者多矣楚大國也僣王其大惡也我以大惡責之彼肯弭然受責者哉必斥吾之惡以對方八國之師雲集而為敵人指數其惡豈不為諸侯羞攻之弗克圍之弗下將何詞以退師乎故舎其所當責者而及其不必責者庶㡬楚人之為辭也易不盡力以抗我我之服楚也亦易不勞師而有功仲蓋計之熟矣嗚呼此其所以為覇者之師歟師進次于陘楚不服罪故復進師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如陘之師觀强弱師退次于召陵完請盟故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乗而觀之乗共載齊侯曰豈不榖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方城山在南陽葉縣南以言竟上之逺漢水出武都至江夏南入江言其險固以當城池雖衆無所用之屈完及諸侯盟按屈完之對纔數語耳皆足以折服齊侯之心蓋善於辭令者也
  晉隂飴甥對秦伯十五年秦伯伐晉秦獲晉侯以歸穆姬請于秦伯乃與晉平
  晉隂飴甥㑹秦伯盟于王城杜氏曰隂飴甥即吕甥也食采於隂王城秦地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䘮其親痛其親為秦所殺不憚征繕以立圉也圉惠公子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毒謂三施不報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舎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懐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牛羊豕各一為一牢
  魯展喜犒齊師二十六年夏
  齊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于展禽杜氏曰柳下惠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事言執事不敢斥尊也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懸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載載書也大師職之職主也大公為大師兼主司盟之官桓公是以紏合諸侯而謀其不恊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率循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還
  鄭燭之武說秦伯三十年九月
  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杜氏曰文公亡過鄭鄭不禮之且貳於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氾南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佚之狐燭之武皆鄭大夫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縋縣城而下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執事亦謂秦越國以鄙逺君知其難也設得鄭以為秦邉邑則越晉而難保焉用亡鄭以陪鄰陪益也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舎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行李使人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晉君謂惠公也焦瑕晉河外五城之二邑朝濟河而夕設版築以距秦言背秦之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封疆也肆申也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三子秦大夫反為鄭守
  鄭子家告趙宣子文十七年
  晉侯蒐于黄父社氏曰晉地遂復合諸侯于扈於是晉侯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執訊通訊問之官為書與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魯文二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蔡侯入干敝邑以行行朝晉也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宣多既立穆公恃寵專權十一月克减侯宣多而隨蔡侯以朝于執事减損也難未盡而行言汲汲於朝晉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歸生子家名夷大子名以請陳侯于楚而朝諸君請陳于楚與俱朝晉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蕆勑也勑成前好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于君徃年正月燭之武徃朝夷也將夷徃朝晉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免免罪也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襄公而再見于君君靈公也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孤之二三臣謂燭之武歸生自謂也絳晉國都雖我小國則蔑以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㡬言首尾有畏則身中不畏者少又曰鹿死不擇音音所茠䕃之處古字聲同皆相假借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以德加已則以人道相事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鋌疾走貌言急則欲䕃茠於楚如鹿赴險命之罔極亦知亡矣言晉命無極將悉敝賦以待於儵唯執事命之儵晉鄭之竟言欲以兵距晉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于齊鄭文二年六月壬申魯莊二十三年六月二十四日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魯莊二十五年二月無壬戌壬戌三月二十日亦獲成於楚鄭與楚成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彊令豈其罪也令號令也大國若弗圖無所逃命晉鞏朔行成於鄭趙穿公壻池為質焉趙穿卿也公壻池晉侯女壻 按鄭小國也子家辭直而晉遽畏之以其壻為質若事大國焉辭之不可已也如是夫
  晉解揚對楚子宣十五年春
  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宋人使樂嬰齊告急于晉晉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伯宗晉大夫乃止使解揚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使反其言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人而告之樓車車上望櫓遂致其君命楚子將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榖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女則棄之速即爾刑對曰臣聞之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霣霣廢隊也又可賂乎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祿也寡君有信臣下臣獲考考成也死又何求楚子舎之以歸
  齊國佐對晉人成二年六月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㑹晉郤克衛孫良父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秋七月齊侯使國佐如師
  晉師從齊師入自邱輿擊馬陘杜氏曰邱輿馬陘皆齊邑齊侯使賔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媚人國佐也甗玉甑皆滅紀所得不可則聽客之所為賔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同叔蕭君之字齊侯外祖父子女也難斥言其母故逺言之而使齊之封内盡東其畝使隴畆東西行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言違王命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詩大雅言孝心不乏者又能以孝道長鍚其志類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不以孝德錫同類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疆界也理正也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從土宜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畆詩小雅或南或東從其土宜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晉之伐齊循壟東行易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闕失四王之王也禹湯文武樹德而濟同欲焉樹立也濟成也五伯之霸也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勤而撫之以役王命役事也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疆竟也詩曰布政優優百禄是遒詩頌殷湯布政優和故百祿來聚遒聚也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言不能為諸侯害不然不見許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戰而曰犒為孫辭畏君之震師徒撓敗震動撓曲也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燼火餘本背城借一欲於城下復借一戰敝邑之幸亦云從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魯衛諫曰齊疾我矣其死亡者皆親暱也子若不許讐我必甚唯子則又何求子得其國寶我亦得地而紓於難其榮多矣齊晉亦唯天所授豈必晉晉人許之對曰羣臣帥賦輿以為魯衛請若苟有以藉口而復於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聽秋七月晉師及齊國佐盟于袁婁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
  晉智罃對楚子成三年春
  晉人歸楚公子榖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杜氏曰邲之戰楚獲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荀首知罃父故楚人許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以血塗鼓為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紓緩也各懲其忿以相宥也宥赦也兩釋纍囚以成其好纍繫也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言二國本不為已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徳不知所報王曰雖然必告不榖對曰以君之靈纍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稱於異國君曰外臣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君不許戮而使嗣宗職嗣其祖宗之位職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脩封疆雖遇執事遇楚將帥其弗敢違違辟也其竭力致死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魯季文子語晉韓穿成二年晉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八年春晉侯使韓穿來云云杜氏曰齊服事晉故晉來語魯使還二年所取田
  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季文子餞之杜氏曰餞送行飲酒私焉私與之言曰大國制義以為盟主是以諸侯懐德畏討無有貳心謂汶陽之田敝邑之舊也而用師於齊使歸諸敝邑用師鞌之戰今有二命曰歸諸齊信以行義義以成命小國所望而懐也信不可知義無所立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詩曰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爽差也極中也詩衛風婦人怨丈夫不一其行喻魯事晉猶女之不敢過差而晉有罔極之心反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與一奪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猶䘮妃耦而况霸主霸主將德是以以用也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詩曰猶之未逺是用大簡猶圖也簡諫也詩大雅言王者圖事不逺故用大道諫之行父懼晉之不逺猶而失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晉郤至答楚子反十二年宋華元克合晉楚之成
  晉郤至如楚聘且涖盟楚子享之子反相為地室而縣焉杜氏曰縣鐘鼓也郤至將登登堂金奏作於下擊鐘而奏樂驚而走出子反曰日云莫矣寡君須矣吾子其入也賔曰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貺之以大禮重之以備樂貺賜也如天之福兩君相見何以代此下臣不敢言此兩君相見之禮子反曰如天之福兩君相見無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遺焉用樂言兩君戰乃相見無用此樂寡君須矣吾子其入也賔曰若讓之以一矢禍之大者其何福之為世之治也諸侯間於天子之事則相朝也王事間缺則修私好於是乎有享宴之禮享以訓共儉享有體薦設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飲肴乾而不食所以訓共儉宴以示慈惠宴則折爼相與共食共儉以行禮而慈惠以布政政以禮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不夕言無事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扞蔽也言享宴結好鄰國所以蔽扞其民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詩周南之風赳赳武貌干扞也言公侯之與武夫止于扞難而已及其亂也諸侯貪冒侵欲不忌爭尋常以盡其民八尺曰尋倍尋曰常言爭尺文之地以相攻伐略其武夫以為已腹心股肱爪牙略取也言世亂則公𠉀制禦武夫以從已志使侵害鄰國為摶噬之用無已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舉請之正以駮亂義詩言治世則武夫能合德公侯外為扞城内制其腹心天下有道則公侯能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亂則反之畧其武夫以為已腹心爪牙今吾子之言亂之道也不可以為法然吾子主也至敢不從遂入卒事歸以語范文子文子曰無禮必食言吾死無日矣夫言晉楚不能乆和必復相伐為十六年鄢陵戰張本
  晉侯使吕相絶秦十三年夏四月
  晉侯使呂相絶秦杜氏曰呂相魏錡子蓋口宣已命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晉獻秦穆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昬姻穆公夫人獻公之女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辟驪姬也不言狄梁舉所恃大國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㤀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晉僖十年秦納惠公又不能成大勲而為韓之師僖十五年秦伐晉獲惠公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集成也是穆之成也成功於晉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草行為䟦踰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𦙍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徳矣鄭人怒君之疆場我文公帥諸侯及秦圍鄭晉自以鄭貳於楚故圍之鄭非侵秦也晉以此誣秦事在僖三十年秦大夫不詢于我寡君擅及鄭盟詢謀也盟者秦伯謙言大夫諸侯疾之將致命于秦致死命而討秦時無諸侯蓋諸侯遥致此意文公恐懼綏靜諸侯秦師克還無害是我有大造于西也造成也言晉有成功於秦無禄文公即世穆為不弔不見弔傷蔑死我君寡我襄公寡弱也迭我殽地奸絶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伐保城誣之費滑滑國都於費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滑晉同姓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勲納文公之勲而懼社稷之隕是以有殽之師在僖三十三年猶願赦罪于穆公晉欲求解於奉穆公弗聽而即楚謀我天誘其𠂻成王隕命秦使鬬克歸楚求成事見文十四年文元年楚弑成王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逞快也穆襄即世康靈即位文六年晉襄秦穆皆卒康公我之自出晉外甥又欲闕翦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蝥賊以來蕩揺我邉疆蝥賊食禾稼蟲名謂秦納公子雍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在文七年康猶不悛入我河曲悛改也伐我涑川俘我王官涑水名翦我羈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在文十二年東道之不通則是康公之絶我好也言康公自絶故不復東通晉及君之嗣也君秦桓公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望秦撫恤晉君亦不惠稱盟不肯稱晉望而共盟利吾有狄難謂晉滅潞氏時入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我農功夷傷也䖍劉我邉垂䖍劉皆殺也我是以有輔氏之聚聚衆也在宣十五年君亦悔禍之延延長也而欲徼福于先君獻穆晉獻秦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伯車秦桓公子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脩舊德以追念前勲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㑹令狐㑹在十一年申厲公之命宜言寡人稱君誤也君又不祥祥善也背棄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及與也君之仇讎而我昬姻也季隗廧咎如赤狄之女也白狄伐而獲之納諸文公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昬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言狄雖應答秦而心實憎秦無信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三公穆康共三王成穆莊曰余雖與晉出入出入猶徃來余唯利是視不榖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暱就寡人疾首痛也暱親也寡人帥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其承寧諸侯以退承君之意以寧静諸侯豈敢徼亂徼要也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利之俾使也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晉辭多誣秦故傳據此三事以正秦罪魯使聲伯請季孫于晉十六年㑹于沙隨謀伐鄭晉侯以叔孫僑如之謀不見公執季文子
  晉人執季文子于苕邱公還待于鄆杜氏曰鄆魯西邑使子叔聲伯請季孫于晉郤𠧐曰苟去仲孫蔑孟獻而止季孫行父吾與子國親於公室親魯甚於晉公室對曰僑如之情子必聞之矣聞其淫慝情通按此謂通於穆姜而欲去季孟也若去蔑與行父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若猶不棄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晉君則夫二人者魯國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魯必夕亡以魯之宻邇仇讐仇讎謂齊楚亡而為讎治之何及言魯属齊楚則還為晉讎郤𠧐曰吾為子請邑對曰嬰齊魯之常𨽻也𨽻賤官也敢介大國以求厚焉介因也承寡君之命以請承奉也若得所請吾子之賜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謂欒武子曰季孫於魯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可不謂忠乎信䜛慝而弃忠良若諸侯何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謀國家不貳圖其身不忘其君若虚其請是弃善人也子其圖之乃許魯平赦季孫
  鄭告晉受盟于楚襄八年夏鄭子國子耳侵蔡楚子囊伐鄭
  楚子嚢伐鄭討其侵蔡也子駟子國子耳欲從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晉杜氏曰待晉來救子孔穆公子子蟜子游子子展子罕子子駟曰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夀㡬何逸詩也言人夀促而河清遲喻晉之不可待兆云詢多職競作羅兆卜詢謀也職主也言既卜且謀多則競作羅網之難無成功謀之多族民之多違族家也事滋無成滋益也民急矣姑從楚以紓吾民晉師至吾又從之敬共幣帛以待來者小國之道也犧牲玉帛待於二竟二竟晉楚界以待彊者而庇民焉寇不為害民不罷病不亦可乎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國無信兵亂日至亡無日矣五㑹之信謂三年㑹雞澤五年㑹戚又會城棣七年㑹鄬八年㑹邢邱今將背之雖楚救我將安用之言失信得楚不足貴親我無成晉親鄭鄙我是欲楚欲以鄭為鄙邑而反欲與成不可從也言子駟不可從不如待晉晉君方明四軍無闕八卿和睦必不棄鄭四軍謂上中下新軍也軍有二卿楚師遼逺糧食將盡必將速歸何患焉舎之聞之舎之子展名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晉不亦可乎子駟曰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詩小雅孔甚也集就也言人欲為政是非相亂而不成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言謀者多若有不善無適受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匪彼也行邁謀謀於路人也不得於道衆無適從請從楚騑也受其咎騑子駟名乃及楚平使王子伯駢告于晉伯駢晉大夫曰君命敝邑修而車賦儆而師徒以討亂略蔡人不從敝邑之人不敢寧處悉索敝賦索盡也以討于蔡獲司馬爕獻于邢邱今楚來討曰女何故稱兵于蔡稱舉也焚我郊保郭外曰郊保守也馮陵我城郭馮迫也敝邑之衆夫婦男女不皇啓處以相救也皇暇也啓跪也翦焉傾覆無所控告翦盡也控引也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夫人猶人人也不知所庇民知窮困而受盟于楚孤也與其二三臣不能禁止孤鄭伯不敢不告知武子使行人子員對之曰君有楚命見討之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一介獨使也行李行人也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誰敢違君寡君將帥諸侯以見于城下唯君圖之
  鄭公子騑與晉盟襄九年十一月己亥
  同盟于戯鄭服也杜氏曰鄭服故言同將盟鄭六卿公子騑子駟公子嘉子孔公孫輒子耳公孫蠆子蟜公孫舎之子展及其大夫門子皆從鄭伯門子卿之適子晉士莊子為載書莊子士弱載書盟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而或有異志者有如此盟如違盟之罸公子騑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介猶間也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要之謂以兵亂之力强要鄭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其民人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無所底告墊隘猶委頓底至也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有禮與彊可以庇民者是從而敢有異志者亦如之亦如此盟荀偃曰改載書公孫舎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要誓以告神若可改也大國亦可叛也知武子謂獻子曰我實不德而要人以盟豈禮也哉非禮何以主盟姑盟而退脩德息師而來終必獲鄭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將棄我豈唯鄭若能休和逺人將至何恃於鄭乃盟而還遂兩用載書
  戎子駒支對范宣子襄十四年春
  呉告敗于晉杜氏曰前年為楚所敗㑹于向為呉謀楚故也謀為呉伐楚將執戎子駒支駒支戎子名范宣子親數諸朝行之所在亦設朝位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𤓰州四嶽之後皆姜姓又别為允姓𤓰州地在今燉煌乃祖吾離被苫蓋蓋苫之别名䝉荆棘以來歸我先君䝉冒也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由腆厚也與女剖分而食之中分為剖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洩則職女之由職主也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詰朝明旦不使復得與㑹事與將執女對曰昔秦人負恃其衆貪于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蠲明也謂我是四嶽之裔胄也四嶽堯時方伯姜姓也裔逺也胄後也毋是翦棄翦削也賜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嘷我諸戎除翦其荆棘驅其狐貍豺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不内侵亦不外叛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舎戍焉在僖三十年於是乎有殽之師在僖三十三年晉禦其上戎亢其下亢猶當也秦師不復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掎其足也與晉踣之踣僵也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于時言給晉役不曠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意常如殽無中二也豈敢離逷今官之師旅無乃實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之能為不與於㑹亦無瞢焉瞢悶也賦青蠅而退青蠅詩小雅取其愷悌君子無信讒言宣子辭焉辭謝使即事於㑹成愷悌也成愷悌不信讒也
  鄭公孫僑對晉徴朝二十二年夏
  晉人徴朝于鄭杜氏曰召鄭使朝鄭人使少正公孫僑對少正鄭卿官也公孫僑子産曰在晉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於是即位魯襄八年即位八月即位年之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駟從寡君以朝于執事執事不禮於寡君言朝執事謙不敢斥晉侯晉是以有戯之役在九年楚人猶競而申禮於敝邑敝邑欲從執事而懼為大尤曰晉其謂我不共有禮是以不敢攜貳於楚我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從寡君以觀釁於楚實朝言觀釁飾辭也言欲徃視楚知可徃否晉於是乎有蕭魚之役在十一年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也晉鄭同姓故而何敢差池差池不齊也楚亦不競寡君盡其土實土地所有重之以宗器宗廟禮樂之器鐘磬之屬以受齊盟齊同也遂帥群臣隨于執事以㑹嵗終朝正貳於楚者子侯石盂歸而討之石盂石㚟溴梁之明年溴梁在十六年子蟜老矣公孫夏從寡君以朝于君見於嘗酎酒之新熟重者為酎嘗新飲酒為嘗酎與執燔焉助祭間二年聞君將靖東夏謂二十年澶淵盟四月又朝以聽事期先澶淵二月往朝以聽㑹期不朝之間無嵗不聘無役不從以大國政令之無常國家罷病不虞荐至荐仍也無日不惕豈敢忘職惕懼也大國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言自將徃不須來召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口實但有其言而已其無乃不堪任命而翦為仇讎翦削也謂見剥削不堪命則成仇讎敝邑是懼其敢忘君命委諸執事執事實重圖之傳言子産有辭所以免大國之討
  子産與范宣子論重幣二十四年
  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子産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杜氏曰寓寄也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貳離也若吾子頼之則晉國貳頼恃用之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没没也没没沈滅之言將焉用賄夫令名徳之輿也德須令名以逺聞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壊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乆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詩小雅言君子樂美其道為邦家之基所以濟令德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詩大雅言武王為天所臨不敢懐貳心所以濟令名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逺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無寧寧也而謂子浚我以生乎浚取也言取我財以自生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焚斃也宣子說乃輕幣
  子産對晉人問獻捷初陳侯㑹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刋鄭人怨之二十五年鄭子展子産帥車七百乗伐陳遂入之
  鄭子産獻捷于晉杜氏曰獻入陳之功而不獻其俘戎服將事戎服軍旅之衣異於朝服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閼父舜之後當周之興閼父為武王陶正我先王頼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舜聖故謂之神明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庸用也元女武王之長女胡公閼父之子滿也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周得天下封夏殷二王後又封舜後謂之恪并二王後為三國其禮轉降示敬而已故曰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頼言陳周之甥至今頼周徳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陳桓公鮑卒於是陳亂事在魯桓五年蔡出桓公之子厲公也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五父佗桓公弟殺大子免而代之鄭莊公因就定其位蔡人殺之欲立其出故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奉戴猶奉事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陳莊公宣公皆厲公子夏氏之亂成公播蕩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播蕩流移失所宣十一年陳夏徴舒弑靈公靈公之子成公奔晉自晉因鄭而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衆以馮陵我敝邑不可億逞億度也逞盡也我是以有徃年之告謂鄭伯稽首告晉請伐陳未獲成命未得伐陳命則有我東門之役前年陳從楚伐鄭東門當陳隧者井堙木刋敝邑大懼不競而恥大姬上辱大姬之靈天誘其𠂻啓敝邑心啓開也開道其心故得勝陳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辟誅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方千里列國一同方百里自是以衰衰差䧏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鄭武公莊公為周平王桓王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復舊職晉文公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城濮在僖二十八年士莊伯不能詰士莊伯士弱也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謝晉受其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前雖入陳服之而已故更伐以結成仲尼曰志有之志古書言以足志文以足言足猶成也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逺雖得行猶不能及逺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樞機之發榮辱之主○按春秋辭命子産為最故論語稱之曰為命禆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然則辭命之所以善者蓋非一人之功也
  子産對晉讓壊垣三十一年魯襄公薨
  子産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䘮故未之見也子産使盡壊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脩㓂盜充斥杜氏曰充滿斥見言其多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館舎也高其閈閎閎門也厚其墻垣以無憂客使無令客使憂㓂盜今吾子壊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牆葺覆也以待賔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請命請問毁垣之命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介間也誅求無時誅責也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㑹時事隨時來朝㑹逢執事之不閒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幣亦不敢暴露其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薦陳猶獻見也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蠧以重敝邑之罪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文公晉重耳宫室卑庳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廐繕脩司空以時平易道路易治也圬人以時塓館宫室圬人塗者塓塗也諸侯賔至甸設庭燎庭燎設火於庭僕人廵宫廵宫行夜車馬有所有所處賔從有代代客役巾車脂轄巾車主車之官𨽻人牧圉各瞻其事瞻視客所當得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展陳也謂羣官各陳其物以待客待賔公不留賔而亦無廢事賔得速去則事不廢憂樂同之事則廵之廵行也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賔至如歸無寧菑患言見遇如此寧當復有菑患邪無寧寧也不畏㓂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宫數里銅鞮晉離宫而諸侯舎於𨽻人舎如𨽻人舎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門庭之内迫迮又有牆垣之限盜賊公行而夭癘不戒癘猶災也言水潦無時賔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所命之問晉命已所止之宜雖君之有魯䘮亦敝邑之憂也言鄭與魯亦有同姓之憂若獲薦幣薦進也脩垣而行行去也君之惠也敢憚勤勞文伯復命反命於晉君趙文子曰信信如子産言我實不德而以𨽻人之垣以贏諸侯贏受也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謝不敏焉晉侯見鄭伯有加禮禮加敬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産有辭諸侯頼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恊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詩大雅言辭輯睦則民恊同辭說繹則民安定莫猶定也其知之矣謂詩人知辭之有益
  子羽辭公子圍昭元年春
  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於公孫段氏伍舉為介杜氏曰伍舉椒舉介副也將入館就客舎鄭人惡之知楚懐詐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舎城外既聘將以衆逆以兵入逆婦子産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欲於城外除地為墠行昏禮令尹命大宰伯州犂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豐氏公孫段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莊王圍之祖共王圍之父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言不得從卿禮不寧唯是又使圍䝉其先君䝉欺也告先君而來不得成禮於女氏之廟故以為欺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大臣稱老懼辱命而黜退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恃大國而無備則是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已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言已失所恃則諸侯懲恨以距君命壅塞不行所懼唯此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館人守舎人也其敢愛豐氏之祧祧逺祖廟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垂櫜示無弓許之正月乙未入逆而出
  晉叔向詒子産論鑄刑書昭六年
  鄭人鑄刑書杜氏曰鑄書於鼎以為國之常法叔向使詒子産書詒遺也曰始吾有虞於子虞度也言凖度子産以為已法今則已矣已止也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臨事制刑不預設法也法預設則民知爭端猶不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閑防也糾之以政糾舉也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為禄位以勸其從勸從教嚴斷刑罰以威其滛滛放也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聳懼也教之以務時所急使之以和說以使民臨之以敬涖之以彊施之於事為涖斷之以剛義斷也猶求聖哲之上明察之官上公侯也官卿大夫也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並有爭心以徴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因危文以生爭緣徼幸以成其巧偽弗可為矣為治也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言刑書不起於始盛之世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在襄三十年立謗政作邱賦在四年制參辟鑄刑書制參辟謂用三代之末法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徴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錐刀末喻小事亂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以見箴戒為惠○按此私相規儆非辭命也姑附此
  呉蹶由對楚子昭五年冬十月
  楚子以諸侯及東夷伐呉以報棘櫟麻之役杜氏曰役在四年呉子使其弟蹶由犒師犒勞楚人執之將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將治兵於敝邑卜之以守龜曰余亟使人犒師請行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言呉令龜如此龜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驩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休解也而忘其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馮盛也虐執使臣將以釁鼓則呉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脩完完器備其可以息師息楚之師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呉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獲釁軍鼓而敝邑知備以禦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之守龜其何事不卜言常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兆其報在邲城濮戰楚卜吉其效乃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言呉有報楚意乃弗殺
  鄭子産爭承十三年
  晉合諸侯于平邱及盟子産爭承承貢賦之次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杜氏曰列位也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公侯地廣故所貢者多卑而貢重者甸服也甸服謂天子畿内共職貢者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言鄭國在甸服外爵列伯子男不應出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靖息也行理之命行理使人通聘問者無月不至貢之無藝藝法制小國有闕所以得罪也諸侯脩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于昏晉人許之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瀆易也子産曰晉政多門政不出一家貳偷之不暇何暇討貳不壹偷苟且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不競爭則為人所侵陖不成為國仲尼謂子産於是行也足以為國基矣
  子産答韓宣子買環十六年
  晉韓起聘于鄭宣子有環其一在鄭商杜氏曰玉環同工共朴自共為雙宣子謁諸鄭伯子産弗與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謂子産曰韓子亦無㡬求晉國亦未可以貳晉國韓子不可偷也若屬有䜛人交鬬其間鬼神而助之以興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愛於一環其以取憎於大國也盍求而與之子産曰吾非偷晉而有二心將終事之是以弗與忠信故也僑聞君子非無賄之難立而無令名之患僑聞為國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難無禮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國之人令於小國而皆獲其求將何以給之一共一否為罪滋大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饜之有吾有為鄙邑則失位矣不復成國若韓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貪滛甚矣獨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韓子成貪將焉用之且吾以玉賈罪不亦銳乎銳細小也韓子買諸賈人既成賈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産曰日起請夫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今買諸商人商人曰必以聞敢以為請子産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鄭本在周畿内桓公柬遷并與商人俱庸次比耦庸用也用次更相從耦耕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藋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彊賈毋或匄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質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吾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彊奪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不為也若大國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不欲為鄙邑之事僑若獻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韓子辭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辭之傳言子産知禮宣子能改過 夏四月鄭六卿餞宣子於郊宣子私覲於子産以玉與馬曰子命起舎夫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子産對晉邉吏讓登陴十八年夏五月宋衛陳鄭皆火
  火之作也子産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晉無乃討乎辭晉公子公孫而授兵似若叛晉子産曰吾聞之小國忘守則危况有災乎國之不可小有備故也既晉之邉吏讓鄭曰鄭國有災晉君大夫不敢寧居卜筮走望不愛牲玉鄭之有災寡君之憂也今執事𢵧然授兵登陴𢵧然勁忿貌將以誰罪邉人恐懼不敢不告子産對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災君之憂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災又懼䜛慝之間謀之以啓貪人荐為敝邑不利荐重也以重君之憂幸而不亡猶可說也說解也不幸而亡君雖憂之亦無及也鄭有他竟望走在晉言鄭雖與他國為竟毎瞻望晉歸赴之既事晉矣其敢有二心傳言子産有備
  子産對晉人問立駟乞十九年
  鄭駟偃卒子游娶於晉大夫生絲弱杜氏曰子游駟偃弱㓜少其父兄立子瑕子瑕子游叔父駟乞子産憎其為人憎子瑕且以為不順舎子立叔不順禮弗許亦弗止許之為違禮不許之為違衆故中立他日絲以告其舅冬晉人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駟氏懼駟乞欲逃子産弗遣請龜以卜亦弗予大夫謀對子産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大死曰札小疫曰瘥短折曰夭未名曰昏今又䘮我先大夫偃其子㓜弱其一二父兄懼隊宗主私族於謀而立長親寡君與其二三老曰抑天實剥亂是吾何知焉諺曰無過亂門民有亂兵猶憚過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亂今大夫將問其故抑寡君實不敢知其誰實知之平邱之㑹在十三年君尋舊盟曰無或失職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辭客幣而報其使晉人舎之子大叔對范獻子二十四年是時王室亂尹氏立王子朝
  鄭伯如晉子大叔相見范獻子獻子曰若王室何對曰老夫其國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緯嫠寡婦也織者常苦緯少寡婦所宜憂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恐禍及已今王室實蠢蠢焉蠢蠢動擾貌吾小國懼矣然大國之憂也吾儕何知焉吾子其早圖之詩曰缾之罄矣惟罍之恥詩小雅罍大器缾小器常禀於罍者而所受罄盡則罍為無餘故恥之王室之不寧晉之恥也獻子懼而與宣子圖之宣子韓起乃徴㑹於諸侯期以明年
  王子朝告諸侯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杜氏曰尹氏周世卿也書尹氏立子朝明非周人所欲立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子朝奔楚按子朝乃周之庶子不當立其告諸侯皆餙辭也
  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並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杜氏曰不敢專故建母弟且為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于難則振救之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夷王厲王父也愆惡疾也諸侯莫不並走其望以祈王身至于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于彘不忍害王也愚謂此言民不堪君故流王于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間猶與也去其位與治王之政事宣王有志而後效官宣王厲王子彘之亂宣王尚少召公虎取而長之效授也至于幽王天不弔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幽王宣王子若順也愆失也攜王奸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攜王幽王少子伯服也王嗣宜臼也幽王后申姜生太子宜臼王幸褒姒生伯服欲立之而殺太子太子奔申申伯與鄫及西戎伐周戰于戯幽王死諸侯廢伯服而立宜臼是為平王東遷郟鄏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至于惠王天不靖周生頽禍心施于叔帶惠襄辟難越去王都惠王平王六世孫頽惠王庶叔也莊十九年作亂惠王適鄭襄王惠王子叔帶襄王弟僖二十四年叔帶作難襄王處汜則有晉鄭咸黜不端黜去也晉文殺叔帶鄭厲殺子頽為王室去不端直之人以綏定王家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定王襄王孫定王六年魯宣八年曰周其有頿王亦克能脩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二世謂靈景王室其有間王位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間王位謂子朝也今子朝以為王猛受亂災謂楚也今子朝以為晉至于靈王生而有頿靈王定王孫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靈王景王克終其世景王靈王子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剥亂天下壹行不若單旗穆公也劉狄劉蚠也壹專也謂先王何常之有言先王無常法唯余心所命其誰敢討之帥羣不弔之人弔至也以行亂于王室侵欲無厭規求無度貫瀆鬼神貫習也瀆易也慢棄刑法倍奸齊盟傲很威儀矯誣先王晉為不道是攝是賛攝持也賛佐也先王謂景王思肆其罔極肆放也兹不榖震盪播越竄在荆蠻茲此也此不榖子朝自謂未有攸底底至也攸所也若我一二兄弟甥舅奬順天法無助狡猾以從先王之命毋速天罰赦圖不榖赦其憂而圖其難則所願也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而諸侯實深圖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此所謂先王之經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后及大子夀早夭即世在十五年單劉賛私立少以間先王間錯先王之制亦唯伯仲叔季圖之伯仲叔季捴謂諸侯閔馬父聞子朝之辭曰文辭以行禮也子朝干景之命逺晉之大以專其志無禮甚矣文辭何為○按此篇當削以其所陳多先王事姑存之
  鄭游吉對士景伯三十年六月
  晉頃公卒秋八月塟鄭游吉弔且送塟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悼公之䘮子西弔子蟜送塟杜氏曰在襄十五年今吾子無貳何故弔塟共使對曰諸侯所以歸晉君禮也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其時命随時共所求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貢與其備御不虞之患豈忘共命言不敢忘共命以所備御者多不及辦之先王之制諸侯之䘮士弔大夫送塟唯嘉好聘享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晉之䘮事敝邑之間先君有所助執紼矣紼輓索也禮送塟必執紼若其不間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矣不得如先王禮數大國之惠亦慶其加慶善也謂善其君自行而不討其乏明底其情底致也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䘮在襄二十九年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實徃敝邑之少卿也少年少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從舊盍何不也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從其豐則寡君㓜弱是以不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晉人不能詰傳言大叔之敏
  衛祝佗爭先蔡定四年春三月
  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謀伐楚也杜氏曰文公王官伯也晉人假王命以討楚之乆留蔡侯故曰文公合諸侯將㑹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子行敬子衛大夫曰㑹同難難得冝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嘖至也煩言忿爭其使祝佗從祝佗大祝子魚公曰善乃使子魚及臯鼬將盟將長蔡於衛欲令蔡先衛歃衛侯使祝佗私於萇宏曰聞諸道路不知信否若聞蔡將先衛信乎萇宏曰信蔡叔康叔之兄也蔡叔周公兄康叔周公弟先衛不亦可乎子魚曰以先王觀之則尚德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蕃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尹正也於周為睦睦親厚也以盛德見親厚分魯公以大路大旂魯公伯禽也此大路金路錫同姓諸侯車也交龍為旂周禮同姓以封夏后氏之璜璜美玉名封父之繁弱封父古諸侯也繁弱大弓名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醜醜衆也以法則周公用即命于周即就也使六族就周受周公之法制是使之職事于魯共魯公之職事以昭周公之明德昭顯也分之土田陪敦陪増也敦厚也祝宗卜史太祝宗人大卜太史凡四官備物典䇿典䇿春秋之制官司彞器官司百官也彞器常用器因商奄之民商奄國名也與四國流言或迸散在魯皆令即屬魯懐柔之命以伯禽伯禽周公世子時周公唯遣伯禽之國故皆以付伯禽而封於少皥之虚少皥虛曲阜也在魯城内分康叔康叔衛之祖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少帛雜帛也綪茷大赤取染草名也通帛為旃析羽為旌大吕鐘名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畛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畛塗所徑也略界也武父衛北界圃田鄭藪名取於有閻之土以共王職有閻衛所受朝宿邑蓋近京畿取於相土之東都以㑹王之東蒐為湯沐邑王東廵守以助祭泰山聃季授土聃季周公弟司空陶叔授民陶叔司徒命以康誥而封於殷虚康誥周書殷虚朝歌也皆啓以商政疆以周索皆魯衛也啟開也居殷故地因其風俗𨳩用其政疆理土地以周法索法也分唐叔唐叔晉之祖以大路密須之鼓密須國名闕鞏甲名沽洗鐘名懐姓九宗職官五正懐姓唐之餘民九宗一姓為九族職官五正五官之長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虚唐誥誥命篇名也夏虚大夏今大原晉陽也啓以夏政亦因夏風俗開用其政疆以戎索大原近戎而寒不與中國同故自以戎法三者皆叔也而有令徳故昭之以分物不然文武成康之伯猶多而不獲是分也唯不尚年也管蔡啓商惎間王室惎毒也周公攝政管叔蔡叔開道紂子禄父以毒亂王室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素達反蔡叔周公稱王命以討二叔蔡放也以車七乘徒七十人與蔡叔車徒而放之其子蔡仲改行帥德周公舉之以為已卿士為周公臣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命為蔡侯其命書云王曰胡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胡蔡仲名若之何其使蔡先衛也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冦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五叔管叔鮮蔡叔度成叔武霍叔處毛叔聃也曹文之昭也文王子與周公異母晉武之穆也武王子曹為伯甸非尚年也以伯爵居甸服言小今將尚之是反先王也晉文公為踐土之盟衛成公不在夷叔其母弟也猶先蔡其載書云王若曰晉重文公魯申僖公衛武叔武蔡甲午莊侯鄭捷文公齊潘昭公宋王臣成公莒期兹丕公也齊序鄭下周之宗盟異姓為後藏在周府可覆視也吾子欲復文武之略略道也而不正其德將如之何萇宏說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乃長衛侯於盟
  楚申包胥乞師于秦四年呉入郢
  初伍員與申包胥友杜氏曰包胥楚大夫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楚國復報也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呉為封豕長蛇以荐食上國荐數也言吳貪害如蛇豕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呉有楚則與秦鄰逮呉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與呉共分楚地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撫存恤也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伏猶處也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詩秦風取其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九頓首而坐無衣三章章三頓首秦師乃出五年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乗以救楚大敗呉師
  魯孔子相夾谷之㑹十年
  十年春及齊平夏公㑹齊侯于祝其實夾谷杜氏曰夾谷即祝其也孔𠀌相相㑹儀也犁彌言於齊侯曰孔𠀌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刼魯侯必得志焉萊人齊所滅萊夷也齊侯從之孔𠀌以公退曰士兵之以兵擊萊人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裔逺也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盟將告神犯之為不善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辟去萊兵也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𠀌使兹無還揖對無還魯大夫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須齊歸汶陽田乃當共齊命齊侯將享公孔𠀌謂梁邱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故舊典事既成矣㑹事成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犧象酒器犧尊象尊也嘉樂鐘磬也饗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秕榖不成者稗草之似穀者言享不具禮穢薄若秕稗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孔子知齊侯懐詐故以禮距之齊人來歸鄆讙龜隂之田
  魯子貢對呉請尋盟哀十二年
  公㑹呉于槖臯呉子使大宰嚭請尋盟杜氏曰尋鄫盟公不欲使子貢對曰盟所以周信也周固故心以制之制其義玉帛以奉之奉贄明神言以結之結其信明神以要之要以禍福寡君以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若猶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尋盟若可尋也亦可寒也尋重也寒歇也乃不尋盟呉徴㑹于衛初衛人殺呉行人且姚而懼謀於行人子羽子羽衛大夫子羽曰呉方無道無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呉方無道子木衛大夫國無道必棄疾於人呉雖無道猶足以患衛為衛患也徃也長木之斃無不摽也摽擊國狗之瘈無不噬也瘈狂也噬齧也而况大國乎秋衛侯㑹呉于鄖公及衛侯宋皇瑗盟盟不書畏呉竊盟而卒辭呉盟呉人藩衛侯之舎藩籬子服景伯謂子貢曰夫諸侯之㑹事既畢矣侯伯致禮地主歸餼侯伯致禮以禮賔也地主所㑹主人也餼生物以相辭也各以禮相辭讓今呉不行禮於衛而藩其君舎以難之難苦困也子盍見大宰乃請束錦以行以賂呉語及衛故若本不為衛請者大宰嚭曰寡君願事衛君衛君之來也緩寡君懼故將止之止執子貢曰衛君之來必謀於其衆其衆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其不欲來者子之讎也若執衛君是墮黨而崇讎也墮毀也夫墮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諸侯而執衛君誰敢不懼墮黨崇讎而懼諸侯或者難以霸乎大宰嚭說乃舎衛侯
  子服景伯對呉使者哀十三年公會單平公晉定公呉夫差于黄池秋七月辛丑盟
  呉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王合諸侯則伯帥侯牧以見於王杜氏曰伯王官伯侯牧方伯伯合諸侯則侯帥子男以見於伯伯諸侯長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職貢於呉有豐於晉無不及焉以為伯也今諸侯㑹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則晉成為伯矣敝邑將改職貢魯賦於呉八百乗若為子男則將半邾以屬於呉半邾三百乘而如邾以事晉如邾六百乗且執事以伯召諸侯而以侯終之何利之有焉呉人乃止既而悔之謂景伯欺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于魯矣何景伯名將以二乗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户牖户牖陳留外黄縣西北謂大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有職於祭事自襄以來未之改也魯襄公若不㑹祝宗將曰呉實然言魯祝宗將告神云景伯不㑹坐為呉所囚呉人信鬼故以是恐之且謂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祗為名適為惡名不如歸之乃歸景伯
  陳芋尹蓋對呉子十五年
  楚子西子期伐呉及桐汭陳侯使公孫貞子弔焉及良而卒杜氏曰良呉地將以尸入聘禮若賔死未將命則既歛於棺造於朝介將命呉子使大宰嚭勞且辭曰以水潦之不時無乃廩然隕大夫之尸廩然傾動貌以重寡君之憂寡君敢辭上介芋尹蓋對蓋陳大夫貞子上介曰寡君聞楚為不道荐伐呉國滅厥民人寡君使蓋備使備猶副也弔君之下吏無禄使人逢天之慼大命隕隊絶世于良絶世猶言棄世廢日共積廢行道之日以共具殯歛所積聚之用一日遷次一日便遷次不敢留君命今君命逆使人曰無以尸造于門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且臣聞之曰事死如生禮也於是乎有朝聘而終以尸將事之禮朝聘道死以尸行事又有朝聘而遭䘮之禮遭所聘之䘮若不以尸將命是遭䘮而還也無乃不可乎以禮防民猶或踰之今大夫曰死而棄之是棄禮也其何以為諸侯主謂主盟也先民有言曰無穢虐士虐士死者備使奉尸將命苟我寡君之命達于君所雖隕于深淵則天命也非君與渉人之過也呉人内之傳言芋尹蓋知禮○按左氏辭命有其辭甚約而足以服諸侯者如諸侯之大夫如晉塟平公既𦵏欲因見新君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然在衰服之中其以嘉服見則䘮禮未畢其以䘮禮見是重受弔也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見真可謂善與賔客言者矣以其僅數語故不録他放此
  越使諸稽郢行成於呉國語
  呉王夫差起師伐越大夫種獻謀曰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呉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呉必許呉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寛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呉韋氏曰諸稽郢越大夫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於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邉垂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家臣稱老言此謙也親委重罪頓顙於邉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冦令焉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箒以晐姓於王宫一介一人晐備也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呉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按句踐用大夫種之謀為卑辭以驕呉呉果墮其計中此亦可為世戒故附焉
  王孫圉對趙簡子
  王孫圉聘於晉王孫圉楚大夫也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定公晉頃公之子午也簡子趙鞅也嗚玉鳴其佩玉以相禮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珩佩上之横者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寳也㡬何矣㡬何世也曰未嘗為寳楚之所寳者曰觀射父言以賢為寳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言以訓辭交結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口實毁弄也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叙百物叙次也物事也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説于鬼神順道其欲惡説媚也使神無有怨痛于楚國痛疾也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楚有雲夢藪澤也連屬也水中之可居曰洲徒其名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用以戒不虞者也龜所以備吉凶珠所以禦火災角所以為弓弩齒象齒所以為弭皮虎豹皮也所以為茵鞬革犀兕也所以為甲胄羽鳥羽也所以為旌毛旌牛尾所以注竿首賦兵賦虞度也所以共幣帛以賔享於諸侯者也享獻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導行也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能媚於神故皇神相之皇大也相助也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焉玩玩弄之物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廕嘉榖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玉祭祀之玉也龜足以憲臧否則寶之憲法也取善惡之法珠足以禦火災則寶之珠水精故以禦火災金足以禦兵亂則寶之金所以為兵也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譁囂猶讙譁謂若鳴玉以相楚雖蠻夷不能寶也微刺簡子
  右春秋列國徃來應對之辭凡三十七事東萊吕舎人曰文章不分明指切而從容委曲辭不迫切而意亦獨至惟左傳為然如當時諸國徃來之辭與當時君臣相告相讓之語蓋可見矣亦是當時聖人餘澤未逺涵養自别故辭氣不迫如此非後世人專學言語者比也














  文章正宗巻一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     宋 真德秀 編辭命三
  髙祖入關告諭漢元年十一月召諸縣豪傑云云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耦語者棄市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顔氐曰抵當也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應氏曰按按次第堵墻也凡吾所以來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軍覇上待諸侯至而定要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至縣鄉邑告諭之按告諭之語財百餘言而暴秦之弊為之一洗所謂若時雨降民大說者也
  為義帝發喪告諸侯二年三月三老董公遮說漢王云云漢王曰善於是云云
  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按此率諸侯王撃楚而曰願從諸侯王所擊者項羽而曰楚之殺義帝者猶有左氏辭命遺意
  祠祭詔郊祀志漢二年東擊項籍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髙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髙祖曰吾知之矣迺待我而具五也迺立黒帝祠名曰北畤悉召故秦祀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下詔云云按是時未為詔蓋追書云
  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赦天下令五年時方平項籍未即位故不言詔
  兵不得休八年萬民與苦甚與音相于與之與今天下事畢其赦天下殊死已下按祠祭詔及今此令才數語而事理曲盡存之以見漢詔簡嚴之體云令諸吏善遇髙爵詔五月詔略曰民前或相聚保山澤今天下已定令各歸其縣復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訓辨告勿笞辱民以饑餓為奴婢者皆免為庶人又曰云云
  士大夫公乘以上皆髙爵也諸侯子及從軍歸者甚多髙爵吾數詔吏先與田宅及所當求於吏者亟與爵或人君上所尊禮顔氏曰人君謂自君其人上謂天子久立吏前曾不為決甚亡謂也異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與亢禮顔氏曰亢當也今吾於爵非輕也吏獨安取此且法以有功勞行田宅蘇氏曰行行酒之行猶付與也今小吏未嘗從軍者多滿而有功者顧不得顔氏曰顧反也背公立私守尉長吏教訓甚不善其令諸吏善遇髙爵稱吾意且廉問有不如吾詔者以重論之顔氏曰廉察也字本作⿰音同
  尊太公曰太上皇詔五年上歸櫟陽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說太公曰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後上朝太公擁篲迎門郤行上心善家令言五月詔云云
  人之至親莫親於父子故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人道之極也前日天下大亂兵革並起萬民苦殃朕親被堅執銳自帥士卒犯危難平暴亂立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訓也諸王通侯將軍羣卿大夫已尊朕為皇帝而太公未有號令上尊太公曰太上皇顔氏曰太上極尊之稱也天子之父故號曰皇不預國政故不言帝
  獄讞詔七年制詔御史
  獄之疑者吏或不敢決有罪者久而不論無罪者久繋不決自今以來縣道官獄疑者各讞所屬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以其罪名當報之所不能決者皆移廷尉廷尉亦當報之顔氏曰當謂處斷也廷尉所不能決謹具為奏傅所當比律令以聞刑法志上恩如此吏猶不能奉宣故孝景中五年後元年下詔云云自此以後獄刑益詳近於五聽三宥之意
  定口賦詔十一年二月
  欲省賦甚今獻未有程顔氏曰程法式也吏或多賦以為獻而諸侯王尤多民疾之令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獻及郡各以其口數率人歲六十三錢以給獻費
  求賢詔同上
  蓋聞王者莫髙於周文伯者莫髙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絶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鄼音賛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晉氏曰中執法中丞也愚謂此詔令頒行之次第也其有意稱明德者必身勸為之駕文氏曰郡守自往勸免駕車遣之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按髙紀詔儿十五六今所取止此蓋餘多直書其事故也十二年三月之詔其辭雖文至謂吾於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矣非王者罪已之言故不録後放此
  文帝議犯法相坐詔按文帝元年十月即阼十二月下此詔蓋即位後第二詔也班氏載於刑法志而史記書之本紀太史公書於髙景二紀詔皆不書獨文帝紀凢詔皆稱上曰以其出於帝之實意故也不然則山東老癃扶杖聽詔願見德化之成其可以空言動邪
  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衛善人也今犯法者已論而使無罪之父母妻子同産坐之及收朕甚弗取其議按刑法志漢興之初雖有約法三章網漏吞舟之魚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髙后元年乃除三族之罪孝文二年又詔丞相御史云云左右丞相周勃陳平奏言父母妻子同産相坐及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也臣愚以為如其故便文帝復曰云云朕聞之法正則民慤罪當則民從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既不能道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於民為暴者也朕未見其便宜熟計之平勃乃曰陛下幸加大惠天下使有罪不收無罪不相坐甚盛德臣等所不及謹奉詔盡除收律相坐法答有司請建太子詔元年正月有司請蚤建大子所以尊宗廟詔云云本文無答字今増之後放此
  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饗也天下人民未有㥦志顔氏曰㥦快也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聖有德之人而嬗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謂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閱天下之義理多矣明於國家之體吴王於朕兄也淮南王弟也皆□德以陪朕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徳義者若舉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而専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按上曰以下疑是面諭有司之語有司固請乃以子啟為太子時帝即位財數月有司之建白文帝之謙讓皆可為後世法
  議振貸及養老詔三月
  方春和時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阽於死亡而莫之省憂服曰阽音反坫孟曰阽音屋檐之檐顔曰並通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振貸之顔氏曰振起也俗從具非又曰老者非帛不煖非肉不飽今歲首不時使人存問長老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其親今聞吏禀當受鬻者顔氏曰稟給也鬻淖糜也或以陳粟豈稱養老之意哉具為令有司請令縣道年八十已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賜帛人三疋絮三斤賜物及當稟鬻米者長吏閱視丞若尉致不滿九十嗇夫令史致二千石悉遣都吏循行不克稱者督之刑者及有罪耐以上不甪此令
  令列侯之國詔二年十月
  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歡欣靡有違德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逺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繇教訓其民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李氏曰為吏謂為卿大夫詔所止特以恩見留○明年十一月詔曰前日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綘侯勃免丞相就國
  日食詔十月
  朕聞之天生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以戒不治廼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讀曰謫見于天災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𦕈之身託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予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羣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啓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職任務省繇音搖費以便民朕既不能逺德故𢢀然念外人之有非𢢀下板切是以設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戍又飭兵厚衛其罷衛將軍軍大僕見馬遺財足顔氏曰遺留也今當減留纔足充事而已餘皆以給傳置顔氏曰傳張戀反置者置驛傳之所
  除誹謗法詔五月
  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也今法有誹謗訞言之罪顔氏曰髙后元年除妖言令今此又有訞言之罪是中間曽復設此條也訞妖同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逺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而後相謾顔氏曰謾欺也初為要約共行祝詛後相欺誑中道而止無實事也謾音慢又莫連反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顔曰抵觸也朕甚不取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聽治
  勸農詔是年正月詔曰農天下之本其開籍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九月遂下此詔
  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憂其然故今兹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按此議起於賈誼詳見後
  勸農詔十二年二月
  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於今而野不加辟歲一不登民有飢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歲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明年六月詔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廑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稅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按文帝即位十二三年間減租稅半者再除租稅者一後世人主未有能及之者豈非躬行節儉之效歟按此議起於晁錯詳見後
  置三老孝悌力田常貟詔同上
  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亷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㢘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戸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貟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除肉刑詔五月刑法志云齊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詔獄逮繋長安其少女緹縈隨父至長安上書請沒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書奏天子憐悲其意遂下令曰云云
  蓋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孟康曰黥劓二刖左右趾合一凡三也而姦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與吾甚自愧故夫訓道不純而愚民陷焉詩曰愷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為令丞相張倉御史大夫馮敬奏言云云制曰可
  增祀無祈詔十四年春
  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厯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媿其廣增諸祀壇場珪幣昔先王逺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已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音僖皆歸福於朕躬不為百姓朕甚媿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鄉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按十三年夏詔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皆由朕躬今秘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文帝過則自歸福則衆共古帝王用心也
  議佐百姓詔後元年三月
  間者數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廢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顔氏曰度謂量訃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顔氏曰末謂工商之業為酒醪以靡糓者多顔氏曰靡散也音糜六畜之食焉者衆與細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於仲反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無有所隱
  與匈奴和親詔後三年六月
  朕既不明不能逺德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顔氏曰戎狄荒服故曰四荒封圻之内勤勞不處圻亦畿字不處不獲安居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德薄而不能達逺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兵吏又不能諭其内志以重吾不德夫乆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惻怛不安未嘗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轍於道韋氏曰使車往還故轍如結也以諭朕志於單于今單于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以定始于今年
  遺詔七年夏六月帝崩于未央宫
  朕聞之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顔氏曰始生曰萌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𦕈𦕈之身託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頼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内安寧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于髙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顔曰帝自言或者豈朕見之不明乎以不可嘉為嘉耳然朕自謂得終天年供養髙廟為可嘉耳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無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漢語作跣跣徒跣也絰帶無過三寸母布車及兵器毋發人男女哭臨宫殿宫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聲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臨以下謂下板於墟也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纎七日釋服服氏曰當言大功小功布也纎細布衣也顔氏曰紅與功同文帝自率已意為之非有取於周禮何謂以日易月乎他不在令者皆以此令比率音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覇陵山川因其故母有所改○按文帝此詔乃短喪之始也然本文蓋為吏民設耳景帝嗣君也可縁此而短其喪乎又髙帝無遺詔景武以後亦不復有蓋特出帝意而非故事也觀其辭非知死生之說者不能孰謂帝不知學乎
  景帝立孝文廟樂舞詔元年
  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制禮樂各有由歌者所以發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髙廟酎直救反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梁不異逺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遂羣生減嗜欲不受獻罪人不帑讀與孥同蘇林曰刑不及妻子不誅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宫刑出美人重絶人之世也朕既不敏弗能勝識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德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德之舞以明休德然后祖宗之功德施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禮儀奏丞相臣嘉等奏髙皇帝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請宣布天下制曰可
  徙民寛大地詔元年正月
  間者歲比不登民多乏食夭絶天年朕甚痛之郡國或磽陿無所農桑繋畜顔氏曰磽謂磽确瘠薄陿謂褊隘也繋謂食養之畜謂牧放也或地饒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議民欲徙寛大地者聽之
  頌繋老幼等詔三年
  髙年老長人所尊敬也鰥寡不屬逮者人所哀憐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歲以下及孕者未乳師朱儒當鞠繋者頌繋之顔氏曰頌讀曰容寛容之不桎梏按刑法志云三年下詔云云至孝宣元康四年又詔諸年八十非誣告殺傷人他皆勿坐至成帝鴻嘉元年定令年未滿七嵗賊闘殺人及犯殊死者上請廷尉以聞得減死合於三赦幼弱老眊之人此皆法令稍定近古而便民者也
  讞獄詔後元年正月
  獄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獄疑者讞有司有司所不能決移廷尉有令讞而後不當讞者不為失欲令治獄者務先寛顔氏曰假令讞訖其理不當所讞之人不為過失
  令二千石修職詔後二年四月
  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顔氏曰紅讀曰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原也夫饑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朕親耕后親桑以奉宗廟粢盛祭服為天下先不受獻減太官省繇賦欲天下務農蠶素有畜積以備災害彊母攘弱衆毋暴寡老耆以壽終幼孤得遂長今歲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李氏曰牟食苗根蟲縣丞長吏也姦法與盜盜李氏曰姦法作姦也顔氏曰與盜盜者共盜為盜耳甚無謂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職不事官職耗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禁采黄金珠玉詔三年正月
  農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間歲或不登意為末者衆農民寡也其令郡國務勸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吏發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為盜二千石聽者與同罪
  武帝復髙年子孫詔建元元年四月
  古之立教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於德然則於鄉里先耆艾奉髙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内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法給米粟以為糜鬻之六反為復子若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
  赦鴈門代郡軍士詔六年春匈奴入上谷殺畧吏民遣衛青出上谷公孫敖出代公孫賀出雲中李廣出鴈門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廣敖失師而還詔云云
  夷狄無義所從來久間者匈奴數寇邊境故遣將撫師古者治兵振旅因遭虜之方入將吏新㑹上下未輯代郡將軍敖鴈門將軍廣所任不肖校尉又背義妄行棄軍而北少吏犯禁文氏曰少小吏也用兵之法不勤不教將率之過也教令宣明不能盡力士䘚之罪也將軍已下廷尉使理正之而又加法於士䘚二者並行非仁聖之心朕閔衆庶罹䧟害欲刷耻改行復奉正義厥路無繇其赦鴈門代郡軍士不循法者
  議不舉孝亷者罪詔元朔元年十一月
  公卿大夫所使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也夫本仁祖義褒德録賢勸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繇昌也朕夙興夜寐嘉與宇内之士臻於斯路故旅耆老顔氏曰加恵耆老之人若賔旅也復孝敬選豪俊講文學稽叅政事祈進民心深詔執事興廉舉孝庶㡬成風紹休聖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雍於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隱勸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孝廉者罪有司奏議曰古者諸侯貢士一適謂之好德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廼加九錫不貢士一則黜爵再則黜地三則黜爵地畢矣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與聞國政而無益於民者斥在上位而不能進賢者退此所以勸善黜惡也今詔書昭先帝聖緒令二千石舉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風俗也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奏可封丞相𢎞詔元朔三年十一月𢎞代薛澤為丞相先是漢常以列侯為丞相唯𢎞無爵於是下詔封
  朕嘉先聖之道開廣門路宣招四方之士蓋古者任賢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勞大者厥禄厚德盛者獲爵尊故武功以顯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髙城之平津鄉戸六百五十戸封丞相𢎞為平津侯其後以為故事至丞相封自𢎞始也
  報公孫𢎞詔同前
  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上文遭禍右武未有易此者也朕夙夜庶㡬獲承至尊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蓋君子善善及後世若兹行常在朕躬君不幸罹霜露之疾何恙不已乃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今事少間君其存精神止念慮輔助醫藥以自持
  令禮官勸學詔五年六月
  蓋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婚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壞樂崩朕甚憫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顔氏曰方道也間博聞也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顔氏曰舉遺逸之文而興禮樂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崇鄉黨之化以厲賢材焉丞相𢎞請為博士置弟子員學者益廣焉
  遣謁者廵行詔元狩元年四月
  朕聞咎繇對禹曰在知人知人則哲惟帝難之蓋君者心也民猶支體支體傷則心𢡚怛日者淮南衡山修文學流貨賂兩國接壤怵於邪說而造簒弑顔氏曰怵誘也音如戌亥之戌非怵惕之怵此朕之不德詩云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已赦天下滌除與之更始朕嘉孝弟力田哀夫老眊孤寡鰥獨或匱於衣食甚憐閔焉其遣謁者廵行天下存問致賜曰皇帝使謁者賜縣三老孝者帛人五疋鄉三老弟者力田帛人三匹年九十以上及鰥寡孤獨帛人三匹絮三斤八十以上米人三石有寃失職使者以聞縣鄉即賜無贅聚顔氏曰即就也各遣就其所居而賜之勿㑹聚也
  遣博士循行詔元狩六年六月
  日者有司以幣輕多姦農傷而末衆又禁兼并之塗故改幣以約之稽諸往古制宜於今廢期有月期音朞朞有餘月矣而山澤之民未諭夫仁行而從善義立則俗易意奉憲者所以導之未明與將百姓所安殊路而撟䖍吏因乘勢以侵蒸庶邪何紛然其擾也今遣博士大等六人分循行天下存問鰥寡廢疾無以自振業者貸與之諭三老孝弟以為民師舉獨行之君子徵詣行在所朕嘉賢者樂知其人廣宣厥道士有特招使者之任也詳問隱處亡位及寃失職姦猾為害野荒治苛者舉奏郡國有所以為便者上丞相御史以聞按食貨志今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皆以興利而禇大等之出亦為舉兼并之徒是時張湯方用事蓋其所建請也而此詔乃以存問鰥寡舉獨行為之辭豈其誠哉存此以見武帝詔令大抵出於空文非髙文比也
  遣博士循行詔元鼎二年九月
  仁不異逺義不辭難今京師雖未為豐年山林池澤之饒與民共之今水潦移於江南迫隆冬至朕懼其饑寒不活江南之地火耕水耨燒草下水種稻草與稻並生髙土八寸因悉芟去復下水灌之草死獨稻長所謂火耕水耨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遣博士中等分循行諭告所抵無令重困吏民有振救饑民免其戹者具舉以聞
  察茂材異等詔元封五年名臣文武欲盡詔云云
  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顔氏曰踶蹋也奔踶謂乘之則奔立則踶人也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晉氏曰負俗謂被世譏論也夫泛駕之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顔氏曰泛駕泛覆也音方勇反言馬有逸氣而不循軌轍也跅無檢局也弛者放廢不遵禮度也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絶國者
  止田輪臺等詔西域傳自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渠犁是時軍旅連出師行三十二年海内虛耗征和中貳師將軍李廣利以軍降匈奴上既悔逺征伐而捜粟都尉桑𢎞羊與丞相御史奏言故輪臺以東捷枝渠犁皆故國地廣饒水草有溉田五千頃以上處温和田美可益通溝渠種五穀與中國同時熟其旁國少錐刀貴黄金采繒可以易穀食宜給足臣愚以為可遣屯田卒詣故輪臺以東置校尉三人分護各舉圗地形通利溝渠務使以時益種五穀張掖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𠉀屬校尉事有便宜因騎置以聞田歲有積穀募民壯徤有累重敢徙者詣田所就畜積為本業益墾所溉田稍築列亭連城而西以威西國輔烏孫為便臣謹昧死請上廼下詔深陳既往之悔曰云云
  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顔氏曰毎口増三十錢也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擊車師時晉氏曰開陵侯匈奴降者危須尉犂樓蘭六國子弟在京師者皆先歸發畜食迎漢軍又自發兵凢數萬人王各自將共圍車師降其王諸國兵便罷力不能復至道上食音嗣漢軍漢軍破城食至多然士自載不足以竟師强者盡食畜産羸者道死數千人朕發酒泉驢槖駞負食出玉門迎軍吏卒起張掖不甚逺然尚厮留甚衆顔氏曰厮留言前後離厮不相逮及也音厮曩者朕之不明以軍𠉀𢎞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匄乞與也又漢使者久留不還故興師遣貳師將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音預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迺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迺至郡屬國都尉成忠趙破奴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為欲以見彊顔氏曰見顯示也夫不足者視人有餘易之卦得大過爻在九五孟氏曰其繇曰枯楊生華象曰云云何可久也言匈奴破不久匈奴困敗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為吉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將於鬴山必克顔氏曰行將謂遣將率行也鬴山山名卦諸將貳師最吉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重合侯得虜𠉀者言聞漢軍當來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土以詛軍單于遺天子馬裘常使巫祝之縛馬者詛軍事也又卜漢軍一將不吉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能音耐饑渇失一狼走千羊迺者貳師敗漢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請逺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今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五伯所弗能為也按大鴻臚不知為誰當考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問以所聞今邊塞未正䦨出不禁障𠉀長吏使卒獵獸以皮肉為利卒苦而㷭火乏失亦上集不得顔氏曰言邊塞有闌出逃亡之人而主者不禁又長吏利於皮肉多使障𠉀之卒獵獸故令㷭火有乏又其人勞苦因致逃亡凢有此失皆不集所上文書後降者來若捕生口虜迺知之既不上書後有降者來及捕虜生口言之乃知此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馬復因養馬以免徭賦也以補闕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畧補邊狀與計對按此武帝悔過之書也其事有四益民賦一田輪臺二募囚徒送匈奴使者三明封侯賞以報忿四方帝志盛氣壯時聞羣臣此請必銳然從之矣更變知難乃始悔艾時帝之齒已六十九雖徙義弗早然漢家社稷㡬危而復安實有頼焉方諸吕刑秦誓蓋彷彿其遺意云又食貨志言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迺封丞相為富民侯下詔曰方今之務在於力農以趙過為捜粟都尉過能為代田一畮二甽歲代處故曰代田古法也即此時事云餘見西域傳賛昭帝令民毋出田租等詔始元二年遣使者振貸貧民毋種食者秋八月詔云云
  往年災害多今年蠶麥傷所振貸種食勿收責毋令民出今年田租四年秋七月詔曰比歲不登民匱於食流庸未盡還往時令民共出馬其止勿出諸給中都官者且減之元鳳二年六月詔曰朕閔百姓未瞻前年減漕三百萬石頗省乘輿馬及苑馬以補邉郡三輔傳馬其令郡國毋歛今年馬口錢三輔太常郡得以菽粟當賦三年春正月詔曰廼者民被水災頗匱於食朕虛倉廩使使者振困乏其止四年毋漕三年以前所振貸非丞相御史所請邊郡受牛者勿收責六年春正月詔曰夫榖賤傷農今三輔太常穀減賤其令以菽粟當今年賦元平元年春二月詔曰天下以農桑為本日者省用罷不急官減外繇耕桑者益衆而百姓未能家給朕甚愍焉其減口賦錢有司奏請減什三上許之按是時霍光用事復修孝文之政輕徭薄賦與民休息而詔辭又皆簡質可尚不事空文若有其事而無其辭者如始元元年遣故廷尉平等五人持節行郡國舉賢良問民所疾苦寃失職者三年三月振貸種食五年夏罷天下亭母馬及馬弩關六年二月議罷鹽鐵𣙜酤秋七月罷𣙜酤官令民得以律占租元鳳四年春正月詔毋收四年五年口賦三年以前逋更賦未入者皆勿收凢此皆與民休息之事也魏相之所條奏者其殆此乎
  宣帝議孝武廟樂詔本始二年五月
  朕以𦕈身奏承祖宗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義選明將討不服匈奴逺遁平氐羗昆明南越百蠻鄉風欵塞來享建太學修郊祀定正朔協音律封泰山塞宣房符瑞應寳鼎出白麟獲功德茂盛不能盡宣而廟樂未稱其議奏有司奏請宜加尊號六月庚午尊孝武廟為世宗廟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天下世世獻置廷平詔刑法志云武帝時張湯趙禹之屬條定法令姦吏因縁為市所欲活則傅生議所欲䧟則予死比宣帝自在閭閻而知其若此及即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上深愍焉乃下詔云云
  間者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決獄不當使有罪興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傷之今遣廷史與郡鞠獄任輕禄薄其為置廷平秩六百石貟四人其務平之以稱朕意於是選于定國為廷尉求明察寛恕黄覇等以為廷平季秋後請讞上常幸宣室齋居而決事獄刑號為平矣
  地震詔四年三月郡國四十九地震或山崩水出
  盖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奉宗廟託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羣生迺者地震北海琅邪壞祖宗廟朕甚懼焉丞相御史其與列侯中二千石博問經學之士有以應變輔朕之不逮一云博問經學之士有以應變補朕之闕毋有所諱令三輔太常内郡國舉賢良方正各一人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條奏被地震壞敗甚者勿收租賦大赦天下上以宗廟墮素服避正殿五日按漢自文帝日食下詔之後踵為故常不皆出於誠意此後非他有關繫者不悉録
  嘉霍光詔地節二年三月
  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宿衛孝武皇帝三十餘年輔孝昭皇帝十有餘年遭大難躬秉義率三公諸侯九卿定萬世策以安宗廟天下蒸庶咸以安寧功德茂盛朕甚嘉之復其後世疇其爵邑世世毋有所與功如蕭相國是時先薨
  爵王成詔三年三月
  蓋聞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猶不能以化天下今膠東相成勞來不怠流民自占八萬餘口治有異等其秩成中二千石賜爵關内侯後詔使丞相御史問郡國上訃長吏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對言前膠東相成偽自增加以蒙顯賞是後俗吏多為虛名
  罷車騎等屯兵詔三年十月
  迺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懼焉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諌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逺是以邊境屯戍未息今復飭兵重屯久勞百姓非所以綏天下也其罷車騎將軍右將軍屯兵
  令郡國舉孝弟等詔十一月
  朕既不逮導民不明反側晨興念慮萬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聖德故並舉賢良方正以親萬姓厯載臻兹然而俗化闕焉傳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其令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聞於鄉里者各一人
  有喪者勿繇事詔四年二月
  導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而吏繇事使不得葬顔氏曰徭事謂役使之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歛送終盡其子道
  子首匿父母等勿坐詔五月
  父子之親夫婦之道天性也雖有患禍猶蒙死而存之顔氏曰蒙冒也誠愛結於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孫罪殊死皆上請廷尉以聞
  減鹽賈及歲上繫囚詔九月
  朕惟百姓失職不贍遣使者循行郡國問民所疾苦吏或營私煩擾不顧厥咎朕甚閔之今年郡國頗被水災已振貸鹽民之食而賈咸貴衆庶重困其減天下鹽賈又曰令甲死者不可生如氏曰令有先後故有令甲令乙令丙顔氏曰若今之第一篇第二篇刑者不可息此先帝之所重而吏未稱今繋者或以掠辜若饑寒瘐死獄中瘐音庾何用心逆人道也朕甚痛之其令郡國歲上繋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名縣爵里丞相御史課殿最以聞顔氏曰凡言殿最者殿後也課居後也最凢要之首也課居先也
  博舉吏民詔元康元年八月
  朕不明六藝欝于大道是以隂陽風雨未時其博舉吏民厥身修正通文學明於先王之術宣究其意者各二人中二千石各一人按宣帝此詔最為知本然未聞當時有能舉其人以副上意者惜哉
  令二千石察官屬詔二年五月
  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育羣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顔氏曰析分也謂分破律條妄生端緒以出入人罪增辭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亦亡繇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稱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務平法或擅興繇役飾厨傳稱過使客韋氏曰厨謂飲食傳謂傳舍顔氏曰使人賔客來者稱其意而遣之過者過度之過越職踰法以取名譽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今天下頗被疾疫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甚者毋出今年租賦
  封海昏侯詔二年
  蓋聞象有罪舜封之骨肉之恩粲而不殊顔氏曰粲明也殊絶也當明於仁恩不離絶也其封故昌邑王賀為海昏侯食邑四千戸
  令八十以上非誣告等勿坐詔四年正月
  朕惟耆老之人髮齒墮落血氣衰微亦亡暴虐一作逆亂之心今或罹文法拘執囹圄不終天命朕甚憐之自今以來諸年八十以上非誣告殺傷人他皆勿坐遣太中大夫疆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存問鰥寡覽觀風俗察吏治得失舉茂材異倫之士刑法志曰景帝三年詔八十以上八歲以下當繋者頌繋之至孝宣元康四年又下詔云云至成帝鴻嘉元年定令年未滿七歲賊鬬傷人及犯殊死者上請廷尉以聞得減死合於三赦幼弱老眊之人此皆法令稍定近古而便民者也
  報張安世詔
  將軍年老被病朕甚閔之雖不能視事折衝萬里君先帝大臣明於治亂朕所不及得數問焉何感而上書歸衛將軍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願將軍彊餐食近毉藥專精神以輔天年
  親奉祀詔
  蓋聞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禮也間者上帝之祠闕而不親十有餘年朕甚懼焉朕親飭躬齋戒親奉祀為百姓䝉嘉氣獲豐年
  益小吏禄詔神爵三年八月
  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奉禄薄欲其毋侵漁百姓難矣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韋氏曰若食一斛則益五斗
  褒黄覇詔
  潁川太守覇宣布詔令百姓鄉化孝子弟弟貞婦順孫日以衆多田者讓畔道不拾遺養視鰥寡贍助貧窮獄或八年亡重罪囚吏民鄉於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書不云乎股肱良哉其賜關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潁川孝弟有行義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賜爵及帛
  郡國等勿行苛政五鳳二年八月
  夫婚姻之禮人倫之大者也酒食之㑹所以行禮樂也今郡國二千石或擅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賀召由是廢鄉黨之禮令民亡所樂非所以導民也詩不云乎民之失德乾餱以愆勿行苛政
  客禮待單于詔甘露二年十二月
  蓋聞五帝三王禮所不施不及以政今匈奴單于稱北藩臣朝正月朕之不逮德不能𢎞覆其以客禮待之位在諸侯王上按此蕭望之之議也事見後
  戒不禁姦邪詔黄龍元年正月
  蓋聞上古之治君臣同心舉措曲直各得其所是以上下和洽海内康平其德弗可及已朕既不明數申詔公卿大夫務行寛大順民所疾苦將欲配三王之隆明先帝之德也今吏或以不禁姦邪為寛大縱釋有罪為不苛或以酷惡為賢皆失其中竹仲反奉詔宣化如此豈不繆哉方今天下少事繇役省減兵革不動而民多貧盜賊不止其咎安在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避其課三公不以為意朕將何任諸請詔省䘚徒自給者皆止張氏曰先是武帝以用度不足或奉使求不受奉禄自省其徒衆以取其廪者或自給於是姦吏縁以為利所得多於本禄故絶之御史察計簿疑非實者按之使真偽毋相亂按舊說以為宣帝平時尚嚴至黄龍初熟知治體始務行寛大今玩其辭意正謂吏不禁奸邪縱釋有罪為非而欲察計簿之欺謾非實者乃是欲加嚴耳非真務行寛大也
  元帝遣光禄大夫循行詔初元元年四月
  朕承先帝之聖緒獲奉宗廟戰戰兢兢間者地數動而未静懼於天地之戒不知所繇方田作時朕憂烝庶之失業臨遣光禄大夫褒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存問耆老鰥寡孤獨困乏失職之民延登賢俊招顯側陋因覽風俗之化相守二千石誠能正躬勞力宣明教化以親萬姓則六合之内和親庶㡬虖無憂矣書不云乎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議律令詔刑法志云宣帝置廷平獄刑號為平矣時鄭昌上疏言不若刪定律令宣帝未及修正元帝初立乃下詔云云
  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難犯而易避也今律令煩多而不約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羅元元之不逮斯豈刑中之意哉其議律令可蠲除輕減者條奏惟在便安萬姓而已至成帝河平中復下詔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條奏有司無仲山甫將明之才不能因時廣宣主恩建立明制為一代之法而徒摘摭微細毛舉數事以塞詔而已是以大議不立遂以至今按史氏之說如此則元成雖有此詔徒文具而亡施行之實云
  宫館希御者勿治詔
  間者隂陽不調黎民饑寒無以保治惟德淺薄不足以充入舊貫之居顔氏曰帝自謙言不足充入先帝之居室其令諸宫館希御幸者勿繕治太僕減糓食馬水衡省肉食獸按元帝詔令為民而下者甚衆然㳟顯用事朝無善政豈能使民實被上澤今特其一二不盡録也
  罷擊珠厓詔
  珠厓虜殺吏民背畔為逆今廷議者或言可擊或言可守或欲棄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惟思議者之言羞威不行則欲誅之狐疑辟難則守屯田通于時變則憂萬民夫萬民之饑餓與逺蠻之不討危孰大焉且宗廟之祭凶年不備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關東大困倉庫空虛無以相贍又以動兵非特勞民凶年隨之其罷珠厓郡民有慕義内屬便處之不欲勿彊其事見後賈捐之議
  災異赦天下詔二年三月
  蓋聞聖賢在位隂陽和風雨時日月光星辰静黎庶康寧考終厥命今朕恭承天地託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燭德不能綏災異並臻連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震于隴西郡毁落太上皇廟殿壁木飾壞敗豲道縣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壓殺人衆山崩地裂水泉涌出天惟降災震驚朕師治有大虧咎至於斯夙夜兢兢不通大變深惟鬱悼未知其序間者歲數不登元元困乏不勝饑寒以䧟刑辟朕甚閔之郡國被地動災甚者無出租賦赦天下有可蠲除減省以便萬姓者條奏母有所諱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舉茂材異等直言極諫之士朕將親覽焉按元帝之詔因災異而下者亦多今不悉録
  報貢禹詔初元二三年間
  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魚之直守經據古不阿當世孳孳於民俗之所寡故親近生㡬參國政今未得久聞生之竒論也而云欲退豈意有所恨與將在位者與生殊乎往者嘗令金敞語生欲及生時禄生之子既已諭矣今復云子少夫以王命辦護生家雖百子何以加傳曰亡懷土何必思故鄉生其彊飰慎疾以自輔
  賜蕭望之爵邑詔宣帝疾太子太傳望之受遺詔為前將軍輔政上即位數宴見言事中書令𢎞恭石顯久典樞機奏望之等朋黨請謁者召致廷尉免為庶人後數月制詔御史云云
  國之將興尊師而重傅故前將軍望之傅朕八年道以經術厥功茂焉其賜爵關内侯食邑八百戸給事中朝朔望坐次將軍天子倚以為宰相㑹望之子伋上書訟望之前事恭顯等白望之教子上書歸非於上敕召望之望之自殺元帝無剛明之德故不能終全師傅之思後世人主所當戒也
  罷甘泉建章宫衛等詔六月
  蓋聞安民之道本繇隂陽繇與由同間者隂陽錯繆風雨不時朕之不德庶㡬羣公有敢言朕之過者今則不然媮合苟從未肯極言媮與偷同朕甚閔焉永惟烝庶之饑寒逺離父母妻子勞於非業之作衛於不居之宫恐非所以佐隂陽之道也其罷甘泉建章宫衛令就農百官各省費條奏毋有所諱有司勉之毋犯四時之禁丞相御史舉天下明隂陽災異者各三人於是言事者衆或進擢召見人人自以得上意
  赦天下詔永光元年三月
  五帝三王任賢使能以登治平而今不治者豈斯民異哉咎在朕之不明亡以知賢也是故壬人在位而吉士雍蔽雍讀曰壅重以周秦之𡚁民漸薄俗去禮義觸刑法豈不哀哉繇此觀之元元何辜其赦天下令厲精自新各務農畆無田者皆假之貸種食如貧民賜吏六百戸以上爵五大夫勤事吏二級為父後者民一級女子百戸牛酒鰥寡孤獨髙年帛
  條責丞相御史詔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無光上以詔條責丞相于定國等
  郎有從東方來者言民父子相棄丞相御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將從東方來者加增之也何以錯繆至是欲知其實方今年歲未可預知也即有水旱其憂不細公卿有可以防其未然者其各以誠對毋有所諱定國上書自劾歸侯印上賜安車馳馬罷就第
  議罷郡國廟詔元帝時貢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廟今孝惠孝景廟皆親盡宜毁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天子是其議未及施耳永光四年乃下詔先罷郡國廟云云
  蓋聞明王之御世也遭時為法因事制宜往者天下初定逺方未賔因嘗所親以立宗廟蓋建威銷萌一民之至權也今頼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軌蠻貊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疏逺卑賤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云乎吾不與祭如不祭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丞相𤣥成等七十人皆曰宗廟在郡國者宜無修奏可詳見後韋𤣥成等議
  議廟禮詔罷郡國廟後月餘復下詔曰蓋聞明王制禮立親廟四祖宗之廟萬世不毁所以明尊祖敬宗著親親也朕獲承祖宗之重惟大禮未備戰慄恐懼不敢自顓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𤣥成等四十四人奏議以為髙帝宜為帝者太祖之廟世世不毁太上皇孝惠孝文孝景廟皆親盡宜毁許嘉等二十九人以為孝文皇帝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廷尉以為孝武皇帝宜為世宗之廟諫大夫尹更始等以為皇考廟上序於昭穆非正禮宜毁於是上重其事依違者一年乃下詔云云kao
  蓋聞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德尊尊之大義也存親廟四親親之至恩也髙皇帝為天下誅暴除亂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國為代王諸吕作亂海内搖動然羣臣黎庶靡不壹意北面歸心猶謙辭固讓而後即位削亂秦之迹興三代之風是以百姓晏然咸獲嘉福德莫盛焉髙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世世承祀傳之無窮朕甚樂之孝宣皇帝為孝昭皇帝後於義壹體孝景皇帝廟及皇考廟皆親盡其正禮儀𤣥成等奏太上孝惠廟皆親盡宜毁奏可詳見後
  赦天下詔二年二月
  蓋聞唐虞象刑而民不犯殷周法行而姦軌服今朕獲承髙祖之洪業託位公侯之上夙夜戰栗永惟百姓之急未嘗有忘焉然而隂陽未調三光晻昧元元大困流散道路盜賊並興有司又長殘賊失牧民之術是皆朕之不明政有所虧咎至於此朕甚自耻為民父母若是之薄謂百姓何其大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戸牛酒鰥寡孤獨髙年三老孝弟力田帛
  日食舉茂材賢良詔三月
  朕戰戰栗栗夙夜思過失不敢荒寧惟隂陽不調未燭其咎婁敕公卿日望有效至今有司執政未得其中施與禁切未合民心暴猛之俗彌長和睦之道日衰百姓愁苦靡所錯躬是以氛邪歲增侵犯太陽正氣湛掩日久奪光迺壬戌日有蝕之天見大異以戒朕躬朕甚悼焉其令内郡國舉茂材異等賢良直言之士各一人
  赦天下詔六月
  間者連年不收四方咸困元元之民勞於耕耘又亡成功困於饑饉亡以相救朕為民父母德不能覆而有其刑甚自傷焉其赦天下
  赦天下詔四年二月
  朕承至尊之重不能燭理百姓婁遭凶咎加以邊竟不安師旅在外賦歛轉輸元元騷動窮困亡聊犯法抵罪夫上失其道而繩下以深刑朕甚痛之其赦天下所貸貧民勿收責
  日食求直言詔六月
  蓋聞明王在上忠賢布職則羣生和樂方外䝉澤今朕晻于大道夙夜憂勞不通其理靡瞻不眩靡聽不惑是以政令多還李氏曰還反也民心未得邪說空進事亡成功此天下所著聞也公卿大夫好惡不同或縁姦作邪侵削細民元元安所歸命哉迺六月晦日有食之詩不云虖今此下民亦孔之哀自今以來公卿大夫其勉思天戒慎身修永以輔朕之不逮直言盡意無有所諱
  初陵勿置縣邑詔十月
  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願也頃者有司縁臣子之義奏徙郡國民以奉園陵令百姓逺棄先祖墳墓破業失産親戚别離人懷思慕之心家有不自安之意是以東垂被虛耗之害關中有無聊之民非久長之策也詩不云虖民亦勞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今所為初陵者勿置縣邑使天下咸安土樂業亡有動搖之心布告天下令明知之
  議封甘延壽等詔建昭四年
  匈奴郅支單于背畔禮義留殺漢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豈忘之哉所以優游而不征者重勤師衆勞將率故隱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壽湯睹便宜乘時利結城郭諸國擅興師矯詔制而征之頼天地宗廟之靈誅討郅支單于斬獲其首及閼氏貴人名王以下千數雖踰義干法内不煩一夫之役不開府庫之藏因敵之糧以贍軍用立功萬里之外威震百蠻名顯四海為國除殘兵革之原息邊境得以安然猶不免死亡之患罪當在於奉憲朕甚閔之其赦延壽湯罪勿治詔公卿議封焉事見後劉向請封甘延壽等事中
  赦天下詔五年三月
  蓋聞明王之治國也明好惡而定去就崇敬讓而民興行故法設而民不犯令施而民從今朕獲保宗廟兢兢業業匪敢解怠德薄明晻教化淺微傳不云乎百姓有過在予一人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戸牛酒三老孝弟力田帛又曰方春農桑興百姓戮力自盡之時也故是月勞農勸民無使後時今不良之吏覆案小罪徵召證案興不急之事以妨百姓使失一時之作亡終歲之功公卿其明察申敕之










  文章正宗巻二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三     宋 真德秀 編辭命四
  成帝報匡衡詔建始初
  君以道德修明位在三公先帝委政遂及朕躬君遵修法度勤勞公家朕嘉與君同心合意庶㡬有成今司𨽻校尉尊妄詆欺加非於君朕甚閔焉方下有司問狀君何疑而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未燭也傳不云乎禮義不愆何恤人之言君其察焉專精神近醫藥彊食自愛
  報張禹策同前
  朕以幼年執政萬機懼失其中君以道德為師故委國政君何疑而數乞骸骨忽忘雅素欲避流言朕無聞焉君其固心致思總秉諸事推以孳孳無違朕意加賜黄金百斤養牛上尊酒太官致餐侍醫視疾使者臨問按成帝之報匡衡報張禹禮意可謂至矣如非其人何存之以見當時賢者不任而任者非賢
  減死刑詔河平中
  甫刑云五刑之屬三千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今大辟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百有餘萬言竒請他比日以益滋自明習者不知所由欲以曉諭衆庶不亦難乎於以羅元元之民夭絶亡辜豈不哀哉其令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習律令者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條奏書不云乎惟刑之恤哉其審核之務準古法朕將盡心覽焉事已見元帝議律令詔下
  封楚王囂子詔河平四年六月○囂宣帝子成帝時入朝被疾天子閔之下詔云云
  蓋聞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楚王囂素行孝順仁慈之國以來二十餘年孅介之過未嘗聞朕甚嘉之今迺遭命罹于惡疾夫子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朕甚閔焉夫行純茂而不顯異則有國者將何朂哉書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詔與子男一人俱其以廣戚縣戸四千三百封其子勲為廣戚侯
  封丙吉後詔宣帝初即位賜吉爵闗内侯吉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孫遭遇吉絶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及霍氏誅上親政省尚書事是時掖庭宫婢則令民夫上書自陳有阿保之功引使者丙吉知狀上親見問然後知吉有舊恩而終不言上大賢之制詔丞相朕微𦕈時御史大夫吉與朕有舊恩厥德茂焉詩不云虖無德不報其封吉為博陽侯邑千三百戸吉薨子顯嗣有罪奪爵為關内侯成帝時修廢功以吉舊恩尢重鴻嘉元年制詔丞相御史云云
  蓋聞褒功德繼絶統所以重宗廟廣賢聖之路也故博陽侯吉以舊恩有功而封今其祀絶朕甚憐之夫善善及子孫古今之通誼也其封吉孫中郎將關内侯是故博陽侯奉吉後
  憂郡國災異詔鴻嘉四年正月
  數敕有司務行寛大而禁苛暴訖今不改一人有辜舉宗拘繫農民失業怨恨者衆傷害和氣水旱為災關東流冗者衆顔氏曰冗散失其本業也青幽冀部尤劇朕甚痛焉未聞在位有惻然者孰當助朕憂之已遣使者循行郡國被災害什四以上民貲不滿三萬勿出租賦逋貸未入皆勿收流民欲入關輒籍内所之郡國謹遇以理務有以全活之思稱朕意
  罷昌陵詔永始元年七月
  朕執德不固謀不盡下過聽將作大匠萬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馬殿門内尚未加功天下虛耗百姓罷勞顔氏曰罷讀作疲客土疏惡終不可成朕惟其難怛然傷心夫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其罷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動搖之心
  立太子詔綏和元年二月孝哀帝紀帝元帝庶孫定陶恭王子嗣立為王成帝賢之徵立為皇太子
  朕承太祖鴻業奉宗廟二十五年德不能綏理宇内百姓怨恨者衆不蒙天祐至今未有繼嗣天下無所繫心觀于往古近事之戒禍亂之萌皆由斯焉定陶王欣於朕為子慈仁孝順可以承天序繼祭祀其立欣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諫大夫馮參為宜鄉侯益中山國三萬戸以慰其意賜諸侯王列侯金天下當為父後者爵三老孝弟力田帛各有差按哀平之世詔令亦有可觀者然弄臣為輔簒賊顓國尚何道哉故削之
  光武封卓茂詔本傳卓為宻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人親愛不忍欺之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平帝時天下大蝗河南二十餘縣皆被其災獨不入宻縣界王莽秉政遷京都丞宻人老少皆涕泣隨送及莽居攝以病免歸更始立以茂為侍中祭酒從至長安知更始政亂以年老乞骸骨歸時光武初即位先訪求茂茂詣河南謁見乃下詔云云
  前宻令卓茂束身自修執節淳固誠能為人所不能為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故武王誅紂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范氏論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擾虓呼者連響嬰城者相望斯固倥偬不暇給之日卓茂斷斷小宰無他庸能時已七十餘矣而首加聘命優辭重禮其與周燕之君表閭立館何異哉○愚按西都之士以士節不厲故爾光武此舉所以洗二百年靡敝之俗與禮嚴光周黨之意同或者乃謂其褒表循吏夫茂於出處去就之節曄然光明如此豈徒一循吏而已是不惟不知帝亦不知茂矣
  議省刑法詔建武二年三月
  頃獄多寃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其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省刑法
  令中都官等出繫囚詔五年五月
  久旱傷麥秋種未下朕甚憂之將殘吏未勝獄多寃抑元元愁恨感動天氣乎其令中都官三輔郡國出繋囚罪非犯殊死一切勿案見徒免為庶人務進柔良退貪酷各正厥事焉
  命郡國給禀髙年等詔六年春正月
  往歲水旱蝗蟲為災糓價騰躍人用困乏朕惟百姓無以自贍惻然愍之其命郡國有糓者給禀髙年鰥寡孤獨及篤癃無家屬貧不能自存者如律二千石勉加循撫無令失職
  省減吏貟詔六月
  夫張官置吏所以為人也今百姓遭難戸口耗少而縣官吏職所置尚繁其令司𨽻州牧各實所部省減吏貟縣國不足置長吏可并合者上大司徒大司空二府於是條奏并省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
  日有食之詔十月
  吾德薄不明寇賊為害彊弱相陵元元失所詩云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永念厥咎内疚其心其勅公卿舉賢良方正各一人百僚並上封事無有隱諱有司修職奉行法度七年二月癸亥晦日有食之避正殿不聽事五日詔上書者不得言聖
  三十稅一詔
  頃者師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什一之稅今軍士屯田糧儲差積其令郡國收見田租三十稅一如舊制章懷曰景帝二年令民田租三十而稅一今依景帝故曰舊制
  戒厚葬詔
  世以厚葬為德薄終為鄙至於富者奢僣貧者單財法令不能禁禮義不能止倉卒乃知其咎其布告天下令知忠臣孝子慈兄悌弟薄葬送終之義
  令太官勿受異味詔十三年正月
  往年已勅郡國異味不得有所獻御今猶未止非徒有豫養導擇之勞至乃煩擾道上疲費過所其令太官勿復受明勅下以逺方口實所以薦宗廟自如舊制
  地震詔二十二年七月
  日者地震南陽尤甚夫地者任物至重静而不動者也而今震裂咎在君上鬼神不順無德災殃將及吏人朕甚懼焉其令南陽勿輸今年田租芻藁遣謁者案行其死罪繫囚在戊辰以前減死罪一等賜郡中居人壓死者棺錢人三千吏人死亡或在壞垣毁屋之下而寡貧弱不能收拾者其以見錢糓取傭為尋求之
  作壽陵詔二十六年正月初作壽陵將作大匠竇融上言園陵廣袤無慮所用帝詔云云此不言詔意必帝自言也
  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終始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美哉今所制地不過二三頃無為山陵陂池裁令通水而已按孝武以後詔令浮文多而實意少至光武乃復還漢初簡質之舊其辭之尤約者如二年五月詔曰民有嫁妻賣子欲歸父母者恣聽之敢拘執論如律十二月詔曰惟宗室列侯為王莽所廢先靈無所依歸朕甚愍之其並復故國若侯身已殁屬所上其子孫見名尚書封拜三年七月庚辰詔曰吏不滿六百石下至墨綬長相有罪先請男子八十以上十歲以下及婦人從坐者自非不道詔所名捕皆不得繫當驗問者即就驗六年五月詔曰惟天水隴西安定北地吏民為隗囂所詿誤者又三輔遭難赤眉有犯法不道者自殊死以下皆赦除之七年三月詔曰今國有衆軍並多精勇宜且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舩士及軍假吏令還復民伍十一年二月詔曰天地之性人為貴其殺奴婢不得減罪八月詔曰敢炙灼奴婢論如律免所炙灼者為庶人十三年二月詔曰長沙王興真定王得河間王邵中山王茂皆襲爵為王不應經義其以興為臨湘侯得為真定侯邵為樂成侯茂為單父侯其宗室及絶國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十八年詔曰今邊郡盜糓五十斛罪至於死開殘吏妄殺之路其蠲除此法同之内郡二十七年五月詔曰昔契作司徒禹作司空皆無大名其令二府去大中元二年遺詔曰朕無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務從約省刺史二千石長吏皆無離城郭無追吏及因郵奏若是者皆不炫文采而意㫖自足蓋自昔方隆之時事從簡實故文不勝質及世之將敝則文勝而質衰矣此有國者當戒亦秉筆代言者所宜知也報臧宫詔本傳匈奴飢疫自相分争宫願得五千騎以立功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二十七年與揚虛侯馬武上書云云詔報曰
  黄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强時張良於下邳圮前見父老出一編書者柔者德也剛者賊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歸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謀逺者勞而無功舍逺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彊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左傳曰國無善政則自取讁於日月之災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逺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且北狄尚彊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公羊傳曰見者異辭聞者異辭傳聞者異辭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非其時不如息人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
  賜周黨帛詔建武中徵為議郎以病去職復被徵黨著短布單衣光武引見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詔云云
  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明帝行養老禮詔永平二年十月幸辟雍初行養老禮詔云云按中元二年夏四月丙辰詔有方今上無天子下無方伯並渉淵水而無攸濟之語說者謂漢詔多出於人主之手殆或然也丙辰詔今不載
  光武皇帝建三朝之禮而未及臨饗章懷曰三朝之禮謂中元元年初起明堂辟雍靈臺也眇眇小子屬當聖業間暮春吉辰初行大射令月元日東觀記曰十月元日復踐辟雍尊事三老兄事五更安車輭輪供綏執授侯王設醬公卿饌珍朕親袒割執爵而酳漢官儀曰三老五更皆取有首妻男女全具者續漢志曰養三老五更先吉日司徒上太傅若講師故三公人名用其德行年耆髙者三公一人為三老次卿一人為五更皆服絺紵大袍單衣皂縁領袖中衣冠進賢扶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皆齊于太學講堂其日乘輿先到辟雍禮畢殿坐于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天子迎于門屏交拜導自阼階三老自賓階升東面三公設几杖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俎執醬而饋執爵而酳五更南面三公進供禮亦如之明日皆詣闕謝以其於已禮太隆也醬醢也珍謂肴羞之屬即周禮八珍之類鄭𤣥注儀禮云酳潄也所以㓗口音𦙍祝哽在前祝噎在後老人食多哽咽故置人於前後祝之令其不哽咽也升歌鹿鳴下管新宫鹿鳴詩小雅篇名也新宫小雅逸篇也升登也登堂而歌所以重人聲也八佾具修萬舞於庭佾列也謂舞者行列也左氏傳曰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萬亦舞也朕固薄德何以克當易陳負乘詩刺彼已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詩曰彼己之子不稱其服也永念慙疚無忘厥心三老李躬年耆學明五更桓榮授朕尚書詩曰無德不報無言不酬其賜榮爵關内侯食邑五千戸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養終厥身
  有司順時勸農詔三年正月
  朕奉郊祀登靈臺見史官正儀度儀謂渾儀以銅為之置於靈臺王者正天文之器也度謂日月星辰之行度也史官即太史掌天文之官也夫春者歲之始也始得其正則三時有成比者水旱不節邊人食寡政失於上人受其咎有司其勉順時氣勸督農桑去其螟蜮以及蝥賊爾雅曰食苗心曰螟食根曰蝥蜮一名短狐今之水弩含沙射人為災言此者欲令臣下順時行政勿侵擾也詳刑慎罰明察單辭單辭猶偏辭也夙夜匪懈以稱朕意
  日食詔八月
  朕奉承祖業無有善政日月薄蝕彗孛見天水旱不節稼穡不成人無宿儲下生愁墊雖夙夜勤思而智能不逮昔楚莊無災以致恐懼說苑曰楚莊王見天不見妖而地不出孽則禱于山川曰天其忘余歟此能求過于天必不逆諫矣魯哀禍大天不降譴魯哀公時政彌亂絶不日食政亂之類當致日食之變而不應者譴之何益告之不悟故哀公之篇無日食之異今之動變儻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職以匡無德古者卿士獻詩百工箴諫其言事者靡有所諱
  引咎詔八年十月晦日有食之既
  朕以無德奉承大業而下貽人怨上動三光日食之變其災尤大春秋圖䜟所為至譴春秋感精符曰人主含天光據璣衡齊七政操八極故君明聖人道得正則日月光明五星有度日明則道正不明則政亂故常戒以自勅厲日食皆象君之進退為盈縮當春秋撥亂日食三十六故曰至譴也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羣司勉修職事極言無諱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覽章深自引咎乃以所上班示百官又曰羣僚所言皆朕之過人寃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人力繕修宫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昔應門失守關睢刺世春秋說題辭曰人主不正應門失守故歌闗睢以感之宋均注曰應門聽政之處也言不以政事為務則有宣滛之心闗睢樂而不滛思得賢人與之共化修應門之政者也薛君韓詩章句曰詩人言睢鳩貞㓗慎匹以聲相求隱蔽于無人之處故人君退朝入于私宫后妃御見有度應門擊柝鼓人上堂退反宴處體安志明今時大人内傾于色賢人見其萌故詠闗睢說淑女正容儀以刺時飛蓬隨風微子所歎管子曰無儀法程式飛揺而無所定謂之飛蓬飛蓬之間明主不聽此言微子未詳永覽前戒竦然兢懼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申明車服制度詔十二年五月
  昔曾閔奉親竭歡致養仲尼葬子有棺無椁喪貴致哀禮存寧儉今百姓送終之制競為奢靡生者無儋石之儲而財力盡於墳土伏臘無糟糠而牲牢兼於一奠史記曰秦德公始為伏祠厯忌曰伏者何也金氣伏藏之日也四氣代謝皆以相生至于立秋以金代火金畏于火故庚日必伏月令孟冬之月臘先祖說文云臘冬至後祭百神始皇更臘曰嘉平奠喪祭也糜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子孫饑寒絶命於此豈祖考之意哉又車服制度恣極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衆有司其申明科禁宜於今者宣下郡國
  章帝尊師傅詔永平十八年八月即位十月詔云云時未改元
  朕以眇身託于王侯之上統理萬機懼失厥中兢兢業業未知所濟深惟守文之主必建師傅之官詩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舊章行太尉事節鄉侯憙三世在位為國元老趙憙光武時為太尉明帝時行太尉事司空融融牟融典職六年勤勞不怠其以憙為太傅融為太尉並録尚書事三事大夫莫肯夙夜小雅之所傷也詩雨無正之文也三事三公也鄭𤣥注云幽王在外三公及諸侯隨而行者皆無復君臣之禮不肯晨夜省王予違汝弼汝無面從尚書益稷之文也股肱之正義也羣后百僚勉思厥職各貢忠誠以輔不逮申勅四方稱朕意焉
  地震詔建初元年三月山陽東平地震
  朕以無德奉承大業夙夜慄慄不敢荒寧而災異仍見與政相應朕既不明渉道日寡又選舉乖實俗吏傷人官職耗亂刑罰不中可不憂與昔仲弓季氏之家臣子游武城之小宰孔子猶誨以賢才問以得人明政無大小以得人為本夫鄉舉里選必累功勞今刺史守相不明真偽茂才孝廉歲以百數既非能顯而當授之政事甚無謂也毎尋前世舉人貢士或起甽畆不繫閥閱敷奏以言則文章可採明試以功則政有異迹文質彬彬朕甚嘉之其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國守相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
  三公紏非法詔二年三月
  比年隂陽不調饑饉屢臻深惟先帝憂人之本詔書曰不傷財不害人誠欲元元去末歸本而今貴戚近親奢縱無度嫁娶送終尤為僭侈有司廢典莫肯舉察春秋之義以貴理賤今自三公並宜明紏非法宣振威風朕在弱冠未知稼穡之艱難區區管窺豈能照一隅哉其科條制度所宜施行在事者備為之禁先京師而後諸夏
  講議五經同異詔四年十一月
  蓋三代導人教學為本漢承暴秦襃顯儒術建立五經為置博士其後學者精進雖曰承師亦别名家孝宣皇帝以為去聖久逺學不厭博故遂立大小夏侯尚書後又立京氏易大小夏侯謂夏侯勝勝從兄子建也京氏京房也至建武中復置顔氏嚴氏春秋大小戴禮博士嚴氏謂嚴彭祖顔氏謂顔安樂大小戴戴德戴聖也此皆所以扶進微學尊廣道藝也中元元年詔書五經章句煩多議欲減省至永平元年長水校尉儵樊儵奏言先帝大業當以時施行欲使諸儒共正經義頗令學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又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於戱其勉之哉於是下太常將大夫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㑹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議奏
  選髙才生受學詔八年十二月
  五經剖判去聖彌逺章句遺辭乖疑難正恐先師微言將遂廢絶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其令羣儒選髙才生受學左氏糓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以扶微學廣異義焉
  禁考獄多酷詔元和元年七月
  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蒼頡篇曰掠問也廣雅曰榜擊也音彭說文曰笞擊也立謂立而考訊之又令丙箠長短有數令丙為篇之次也又景帝京師定箠令箠長五尺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其平去節故云長短有數也自往者大獄已來掠考多酷鉆鑚之屬大獄謂楚王英等事也鉆音其廉反說文曰鉆鋷也國語曰中刑用鑚鑿皆謂慘酷其肌膚也慘苦無極念其痛毒怵然動心書曰鞭作官刑豈云若此孔安國注尚書曰以鞭為理官事之刑宜及秋冬理獄明為其禁
  蠲除禁錮詔十二月
  書云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恭不相及也往者妖言大獄所及廣逺一人犯罪禁至三屬即三族也謂父族母族及妻族莫得垂纓仕宦王朝如有賢才而沒齒無用朕甚憐之非所謂與之更始也諸以前妖惡禁錮者一皆蠲除之以明棄咎之路但不得在宿衛而已
  賜胎養糓等詔二年正月
  令云人有産子者復勿筭三歲今諸懷姙者賜胎養糓人三斛復其夫勿筭一歲著以為令又詔三公曰方春生養萬物莩甲前書音義曰莩葉裏白皮也易曰百果甲拆也宜助萌陽以育時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驗及吏人條書相告不得聽受冀以息事寧人敬奉天氣立秋如故夫俗吏矯飾外貌似是而非揆之人事則恱耳論之隂陽則傷化朕甚饜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無華說文云悃愊至誠也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方字伯况平原人吏人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他異斯亦殆近之矣間勅二千石各尚寛明而今富姦行賂於下貪吏枉法於上使有罪不論而無過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德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理人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定報囚律詔
  春秋於春毎月書王者重三正慎三微也三正謂天地人之正所以有三者由有三微之月王者所當奉而成之禮記曰正朔三而改文質再而復三微者三正之始萬物皆㣲物色不同故王者取法焉十一月時陽氣始施於黄泉之下色皆赤赤者陽氣故周為天正色尚赤十二月萬物始牙而色白白者隂氣故殷為地正色尚白十三月萬物莩甲而出其色皆黒人得加功展業故夏為人正色尚黒尚書大傳曰夏十三月為正平旦為朔殷以十二月為正雞鳴為朔周以十一月為正夜半為朔必以三微之月為正者當爾之時物皆尚微王者受命當扶微理弱奉成之意也律十二月立春不以報囚報猶論也立春陽氣至可以施生故不論囚月令冬至之後有順陽助生之文月令仲冬是月也日短至隂陽爭諸生蕩君子身欲寧事欲静以待隂陽之所定而無鞫獄斷刑之政朕咨訪儒雅稽之典籍以為王者生殺宜順時氣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
  禀給嬰兒詔三年正月
  蓋君人者視民如父母有㦧怛之憂有忠和之教匍匐之救其嬰兒無父母親屬及有子不能養食者禀給如律以上皆詔凡百二十首按漢制度曰帝之下書有四一曰策書二曰制書三曰詔書四曰誡敕䇿書者編簡也其制長二尺短者半之篆書起年月日稱皇帝以命諸侯王三公以罪免亦賜策而以𨽻書用尺一木兩行惟此為異也制書者帝者制度之命其文曰制詔三公皆璽封尚書令印重封露布州縣也詔書者詔告也其文曰告某官云如故事誡敕者謂敕刺史太守其文曰有詔敕某官他皆放此今所輯以詔書為首策書次之璽書又次之誡敕語多簡故闕
  成帝報許皇后詔孝成許皇后平恩侯嘉女也自為妃至即位常寵於上後宫希得進見皇太后及帝諸舅憂上無繼嗣時又數有災異劉向谷永等皆陳其咎在於後宫上然其言於是省減椒房掖庭用度皇后乃上疏曰迺壬寅日大長秋受詔椒房儀法御服輿駕所發諸宫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妾伏自念入椒房以來遺賜外家未嘗踰故事每輒決上可覆問也今誠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已纎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黄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今言無得發取諸宫殆謂未央宫不屬妾不宜獨取也言妾家府亦不當得妾竊惑焉幸得賜湯沭邑以自奉養亦小發取其中何害於誼而不可哉又詔書言服御所造皆如竟寧前吏誠不能揆其意即且令妾被服所為不得不如前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二事誠不可行惟陛下省察官吏忮恨必欲自勝幸妾尚貴時猶以不急事操人况今日日益侵又獲此詔其操約人豈有所訴陛下見妾在椒房終不肯給妾纎微内邪若不私府小取將安所仰乎又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大牢祠今當率如故事惟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芽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今但損車駕及毋若未央宫有所發遺賜衣服如故事則可矣其餘誠太迫急柰何妾薄命端遇竟寧前竟寧前於今世而比之豈可邪惟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劉向谷永之言以報
  皇帝問皇后所言事聞之夫日者衆陽之宗天光之貴王者之象人君之位也夫以隂而侵陽虧其正體是非下陵上妻乘夫賤踰貴之變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變異為衆莫若日蝕大自漢興日蝕亦為吕霍之屬見以今揆之豈有此等之効與諸侯拘迫漢制牧相執持之也又安獲齊趙七國之難將相大臣裹誠秉忠惟義是從師古曰裹古懷字又惡有上官博陸宣成之謀若乃徒歩豪傑非有陳勝項梁之羣也匈奴夷狄非有冐頓郅支之倫也方外内鄉百蠻賓服殊俗慕義八州懷德雖使其懷挾邪意猶不足憂又况其無乎求於夷狄無有求於臣下無有微後宫也當何以塞之日者建始元年正月白氣出於營室營室者天子之後宫也正月於尚書為皇極皇極者王氣之極也白者西方之氣其於春當廢今正於王極之月興廢氣於後宫視后妾無能懷任保全者以著繼嗣之微賤人將起也至其九月流星如𤓰出於文昌貫紫宫尾委曲如龍臨於鉤陳此又章顯前尤著在内也師古曰尤過也其後則有北宫井溢南流逆理數郡水出流殺人民後則訛言傳相驚震女童入殿咸莫覺知夫河者水隂四瀆之長今乃大決没漂陵邑斯昭隂盛盈溢違經絶紀之應也迺昔之月鼠巢于樹野鵲變色五月庚子鳥焚其巢太山之域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于易凶言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也不顧䘏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說笑其後必號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凶泰山王者易姓告代之處今正於岱宗之山甚可懼也三月癸未大風自西搖祖宗𥨊廟揚裂帷席折拔樹木頓僵車輦毁壞檻屋災及宗廟足為寒心四月巳亥日蝕東井轉旋且索與既無異師古曰轉旋且索言須㬰之間則欲盡也既亦盡耳已猶戊也亥復水也張晏曰巳戊皆中宫為君亥為水隂氣也明隂盛咎在内於戊已虧君體著絶世於皇極顯禍敗及京都於東井變恠衆備末重益大來數益甚成形之禍月以迫切不救之患日𥨊婁深咎敗灼灼若此豈可以忽哉書云髙宗肜日粤有雊雉祖已曰惟先假王正厥事又曰雖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即飭椒房及掖庭耳今皇后有所疑便不便其條刺使大長秋來白之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世俗歲殊時變日化遭事制宜因時而移舊之非者何可放焉君子之道樂因循而重改作昔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蓋惡之也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聽大命以傾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踰乎皇后其刻心秉德毋違先后之制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減省羣事謙約為右其孝東宫母闕朔望師古曰東宫太后所居也朔望朝謁之禮也推誠永究爰何不臧養名顯行以息衆讙垂則列妾使有法焉皇后深惟毋忽是時大將軍鳳用事威權尤盛其後比三年日蝕言事者頗歸咎於鳳矣而谷永等遂著之許氏許氏自知為鳳所不佑久之皇后寵亦益衰而後宫多新愛后姊平安剛侯夫人謁等為媚道祝詛後宫有身者王美人及鳳等事發覺太后大怒下吏考問謁等誅死許后坐廢處昭臺宫○按劉向上列女傳雖為女寵發然指陳王氏之旤尤深切成帝知損許后之奢而不知抑王氏之僣豈善聽言者邪詔辭深厚爾雅度非欽永輩不能為許后所上書輕揚浮躁宜其致旤也故附見焉
  武帝封齊王策
  惟元狩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嗚呼小子閎受兹青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藩輔嗚呼念哉共朕之詔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禄永終厥有愆不臧迺凶于迺國害于爾躬嗚呼保國乂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封三王事詳見後叙事巻中
  封燕王策
  嗚呼小子旦受兹𤣥社建爾國家封于北土世為漢藩輔嗚呼薫鬻氏虐老獸心以姦巧邊甿朕命將率徂征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帥降旗奔師薫鬻徙域北州以安悉爾心毋作怨毋作棐德毋迺廢備非教士不得從徵王其戒之
  封廣陵王策
  嗚呼小子胥受兹赤社建爾國家封于南土世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揚州保彊三代要服不及以正嗚呼悉爾心祗祗兢兢迺惠迺順毋桐好逸毋邇宵人惟法惟則書云臣不作福不作威靡有後羞王其戒之
  光武賜諸侯策建武二年春正月封功臣皆為列侯大國四縣餘各有差詔曰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㬰之欲忘慎罰之義惟諸將業逺功大誠欲傳之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戰戰慄憟日慎一日其顯効未詶名籍未立者大鴻臚趣上朕將差而録之乃遣謁者即授印綬策云云
  策曰在上不驕髙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傳爾子孫長為漢藩以上皆封策凡四百
  昭帝賜燕王旦璽書武帝崩太子立是為昭帝旦謀反事覺天子使使者賜玉璽書云云
  昔髙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諸吕隂謀大逆劉氏不絶若髮頼絳侯等誅討賊亂尊立孝文以安宗廟非以中外有人表裏相應故邪樊酈曹灌攜劒摧鋒從髙皇帝墾菑除害耘鉏海内當此之時頭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賞不過封侯今宗室子孫曾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王骨肉至親敵吾一體迺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䟽䟽其所親有逆悖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當何面目復奉齋酎見髙祖之廟乎旦得書以符璽屬醫工長謝相二千石奉事不謹死矣即以綬自經
  成帝賜淮陽王欽璽書建昭元年欽宣帝子也
  皇帝問淮陽王有司奏王舅張博數遺王書非毁政治謗訕天子褒舉諸侯稱引周湯以讇惑王所言尤惡悖逆無道王不舉奏而多與金錢報以好言辠至不赦朕惻焉不忍聞為王傷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于凶已詔有司勿治王事遣諫大夫駿申諭朕意詩不云乎靖恭爾位正直是與王其勉之又使駿諭指曰禮為諸侯制相朝聘之義蓋以考禮壹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學詩乎詩云俾侯于魯為周室輔今王舅博數遺王書所言悖逆王幸受詔策通經術知諸侯名譽不當出竟天子普覆德布於朝而怙有博言多予金錢與相報應不忠莫大焉故事諸侯王獲罪京師罪惡輕重縱不伏誅必蒙遷削貶黜之罪未有但已者也今聖主救王之罪又憐王失計忘本為博所惑加賜璽書使諫大夫申諭至意殷勤之恩豈有量哉博等所犯惡大羣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來王無復以博等累心務與衆弃之春秋之義大能變改易曰藉用白茅無咎言臣子之道改過自新潔已以承上然後免於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過易行塞重責稱厚恩者如此則長有富貴社稷安矣於是淮陽王欽免冠稽首謝曰奉藩無狀過惡暴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論道術守藩之義伏念博罪惡尤深當伏重誅臣欽願悉心自新奉承詔策頓首死罪
  勅諭東平王宇璽書宇宣帝子也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書言之求之杜陵園上於是遣使奉璽書勅諭之
  皇帝問東平王蓋聞親親之恩莫重於孝尊尊之義莫大於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謹度以翼天子然後富貴不離其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内興朕甚㦧焉為王懼之詩不云乎母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於道德意有所移恐言未納故臨遣太中大夫子蟜姓張諭王朕意孔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王其深惟熟思之無違朕意
  賜東平太后璽書
  皇帝使諸吏官者令承問東平王太后朕有聞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門莫美於和睦患咎之首莫大於内離今東平王出襁褓之中而託于南面之位以年齒方剛渉學日寡驁忽臣下不自他於太后以是之間能無失禮義者其惟聖人乎傳曰父為子隱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詳閨門之内母子之間同氣異息骨肉之恩豈可忽哉豈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舊無大故則不可棄也毋求備於一人夫以故舊之恩猶忍小惡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諭王王既悔過服罪太后寛忍以貰之後宜不敢王太后彊餐止思念慎疾自愛以上皆璽書凡四首
  敕東平王傅相詔書
  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於嗜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於春秋氣力武勇獲師傅之教淺加以少所聞見自今以來非五經之正術敢以游獵非禮道王者輒以名聞按此與前同一事故附焉觀東平王一事而漢庭處之曲盡如此可謂得治親之誼矣
  復東平王削縣詔建始中
  蓋聞仁以親親古之道也前東平王有闕有司請廢朕不忍又請削朕不敢專惟王之至親未嘗忘於心今聞王改行自新尊修經術親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傅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其復前所削縣如故宇前有罪詔削樊亢父二縣後三歲天子詔復之後來朝上䟽求諸子及太史公書上以問大將軍王鳳對曰臣聞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禮不言今東平王幸得來朝不思制節謹度以防危失而求諸書非朝聘之義也諸子書或反經術非聖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書有戰國縱横權譎之謀漢興之初謀臣竒䇿天官災異地形阸塞皆不宜在諸侯王不可予不許之辭宜曰五經聖人所制萬事靡不畢載王審樂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講誦足以正身虞意夫小辯破義小道不通致逺恐泥皆不足以留意諸益於經術者不愛於王以上皆賜宗室璽書凡四首敕傅相書復削縣詔附
  文帝荅晁錯璽書
  皇帝問太子家令上書言兵體三章聞之書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今則不然言者不狂而擇者不明國之大患故在於此使夫不明而擇於不狂是以萬聽而萬不當也按家令小臣而帝賜以璽書官而不名詞又温厚如此豈非隆謙好善之主哉
  武帝賜嚴助書
  制詔㑹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勞侍從之事懷故土出為郡吏㑹稽東接於海南近諸越北枕大江間者闊焉久不聞問具以春秋對毋以蘇秦縱横
  賜吾邱壽王璽書
  子在朕前之時智畧輻湊以為天下少雙海内寡二及至連十餘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職事並廢盜賊從横甚不稱在前時何也
  敕責楊僕書
  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陿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為獲是一過也建德吕嘉逆罪不容於天下將軍擁精兵不窮追超然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士卒暴露連歲為朝㑹不置酒將軍不念其勤勞而造佞巧請乘傳行塞因用歸家懷銀黄垂三組夸鄉里是三過也失期内顧以道惡為解失尊尊之序是四過也欲請蜀刀問君賈㡬何對曰率數百武庫日出兵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受詔不至蘭池宫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將軍能率衆以掩過不按武帝之所以警飭臣工駕御將帥者畧見於賜嚴助等書史稱其雄材大畧信矣夫
  宣帝賜趙充國書神爵元年先零諸羗反上遣丙吉問充國曰將軍度羗虜何如當用㡬人充國曰兵難隃度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畧酒泉太守辛武賢奏以七月上旬分兵並出合擊䍐开在鮮水上者充國欲捐䍐开之過隱而弗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議者以為不破䍐开則先零未可圖上乃拜許延壽為彊弩將軍武賢為破羗將軍賜璽書嘉納其䇿以書敕讓充國云云
  皇帝問後將軍甚苦暴露將軍計欲至正月迺擊䍐羗羗人當獲麥已逺其妻子精兵萬人欲為酒泉燉煌寇邊兵少民守保不得田作今張掖以東粟石百餘芻槀束數十顔氏曰言其貴也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餘之衆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畜讀曰蓄顔夲食字句絶藏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瘃瘃寒朔也竹足反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顔本微字句絶微將軍誰不樂此者按微猶無也言雖無將軍人皆樂此今詔破羗將軍武賢將兵六千一百人燉煌太守快將二千人長水校尉富昌酒泉侯奉世將婼月氏兵四千人婼羌名兒遮反亡慮萬二千人齎三十日食以七月二十二日擊䍐羗入鮮水北句廉上句音鉤謂水岸曲而有廉稜也去酒泉八百里去將軍可千二百里將軍其引兵便道西並進雖不相及使虜聞東方北方兵並來分散其心意離其黨與雖不能殄滅當有瓦解者已詔中郎將卬將胡越佽飛射士歩兵二校尉益將軍兵今五星出東方中國大利蠻夷大敗太白出髙用兵深入敢戰者吉弗敢戰者凶將軍急裝因天時誅不義萬下必全勿復有疑充國既得讓以為將任兵在外便宜有守以安國家迺上書謝罪因陳兵利害曰先擊䍐寇先零必助之於臣之計先誅先零則䍐开之屬不煩兵而服六月奏七月璽書報從充國計焉後䍐开竟不煩兵而下其秋充國病上賜書云云
  
  制詔後將軍聞苦腳脛寒泄將軍年老加疾一朝之變不可諱朕甚憂之今詔破羗將軍詣屯所為將軍副急因天時大利吏士銳氣以十二月擊先零羗即疾劇留屯母行獨遣破羗彊弩將軍時羗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㑹得進兵璽書遂上屯田奏上報云云
  
  皇帝問後將軍言欲罷騎兵萬人留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充國上狀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上復賜報云云
  
  皇帝問後將軍言十二便聞之虜雖未伏誅兵決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畧人民將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漢軍先零所在兵不往擊久留得亡校五年時不分别人而并擊我如氏曰此語謂本始五年伐先零不分别大小开本意是以大小开有此言也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變生與先零為一將軍孰計復奏充國奏以為屯田内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騎兵雖罷虜見萬人留田為必禽之具其土崩歸德宜不久矣丞相魏相曰後將軍數畫軍册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云云
  
  皇帝問後將軍上書言羗虜可勝之道今聽將軍將軍計善其上留屯田及當罷者人馬數將軍彊食慎兵事自愛按宣帝充國君臣間論難往復猶家人父子唯諾然君明臣忠千載之下猶可師也充國奏見後巻元帝賜馮奉世璽書永光二年秋隴西羗反於是遣奉世將萬二千人騎以將屯為名奉世具上地形部衆多少之計願益二萬六千人乃足以決事書奏天子大為發兵六萬餘人拜太常弋陽侯任千秋為奮武將軍以助焉奉世上言願得其衆不須煩大將因陳轉輸之費上以璽書勞奉世且讓之
  皇帝問將兵右將軍甚苦暴露羗虜侵邊境殺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將軍帥士大夫行天誅以將軍材質之美奮精兵誅不軌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敵之名大為中國羞以昔不閑習之故邪顔氏曰言未嘗當羗虜不測其形便以恩厚未洽信約不明也朕甚怪之上書言羗虜依深山多徑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須得後發營士足以決事部署已定勢不可復置大將聞之前為將軍兵少不足自守故發近所騎日夜詣近所隨近處也日夜言兼行不休息也詣詣軍所非為擊也今發三輔河東𢎞農越騎迹射佽飛彀者羽林孤兒及呼速絫嗕種劉德曰嗕音辱羌别種也彀者謂能彊弩者也方急遣言令速至軍所也且兵凶器也必有成敗者患策不豫定料敵不審也故復遣奮武將軍兵法曰大將軍出必有偏禆所以揚威武參計䇿將軍又何疑焉夫愛吏士得衆心舉而無悔禽敵必全將軍之職也若乃轉輸之費則有司存將軍勿憂須奮武將軍兵到合擊羗虜
  光武賜竇融璽書本傳更始以融為張掖屬國都尉既到撫結雄傑懷輯羌虜甚得其歡心河西翕然歸之更始敗酒泉太守梁統等以融世任河西為吏民敬向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後聞光武即位心欲西向以河西隔逺未能自通時隗囂先稱建武年號融等從受正朔囂外順人望内懷異心使辨士張𤣥游說曰更始事業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今豪傑競逐雌䧺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髙可為六國下可為尉佗融等於是召豪傑及諸太守計議其中智者皆曰皇帝符命見於圖書以人事論之今稱帝者數人而洛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强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參人事他姓殆未易當也融遂決策東向五年夏遣長史劉鈞奏書獻馬先是帝聞河西完富地接隴蜀常欲招之以逼囂述亦發使遺融書遇鈞於道即與俱還帝見鈞歡甚饗禮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云云
  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守邊五郡兵馬精彊倉庫有蓄民庶殷富外則折挫羗胡内則百姓蒙福威德流聞虛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長史所奉書獻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章懷曰猶蒯通云與楚即楚勝與漢即漢勝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具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迭興千載一㑹言時難得而易失也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周室微弱齊桓晉文輔之以霸天下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蒯通說韓信曰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天下未并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效尉佗制七郡之計秦胡亥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畨禺負山險阻南北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可為國故召公即令行南國尉事地理志曰蒼梧欝林合浦交趾九真南海日南皆越之分也此為七郡也效致也流俗本作教者誤也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已事而已今以黄金二百斤賜將軍便宜輒言因授融為凉州牧璽書既至河西咸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網羅張立之情融復遣鈞上書曰臣融竊伏自惟幸得託先后末屬蒙恩為外戚累世二千石至臣之身復備列位假厯將帥守持一隅以委質則易為辭以納忠則易為力書不足以深逹至誠故遣劉鈞一陳肝膽自以底裏上露長無孅介而璽書盛稱蜀漢二王三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傷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事姦偽之人廢忠貞之節為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三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同産弟友詣闕口陳帝復賜融書所以尉藉之甚備○以上皆賜臣下璽書
  成帝賜史丹䇿永始中病乞骸骨上賜策
  左將軍𥨊病不衰願歸治疾朕愍以官職之事久留將軍使躬不瘳使光禄勲賜將軍黄金五十斤安車駟馬其上將軍印綬宜專精神豫近醫藥以輔不衰按漢免大臣有䇿始見於宣帝之免蕭望之其辭曰有司奏君責使者禮遇丞相亡禮廉聲不間敖慢不遜亡以扶政帥先百僚君不深思䧟于兹穢朕不忍致君于理使光禄勲惲䇿詔君為太子太傅授印其上故印使者便道之官君其秉道明孝正直是與帥意無諐靡有後言望之賢公卿也其罪特與丞相亢禮耳而免䇿有䧟于兹穢語已非所以待臣鄰其後成帝免薛宣翟方進哀帝免孔光師丹馬宫傅喜皆極其切責無復遷就為諱之意方進至於自殺故師丹之免也尚書令唐林上䟽曰竊見免大司空丹䇿書泰深痛切君子作文為賢者諱丹經為世儒宗德為國黄耇親傅聖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見其大過事既已往免爵太重京師識者咸以為宜復丹邑爵使奉朝請四方所瞻仰也唯陛下財覽衆心有以尉復師傅之臣上從林言賜爵闗内侯今觀成帝免史丹䇿其辭頗温厚得進退大臣體故録云
  昭帝賜韓福䇿昭帝時涿郡韓福以德行徵至京師賜䇿書束帛遣歸本紀元鳳元年
  朕閔勞以官職之事其務修孝弟以教鄉里今郡縣常以正月賜羊酒有不幸者賜衣被一襲祠以中牢按漢世待德行之士如此可謂有禮矣其後平帝時龔勝為光禄大夫瑯邪邴漢亦以清行徵用為太中大夫王莽秉政勝與漢俱乞骸骨於是莽依故事白遣勝漢曰惟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禄大夫太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罷太皇太后使謁者僕射䇿之曰蓋聞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事所以恭讓而不盡其力也今大夫年至矣朕愍以官職之事煩大夫其上子若孫若同産同産子一人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終髙年賜帛及行道舍宿歲時羊酒衣衾皆如韓福故事所上子男皆除為郎莽雖無道然其白遣節義之士恩意殷勤甚備豈非其修飾立名之時歟
  文帝問賢良文學策十五年九月
  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賢士施及方外四極之内舟車所至人迹所及靡不聞命以輔其不逮近者獻其明逺者通其聰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長楙髙皇帝親除大害去亂從並建豪英以為官師為諫爭輔天子之闕而翼戴漢宗也頼天之靈宗社之福方内以安澤及四夷今朕獲執天子之正以承宗廟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聞也故詔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帥其志以選賢良明於國家之大體通於人事之終始及能直言極諫者各有人數將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當此三道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親諭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四者之闕悉陳其志毋有所隱上以薦先帝之宗廟下以興萬民之休利著之于篇朕親覽焉觀大夫所以佐朕至與不至書之周之宻之重之閉之興自朕躬大夫其正論母枉執事烏虖戒之二三大夫其帥志毋怠按晁錯傳有司舉賢良文學士錯在選中上親䇿詔之云云文帝所問者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也觀錯之對有曰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衆使民也本於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已内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彊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如流水終篇之中獨此為正論若所謂五帝神聖其臣莫及故自親事五伯不及其臣故任之以事則皆邪說也至稱文帝大功數十則皆䛕辭也帝以直言極諫求而錯以邪說䛕辭對吁可罪哉
  武帝問賢良策元光元年五月
  朕聞昔在唐虞畫象而民不犯日月所燭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錯不用德及鳥獸教通四海海内肅眘晉氏曰東夷也今挹婁地是北發渠搜應氏曰朔方有渠搜縣顔氏曰言北方即可徵發渠搜而役屬之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蝕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鳳在郊藪河洛出圖書嗚虖何施而臻此與今朕獲奉宗廟夙興以求夜寐以思若渉淵水未知所濟猗與偉與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業休德上參堯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逺德此子大夫之所睹聞也賢良明於古今王事之體受䇿察問咸以書對著之于篇朕親覽焉按本紀云云於是董仲舒公孫𢎞等出焉以考之傳則皆不然仲舒所對在建元初與公孫𢎞不同時蓋史誤也
  
  朕獲承至尊休德傳之亡窮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寧永惟萬事之統猶懼有闕故廣延四方之豪雋郡國諸侯公選賢良修潔博習之士欲聞大道之要至論之極今子大夫褎然為舉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聽而問焉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當虞氏之樂莫盛於韶於周莫盛於勺聖王已没鐘皷筦絃之聲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虖桀紂之行王道大壞矣夫五百年之間守文之君當塗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衆然猶不能反日以仆滅至後王而後止豈其所持操或誖謬而失其統與固天降命不可復反必推之於大衰而後息與烏虖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務法上古者又將無補與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縁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習聞其號未燭厥理伊欲風流而令行刑清而姦改百姓和樂政事宣昭何修何飾而膏露降百糓登德潤四海澤臻屮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祐享鬼神之靈德澤洋溢施虖方外延及羣生子大夫明先聖之業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高誼之日久矣其明以諭朕科别其條勿猥勿并取之於術慎其所出迺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于執事書之不泄興自朕躬母悼後害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隱朕將親覽焉按仲舒傳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而仲舒以賢良對策焉制曰云云即此篇也曰即位可知其為建元初矣本傳仲舒既對天子覽而異焉乃復册之云云
  
  蓋聞虞舜之時游於巖廊之上垂拱無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豈不同條共貫與何逸勞之殊也蓋儉者不造𤣥黄旌旗之飾及至周室設兩觀乘大路朱千玉戚八佾陳於庭而頌聲興夫帝王之道豈異指哉或曰良玉不瑑又云非文亡以輔德二端異焉殷人執五刑以督姦傷肌膚以懲惡成康不式四十餘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虛秦國用之死者甚衆刑者相望耗矣哀哉烏虖朕夙寤晨興惟前帝王之憲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業皆在力本任賢今朕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勸孝弟崇有德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竭神功烈休德未始云獲也今隂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廉耻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故詳延特起之士意庻㡬乎今子大夫待詔百有餘人或道世務而未濟稽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難行毋乃牽於文繫而不得騁與將所繇異術所聞殊方與各悉對著于篇母諱有司明其指畧切磋究之以稱朕意
  按本傳仲舒對云云天子復册之
  蓋聞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故朕垂問虖天人之應上嘉唐虞下悼桀紂寖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虛心以改今子大夫明於隂陽所以造化習於先聖之道業然而文采未極豈惑乎當世之務哉條貫靡竟統紀未終意朕之不明與聽若眩與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極陳治亂之端矣其悉之究之熟之復之詩不云虖嗟爾君子毋常安息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朕將親覽焉子大夫其茂明之按仲舒對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又云自武帝嗣立魏其武安侯為相今隆儒矣及仲舒對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材孝㢘皆自仲舒發之而武紀建元元年罷申商儀秦之言嬰蚡之相正在此時益知非元光也
  
  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隂陽和五糓登六畜蕃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渠搜南撫交阯舟車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聖之術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湯水cq=193旱厥咎何由仁義禮智四者之宜當安設施屬統垂業物鬼變化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子大夫習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著之于篇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隱按𢎞對䇿非有卓偉切至之論至曰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智者術之原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逺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凢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皆當設施不可廢也𢎞於仁義禮智皆指用以為體既不足以明義理之源而智之一字則直以術言之其為人主心術之害尤大且四者即道也而曰道之用不知何者復為道之體乎至論湯旱以為桀之餘烈成湯以旱而自責𢎞乃歸之於桀使人主不畏天威不知己過𢎞實啓之蓋武帝即位之初𢎞以賢良徵為博士使匈奴不合意免歸及其再對以䛕詞求合時對者百餘人太常奏𢎞第居下天子擢為第一召見拜博士復上䟽以周公自許上異其言後遂以阿意從䛕取宰相為當世識者所譏其心術之微已見於始進之日矣𢎞之䇿不得與此編故論其大㮣云以上皆問賢良䇿凢六首
  文帝賜尉佗書南粤王趙佗真定人也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行南海尉事秦滅佗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粤王髙帝已定天下為中國勞苦故釋佗不誅十一年遣陸賈立佗為南越王與剖符通使使和輯南粤毋為南邊害與長沙接境髙后時有司請禁粤闗市鐵器佗曰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海并王之自為功也於是佗乃自尊號為南武帝發兵攻長沙邊取數縣焉髙后遣將軍隆慮侯竈擊之曽著溼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歲餘髙后崩即罷兵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粤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里迺乘黄屋左纛與中國侔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迺為佗親冡在真定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詔丞相平舉可使粤者平言陸賈先帝時使粤上召賈為太中大夫賜佗書云云
  皇帝謹問南粤王甚苦心勞思朕髙皇帝側室之子弃外奉北藩于代愚謂即此一語便可感動蠻夷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弃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誖暴乎治諸吕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迺取他姓子為孝惠皇帝嗣頼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冡按二事各從其半蓋威德兼盡之道也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忘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弃前患顔氏曰彼此共弃故曰分終今以來通使如故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以錦裝衣曰褚上中下者錦多少輕重之差也願王聽樂娯憂存問鄰國陸賈至南粤王恐乃頓首謝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
  遺匈奴書文帝三年夏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為寇詔遣丞相灌嬰以將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其明年單于遺漢書願𥨊兵休士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云云前六年遺匈奴云云
  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按此冒頓單于也使係虖淺遺朕書云願寢兵休士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將并國有功甚苦兵事服言天子自所服也繡袷綺衣袷者衣無絮也綉袷綺衣以綉為表綺為裏也長襦錦袍各一比踈一辮髮之拂黄金飭具帶一黄金犀毗一胡帶之鉤也繡十匹錦二十匹赤綈緑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按此書先責匈奴違約次諭以事在赦前勿深誅又云單于若能明吿諸吏使無負約然後可和使單于所言誠耶固不逆其善意使所言偽耶亦不墮其詐謀抑揚開闔皆有法焉至遺之以物又以其自將苦兵為辭非畏而賂之也即此一書可見文帝御夷狄之道矣遺匈奴書冒頓死子稽粥立號老上單于歲入邊殺掠人民漢患之使使遺單于書單于亦使使報謝孝文後二年使使遺匈奴書云云
  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戸且渠彫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顔氏曰當戸沮渠者一人為二官彫渠難者其姓名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令單于長城以内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母離臣主相安俱無暴虐今聞渫惡民貪降晉氏曰渫惡民謂邪惡不正之民今按顔氏作趍字句絶愚謂降字句絶其趨背義絶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歡然其事已在前矣亦猶前書事在赦前之意書云二國已和親兩主驩說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翕然更始朕甚嘉之聖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咸嘉使漢與匈奴鄰敵之國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于秫蘖金帛綿絮它物歲有數歲予以物始此然亦以地寒為辭今天下大安萬民熈熈獨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昆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細故俱蹈大道也墮壞前惡以圖長久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鼈上及飛鳥跂行喙息蠕動之類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來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謂漢人逃入匈奴者單于母言章尼等皆匈奴降漢者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不食言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于其察之單于既約和親於是制詔御史匈奴大單于遺朕書和親已定亡人不足以益衆廣地匈奴無入塞漢無出塞犯令約者殺之按此書皆大哉王者之言非後世所及也○以上皆賜夷狄書凢三首
  元帝使車騎將軍諭單于竟寧元年
  單于上書願罷北邊吏士屯戌子孫世保塞單于鄉慕禮義所以為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䇿也朕甚嘉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備塞外也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為寇害故明法度以專衆心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為單于恠其不罷故使大司馬車騎將軍嘉曉單于單于謝曰愚不知大計天子幸使大臣告語甚厚其事詳見後侯應議中
  右兩漢詔册凢一百首按文中子曰漢之詔册則㡬乎典誥矣又曰五帝之典三王之誥兩漢之制粲然可見矣又曰制其盡美於䘏人乎文中子之論如此而朱文公乃非之曰三代之訓誥誓命皆根源學問敷陳義理粲然可為後世法秦漢以下詔令何所發明惟髙帝之詔差愈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士耶愚謂以二帝三王律之則誠如文公之說自後世言之則兩漢詔令猶有惻怛憂民之實意而辭氣藹然深厚爾雅蓋有古之風烈故去其可去者而録其可録者釐為四條以為代言之法自漢及唐惟興元赦令能興起人心以其詞尚偶儷故不入正宗而附于此















  文章正宗巻三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四     宋 真徳秀 編議論一
  祭公謀父諫征犬戎國語下同
  穆王將征犬戎韋氏曰穆王昭王子穆王滿也犬戎西戎别名祭公謀父諌曰不可祭畿内之國周公之後為王卿士謀父字也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扵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鄕示之以好惡鄕方也以文修之文禮法也使務利而避害懐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不窋棄之子而自竄扵戎翟之間堯封棄扵邰至不窋失官去夏而遷扵邠邠西接戎北近翟不敢怠業時序其德纂修其緒修其典訓朝夕恪勤守以惇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德不沗前人奕亦前人也至扵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扵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扵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隱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賔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賔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日祭祭扵祖考謂上食也近漢亦然月祀月祀扵曽高時享時享扵二祧嵗貢嵗貢扵壇墠終王終謂世終也朝嗣王及即位而來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意志意也謂邦甸之内有違闕不供日祭者先修意以自責畿内近知王意也有不祀則修言言號令也有不享則修文文典法也有不貢則修名名謂尊卑職貢之名號有不王則修德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序成謂上五者次序也已成而有不至則有刑誅扵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讓譴責也告不王謂以文詞吿曉之地遠者辠輕也扵是乎有刑罰之辟刑不祭也有攻伐之兵伐不祀也有征討之備征不享也有威讓之令讓不貢也有文告之辭告不王也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増修扵德無勤民扵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大畢伯仕犬戎氏之二君終卒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以其職謂其嗣子以其貴珤來見王也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享賔服之禮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㡬頓乎頓敗也吾聞夫犬戎樹惇樹立也言犬戎立性惇樸能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禦猶應也距也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召公諫監謗
  厲王虐國人謗王韋氏曰夷王子厲王胡也召公吿王曰民不堪命矣召公召康公之後穆公虎也王怒得衛巫使監古銜反謗者衛巫衛國之巫也監察也以巫有神靈有謗必知之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不敢發言以目相眄而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弭止也召公曰是鄣之也鄣防也防民之口甚扵防川流者曰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决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扵列士獻詩獻詩以風也列士上士也瞽獻典無目曰瞽瞽樂師典樂典也史獻書史外史也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師箴師小師也箴箴刺王闕以正得失𥉡賦無眸子曰𥉡賦賦公卿列士所獻詩也矇誦有眸子而無見曰矇周禮矇主弦歌風誦誦謂箴諫之語也百工諫百工執技以事上諫者執藝事以諫謂若匠師慶諫魯莊公丹楹刻桷者庶人傳語庶人卑賤見時得失不得達傳以語士也近臣盡規近臣謂驂僕之屬也盡規盡其規計以告王親戚補察補補過察察政也傳曰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過瞽史教誨瞽樂太師史太史也掌隂陽天時禮法之書以相教誨者單襄公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耆艾修之耆艾師傅也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扵是乎出猶若也山川所以宣地氣而出財用口亦宣人心而言善敗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扵是乎生廣平曰原下濕曰隰下平曰衍有溉曰沃口之宣言也善敗扵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扵心而宣之扵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與辭也能幾何言不久也王弗聽扵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扵彘
  芮良夫諫專利
  厲王説榮夷公韋氏曰榮國名夷諡也芮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扵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盗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諸侯不享王流扵彘
  虢文公諫不藉千畆
  宣王即位不藉千畆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盛扵是乎出民之蕃庶扵是乎生事之共給扵是乎在和恊輯睦扵是乎興財用蕃殖扵是乎始敦龎純固扵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大史順時覛音脉覛視也陽癉丁佐反憤盈土氣震發癉厚也又方言楚謂怒為癉憤積也盈滿也震動也發起也農祥晨正農祥房星也晨正謂立春之日晨中扵午也農事之𠉀故曰農祥日月底扵天廟底至也天廟營室也孟春之月日月皆在營室土乃脉發脉理也農書曰春土冒橛陳根可拔耕者急發先時九日大史吿稷曰自今至扵初吉陽氣俱烝土膏其動弗震弗渝脉其滿𤯝穀乃不殖渝變也𤯝災也言陽氣俱升土膏欲動當即發動變瀉其氣不然則脉滿氣結更為災病榖乃不殖稷以吿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史太史陽官春官司事主農事官也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距去也王其祗祓監古懴反農不易祗敬也祓齊戒祓除也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壇扵藉命農大夫咸戒農用先時五日瞽吿有恊風至瞽樂大師知風聲者恊和也風氣和時𠉀至也立春曰融風王即齊宫百官御事各即其齊三日王乃淳濯饗醴淳沃也濯溉也饗飲也謂王沐浴飲醴酒及期鬱人薦鬯犧人薦醴犧人司尊也王祼鬯饗醴乃行祼灌也灌鬯飲醴皆所以自香潔百吏庶民畢從及藉后稷監古懴反下同之膳夫農正陳藉禮大史賛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鉢音一墢一耜之墢也王無偶以一耜耕班三之班次也三之下各三其上也王一墢公三卿九大夫二十七庶人終扵千畆終盡耕也其后稷省功大史監之司徒省民大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賛王王歆大牢歆饗也班嘗之庶人終食是日也瞽帥音官以省風土音官樂官也風土以音律省土風風氣和則土氣飬廩扵藉東南鍾而藏之廪御廪一名神倉東南生長之處鍾聚也謂為廪以藏王所藉田以奉粢盛而時布之扵農布賦也稷則徧戒百姓紀農恊功曰隂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冦乃命其旅曰徇農師一之一之先往也農正再之農正后稷之佐田畯也故次農師后稷三之后稷農官之君故次農正司空四之司空主道路溝洫故次后稷司徒五之司徒省民故次司空大保六之大師七之大保大師天子三公佐王論道氾監衆官不特掌事故次司徒大史八之大史掌達官府之治故次大師宗伯九之宗伯卿官掌相王之大禮若王不與祭則攝位故次大史王則大徇大徇帥公卿大夫親行農也耨穫亦如之如之如耕時也民用莫不震動恪恭扵農修其疆畔日服其鏄不解扵時財用不乏民用和同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扵其官以干農功求利謂變易役使干亂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扵神而和扵民矣則享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之祀而困民之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聽
  仲山父諫立少
  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韋氏曰獻公子武公敖也括武公長子伯御也戲括弟懿公也王立戲以為太子樊仲山父諫曰不可立也仲山父王卿士食邑扵樊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棄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也今天子立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若魯從之而諸侯傚之王命將有所壅若不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是事也誅亦失不誅亦失天子其圖之王卒立之魯侯歸而卒及魯人殺懿公而立伯御三十二年宣王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是而不睦按上五事皆周宣王以前文章不見扵書而幸見扵國語有志學古者其深味之
  富辰諫以狄伐鄭左氏傳僖二十四年
  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洩堵俞彌帥師伐滑杜氏曰鄭大夫王使伯服㳺孫伯如鄭請滑二子周大夫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怨王助衛為滑請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大上以德撫民無親疏也其次親親以相及也先親以及疏推恩以行義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屛周弔傷也咸同也周公傷夏殷之叔世疏其親戚以至㓕亡故廣封其兄弟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十六國皆文王子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四國皆武王子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允也允嗣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扵成周而作詩類善也糾收也召穆公周卿士名虎召采地周厲王之時周徳衰微兄弟道缺召穆公扵東都收㑹宗族特作此周公之樂歌常棣詩屬小雅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䦧于牆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德之大者也庸用也暱親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棄德崇姦禍之大者也崇聚也鄭有平惠之勲平王東遷晉鄭是依惠王出奔虢鄭納之是其勲也又有厲宣之親鄭始封之祖桓公友周厲王子宣王母弟棄嬖寵而用三良七年殺嬖臣申侯十六年殺寵子子華也三良叔詹堵叔師叔所謂尊賢扵諸姫為近道近當暱之四德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别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懐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屛周召穆公亦云周公作詩召公歌之故言亦云今周德既衰扵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姦無乃不可乎變周召親兄弟之道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前有子頺之亂中有叔帶召狄故曰民未忘禍其若文武何王弗聽使頹叔桃子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施功勞也有勞則望報過甚狄固貪惏王又啓之女德無極婦怨無終婦女之志近之則不知止足逺之則忿怒無已終猶已也狄必為患王又弗聽
  富辰諫以翟女為后國語下同
  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德翟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不可夫婚姻禍福之階也利内則福由之利外則取禍今王外利矣韋氏曰樹利扵翟其無乃階禍乎昔摯疇之國也由大任杞繒由大姒齊許申吕由大姜陳由大姫是皆能内利親親者也昔鄢之亡也由仲任密須由伯姞鄶由叔妘聃由鄭姬息由陳媯鄧由楚曼羅由季姫廬由荆媯是皆外利離親者也王曰利何如而内何如而外對曰尊貴明賢庸勲長老愛親禮新親舊然則民莫不審固其心力以役上令官不易方而財不匱竭求無不至動無不濟百姓兆民夫人奉利而歸諸上是利之内也若七德離判民乃攜貳各以利𨓆上求不暨是其外利也夫翟無列扵王室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翟豺狼之德也鄭未失周典王而蔑之是不明賢也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而棄之是不庸勲也鄭伯捷之齒長矣王而弱之是不長老也翟隗姓也鄭出自宣王王而虐之是不愛親也夫禮新不間舊王以翟女間姜任非禮且棄舊也姜氏任氏之女世為王妃嬪今以翟女代之為棄舊也王一舉而棄七德臣故曰利外矣書有之曰必有忍也若能有濟也王不忍小忿而棄鄭又登叔隗以階翟翟封豕豺狼也不可厭也王弗聽十八年王黜翟后翟人來誅殺譚伯富辰曰昔吾驟諫王王弗從以及此難若我不出王其以我為懟乎乃以其屬死之
  内史過論晉君臣
  襄王使召公過及内史過賜晉惠公命吕甥郤芮相晉侯不敬晉侯執玉卑拜不稽首内史過歸以告王曰晉不亡其君必無後且吕郤將不免王曰何故對曰夏書有之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無與守邦在湯誓曰予一人有辠無以萬夫萬夫有辠在余一人在盤庚曰國之臧則維女衆國之不臧則維余一人是有逸罰如是則長衆使民不可不慎也民之所急在扵大事先王知大事之必以衆濟也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涖之昭明物則以訓之制義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則禮也制義庶孚信也然則長衆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禮不順非信不行今晉侯即位而背内外之賂背外不與秦地背内不與里丕之田虐其處者棄其信也虐其處者殺里丕之黨不敬王命棄其禮也施其所惡棄其忠也以惡實心棄其精也四者皆棄則逺不至而近不和矣將何以守國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事之扵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諸侯春秋受職扵王以臨其民大夫士日恪位著以儆其官中廷之左右曰位門屛之間曰著庶人工商各守其業以共其上猶恐有墜失也故為車服旗章以旌之為摯幣瑞節以鎮之為班爵貴賤以别之為令聞嘉譽以聲之謂有功徳者則以䇿命述其功美進爵加錫以聲之猶有散遷解慢而著在刑辟流在裔土扵是乎有夷蠻之國有斧鉞刀墨之民而况可以淫縱其身乎夫晉侯非嗣也而得其位亹亹怵惕保任戒懼猶曰未也若將廣其心而遠其鄰陵其民而卑其上將何以固守夫執玉卑替其摯也拜不稽首誣其王也替摯無鎮誣王無民夫天事恒象任重享大者必速及故晉侯誣王人亦將誣之欲替其摯人亦將替之大臣享其禄弗諫而阿之亦必及焉襄王三年而立晉侯八年而隕扵韓十六年而晉人殺懐公無胄秦人殺子金子公子金吕甥子公郤芮之字也按惠王十五年有神降扵莘王問扵内史過曰是何故固有之乎對曰有之國之將興其君齊明衷正精潔惠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饗而民聴民神無怨故明神降之觀其政徳而均布福焉國之將亡其君貪冒辟邪淫佚荒怠麤穢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其刑矯訟百姓攜貳明神弗蠲而民有遠志民人怨痡無所依懐故神亦往焉觀其苛慝而降之禍是以或見神以興亦或以亡王曰其誰受之曰在虢土王曰何為福曰臣聞之道而得神是謂逢福滛而得神是謂逢禍今虢少荒其亡乎王使太宰忌父帥傅氏及祝史奉犧牲玉鬯往獻焉内史過從至虢虢公亦使祝史請土焉内史過歸告王曰虢必亡矣不禋扵神而求福焉神必禍之不親扵民而求用焉民必違之精意以享禋也慈保庶民信也今虢公動匱百姓以逞其違離民怒神而求利焉不亦難乎此章在論晉君臣之前其間有渉巫史之語故不全録
  單襄公言陳必亡
  定王使單襄公聘扵宋遂假道扵陳以聘扵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也韋氏曰火心星也覿見也革穢塞路為茀朝見謂夏正十月晨見扵辰候不在疆𠉀𠉀人也掌送迎賔客者疆境也司空不視塗司空卿官掌道路也澤不陂陂障也川不梁流曰川梁渠梁野有庾積露積也場功未畢治場未畢也道無列樹古者列樹以表道且為城守之用墾田若蓺發田曰墾蓺猶蒔也言其稀少猶若蓺物膳宰不致餼膳宰膳夫也掌賔客之牢禮生曰餼司里不授館司里里宰也掌授客館國無寄寓寓亦寄也無寄寓者不為廬舎可以寄覊旅之客縣無施舎四甸為縣縣方六十里施舎者所以施舎賔客負任之處民將築臺扵夏氏及陳陳靈公與孔寜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賔弗見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辰角大辰蒼龍之角角星名也見者朝見東方建戌之初寒露節也雨畢者殺氣日盛雨氣盡也天根見而水涸天根亢氐之間也涸竭也謂寒露雨畢之後五日天根朝見水潦盡竭也木見而草木節解木氐也謂寒露之後十日陽氣盡草木之枝節皆理解也駟見而隕霜駟天駟房星也隕落也謂建戌之中霜始降火見而清風戒寒謂霜降之後清風先至所以戒人為寒備也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教謂月令之屬也草木節解而備藏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夏令夏后氏之令周所因也除道所以便行旅成梁所以便民使不渉也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偫而畚挶時儆時所以儆告其民也收而場功使人修囷倉也偫具也畚器名土龍也挶昇土之器具汝畚挶將以築作也營室之中土功其始定謂之營室謂建亥小雪之中定星昏正扵午土功可以始也詩云定之方中作于楚宫火之初見期扵司里期㑹也致其築作之具㑹扵司里之官此先王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德扵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舟梁以舟為梁也是廢先王之教也周制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鄙四鄙十里有廬廬有飲食國有郊牧國外曰郊牧放牧之地畺有寓望畺境也境界之上有寄寓之舎𠉀望之人藪有圃草澤無水曰藪圃大也必有茂大之草以備財用囿有林池囿苑也林積木池積水也所以禦災也其餘無非穀土民無縣耜言常用也野無奥草不奪民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縣有序民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不墾者多功成而不收民罷扵逸樂是棄先王之法制者也周之秩官有之秩官周常官篇名曰敵國賔至關尹以告關尹司關掌四方賔客叩關則為之告行理以節逆之理吏也逆迎也執瑞節為信而迎之也行理小行人𠉀人為導導賔至扵朝出送之境卿出郊勞聘禮曰賔至扵近郊君使卿朝服用束帛勞門尹除門門尹司門也除門埽除門庭也宗祝執祀宗宗伯祝太祝也執祀賔將有事扵廟則宗祝執祭祝之禮司里授館司里授客所當館次扵卿也聘禮卿致館司徒具徒具徒役修道路之委積司空視塗視險易也司冦詰姦禁詰姦盗虞人入材虞人掌山澤之官祭祀賔客各供其材甸人積薪甸人掌薪蒸之官也火師監燎火師司火燎庭燎也水師監灌水師掌水監滌灌之事者膳宰致餐熟食曰餐廩人獻餼生曰餼禾米也司馬陳芻司馬掌帥圉人飬馬故陳芻圉人職屬司馬工人展車展省客車補傷敗也百官各以物至賔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懐愛其貴國之賔至則以班加一等益䖍至扵王使則皆官正涖事正長也涖臨也上卿監之若王廵守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扵周承王命以為過賔扵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先王之令有之曰文武之教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彛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𦙍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而帥其卿佐以滛扵夏氏不亦瀆姓矣乎陳我大姫之後也棄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彛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昔先王之教茂帥其德也猶恐隕越若廢其教而棄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間而無此四者其能久乎六年單子如楚八年陳侯殺扵夏氏九年楚子入陳
  太子晉諫壅川
  靈王二十二年韋氏曰靈王大心也穀洛鬬將毁王宫穀洛二水名鬬者兩水格有似扵鬬洛在王城之南穀在王城之北東入扵瀍至靈王時榖水盛出扵王城西而南流合扵洛水毁王城西南將及王宫故齊人城郟王欲壅之欲壅防榖水使北出也太子晉諫曰不可晉靈王太子也蚤卒不立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山墮毁也不崇藪崇高也澤無水曰藪不防川防障也流曰川不竇澤澤居水也竇决也不為此四者為其反天性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也川氣之導也澤水之鍾也夫天地成而聚扵高歸物扵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陂塘汚庳以鍾其美美謂滋潤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大曰崩小曰阤氣不沈滯而亦不散越沈伏也滯積也越逺也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塟物有所歸故生有財用山陵不崩故死有所塟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饑寒乏匱之患短折曰夭狂惑曰昏疫死曰札瘥病也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虞度也古之聖王唯此之慎慎逆天地之性昔共工棄此道也虞扵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並興共工用㓕其在有虞有崈伯鯀播其滛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扵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川儀之扵民而度之扵羣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共共工也從孫昆弟之孫也四岳官名主四岳之祭為諸侯伯佐助也言共工從孫為四岳之官掌帥諸侯助禹治水高高下下疏川導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决汨九川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宅居九隩隩内也九州之内皆可宅居合通四海使之同軌故天無伏隂伏隂夏有霜雹地無散陽散陽李梅冬實水無沈氣沈伏也無伏積之氣火無災燀燀焱起貎天曰災人曰火神無間行間行姦神滛厲之屬民無滛心隂陽調財用足故無滛濫之心時無逆數逆數四時寒暑反逆物無害生蝗螟之屬不害嘉穀帥象禹之功度之扵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胙以天下昨禄也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冨生物也祉福殷盛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者以其能以善福殷富天下生育萬物姒猶祉也夏大也以善福殷富天下為大也胙四岳國命為侯伯堯以四岳佐禹有功封扵吕賜姓曰姜氏曰有吕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飬物豐民人也肱臂也豐厚也氏曰有吕者以四岳能輔成禹功比扵股肱心膂吕之為言膂也此一王四伯豈繄多寵皆亡王之後王謂禹四伯謂四岳也唯能釐舉嘉義以有𦙍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雖衰杞鄫猶在杞鄫二國夏後也申吕雖衰齊許猶在申吕四岳之後商周之世或封扵申齊許其族也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扵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滛之心間之慆慢也故亡其氏姓踣弊不振絶後無主堙替𨽻圉堙没也替廢也𨽻役也圉飬馬者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黄炎之後也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四時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以殄㓕無𦙍至扵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間之度扵天地而順扵時動龢扵民神而儀扵物則故髙朗令終顯融昭明命姓授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啟先王之遺訓省其典圗刑法而觀其廢興者皆可知也其興者必有夏吕之功焉其廢者必有共鯀之敗焉今吾執政毋乃實有所避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扵争明以妨王宫王而飾之毋乃不可乎
  單穆公諫鑄大錢
  景王二十一年將鑄大錢韋氏曰景王周靈王之子景王貴也二十一年魯昭之十八年也錢者金幣之名所以貿買物通財用也單穆公曰不可穆公王卿士單靖公之曽孫古者天災降戾降下也戾至也災謂水旱蟲螟之類扵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振捄民量猶度也資財也權稱也振賑也民患輕則為之作重幣以行之民患幣輕而物貴則作重幣以行其輕也扵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重曰母輕曰子以子貿物物輕則子獨行物重則以母權而行之子母相通民皆得其欲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扵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堪任也不任之者幣重物輕妨其用也故作輕幣雜而用之以重者貿其貴以輕者貿其賤子權母者母不足則以子平而行之故錢小大民皆以為利也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廢輕而作重則本竭而末寡故民失其資也若匱王用將有所乏民財匱無以供上故王用將乏也乏則將厚取扵民厚取厚斂也民不給將有遠志是離民也給供也逺志逋逃也且夫備有未至而設之備國備也未至而設之謂豫備不虞安不忘危有至而後救之至而後救之謂若救火療疾量資幣平輕重之屬是不相入也二者先後各有宜不相入不相為用也可先而不備謂之怠怠緩也可後而先之謂之召災謂民未患輕而重之離民匱財是謂召災周固羸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民以佐災無乃不可乎言周固已為羸病之國天降禍災未厭已也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災是備禦而召之則何以經國國無經則何以出令令之不從上之患也故聖王樹德扵民以除之夏書有之曰關石龢均王府則有夏書逸書也關門關之征也石今之斛也言征賦調均則王之府藏常有之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濟濟詩大雅旱麓之首章也旱山名山足曰麓榛似栗而小楛木名濟濟盛貌盛者言王者之德被及也愷悌君子干禄愷悌愷樂也悌易也干求也君子謂君長也言隂陽調草木盛故君子以求禄其心樂易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禄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肆極也既盡也民力彫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彫傷也榖地為田麻地為疇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險危也且絶民用以實王府絶民用謂廢小錢斂而鑄大也猶塞川原而為潢汚也其竭也無日矣大曰潢小曰汚竭盡也無日無日數也若民離而財匱災至而備亡王其若之何備亡無救災之備也吾周官之扵災備也其所怠棄者多矣周官周六官災備備災之法令而又奪之資以益其災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王其圗之善政藏扵民王弗聽卒鑄大錢又二十三年王將鑄無射單穆公諌問之伶州鳩州鳩亦諫然所論者鐘律之事學者未易識獨穆公所謂耳目心之樞機也故必聽和而視正聽和則聪視正則明州鳩所謂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和今財亡民罷莫不怨恨臣不知其和也且民所曹好鮮其不濟也民所曹惡鮮其不廢也故諺曰衆心成城衆口鑠金今三年之中而害金再興焉懼一之廢也韋氏謂害金害民之金謂錢及鐘也此皆名言故附此
  右有周諸臣論諌之辭凡十事告王
  議論二
  石碏諫寵州吁左氏傳下同隠三年
  衛莊公娶扵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杜氏曰得臣齊太子也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扵陳曰厲嬀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嬀生桓公莊姜以為已子雖為莊姜子然太子之位未定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嬖親幸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諌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石碏衛大夫弗納扵邪驕奢滛泆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劉炫曰此四者所以自邪已身言為之不已將至扵邪邪謂惡逆之事○愚按石碏之意盖謂驕奢滛泆乃邪之所自起而所以有此四者由寵禄之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如此者少也降其身則必恨恨則思亂不能自安自重○釋言曰眕重也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滛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㳺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明年州吁弑桓公完石碏卒能殺州吁以復君之讎又併其子殺之故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㓕親其是之謂乎方莊公之寵州吁也碏能諫之及州吁之簒桓公也碏又能誅之可謂社稷之臣矣
  臧僖伯諫觀魚五年春
  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杜氏曰臧僖伯公子彄也僖諡也大事祀與戎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扵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言噐用衆物不入法度則為不軌不物亂敗之所起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苗除害也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皆於農隙以講事也各隨時事之間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雖四時講武猶復三年而大習出曰治兵始治其事入曰振旅治兵禮畢整衆而還振整也旅衆也歸而飲至以數軍實飲扵廟以數車徒器械及所獲也昭文章車服旌旗明貴賤辨等列等列行伍順少長出則少者在前還則在後所謂順也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爼爼祭宗廟噐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謂以飾法度之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皁𨽻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士臣皁皁臣輿輿臣𨽻言取此雜猥之物以資噐備是小臣有司之職非諸侯之所親也公曰吾將畧地焉孫辭以畧地畧㧾攝廵行之名遂往陳魚而觀之陳設張也公大設捕魚之備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公矢魚於棠非禮也且言遠地也矢亦陳也棠他境故曰逺地○胡文定公曰諸侯非王事則不出非民事則不出今隠公怠棄國政遠事逸逰僖伯之忠言不見納又從而為之辭是縱欲而不能自克之以禮也 愚按僖伯所陳皆先王之典法人君之一逰一豫其可輕也哉後世本紀書曰某日畋扵某所某日獵扵某地者其得罪扵先王甚矣
  臧哀伯諫納郜鼎桓二年
  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嘉為司馬督為太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馬則然已殺孔父而弑殤公召莊公扵鄭而立之以親鄭以郜大鼎賂公杜氏曰郜國所造器也齊陳鄭皆有賂故遂相宋公夏四月取郜大鼎扵宋戊申納扵大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臧哀伯魯大夫僖伯之子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以茅飾屋著儉也清廟肅然清静之稱大路越席大路玉路祀天車也越席結草犬羮不致大羮肉汁不致五味粢食不鑿黍稷曰粢不精鑿昭其儉也此四者皆示儉衮冕黻珽衮畫衣也冕冠也黻韋韠以蔽膝也珽玉笏也帶裳幅舄帶革也衣下曰裳幅若今行縢者舄複履衡紞紘綖衡維持冠者紞冠之垂者紘纓從下而上者綖冠上覆昭其度也尊卑各有制度藻率鞞鞛藻率以韋為之所以藉玉鞞佩刀削上飾鞛下飾鞶厲游纓鞶紳帶也一名大帶厲大帶之垂者㳺旌旗之游纓在馬膺前如索帬昭其數也尊卑各有數火龍黼黻火畫火也龍畫龍也白與黒謂之黼形若斧黒與青謂之黻兩色相戾昭其文也以文章明貴賤五色比象昭其物也車服器械之有五色皆以比象天地四方以示器物不虚設鍚鸞和鈴昭其聲也鍚在馬額鸞在鑣和在衡鈴在旗動皆有鳴聲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日月星也畫扵旂旗象天之明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登降謂上下尊卑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㓕德立違謂立華督違命之臣而寘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扵雒邑義士猶或非之盖伯夷之屬而况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公不聽周内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諌之以德内史周大夫官也僖伯諌隠觀魚其子哀伯諌桓納鼎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故曰其有後扵魯○胡文定公曰取者得非其有之稱納者不受而强致之謂弑逆之賊不能致討而受其賂器寘扵大廟以明示百官是教之皆為禽獸夷狄之行也公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惡又何誅焉愚謂桓公本以弑立故不復知宋君弑立之惡也臧哀伯之言始若平緩至㓕德立違以後乃始句句激切論事體當如是
  宫之竒諌假道僖五年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竒諌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啓冦不可翫翫習也一之謂甚其可再乎為二年假晉道㓕下陽諺所謂輔車相依脣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輔頰輔車牙車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大伯虞仲皆大王之子不從父命俱譲適呉仲雍支子封西呉虞公其後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王季者大伯虞仲之母弟也虢仲虢叔王季之子文王之母弟也仲叔皆虢君字為文王卿士勲在王室藏於盟府盟府司盟之官將虢是㓕何愛乎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正義曰愛之謂愛虞也虞豈能親扵桓莊乎其當愛此虞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桓叔莊伯之族晉獻公之從祖昆弟獻公患其偪盡殺之事在莊二十五年親以寵偪猶尚害之况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㓗神必據我據猶安也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黍稷牲玉無德則不見饗有德則見饗言物一而異用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弗聽許晉使宫之竒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臘歳終祭衆神之名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不更舉兵
  管仲論受鄭子華僖七年
  秋盟于寗毋謀鄭也管仲言扵齊侯曰臣聞之招攜以禮懐遠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懐齊侯脩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杜氏曰諸侯官司各扵齊受其方所當貢天子之物鄭伯使大子華聽命於㑹言扵齊侯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三族鄭大夫君若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内臣君亦無所不利焉以鄭事齊如封内臣齊侯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捷今苟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子華犯父命是其釁隙對曰君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揔其罪人以臨之揔將領也子華奸父之命即罪人鄭有辭矣何懼以大義為辭且夫合諸侯以崇德也㑹而列姦何以示後嗣列姦用子華夫諸侯之㑹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位㑹位也子華為姦人而列在㑹位將為諸侯所記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舉必書雖復齊史隠諱亦損盛德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太子而求介扵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介因也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侯辭焉子華由是得罪扵鄭吕成公曰觀此見得管仲猶有三代氣象其曰君若綏之以德云云此等言語盖嘗聞先生長者之餘論惜其急扵功利俯首以就桓公自小之爾
  司馬子魚論用人于社十九年
  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杜氏曰睢水受汴束經陳留梁譙沛彭城縣入泗此水次有妖神東夷皆社祠之葢殺人而用祭○按用人祭鬼已見扵此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子魚公子目夷也六畜不相為用謂若祭馬先不用馬小事不用大牲正義曰雜記言釁廟用羊門夾室皆用雞隠公十年傳稱鄭伯之詛使卒出豭行出犬雞如此之類皆是不用大牲也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三亡國魯衛邢義士猶曰薄德謂欲因亂取魯緩救邢衛今一㑹而虐二國之君宋公三月以㑹召諸侯執滕子六月而㑹盟其月二十二日執鄫子又用諸滛昏之鬼非周社故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恐其亡國
  臧文仲諌卑邾二十二年
  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禦之杜氏曰卑小也臧文仲曰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衆不可恃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詩小雅言常戒懼又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顯明也思猶辭也命不易哉周頌言有國宜敬戒天明臨下奉承其命甚難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况我小國乎君其無謂邾小蠭蠆有毒而况國乎弗聽八月丁未公及邾師戰扵升陘我師敗績邾人獲公胄縣諸魚門魚門邾城門臼季請用冀缺僖三十三年八月晉侯敗狄于箕郤缺獲白狄子
  初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饁之杜曰臼季胥臣也冀晉邑耨鋤也野饋曰饁敬相待如賔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賔如見大賔承事如祭常謹敬也仁之則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缺父冀芮欲殺文公在二十四年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禹鯀子管敬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康誥周書祗敬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君取節焉可也詩國風也葑菲之菜上善下惡食之者不以其惡而棄其善言可取其善節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且居先軫之子其父死敵故進之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郤缺子之功也先茅絶後故取其縣以賞胥臣以一命命郤缺為卿復與之冀還其父故邑
  季文子論出莒僕文十八年
  莒紀公生大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寳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飬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遂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杜氏曰則法也合法則為吉徳德以處事處猶制也事以度功度量也功以食民食飬也作誓命曰毁則為賊誓要信也毁則壊法也掩賊為藏掩匿也竊賄為盗賄財也盗噐為姦器國用也主藏之名以掩賊為名頼姦之用用姦器也為大㓙德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忘誓命以下皆九刑之書九刑之書今亡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還猶周旋孝敬忠信為吉德盗賊藏姦為㓙德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弑君父矣則其忠信則竊寳玉矣其人則盗賊也其器則姦兆也兆域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於善度居也而皆在於凶德是以去之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髙陽帝顓頊之號八人其苗裔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此即垂益禹臯陶之倫庭堅即臯陶字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齊中也淵深也允信也篤厚也愷和也高辛氏有才子八人髙辛帝嚳之號八人亦其苗裔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此即稷契朱虎熊羆之倫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肅敬也懿美也宣徧也元善也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濟成也隕隊也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后土地官禹作司空平水土即主地之官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揆度也成亦平也舉八元使布五教扵四方契作司徒五教在寛故知契在八元之中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内諸夏外夷狄昔帝鴻氏有不才子帝鴻黄帝掩義隠賊好行凶德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醜亦惡也比近也周宻也天下之民謂之渾敦謂驩兠渾敦不開通之貌少皥氏有不才子少皥金天氏之號毁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譛庸回服讒蒐慝以誣盛德崇聚也靖安也庸用也回邪也服行也蒐隠也慝惡也盛徳賢人也天下之民謂之窮竒謂共工其行窮其好竒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話善也告之則頑徳義不入心舎之則嚚不道忠信傲很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謂鯀檮杌頑凶無儔匹之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以至扵堯堯不能去方以宣公比堯行父比舜故言堯亦不能去須賢臣而除之縉雲氏有不才子縉雲黄帝時官名貪扵飲食冒扵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歛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冒亦貪也盈滿也實財也天下之民以比三凶非帝子孫故别以比三凶謂之饕餮貪財為饕貪食為餮舜臣堯賔于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竒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魑魅投棄也裔遠也放之四遠使當魑魅之災魑魅山林異氣所生為人害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徽美也典常也此八元之功曰納于百揆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此八愷之功曰賔于四門四門穆穆無凶人也流四凶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舉十六相去四凶也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庻幾免扵戾乎史克激稱以辨宣公之惑釋行父之志故其言美惡有過辭葢事宜也○按四凶在堯時罪惡未著前輩論之詳矣今云堯不能去非也又是年冬十月子卒夫人姜氏歸于齊季孫行父如齊傳曰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㐮仲㐮仲欲立之叔仲不可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宣公元年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㑹行父歴數莒僕之罪當矣而不知㐮仲之惡近在目前而不能正反與之先後如齊以求昏與㑹焉是䧟身扵盗賊之黨而不自知也且其言曰見無禮扵君者猶鷹鸇之逐鳥雀也如㐮仲者其有禮乎其無禮乎梟獍在前而不知逐顧區區以去鳥雀為能而曰此舜功二十之一也豈不可哂也哉愚既録其文不得不論其實惡與視夫人姜氏之子正嫡也㐮仲公子遂也
  楚申叔時論縣陳宣十一年
  楚子為陳夏氏亂故伐陳十年夏徵舒弑君謂陳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少西徵舒之祖子夏之名遂入陳殺夏徵舒轘諸栗門轘車裂也栗門陳城門因縣陳㓕陳以為楚縣陳侯在晉靈公子成公午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而退王使讓之曰夏徵舒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楚縣大夫皆僣稱公女獨不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可哉曰夏徵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抑辭也蹊徑也而奪之牛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矣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反之可乎對曰可哉吾儕小人所謂取諸其懐而與之也叔時謙言小人意淺謂譬如取人物扵其懷而還之猶愈扵不還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
  晉伯宗論伐狄宣十五年
  潞子嬰兒之夫人晉景公之姊也酆舒為政而殺之又傷潞子之目杜氏曰酆舒潞相晉侯將伐之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儶才儁絶異也言有才藝勝人者三不如待後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儁才雖多何補焉不祀一也嗜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地三也仲章潞賢人也黎氏黎侯國虐我伯姫四也傷其君目五也怙其儁才而不以茂德茲益罪也後之人或者將敬奉德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審其政令若之何待之不討有罪曰將待後後有辭而討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與衆亡之道也商紂由之故㓕由用也天反時為災寒暑易節地反物為妖羣物失性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故文反正為乏文字盡在狄矣晉侯從之六月癸邜晉荀林父敗赤狄于曲梁辛亥㓕潞酆舒奔衛衛人歸諸晉晉人殺之
  魏絳對晉侯襄三年
  晉侯之弟揚干亂行于曲梁魏絳戮其僕杜氏曰僕御也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為榮也揚干為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志事君不辟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言終魏絳至授僕人書僕人晉侯御僕將伏劍士魴張老止之公讀其書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馬斯此也臣聞師衆以順為武順莫敢違軍事有死無犯為敬守官行法雖死不敢有違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懼其死以及揚干無所逃罪懼自犯不武不敬之罪不能致訓至扵用鉞用鉞斬揚干之冀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言不敢不從戮請歸死扵司冦致尸扵司冦使戮之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羣臣旅㑹今欲顯絳故特為設禮食
  魏絳請和戎襄四年
  無終子嘉父使孟樂如晉杜氏曰無終山戎國名孟樂其使臣因魏莊子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欲戎與晉和荘子魏絳晉侯曰戎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魏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扵我我德則睦否則擕貳勞師扵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戎禽獸也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夏訓有之曰有窮后羿夏訓夏書有窮國名后君也羿有窮君之號公曰后羿何如怪其言不次故問之對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扵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禹孫大康滛放失國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號曰有窮鉏羿本國名恃其射也羿善射不修民事而滛扵原獸滛放原野棄武羅伯因熊髠尨圉四子皆羿之賢臣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后寒棄之夷羿收之夷氏信而使之以為已相浞行媚扵内内宫人而施賂扵外愚弄其民欺罔也而虞羿扵田樂之以逰田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樹立也外内咸服信浞詐羿猶不悛悛改也將歸自田家衆殺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諸死扵窮門殺之扵國門靡奔有鬲氏靡夏遺臣事羿者浞因羿室就其妃妾生澆及豷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扵民使澆用師㓕斟灌及斟尋氏二國夏同姓諸侯仲康之子后相所依處澆扵過處豷扵戈過戈皆國名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燼遺民以㓕浞而立少康少康夏后相之子少康㓕澆扵過后杼㓕豷扵戈后杼少康子有窮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浞因羿室故不改有窮之號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辛甲周武王大史闕過也使百官各為箴辭戒王過扵虞人之箴虞人掌田獵曰芒芒禹迹畫為九州芒芒遠貌畫分也經啓九道啟開九州之道民有寢廟獸有茂草各有攸處德用不擾人神各有所歸故德不亂在帝夷羿冒扵原獸冒貪也忘其國恤而思其麀牡言但念獵武不可重重猶數也用不恢于夏家羿以好武雖有夏家而不能恢大之獸臣司原敢告僕夫獸臣虞人告僕夫不敢斥尊虞箴如是可不懲乎扵是晉侯好田故魏絳及之及后羿事公曰然則莫如和戎乎對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貴貨易土荐聚也易猶輕也土可賈焉一也邉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聳懼狎習也戎狄事晉四鄰振動諸侯威懐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四也頓壊也鍳扵后羿而用德度以后羿為鍳戒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圗之公説使魏絳盟諸戎脩民事田以時傳言晉侯能用善謀
  魏絳辭賜金石之樂襄十一年
  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杜氏曰悝觸蠲皆樂師名廣車軘車淳十五乗甲兵備廣車軘車皆兵車名淳耦也凡兵車百乗他兵車及廣軘共百乗歌鐘二肆肆列也縣鐘十六為一肆二肆三十二枚及其鏄磬鏄磬皆樂器女樂二八十六人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諧亦和也請與子樂之共此樂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詩小雅也謂諸侯有樂美之德可以鎮撫天子之邦殿鎮也樂只君子福禄攸同攸所也便蕃左右亦是帥從便蕃數也言遠人相帥來服從便蕃然在左右夫樂以安德和其心也義以處之處位以義禮以行之行教令信以守之守所行仁以厲之厲風俗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禄來遠人所謂樂也言五徳皆備乃為樂非但金石書曰居安思危逸書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規正也按悼公至此志意少衰故絳以此規之可謂忠臣之心矣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無以待戎待遇接納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也藏在盟府司盟之府有賞功之制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扵是乎始有金石之樂禮也禮大夫有功則賜樂
  師曠論衛人出君襄十四年
  師曠侍扵晉侯師曠晉樂大師子野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滛飬民如子葢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絶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貳卿佐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貳宗宗子之副貳者士有朋友庻人工商皁𨽻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賞謂宣揚過則匡之匡正也患則救之救其難也失則革之革更也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補其愆過察其得失史為書謂大史君舉則書瞽為詩瞽盲者為詩以風刺工誦箴諌工樂人也誦箴諌之辭大夫規誨規正諌誨其君士傳言士卑不得徑達聞君過失傳告大夫庻人謗庻人不與政聞君過則誹謗商旅扵市旅陳也陳其貨物以示時所貴尚百工獻藝獻其枝藝以喻政事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扵路逸書遒人行人之官也官師相規官師大夫自相規正工執藝事以諌所謂獻藝正月孟春扵是乎有之諌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扵民上肆放也以從其滛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傳善師曠能因問盡言○又昭八年春石言扵晉魏榆晉侯問扵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扵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冝乎扵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徴故怨遠扵其身小人之言僣而無徵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其是之謂乎是宫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穆叔論立子禂㐮三十一年六月
  公薨于楚宫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禂杜氏曰齊諡禂昭公名穆叔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立長立庻子則以年年鈞擇賢義鈞則卜古之道也先人事後卜筮也義鈞謂賢等非適嗣何必娣之子言子野非適嗣且是人也居䘮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謂不度不度之人鮮不為患若果立之必為季氏憂武子不聽卒立之比及塟三易衰衰祍如故衰扵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為昭二十五年公孫扵齊傳
  北宫文子論威儀㐮三十一年
  衛侯在楚北宫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言扵衛侯曰令尹似君矣將有他志雖獲其志不能終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令尹其將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杜氏曰詩邶風棣棣富而閑也選數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詩大雅攸所也攝佐也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數文王之德逸書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懐其德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則而象之也大雅又言文王行事無所斟酌唯在則象上天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扵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文王聞崇徳亂而伐之三旬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蠻夷帥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舎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後圍果弑共王而立是為靈王
  晉司馬侯論三不殆昭四年
  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鄭伯復田江南許男與焉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君待之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扵宋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嵗之不易寡人願結驩扵二三君使舉請間君若苟無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扵諸侯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之而脩德以待其歸若歸扵德吾猶將事之况諸侯乎若適滛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公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殆危也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鄰國之難是三殆也四嶽東嶽岱西嶽華南嶽衡北嶽恒三塗在河南陸渾縣南陽城在陽城縣東北大室在河南陽城縣西北荆山在新城沶鄉縣南中南在始平武功縣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雖是天下至險無德則滅亡冀之北土燕代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以先王務脩德音以亨神人亨通也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䘮其國失其守宇於國則四垂為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頼之晉有里㔻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衛邢無難敵亦䘮之故人之難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脩政德亡扵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滛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乃許楚使使叔向對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獲春秋時見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焉椒舉遂請昏晉侯許之
  女叔齊論魯侯不知禮昭五年
  公如晉自郊勞至扵贈賄杜氏曰往有郊勞去有贈賄無失禮揖讓之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扵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扵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在大夫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羈荘公𤣥孫懿伯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謂伐莒取鄆利人之難謂往年莒亂而取鄫不知其私不自知有私難公室四分民食扵他他謂三家也言魯君與民無異思莫在公不圗其終無為公謀始終者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扵此乎在在恤民與憂國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扵禮不亦遠乎君子謂叔侯扵是乎知禮時晉侯亦失政叔齊以此諷諌
  薳啓疆論辱晉五年
  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大叔勞諸索氏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杜氏曰事皆可復行從而不失儀從順也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以先王之禮成其好度之以二國度晉楚之勢而行之雖汰侈若我何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苟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刖足使守門以羊舌𦙝為司宫加宫刑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對薳啓疆曰可苟有其備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無備况耻國乎是以聖王務行禮不求耻人朝聘有珪珪以為信享覜有璋享饗也頫見也既朝聘而享見也臣為君使執璋也小有述職諸侯適天子曰述職大有廵功天子廵守曰廵功設機而不倚爵盈而不飲言務行禮宴有好貨宴飲以貨為好衣服車馬在客所無飱有陪鼎熟食為飱陪加也加鼎所以厚殷勤入有郊勞賔至逆勞之扵郊出有贈賄去則贈之以貨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失朝聘燕好之道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扵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扵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君臣和也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耻之以召冦讎備之若何言何以為備誰其重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圗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麇羣也求昏而薦女薦進也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耻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奈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呉魏舒范鞅知盈五卿位在韓起之下皆三軍之將佐也成趙武之子呉荀偃之子羊舌𦙝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也言非凡人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㐮韓無忌子也為公族大夫須起之門子年雖㓜已任出使箕襄邢帶二人韓氏族叔禽叔椒子羽皆韓起庻子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成縣賦百乗也羊舌四族皆彊家也四族銅鞮伯華叔向叔魚叔虎兄弟四人晉人若䘮韓起楊𦙝五卿八大夫五卿趙成以下八大夫祁午以下輔韓須揚石石叔向子食我也因其十家九縣韓民七羊舌氏四而言十家舉大數也羊舌四家共二縣故但言彊家長轂九百長轂戎車也縣百乗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計遺守國者尚有四千乗奮其武怒以報其大耻伯華謀之伯華叔向兄中行伯魏舒帥之伯中行呉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失昏姻之親實無禮以速冦而未有其備使羣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穀之過也大夫無辱謝薳啟疆厚為韓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言叔向之多知亦厚其禮按晉扵是時人材之多世族之盛如此豈可動哉其後欒郤胥原降為皁𨽻而晉始弱然則有國者培植人才䕶飬世族正自為計耳昧者乃翦棄而摧殘之是自蹷其本撤其衛也薳啟疆所陳皆晉國實事故能感悟其君可為人臣言論之法
  芋尹無宇對楚子昭七年
  楚子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杜氏曰析羽為旌王旌㳺至扵軫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宫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有罪亡入章華宫無宇執之有司弗與王有司也曰執人扵王宫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執無宇也王將飲酒遇其歡也無宇辭曰天子經畧經營天下畧有四海故曰經畧諸侯正封封疆有定分古之制也封畧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毛草也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王至臺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飬馬曰圉飬牛曰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扵王宫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荒大也閱蒐也有亡人當大蒐其衆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楚文王作僕區之法僕區刑書名曰盗所隠器隠盗所得器與盗同罪所以封汝也行善法故能啟疆北至汝水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䑓也言將逃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紂為淵藪集而歸之故夫致死焉人欲致死討紂夫音扶又方于反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言王亦為盗王曰取而臣以往往去也盗有寵未可得也盗有寵王自謂遂赦之赦無字
  屠蒯諌晉侯昭九年
  晉荀盈如齊逆女杜氏曰自為逆還六月卒扵戲陽魏郡内黄縣有戲陽城殯扵絳未塟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趨入請佐公使尊公之使人執尊酌酒請為之佐許之公許之而遂酌以飲工工樂師師曠也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樂所以聰耳辰在子卯謂之疾日疾惡也紂以甲子䘮桀以乙卯亡故國君以為忌日君徹宴樂學人舎業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言痛疾過扵忌日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不聞是義而作樂又飲外嬖嬖叔外都大夫之嬖者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職在外故主視服以旌禮旌表也禮以行事事政令事有其物物類也物有其容容貌也今君之容非其物也有卿佐之䘮而作樂歡㑹故曰非其物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氣和則志充志以定言在心為志發口為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工與嬖叔侍御君者失官不聰明公說徹酒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說焉躒荀盈之子知文子也佐下軍代父也說自解說
  申無宇論城陳蔡不羮昭十一年
  楚子城陳蔡不羮杜氏曰㐮城縣東南有不羮城使棄疾為蔡公王問扵申無宇曰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子莫如父擇臣莫如君鄭莊公城櫟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子元鄭公子莊公寘子元扵櫟桓十五年厲公因之以殺櫟大夫檀伯遂居櫟卒使昭公不安位而見殺齊桓公城穀而寘管仲焉至扵今頼之城穀在莊三十二年臣聞五大不在邉五細不在庭上古金木水火土謂之五官𤣥鳥氏丹鳥氏亦有五又以五鳩鳩民五雉為五工正葢立官之本也末世随事施職是以官無常數今無宇稱習古言故云五大也言五官之長専盛過節則不可居邉細弱不勝任亦不可居朝廷親不在外羈不在内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内㐮十九年丹奔楚君其少戒王曰國有大臣何如對曰鄭京櫟實殺曼伯曼伯檀伯也厲公得櫟又并京宋蕭亳實殺子㳺在莊十二年齊渠丘實殺無知在莊九年渠丘今齊國西安縣也齊大夫雍廪邑衛蒲戚實出獻公蒲寗殖邑戚孫林父邑出獻公在㐮十四年若由是觀之則害扵國末大必折折其本尾大不掉君所知也為十三年陳蔡作亂傳
  晏子諫誅祝史昭二十年
  齊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賔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欵杜氏曰二子齊嬖大夫言扵公曰吾事鬼神豐扵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扵祝固史嚚以辭賔欲殺嚚固以辭謝來問疾之賔公説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㑹之德扵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扵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家無猜疑之事故祝史無求扵鬼神建以語康王楚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五君文襄靈成景公曰據與欵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扵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廢無廢事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君有功徳祝史陳説之無所愧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與受其福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扵鬼神其適遇滛君外内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使私情厭足髙䑓深池撞鐘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掠奪取也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滛從肆行無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扵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以實白神是為言君之罪其蓋失數美是矯誣也葢掩也進退無辭則虚以求媚作虚辭以求媚扵神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僣嫚扵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言非誅祝史所能治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𠉀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衡鹿舟鮫虞𠉀祈望皆官名也言公専守山澤之利不與民共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介隔也廹近國都之關言邉鄙既入服政役又為近關所征税枉暴奪其私物承嗣大夫彊易其賄承嗣大夫世位者布常無藝藝法制也言布政無法制徵歛無度宫室日更滛樂不違違去也内寵之妾肆奪扵市肆放也外寵之臣僣令扵鄙詐為教令扵邉鄙私欲飬求不給則應飬長也所求不給則應之以罪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聊攝齊西界姑尤以西姑尤齊東界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扵祝史脩德而後可公説使有司寛政毁關去禁薄歛已責
  晏子論梁丘據
  齊侯至自田晏子侍扵遄䑓子猶馳而造焉杜氏曰子猶梁丘據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燀炊也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濟益也洩滅也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亦如羮君所謂可而有否焉否不可也臣獻其否以成其可獻君之否以成君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詩殷頌中宗言中宗能與賢者和齊可否其政如羮敬戒且平和羮備五味異扵大羮鬷嘏無言時靡有爭鬷總也嘏大也言總大政能使上下皆如和羮先王之濟五味濟成也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須氣以動二體舞者有文武三類風雅頌四物雜用四方之物以成器五聲宫商角徴羽六律黄鍾大簇姑洗㽔賔夷則無射也陽聲為律隂聲為吕此十二月氣七音周武王伐紂自午及子凡七日王因此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故以七同其數以律和其聲謂之七音八風八方之風九歌九功之徳皆可歌也六府三事謂之九功以相成也此言九者合然後相成為和樂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䟽以相濟也周宻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詩豳風也義取心平則徳音無瑕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晏子論禮可為國二十六年
  齊侯與晏子坐扵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杜氏曰景公自知徳不能久有國故歎也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謂以公量收其施之民也厚謂以私量貸公厚歛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詩小雅義取雖無大徳要有喜悦之心欲歌舞之式用也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守常業士不濫不失職官不滔滔慢也大夫不收公利不作福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有天地則禮義興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箴諫也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從不自専婦聽而婉婉順也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禀扵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禀受也○愚按晏子知陳氏之將移齊國而為景公謀者惟曰禮可以已之不幾于迂闊事情乎葢禮所以辨君臣等上下者也使君臣上下之分截然以明則雖有權强之臣且將退聽安得有他日簒弑之禍哉景公問政扵孔子孔子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對之異時見用扵魯欲收三家之政亦必自隳三都始其曰家不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者所以正名辨分而銷君弱臣强之患也晏子之見葢有合扵斯惜景公之不能用也
  晏子論禳彗昭二十六年
  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杜氏曰祭以禳除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謟謟疑也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徳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扵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后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説乃止
  鮑文子諌伐魯定公九年
  陽虎奔齊請師以伐魯曰三加必取之杜氏曰三加兵扵魯齊侯將許之鮑文子諌曰臣嘗為𨽻扵施氏矣施氏魯大夫文子鮑國也成十七年齊人召而立之至今七十四嵗扵是文子盖九十餘矣魯未可取也上下猶和衆庶猶睦能事大國大國晉也而無天菑若之何取之陽虎欲勤齊師也齊師罷大臣必多死亡已扵是乎奮其詐謀夫陽虎有寵扵季氏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求容焉求自容親富不親仁君焉用之君富扵季氏而大扵魯國兹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疾而君又收之無乃害乎齊侯執陽虎
  伍員諌呉王許越成哀元年
  呉王夫差敗越于夫椒報檇李也杜氏曰檇李在定十四年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㑹稽上㑹稽山也使大夫種因呉大宰嚭以行成呉子將許之伍員曰不可臣聞之樹徳莫如滋去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澆寒浞子封扵過者二斟夏同姓諸侯㐮四年傳曰澆用師滅斟灌滅夏后相夏后相啟孫也后相失國依扵二斟復為澆所滅后緍方娠逃出自竇后緍相妻娠懐身也歸于有仍后緍有仍氏女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惎毒也戒備也澆使椒求之椒澆臣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舜後諸侯也梁國有虞縣庖正掌膳羞之官頼此以得除已害虞思扵是妻之以二姚思有虞君也虞思自以二女妻少康姚虞姓而邑諸綸綸虞邑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方十里為成五百人為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衆撫其官職㐮四年傳曰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而立少康使女艾誄澆女艾少康臣誄𠉀也使季杼誘豷豷澆弟也季杼少康子后杼也遂滅過戈復禹之績過澆國戈豷國祀夏配天不失舊物物事也今呉不如過而越大扵少康或將豐之不亦難乎言與越成是使越豐大必為呉難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所加惠賜皆得其人親不棄勞推親愛之誠則不遺小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讎扵是乎克而弗取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冦讎猶言天與不取後雖悔之不可食已食消也已止也姬之衰也日可俟也姫呉姓言可計日而待介在蠻夷而長冦讎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聽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生民聚財富而後教之二十年之外呉其為沼乎按國語云呉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扵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諌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呉也又非攝畏吾甲兵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呉國扵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葢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扵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熟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虵將若何呉王曰大夫奚隆扵越越曽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
  逢滑論與呉哀元年
  呉之入楚也在定四年使召陳懐公懐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呉者左陳人從田無田從黨都邑之人無田者隨黨而立不知所與故直從所居田在西者居右在東者居左逢滑當公而進當公不左不右曰臣聞國之興也以福其亡也以禍今呉未有福楚未有禍楚未可棄呉未可從而晉盟主也若以晉辭呉若何公曰國勝君亡非禍而何楚為呉所勝對曰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小國猶復况大國乎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如傷恐驚動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芥草也楚雖無徳亦不艾殺其民呉日敝扵兵暴骨如莽草之生扵廣野莽莽然故曰草莽而未見德焉天其或者正訓楚也使懼而改過禍之適呉其何日之有言今至陳侯從之
  子胥諌伐齊哀十一年
  呉將伐齊越子率其衆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呉人皆喜唯子胥懼曰是豢呉也夫杜氏曰豢飬也若人飬犧牲非愛之將殺之諌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扵我夫其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從事擊之得志扵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呉其泯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盤庚之誥曰其有顛越不共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于兹邑是商所以興也今君易之將以求大不亦難乎弗聽使扵齊屬其子扵鮑氏為王孫氏私使人至齊屬其子改姓為王孫欲以辟呉禍反役王聞之使賜之屬鏤以死將死曰樹吾墓檟檟可材也呉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越人朝之伐齊勝之盈之道也為十三年越伐呉起○按國語云呉王夫差既許越成乃大戒師徒將以伐齊申胥進諫曰昔天以越賜呉而王弗受夫天命有反今越王句踐恐懼而改其謀舎其愆令輕其征賦施民所善去民所惡身自約也裕其衆庶其民殷衆以多甲兵譬越之在呉也猶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越王之不忘敗呉扵其心也戚然服士以伺吾間今王非越是圗而齊魯以為憂夫齊魯譬諸疾疥癬也豈能渉江淮而與我爭此地哉將必越實有呉土王盍亦鑑扵人無鑑扵水昔楚靈王不君其臣箴諫以不入乃築䑓扵章華之上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罷𡚁楚國以間陳蔡不修方城之内踰諸夏而圗東國三嵗扵沮汾以服呉越其民不忍飢勞之殃三軍叛王扵乾谿王親獨行屏營徬徨扵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㳙人疇王呼之曰余不食三日矣疇趨而進王枕其股以寢扵地王寐疇枕王以璞而去之王覺而無見也乃匍匐將入棘闈不納乃入芋尹申亥氏焉王縊申亥負王以歸而土埋之其室此志也豈遽亡扵諸侯之耳乎今王既變鮌禹之功而髙髙下下以罷民扵姑蘇天奪吾食都鄙荐饑今王將狠天而伐齊夫呉民離矣體有所傾譬如群獸然一个負矢將百群皆奔王其無方收也越人必來襲我王雖悔之其猶有及乎王弗聽十二年遂伐齊齊人與戰扵艾陵齊師敗績呉人有功又曰呉王還自伐齊乃訊申胥曰昔吾先王體德聖明達扵上帝譬如農夫作耦以刈殺四方之蓬蒿以立名扵荆此則大夫之力也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而處以念惡出則罪吾衆撓亂百度以妖孽呉國今天降衷扵呉齊師受服孤豈敢自多先王之鐘鼔實式靈之敢告扵大夫申胥釋劍而對曰昔吾先王世有輔弼之臣以能遂疑計惡以不陷扵大難今王播棄黎老而孩童焉比謀曰余令而不違夫不違乃違也夫不違亡之階也夫天之所棄必驟近其小喜而遠其大憂王若不得志于齊而以覺寤王心呉國猶世吾先君之得之也必有以取之其亡之也亦有以棄之用能援持盈以沒而驟救傾以時今王無以取之而天禄亟至是呉命之短也員不忍稱疾辟易以見王之親為越之禽也員請先死將死曰而縣吾目扵東門以見越之入呉國之亡也遂自殺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鴟夷而投之扵江 按申胥之言可謂忠矣夫差既不之聽又從而戮之不二十年呉國遂墟古稱殺諌臣者必亡其國豈不信哉





  文章正宗巻四
  謹案巻四第十三頁後四行按惠王十五年刋本恵訛晉據通鑑改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五     宋 真徳秀 編
  里革諫夏濫淵國語下同
  宣公夏濫於泗淵韋氏曰濫漬也漬罟於泗水之淵以取魚里革㫁其罟而棄之罟網也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降下也寒氣初下謂季冬建丑之月大寒之後也土蟄發謂孟春建寅之月蟄始震也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人助宣氣也水虞漁師也罛魚網罶笱也名魚大魚川禽鼈蜃之屬諸之也是時陽氣起魚渉負冰故令國人取之所以助宣氣也鳥獸孕水蟲成孕懐子此謂春時獸虞於是乎禁罝羅矠魚鼈以為夏槁獸虞掌鳥獸之禁令罝兎罟羅鳥罟禁不得施也矠𢳇也槁乾也夏不得取故於此時𢳇刺魚鼈以為夏儲助生阜也阜長也鳥獸方孕故取魚鼈助生物也鳥獸成水蟲孕水虞於是乎禁罝䍡設穽鄂罝當為罣罣䍡小網也穽陷也鄂作格所以誤獸也謂立夏鳥獸已成水蟲懐孕之時禁取魚之網設取獸之物也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以獸實宗廟庖厨也而長魚鼈畜四時功足國財用也且夫山不槎蘖槎斫也以株生曰蘖澤不伐夭草木未成曰天魚禁鯤鮞鯤魚子也鮞未成魚也獸長麑䴠鹿子曰麑麋子曰䴠鳥翼鷇卵翼成也生哺曰鷇未乳曰卵蟲舍蚳蝝蚔螘子也可以為醢蝝復陶也可食舍不取也蕃庶物也古之訓也蕃息也今魚方别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藝也别别於雄而懐子也藝極也○按里革諫諍雖論事然足以見先王對時育物之意公聞之曰吾過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師存侍師樂師存名也曰藏罟不如寘里革於側之不忘也寘置也○按漢成帝不葺折檻是亦藏罟之意然忠言弗用此復奚為
  伍舉論章華之臺
  靈王為章華之臺韋氏曰靈王楚恭王之庶子靈王熊䖍也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伍舉椒舉也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為美服寵謂以賢受寵服是為美也安民以為樂以能安民為樂聴徳以為聰聴用有徳也致逺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之崇高彫鏤為美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不聞其以觀大視侈淫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為聰也先君莊王為匏居之臺高不過望國氛大不過容宴豆木不妨守備用不煩官府民不廢時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問誰賛事則陳侯蔡侯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是以除亂克敵而無惡於諸侯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穀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数年乃成願得諸侯與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太宰啟疆請於魯侯懼之以蜀之役而僅得以來使富都那豎賛焉富富於容貌都閑也那美也豎未冠者也言取美好不尚徳也而使長鬛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夫美也者上下外内小大逺邇皆無害焉故曰美若於目觀則美於目則美徳則不也縮於財用則匱縮取也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封厚也胡何也何以為美夫君國者將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𢎞侈則徳義鮮少徳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逺者距違騷愁也離畔也邇境内逺鄰國也天子之貴也唯其以公侯為官正而以伯子男為師旅其有美名也唯其施令徳於逺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歛民利以成其𢎞欲使民蒿焉忘其安樂而有逺心蒿耗也逺心畔離也其為惡也甚矣安用目觀故先王之為臺榭也積土曰臺無室曰榭榭不過講軍實講習也軍實戎事也臺不過望氛祥故榭度於大卒之居大卒王士卒也度謂足以臨見之臺度於臨觀之高足以下臨觀上使屋榭不蔽日明而已其所不奪穡地其為不匱財用其事不煩官業其日不廢時務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城守之木於是乎用之官寮之暇於是乎臨之四時之隙於是乎成之故周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夫為臺榭將以教民利也不知其以匱之也若君謂此臺美而為之正楚其殆矣
  白公子張諫靈王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韋氏曰子張楚大夫白公也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若何史老子亹已止也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宮中身也禮曰其中遏然夭死曰殤殤宮殤之居也執謂把其錄籍制服其身知其居處若今世云能使殤也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寧聞它言不欲聞諫也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徳至于神明聳敬也至通也以入于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稟令也武丁於是作書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徳之不類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求四方之賢聖得傅說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濟川用女作舟若大旱用女作霖雨啓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專制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脩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難以保國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非嫡嗣也還軫諸侯不敢滛逸還軫謂出奔也心類徳音以得有國類善也近臣諫逺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而至於有畿田以屬諸侯屬㑹也至于今為令君桓文皆然君不度憂於二令君而欲自逸也無乃不可乎周詩有之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臣懼民之不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辠也王病之曰子復語不榖雖不能用吾憗寘之於耳愸猶願也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賴恃也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犛犛牛也規諫也瑱所以塞耳也言四獸之牙角可以為瑱難盡也而又以規諫為之乎遂趨而𨓆歸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靈王死之○此以下監本有藍尹亹對昭王一篇原本無今不錄
  右春秋諸臣論諫之辭凡三十二事告君
  議論三
  郤缺請歸衞地左傳下同文七年
  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日衛不睦故取其地杜氏曰日徃日取衛地在元年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懐柔安也非威非懐何以示徳無徳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徳將若之何夏書曰戒之用休有休則戒之以勿休董之用威董督也有罪則督之以威刑勸之以九歌俾勿壊九功之徳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穀謂之六府正徳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徳禮徳正徳也禮以制財用之節又以厚生民之命無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徳莫可歌也其誰來之來猶歸也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說之為明年晉歸鄭衛田張本○按此章収功全在睦者歌吾子一語盖人之常情强軋之未必從而順道之常見聴此趙宣子之所以說也
  臧孫論詰盜襄二十一年
  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杜氏曰庶其邾大夫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賜於其從者於是魯多盜季孫謂臧武仲曰子盍詰盜詰治也武仲曰不可詰也紇又不能季孫曰我有四封而詰其盜何故不可子為司冦將盜是務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盜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盜吾謂國中子為正卿而來外盜使紇去之將何以能庶其竊邑於邾以來子以姬氏妻之而與之邑使食漆閭丘其從者皆有賜焉若大盜禮焉以君之姑姊與其大邑其次皁牧輿馬給其賤役從皁至牧凡八等之人其小者衣裳劔帶是賞盗也賞而去之其或難焉紇也聞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軌度其信可明徴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按季孫賞盜而已非為盜也而臧武仲乃曰上之所為民亦為之何哉盖季氏是時顓有魯國凡土地貢賦名器威福君所有者季氏皆竊以為已物非盜而何故臧武仲因事而規之其言深有味云
  祁奚請免叔向襄二十一年范宣子逐欒盈云云
  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箕遺黄淵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師申書羊舌虎叔羆杜氏曰十子皆晉大夫欒盈之黨也羊舌虎叔向弟囚伯華叔向籍偃籍偃上軍司馬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譏其受囚而不能去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言雖囚何若於死亡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嵗知也詩小雅言君子優游於衰世所以辟害卒其壽是亦知也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樂王鮒晉大夫樂栢子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祁大夫祁奚也食邑於祁因以為氏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其言皆得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謂不應出不拜祁大夫所不能也不能動君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讎内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徳行四國順之詩大雅言徳行直則天下順之夫子覺者也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言叔向篤親親必與叔虎同謀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馹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詩周頌也言文武有惠訓之徳加於百姓故子孫保賴之書曰聖有謨勲明徴定保謨謀也勲功也言聖哲有謀功者當明信定安之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謀鮮過有謨勲也惠訓不倦惠我無疆也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壹以弟故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言兄弟罪不相及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乗以言諸公而免之共載入見公不見叔向而歸言為國非私叔向也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不告謝之明不為已
  聲子請復椒舉襄二十六年
  初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杜氏曰聲子子朝之子伍舉子胥祖父椒舉也伍舉娶於王子牟王子牟為申公而亡獲罪出奔楚人曰伍舉實送之伍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郊班荆相與食而言復故班布也布荆坐地共議歸楚事朋友世親聲子曰子行也吾必復子及宋向戍將平晉楚聲子通使於晉還如楚令尹子木與之語問晉故焉故事且曰晉大夫與楚孰賢對曰晉卿不如楚其大夫則賢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徃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言楚亡臣多在晉子木曰夫獨無族姻乎夫謂晉對曰雖有而用楚材實多歸生聞之歸生聲子名善為國者賞不僣而刑不濫賞僣則懼及滛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僣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滛無善人則國從之從之亡也詩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也詩大雅殄盡也瘁病也故夏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懼失善也商頌有之曰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命于下國封建厥福此湯所以獲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樂行賞而憚用刑恤民不倦賞以春夏刑以秋冬順天時是以將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飫饜也酒食賜下無不饜足所謂加膳也此以知其勸賞也將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不舉盛饌此以知其畏刑也夙興夜寐朝夕臨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禮之大節也有禮無敗今楚多滛刑其大夫逃死於四方而為之謀主以害楚國不可救療所謂不能也療治也所謂楚人不能用其材也子儀之亂析公奔晉在文十四年晉人寘諸戎車之殿以為謀主殿後軍繞角之役晉將遁矣析公曰楚師輕窕易震蕩也若多鼓鈞聲以夜軍之鈞同其聲楚師必遁晉人從之楚師宵潰晉遂侵蔡襲沈獲其君敗申息之師於桑隧獲申麗而還成六年晉樂書救鄭與楚師遇於繞角楚師還晉侵沈獲沈子八年復侵楚敗申息獲申麗鄭於是不敢南面楚失華夏則析公之為也雍子之父兄譖雍子君與大夫不善是也不是其曲直雍子奔晉晉人與之鄐鄐晉邑以為謀主彭城之役晉楚遇於靡角之谷在成十八年晉將遁矣雍子發命於軍曰歸老㓜反孤疾二人役歸一人簡兵蒐乗簡擇蒐閲秣馬蓐食師陳焚次次舍也焚舍示必死明日將戰行歸者而逸楚囚欲使楚知之楚師宵潰晉降彭城而歸諸宋以魚石歸在元年楚失東夷子辛死之則雍子之為也楚東小國及陳見楚不能救彭城皆叛五年楚人討陳叛故殺令尹子辛子反與子靈争夏姫子靈巫臣而雍害其事子反亦雍害巫臣不使得取夏姫子靈奔晉晉人與之邢邢晉邑以為謀主扞禦北狄通呉於晉教呉叛楚教之乗車射御驅侵使其子狐庸為呉行人焉呉於是伐巢取駕克棘入州來駕棘皆楚邑譙國鄼縣東北有棘亭楚罷於奔命至今為患則子靈之為也事見成七年若敖之亂伯賁之子賁皇奔晉晉人與之苗若敖亂在宣四年苗晉邑以為謀主鄢陵之役楚晨壓晉軍而陳晉將遁矣苗賁皇曰楚師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言楚之精卒唯存中軍若塞井夷竈成陳以當之欒范易行以誘之欒書時將中軍范爕佐之易行謂簡易兵備欲令楚貪已不復顧二穆之兵中行二郤必克二穆郤錡時將上軍中行偃佐之郤至佐新軍令此三人分良以攻二穆之兵楚子重子辛皆出穆王故曰二穆吾乃四萃於其王族必大敗之四萃四面集攻之晉人從之楚師大敗王夷師熸夷傷也呉楚之間謂火㓕為熸子反死之鄭叛呉興楚失諸侯則苗賁皇之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聲子曰今又有甚於此椒舉娶於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謂椒舉女實遣之懼而奔鄭引領南望曰庶幾赦余亦弗圖也言楚亦不以為意今在晉矣晉人將與之縣以比叔向彼若謀害楚國豈不為患子木懼言諸王益其禄爵而復之聲子使椒鳴逆之椒鳴伍舉子傳言聲子有辭伍舉所以得反子孫復仕於楚
  子産論尹何為邑襄三十二年
  子皮欲使尹何為邑杜氏曰為邑大夫子産曰少未知可否尹何年少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愿謹善也使夫徃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夫謂尹何子産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以政與之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多自傷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將厭焉敢不盡言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製裁也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言官邑之重多於美錦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則能獲禽貫習也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逺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逺而慢之慢易也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為鄭國我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知謀慮不足謀其家自今請雖吾家聴子而行子産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産是以能為鄭國傳言子産之治乃子皮之力
  子産論晉侯疾昭元年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産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杜氏曰尋用也后帝不臧后帝堯也臧善也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丘宋地主祀辰星辰大火也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商人湯先相上封商丘因閼伯故國祀辰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大夏今晉陽縣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唐人若劉累之等累遷魯縣此在大夏其季世曰唐叔虞唐人之季世其君曰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邑姜武王后齊大公之女懐胎為震大叔成王之弟叔虞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帝天取唐君之名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叔虞封唐是為晉侯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𤣥㝠師生允格臺駘金天氏帝少皥裔逺也𤣥㝠水官昧為水官之長臺駘能業其官纂昧之業宣汾洮宣猶通也汾洮二水名障大澤陂障之以處大原大原晉陽也臺駘之所居帝用嘉之封諸汾川帝顓頊沈姒蓐黄實守其祀四國臺駘之後今晉主汾而滅之矣滅四國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有水旱之災則禜祭山川之神若臺駘者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星辰之神若實沈者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言實沈臺駘不為君疾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聴政聴國政晝以訪問問可否夕以修令念所施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宣散也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湫集也底滯也露羸也壹之則血氣滯而體羸露兹心不爽而昏亂百度兹此也爽明也百度百事之節今無乃壹之同四時也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内官不及同姓内官嬪御其生不殖殖長也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同姓之相與先美矣美極則盡盡則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壹四時取同姓二者古人所慎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辨别也今君内實有四姫焉同姓姫四人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為治也四姫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晳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産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按子産能知實沈臺駘為參汾之神可謂博物矣然推晉侯之疾不歸之鬼神而歸之飲食哀樂之間則可謂明理而非但博物者也晉侯獨以博物目之豈知子産者邪○是時晉侯求毉於秦秦伯使毉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於是有煩手滛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聴也物亦如之至於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徴為五聲滛生六疾六氣曰隂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菑隂滛寒疾陽滛熱疾風滛末疾雨滛腹疾晦滛惑疾明滛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滛則生内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禄任其大節有菑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滛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禦吾是以云也毉和之言與子産畧相出入故附此
  祁午戒趙文子昭元年
  會于虢經元年春王正月叔孫豹㑹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戍衞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杜氏曰得志謂先㰱午祁奚子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恐楚復得志子木之信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焉駕猶陵也詐謂衷甲况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襄二十五年始為政以春言故云七年再合諸侯襄二十五年㑹夷儀二十六年㑹澶淵三合大夫襄二十七年㑹于宋三十年㑹澶淵及今㑹虢也服齊狄寧東夏襄二十八年齊侯白狄朝晉平秦亂襄二十六年秦晉為成城淳于襄二十九年成杞之淳于遷杞都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受午言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僣僣不信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是蓘穮芸也壅苗為蓘穮彼驕反蓘音古本反雖有饑饉必有豐年言耕鉏不以水旱息必獲豐年之収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自思未能信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信也詩大雅僭不信賊害人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于牲上而已舊書宋之盟書楚恐晋先㰱故欲從舊書加于牲上下㰱血晉人許之
  沈尹戍論費無極昭二十七年
  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杜氏曰進胙國中祭祀也謗詛也沈尹戍言於子常曰夫左尹與中廏尹莫知其罪而子殺之以興謗讟至于今不已左尹郤宛也中廏尹陽令終戍也惑之仁者殺人以掩謗猶弗為也今吾子殺人以興謗而弗圖不亦異乎夫無極楚之䜛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呉出蔡侯朱喪大子建殺連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聰明不然平王之温惠共儉有過成莊無不及焉所以不獲諸侯邇無極也邇近也今又殺三不辜以興大謗三不辜郤氏陽氏晉陳氏幾及子矣子而不圖將焉用之夫鄢將師矯子之命以滅三族國之良也而不愆位呉新有君疆場日駭楚國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䜛以自安也今子愛䜛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圖九月已未子常殺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鄢將師為右領與費無極比而惡之令尹子常賄而信䜛無極譛郤宛焉謂子常曰子惡欲飲子酒又謂子惡令尹將飲酒於子氏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擇焉取五甲五兵曰寘諸門令尹至必觀之而從以酬之及饗帷諸門左無極謂令尹曰子惡將為子不利甲在門矣令尹使視郤氏則有甲焉不徃召鄢將師而告之將師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惡聞之遂自殺也盡滅郤氏之族黨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與晉陳及其子弟○子惡郤宛字令終陽匄子晉陳楚大夫皆郤氏黨
  史墨論季氏出君昭三十二年
  趙簡子問於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諸侯與之君死於外而莫之或罪也對曰物生有兩有三有五有陪貳故天有三辰地有五行體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諸侯有卿皆有貳也天生季氏以貳魯侯為日久矣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魯君世從其失季氏世脩其勤民忘君矣雖死於外其誰矜之社稷無常奉杜氏曰奉之無常人言唯徳也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故詩曰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詩小雅言高下有變易三后之姓於今為庶主所知也三后虞夏商在易卦雷乗乾曰大壯䷡天之道也乾為天子震為諸侯而在乾上君臣易位猶臣大强壯若天上有雷昔成季友桓之季也文姜之愛子也始震而卜卜人謁之曰生有嘉聞其名曰友為公室輔及生如卜人之言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名之既而有大功於魯受費以為上卿至於文子武子世増其業不廢舊績魯文公薨而東門遂殺適立庶魯君於是乎失國失國權政在季氏於此君也四公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器車服名爵
  展禽論祀爰居國語下同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爰居雜縣也東門城東門也臧文仲使國人祭之韋氏曰文仲不知以為神也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為政也越迂也言其迂闊不知政要夫祀國之大節也節制也而節政之所成也言節所以成政故慎制祀以為國典典法也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加益也謂以祭鳥益國法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謂五帝殷契周文也以死勤事則祀之殷㝠水死周棄山死是也以勞定國則祀之虞幕夏杼殷上甲微周髙國大王也能禦大災則祀之夏禹是也能扞大患則祀之殷湯周武是也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族類也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烈山氏炎帝之號也起於烈山祭法以烈山為厲山其子曰柱能殖百穀百蔬柱為后稷自夏以上祀之草實曰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夏之興謂禹也棄能繼柱之功自商以来祀之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共工氏伯者在戲農之間有域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其子共工之裔子句龍也佐黄帝為土官九土九州之土也后君也使君土官故曰后土故祀以為社社后土之神也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黄帝少典之裔子帝軒轅也命名也顓頊能修之顓頊黄帝之孫昌意之子帝髙陽也能修修黄帝之功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固安也帝嚳黄帝之曽孫𤣥囂之孫蟜極之子帝髙辛也三辰日月星也謂能次序三辰以治歴明時教民稼穡以安也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堯帝嚳之庶子陶唐氏放勛也單盡也均平也儀善也舜勤民事而野死舜顓頊之後六世有虞帝重華也野死謂征有苗死於蒼梧之野鯀鄣洪水而殛死殛誅也鯀顓頊之後禹之父也堯使治水鄣防百川績用不成堯用殛之于羽山禹為天子而郊之取其勤事而死禹能以徳脩鯀之功鯀功雖不成禹亦有所因故曰脩鯀之功𢍆為司徒而民輯契殷之祖為堯司徒能敬敷五教輯和也𡨋勤其官而水死冥契後六世孫根國之子也為夏水官勤於其職而死於水湯以寛治民而除其邪湯𡨋後九世主癸之子為夏諸侯以寛得民除其邪謂放桀扞大患也稷勤百穀而山死稷周棄也勤播百穀死於黒水之山毛詩傳文王以文昭文王演易又有文徳周語曰文王質文武王去民之穢穢謂紂也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賈侍中云有虞氏舜後在夏殷為二王後故有禘郊宗廟之禮也昭謂此上四者謂祭天以配食也祭昊天於圜丘曰禘祭五帝於明堂曰祖宗祭上帝於南郊曰郊有虞氏出自黄帝顓頊之後故禘黄帝而祖顓頊舜受禪於堯故郊堯禮祭法有虞氏郊嚳而宗堯與此異者舜在時則宗堯舜崩而子孫宗舜故郊堯耳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虞夏俱黄帝顓頊之後也故禘祖之禮同虞以上上徳夏以下親親故夏郊鯀也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舜當為嚳字之誤也禮祭法曰商人禘嚳嚳契父商之先故禘之後鄭司農云商人宜郊契也周人禘嚳而郊稷嚳稷之父稷周始祖也祖文王而宗武王此與孝經異者商家祖契周公初時亦祖后稷而宗文王至武王雖承文王之業有伐紂定天下之功其廟不可以毁故先推后稷以配天而後更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幕舜之後虞思也為夏諸侯帥循也顓頊有虞氏之祖也報報徳之祭也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杼禹後七世少康之子季杼也能興夏道者上甲㣲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上甲㣲契後八世湯之先也高圉大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高園后稷後十世公非之子也大王高圍之曽孫古公亶父也凡禘郊宗祖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典法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徳之人所以為民質也質信也以其有徳於民而祭之所以信之於民心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殖長也五行五祀金木水火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謂九州之中名山川澤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已不知而祀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知矣夫仁者講功講論也仁者心平故可論功也而知者處物處名也無功而祀之非仁也言鳥無功不知而不問非知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廣川之鳥獸恒知而避其灾也是嵗也海多大風冬煗爰居之所避也文仲聞栁下季之言栁下展禽之邑季字也曰信吾過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筴筴簡書也三筴三卿卿通謂司馬司徒司空也
  郤叔虎論伐翟柤
  獻公田見翟柤之氛韋氏曰翟柤國名氛謂祲氣也凶曰氛吉曰祥歸寝不寐欲伐翟柤也郤叔虎朝公語之對曰牀笫之不安邪抑驪姫之不存側邪公辭焉出遇士蒍曰今夕君不寐必為翟柤也夫翟柤之君好專利而不忌其臣競謟以求媚其進者壅塞其臣競謟故進者則壅塞其上使不聞過也其𨓆者距違其𨓆去者則距違其君也其上貪以忍其下偷以幸有縱君而無諫臣有冐上而無忠下冐抵冐言貪也君臣上下各饜其私以縱其回民各有心無所據依以是處國不亦難乎君若伐之可克也吾不言子必言之士蒍以告公說乃伐翟柤
  范文子論戰
  鄢陵之役晉伐鄭荆救之欒武子將上軍范文子將下軍欒武子欲戰范文子不欲曰吾聞之唯厚徳者能受多福無徳而服者衆必自傷也韋氏曰不義而彊其斃必速稱晉之徳諸侯皆叛國可以少安唯有諸侯故擾擾焉凡諸侯難之本也且唯聖人能無外患又無内憂詎非聖人不有外患必有内憂盍姑釋荆與鄭以為外患乎諸臣之内相與必將輯睦今我戰又勝荆與鄭吾君將伐知而多力怠教而重歛大其私暱而益婦人田暱近也私近謂嬖臣也大謂增其祿也婦人愛妾也不奪諸大夫田則焉取以益此諸臣之委室而徒𨓆者將與幾人徒空也與辭也幾人言必多也戰若不勝則晉國之福也戰若勝亂地之秩者也亂地亂故地也秩常也其産將害大盍姑無戰乎欒武子曰昔韓之役惠公不復舍邲之役三軍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復命晉國固有大恥三今我任晉國之政不損晉恥又以違蠻夷以重之雖有後患非吾所知也范文子曰擇福莫若重擇禍莫若輕福無所用輕禍無所用重晉國固有大恥與其君臣不相聴以為諸侯笑也盍姑以違蠻夷為恥乎欒武子不聴遂與荆人戰於鄢陵大勝之於是乎君伐知而多力怠教而重歛大其私暱殺三郤而尸諸朝納其室以分婦人於是乎國人弗蠲蠲潔也不㓗公所為遂弑諸翼塟之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乗翼故晉都匠麗氏也厲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盡去羣大夫而立其左右欲以胥童夷羊午長魚蟜為卿故殺三郤長魚蟜又以兵刼欒書中行偃將殺之公不忍而復其位魯成十七年冬厲公㳺于匠麗氏欒書中行偃執公十八年正月使桯滑殺公塟之以車一乗不成喪厲公之所以死者唯無徳而功烈多服者衆也
  叔向賀韓宣子憂貧
  叔向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無以從二三子吾是以憂子賀我何故對曰昔欒武子無一卒之田韋氏曰上大夫一卒之田欒書為晉上卿而反不及其官不備其宗器宗宗官器祭器宣其徳行順其憲則使越于諸侯越發聞也諸侯親之戎狄懐之以正晉國行刑不疚以免於難及桓子驕泰奢侈貪欲無蓻蓻極也桓子欒書之子黶也略則行志略犯也則法也假貸居賄居蓄也宜及於難而賴武之徳以没其身及懐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徳懐子桓子之子盈也可以免於難而離桓之罪以亡于楚亡奔也夫郤昭子昭子郤至也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恃其富寵以泰于國其身尸於朝其宗滅于絳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三卿郤錡郤至郤犫又有五人為大夫其寵大矣一朝而滅莫之哀也唯無徳也今吾子有欒武子之貧吾以為能其徳矣是以賀若不憂徳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弔不暇何賀之有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非起也敢專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賜桓叔韓氏之祖曲沃桓叔也桓叔生子萬受韓以為大夫是為韓萬
  郵無正論壘培
  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曰必墮其壘培韋氏曰墮壊也壘荀寅士吉射圍趙氏所作壘壁也吾將徃焉若見壘培是見寅與吉射也壘壁曰培尹鐸徃而増之増髙其壘因以自備也簡子如晉陽見壘怒既不墮又増之故怒也曰必殺鐸也而後入大夫辭之辭請也不可曰是昭余讎也郵無正進無正晉大夫郵良伯樂曰昔先主文子少釁於難文子簡子之祖趙武也釁猶離也難謂莊姬之䜛趙氏見討從姫氏於公宮有孝徳以出在公族為公族大夫也有恭徳以升在位在卿位也有武徳以羞為正卿正卿上卿羞進也有温徳以成其名譽失趙氏之典刑典常也刑法也而去其師保在公宮故無師保也基於其身以克復其所基始也始更脩之於身以能復其先也及景子長於公宮景子文子之子簡子之父趙成也從其王母在公宮未及教訓而嗣立矣亦能纂修其身以受先業無謗於國順徳以學子學教也擇言以教子擇師保以相子今吾子嗣位有文之典刑有景之教訓重之以師保加之以父兄同宗之父兄子皆疏之以及此難荀士之難夫尹鐸曰思樂而喜思難而懼人之道也委土可以為師保吾何為不増言見壘培可以戒懼足當師保何為不増是以修之庶曰可以鑑而鳩趙宗乎鑑鏡也鳩安也若罰之是罰善也罰善必賞惡臣何望焉簡子說曰微子吾幾不為人矣微無也以免難之賞賞尹鐸免難之賞軍賞也言見戒而懼懼則有備是為免難也初伯樂與尹鐸有怨伯樂無正字以其賞如伯樂氏如之也曰子免吾死敢不歸禄禄所得賞也辭曰吾為主圖非為子也怨自若焉若如也怨自如故也
  壯馳兹賀趙簡子
  趙簡子問於壯馳兹韋氏曰壯馳兹晉大夫蓋吴人也曰東方之士孰為愈愈賢也壯馳兹拜曰敢賀簡子曰未應吾問何賀對曰臣聞之國家之將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今主任晉國之政而問及小人又求賢人吾是以賀按壯馳兹之言名言也故雖簡亦録後章放此
  士茁論智氏之室kao
  知襄子為室美韋氏曰知伯瑶也士茁夕焉士茁知伯家臣知伯曰室美夫對曰美則美矣抑臣亦有懼也知伯曰何懼對曰臣以秉筆事君志有之曰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栢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知氏亡
  左史倚相規申公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韋氏曰倚相楚左史也子亹楚申公史老也子亹不出左史謗之舉伯以告舉伯楚大夫也子亹怒而出曰女無亦謂我老耄而舍我而又謗我八十曰耄舍棄也左史曰唯子老耄故欲見以交儆子若子方壯能經營百事倚相將奔走承序承受事業次序也於是不給而何暇得見給供也昔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武公衛僖公之子共伯之弟武公和也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苟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在輿有旅賁之規旅賁勇力之士掌執戈楯夾車而趨車止則持輪位宁有官師之典中庭之左右謂之位門屛之間謂宁師長也典常也倚几有誦訓之諫誦訓工師所誦之諫書之於几也居寢有䙝御之箴䙝近也臨事有瞽史之道事戎祀也瞽樂太師掌詔吉凶史太史也掌詔禮事宴居有師工之誦師樂師工瞽矇也誦謂箴諫也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御進也於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懿讀曰抑及其没也謂之叡聖武公子實不叡聖於倚相何害周書曰文王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惠于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猶不敢惰今子老楚國而欲自安也以禦數者王將何為禦止也數者謂箴戒誹謗也為人臣尚如此王將復何為若常如此楚其難哉難以為治子亹懼曰老之過也老子亹名也乃驟見左史
  藍尹亹告子西
  子西歎於朝藍尹亹曰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與哀殯喪於是有歎其餘則否君子臨政思義飲食思禮同宴思樂在樂思善無有歎焉今吾子臨政而歎何也子西曰闔廬能敗吾師柏舉之戰闔廬即世吾聞其嗣又甚焉韋氏曰嗣嗣子夫差也甚謂政徳過於父也吾是以歎對曰子患政徳之不脩無患呉矣夫闔廬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滛於色身不懐於安朝夕勤志恤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今吾聞夫差好罷民力以成私好縱過而翳諫一夕之宿臺榭陂池必成六畜玩好必從夫先自敗也已焉能敗人子脩徳以待呉呉將斃矣
  右春秋諸臣論諫之辭凡十有八事皆告執政
  議論四
  甯嬴論陽處父不没文五年
  晉陽處父聘于衛反過甯甯嬴從之杜氏曰甯晉邑嬴逆旅大夫及温而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漸剛克高明柔克沈漸謂滯溺也高明猶亢爽也言各當以剛柔勝已本性乃能成全也此在洪範今謂之周書夫子壹之其不没乎陽子性純剛天為剛徳猶不干時寒暑相順况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言過其行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剛則犯人余懼不獲其利而離其難是以去之為六年晉殺處父傳
  季文子論齊侯無禮文十五年
  齊侯侵我西鄙謂諸侯不能也遂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也杜氏曰此年夏朝季文子曰齊侯其不免乎已則無禮執王使而伐無罪而討於有禮者曰女何故行禮禮以順天天之道也已則反天而又以討人難以免矣詩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詩小雅君子之不虐㓜賤畏于天也在周頌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詩周頌言畏天威于是保福禄不畏于天將何能保以亂取國奉禮以守猶懼不終多行無禮弗能在矣為十八年齊弑商人傳
  劉康公論成子不敬左氏傳下同成十三年
  公及諸侯朝王遂從劉康公成肅公㑹晉侯伐秦杜氏曰劉康公王季子劉成二公不書兵不加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脤宜社之肉也盛以脤器故曰脤宜出兵祭社之名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程正公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朱文公曰中是恰好底道理愚按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故凡動作禮義威儀皆有自然之準則過之非中也不及非中也所以然者以其有定命也命出於天一定而不可易雖欲違之得乎動作以身言禮義以理言威儀以著於外者言能者養之以福養威儀以致福不能者敗以取禍呂成公曰福本自有故曰養禍自外來故曰取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膰祭肉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交神之大節今成子惰棄其命矣惰則失中和之氣其不反乎為成肅公卒于瑕張本○又僖十一年天王使召武公内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於受瑞先自棄也已其何繼之有禮國之幹也敬德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宣十五年晉侯使趙同献狄俘于周不敬劉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奪之魄矣原叔趙同也成四年公如晉晉侯見公不敬季文子曰晉侯必不免詩曰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可不敬乎十三年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將事不敬孟獻子曰郤氏其亡乎禮身之幹也敬身之基也郤子無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師將社稷是衛而惰棄君命也不亡何為襄十年齊髙厚相太子光㑹諸侯于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太子以㑹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二十一年㑹於商任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㑹朝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二十八年蔡侯歸自晉入于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産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迋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已心將得死乎二十八年公過鄭鄭伯不在伯有迋勞於黄崖不敬穆叔曰伯有無戾於鄭鄭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棄之何以承守鄭人不討必受其辜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敬可棄乎○愚按敬之一言乃堯舜禹湯文武以來傳心之要法春秋之世去聖人未逺名卿賢大夫猶有聞焉故凡言不敬者皆附此呂成公曰劉子之言乃三代老師宿儒傳道之淵信矣夫
  子産論伯有為厲昭七年
  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徃杜氏曰襄三十年宗人殺伯有言其鬼至鑄刑書之嵗二月在前年或夢伯有介而行介甲也曰壬子余將殺帶也駟帶助子晳殺伯有壬子六年三月三日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公孫段豐氏黨壬寅此年正月二十八日及壬子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此年正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産立公孫洩及良止以撫之乃止公孫洩子孔之子也襄十九年鄭殺子孔良止伯有子也立以為大夫使有宗廟子大叔問其故子産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大叔曰公孫洩何為子孔不為厲問何為復立洩子産曰說也為身無義而圖說伯有無義以妖鬼故立之恐惑民并立洩使若自以大義存誅絶之後者以解說民心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民不可使知之故治政或當反道以求媚於民不媚不信說而後信之不信民不從也及子産適晉趙景子問焉景子晉中軍佐趙成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産曰能人生始化曰魄魄形也既生魄陽曰魂陽神氣也用物精多則魂魄彊物權勢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爽明也匹夫匹婦彊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强死不病也人謂匹夫匹婦賤身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腆厚也抑諺曰蕞爾國蕞小貌而三世執其政柄其用物也𢎞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良霄魂魄所馮者貴重而彊死能為鬼不亦宜乎傳言子産之博敏朱文公曰劉康公論人受中以生與子産論伯有為厲事其義理甚精
  子服景伯論黄裳元吉昭十二年季平子立而不禮於南蒯南蒯將叛云杜氏曰蒯南遺之子季氏費邑宰
  南蒯枚筮之杜氏曰不指其事汎卜吉凶遇坤□坤上坤下之比□坤下坎上曰黄裳元吉坤六五爻辭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彊内温忠也坎險故彊坤順故温彊而能温所以為忠和以率貞信也水和而土安正和正信之本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言非黄下不共不得其飾不為裳事不善不得其極失中徳外内倡和為忠不相違也率事以信為共率猶行也供養三徳為善三徳謂正直剛克柔克也非此三者弗當非忠信善不當此卦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夫易猶此易謂黄裳元吉之卦問其何事欲令從下之飾中美能黄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參美盡備吉可如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末也有闕不參成○又襄九年穆姜薨於東宮始徃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隨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於周易曰隨元亨利貞无咎元體之長也亨嘉之㑹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幹也體仁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然固不可誣也是以雖隨無咎今我婦人而與於亂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不靖國家不可謂亨作而害身不可謂利棄位而姣不可謂貞有四徳者隨而無咎我皆無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無咎乎必死於此弗得出矣按子服景伯論黄裳之義後之儒者末有及之者故朱文公取之穆姜雖非賢婦然亦能知元亨利貞之指故附馬
  閔子馬論學昭十八年
  秋塟曹平公徃者見周原伯魯焉杜氏曰原伯魯周大夫與之語不說學歸以語閔子馬閔子馬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國亂俗壊言者適多漸以父大人大人在位者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無學無學不害患有學而失道者以惑其意不害而不學則苟而可以為無害遂不學則皆懐苟且於是乎下陵上替能無亂乎夫學殖也不學將落原氏其亡乎殖生長也言學之進徳如農之殖苗日新日益○又襄二十三年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而愛悼子立之以公鉏為馬正愠而不出閔子馬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其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姦回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國語閔馬父曰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太師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專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凡此皆名論也故附此韋氏曰馬父魯大夫
  子太叔對趙簡子問禮昭二十五年
  子太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産曰夫禮天之經也經者道之常地之義也義者利之宜民之行也行者人所履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日月星辰天之明也因地之性高下剛柔地之性也生其六氣謂隂陽風雨晦明用其五行金木水火土氣為五味酸鹹辛苦甘發為五色青黄赤白黒發見也章為五聲宮商角徴羽滛則昏亂民失其性滋味聲色過則傷性是故為禮以奉之制禮以奉其性為六畜馬牛羊雞犬豕五牲麋鹿麏狼兎三犧祭天地宗廟三者謂之犧以奉五味為九文謂山龍華蟲藻火粉米黼黻也華若草華藻水草火畫火粉米若白米黼若斧黻若兩已相戾傳曰火龍黼黻昭其文也六采畫繢之事雜用天地四方之色青與白赤與黒𤣥與黄皆相次謂之六色五章以奉五色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集此五章以奉成五色之用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解見二十年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君臣有尊卑法地有高下為夫婦外内以經二物夫治外婦治内各治其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亞以象天明六親和睦以事嚴父若衆星之拱辰極也妻父曰昏重昏曰媾壻父曰姻兩壻相謂曰亞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在君為政在臣為事民功曰庸治功曰力行其徳教務其時要禮之本也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雷震電曜天之威也聖人作刑獄以象類之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此六者皆禀隂陽風雨晦明之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為禮以制好惡喜怒哀樂六志使不過節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鬬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恊于天地之性是以長久恊和也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經緯錯居以相成者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曲直以弼其性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鞅能守此言故終免於晉陽之難
  羊舌職論用士㑹宣十六年
  晉士㑹帥師滅赤狄甲氏及留吁鐸辰杜氏曰甲氏留吁赤狄别種鐸辰留吁之屬三月獻狄俘獻于王也晉侯請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㑹將中軍且為大傳代休父將中軍且加以大傳之官黻冕命卿之服大傅孤卿於是晉國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職曰吾聞之禹稱善人稱舉也不善人逺此之謂也夫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善人在上也言善人居位則無不戒懼善人在上則國無幸民諺曰民之多幸國之不幸也是無善人之謂也
  仲尼論賞仲叔于奚成二年
  衛侯使孫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杜氏曰齊伐魯還相遇於衛地良夫孫林父之父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言無以荅君若知不能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戰也夏有闕文失新築戰事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衆懼盡成子石稷也衛師已敗而孫良夫復欲戰故成子欲使須救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又曰子國卿也隕子辱矣子以衆退我此乃止我於此止禦齊師且告車來甚衆新築人救孫桓子故並告令軍中齊師乃止次于鞫居鞫居衛地新築人仲叔于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于奚守新築大夫既衛人賞之以邑賞于奚辭請曲縣軒縣也周禮天子樂宮縣四周諸侯軒縣闕南方繁纓以朝許之繁纓馬飾皆諸侯之服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器車服名爵號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車服所以表尊卑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叔孫豹論不朽襄二十四年
  穆叔如晉范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杜氏曰陶唐堯所治地大原晉陽縣也終虞之世以為號故曰自虞以上在夏為御龍氏謂劉累也在商為豕韋氏豕韋國名在周為唐杜氏唐杜二國名晉主夏盟為范氏其是之謂乎晉為諸侯盟主范氏復為之佐言已世為興家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禄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謂乎豹聞之大上有立徳黄帝堯舜其次有立功禹稷其次有立言史佚周任臧文仲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祊廟門世不絶祀無國無之禄之大者不可謂不朽傳善穆叔之知言
  大叔論甯喜置君襄二十五年
  衛獻公自夷儀使與甯喜言求復國也甯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杜氏曰大叔儀也曰烏乎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者甯子可謂不恤其後矣皇暇也詩小雅言今我不能自容說何暇念其後乎謂甯子必身受禍不得恤其後也將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終也思使終可成思其復也思其可復行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甯子視君不如奕棋奕圍棊也其何以免乎奕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甯氏出自衛武公及喜九世也
  子罕論向戍去兵襄二十七年宋向戍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餘見後合晉楚之成
  宋左師請賞曰請免死之邑杜氏曰欲宋君稱功加厚賞故謙言免死之邑也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諸侯小國晉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後上下慈和慈和而後能安靖其國家以事大國所以存也無威則驕驕則亂生亂生必㓕所以亡也天生五材金木水火土也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徳也聖人以興謂湯武亂人以廢謂桀紂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削而投之削賞左師之書左師辭邑向氏欲攻司城司城子罕左師曰我將亡夫子存我徳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已之子邦之司直詩鄭風司主也樂喜之謂乎樂喜子罕也善其不阿向戍何以恤我我其収之逸詩恤憂也収取也向戍之謂乎善向戍能知其過
  申無宇論公子圍襄三十年
  楚公子圍殺大司馬薳掩而取其室杜氏曰薳掩二十五年為大司馬申無宇曰王子必不免無宇芋尹善人國之主也王子相楚國將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禍國也且司馬令尹之偏偏佐也而王之四體也絶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體以禍其國無不祥大焉何以得免為昭十三年楚殺靈王傳
  子羽論諸大夫譏公子圍昭元年經叔孫豹㑹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戍衛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傳三月甲辰盟
  楚公子圍設服離衛杜氏曰設君服二人執戈陳於前以自衛離陳也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美服似君鄭子皮曰二執戈者前矣禮國君行有二執戈者在前蔡子家曰蒲宫有前不亦可乎公子圍在㑹時緝蒲為王殿屋屛蔽以自殊異言既造王宫而居之雖服君服無所怪也楚伯州犂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聞諸大夫譏之故言假以飾令尹過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言將遂為君伯州犂曰子姑憂子晳之欲背誕也襄三十年鄭子晳殺伯有背命放誕將為國難言子且自憂此無為憂令尹不反戈子羽曰當璧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子羽行人揮當璧謂棄疾事在昭十三年言棄疾有當璧之命圍雖取國猶將有難不無憂也齊國子曰吾代二子愍矣國子國弱也二子謂王子圍及伯州犂圍此冬便篡位不能自愍州犂亦尋為圍所殺故言可愍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言以憂生事事成而樂衛齊子曰苟或知之雖憂何害齊子齊惡言先知為備雖有憂難無所損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共承大國命不能知其禍福晉樂王駙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從之小旻詩小雅其卒章義取非唯暴虎馮河之可畏也不敬小人亦危殆王駙從斯義故不敢譏議公子圍退㑹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絞切也譏其似君反謂之美故曰婉宋左師簡而禮無所臧否故曰簡共事大國故曰禮樂王鮒字而敬字愛也不犯凶人所以自愛敬子與子家持之子子皮子家蔡公孫歸生持之言無所取與皆保世之主也齊衛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三大夫兆憂憂能無至乎開憂兆也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物類也察言以知禍福之類八年陳招殺大子國弱齊惡當身各無患
  叔向論楚令尹不終同上
  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杜氏曰問將能成否對曰王弱令尹彊其可哉言可成雖可不終趙孟曰何故對曰彊以克弱而安之彊不義也安於勝君是彊而不義不義而彊其斃必速詩曰赫赫宗周褒姒㓕之彊不義也詩小雅褒姒周幽王后幽王惑焉而行不義遂至㓕亡言雖赫赫盛彊不義是以㓕之令尹為王必求諸侯晉少懦矣懦弱也諸侯將徃若獲諸侯其虐滋甚滋益也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彊取取不以道不義而克必以為道以不義為道道以滛虐弗可久已矣為十三年楚弑靈王傳
  晏嬰叔向論齊晉昭三年
  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既成昏杜氏曰許昏成晏子受禮受賓享之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問興衰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不知其佗唯知齊將為陳氏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棄民不恤齊舊四量豆區釡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釡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釡釡六斗四升登成也釡十則鍾六斛四斗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登加也加一謂加舊量之一也以五斗為豆五豆為區五區為釡則區三斗釡八斗鍾八斛以家量貸而以公量収之貸厚而収薄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賈如在山海不加貴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言公重賦斂公聚朽蠧而三老凍餒三老謂上壽中壽下壽皆八十已上不見養遇國之諸市屨賤踊貴踊刖足者屨言刑多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燠休痛念之聲謂陳氏也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四人皆舜後陳氏之先其相胡公大姫已在齊矣胡公四人後周始封陳之祖大姬其妃也言陳氏雖為人臣然將有國其先祖鬼神已與胡公共在齊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言晉衰弱不能征討救諸侯公乘無人卒列無長百人為卒言人皆非其人非其長庶民罷敝而宫室滋侈滋益也道殣相望餓死為殣而女富溢尤女嬖寵之家民聞公命如逃冦讎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皁𨽻八姓晉舊臣之族也皁𨽻賤官政在家門大夫專政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慆藏也悛改也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言今至䜛鼎之銘䜛鼎名也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昧旦早起也丕大也言夙興以務大顯後世猶解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問何以免此難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肸之宗十一族同祖為宗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無賢子公室無度無法度幸而得死言得以壽終為幸豈其獲祀言必不得祀
  孟僖子語大夫昭七年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荅郊勞九月公至自楚
  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杜氏曰講習也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二十四年孟僖子卒傳終言之召其大夫僖子屬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僖子卒時孔丘年三十五聖人之後也聖人殷湯而㓕於宋孔子六代祖孔父嘉為宋督所殺其子奔晉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弗父何孔父嘉之高祖宋閔公之子厲公之兄何適嗣當立以讓厲公及正考父弗父何之曽孫佐戴武宣三人皆宋君三命兹益共三命上卿也言位高益共故其鼎銘云考父廟之鼎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俯共於傴傴共於僂循牆而走言不敢安行亦莫余敢侮其共如是人亦不敢侮慢之饘於是鬻於是以餬余口於是鼎中為饘鬻饘鬻餬屬言至儉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紇武仲也曰聖人有明徳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聖人之後有明徳而不當大位謂正考父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没得以壽終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說南宫敬叔何忌孟懿子皆僖子之子而學禮焉以定其位知禮則位安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詩小雅孟僖子可則效已矣
  叔向論楚克蔡昭十一年
  楚子在申召蔡靈侯靈侯將徃蔡大夫曰王貪而無信唯蔡於感今幣重而言甘誘我也不如無徃蔡侯不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饗蔡侯於申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已殺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棄疾帥師圍蔡傳言楚于無道韓宣子問於叔向曰楚其克乎對曰克哉蔡侯獲罪於其君謂殺父而立而不能其民不能施徳天將假手於楚以斃之何故不克然肸聞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孫呉以討於陳曰將定而國陳人聴命而遂縣之事在八年今又誘蔡而殺其君以圍其國雖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緡以喪其國紂克東夷而隕其身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桀為仍之㑹有緡叛之故伐而克之楚小位下而亟暴於二王能無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惡而降之罰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將用之力盡而敝之是以無拯不可没振金木水火土五者為物用久則必有敝盡盡則棄捐故言無拯拯猶救助也不可没振猶没不可復振
  叔向論楚子干得國昭十三年○楚公子比字子干公子黒肱字子晳公子棄疾皆共王子靈王弟也靈王弑立子干奔晉子晳奔鄭至是國人叛靈王觀起召三子歸子干為王子晳為令尹棄疾為司馬棄疾使人恐二子曰王至矣二子皆自殺棄疾即位初共王無冢適有寵子五人無適立焉乃大有事於羣望而祈曰請神擇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徧以璧見於羣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誰敢違之既乃與巴姫宻埋璧於大室之庭使五人者齊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晳皆逺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厭紐平王即棄疾也
  子干歸韓宣子問於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對曰難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難宣子謂棄疾親恃子干共同好惡故言如市賈同利以相求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言棄疾本不與子干同好則亦不得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而無人一也寵須賢人而固有人而無主二也雖有賢人當須内主為應有主而無謀三也謀䇿謀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民衆有民而無徳五也四者既備當以徳成子干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達者可謂無人晉楚之士從子干游皆非達人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無親族在楚無釁而動可謂無謀召子干時楚未有大釁為羈終世可謂無民終身羈客在晉楚無民亡無愛徴可謂無徳楚人無愛念之者王虐而不忌靈王暴虐無所畏忌將自亡楚君子干渉五難以弑舊君誰能濟之言楚借君子干以弑靈王終無能成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城外屬焉城方城也時穿封戍既死棄疾并領陳事苛慝不作盜賊伏隠私欲不違不以私欲違民事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先神謂羣望國民信之芊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獲神一也當璧拜有民二也民信之令徳三也無苛慝寵貴四也貴妃子居常五也棄疾季有五利以去五難誰能害之子干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逺之其貴亡矣位不尊其寵棄矣父既没故民無懐焉非令徳國無與焉無内主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皆庶賤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僖衛姬齊僖公妾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佐有莒衛以為外主齊桓出奔莒衛有舅氏之助有國高以為内主國氏高氏齊上卿從善如流言其疾也下善齊肅齊嚴也肅敬也不藏賄清也不從欲儉也施舍不倦施舍猶言布恩徳求善不厭是以有國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姫之子也有寵於獻好學而不貳言篤志生十七年有士五人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五士從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子餘趙衰子犯狐偃有魏犨賈佗以為股肱魏犨魏武子也稱五人而說四士賈佗又不在本數盖叔向所賢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齊妻以女宋贈以馬楚王享之秦伯納之有欒郤狐先以為内主謂欒枝郤縠狐突先軫也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懐棄民惠公懐公不恤民也民從而與之獻無異親民無異望天方相晉將何以代文此二君者異於子干共無寵子國有奥主謂棄疾也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而不送歸楚而不逆何以冀國傳言子干所以䝉弑君之名棄疾所以得國
  仲尼論政寛猛昭二十年
  鄭子産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徳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狎輕也則多死焉故寛難難以治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寛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杜氏曰萑苻澤名於澤中刧人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寛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糾猶攝也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寛也詩大雅汔其也康綏皆安也周厲王暴虐民勞於苛政故詩人刺之欲其施之以寛毋從詭隨詭人隨人無正心不可從以謹無良謹勑慎也式遏冦虐慘不畏明糾之以猛也式用也遏止也惨曽也言為冦虐曽不畏明法者亦當用猛政糾治之柔逺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柔安也邇近也逺者懐附近者各以能進則王室定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詩殷頌言湯政得中和競强也絿急也布政優優百禄是遒和之至也及子産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子産見愛有古人之遺風○愚按聖經無猛字此說未必實姑存之
  沈尹戍論子常城郢昭二十三年
  楚囊瓦為令尹杜氏曰囊瓦子囊之孫子常也城郢楚用子囊遺言已築郢城矣今畏呉復增修以自固沈尹戍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衛城無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徳及逺天子卑守在諸侯政卑損諸侯守在四鄰鄰國為之守諸侯卑守在四竟裁自完慎其四竟結其四援結四鄰之國為援助民狎其野狎安習也三務成功春夏秋三時之務民無内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呉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小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不獲守四竟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在僖十八年民棄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場修其土田險其走集走集邉竟之壘壁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使民有部伍相為候望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交接之禮不僣不貪不懦不耆懦弱也耆强也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詩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徳詩大雅無念念也聿述也義取念爾祖考則述治其徳以顯之無亦監乎若敖蚡冐至于武文四者皆楚先君之賢者土不過同方百里為一同言未溝一圻慎其四竟猶不城郢今土數圻方千里為圻而郢是城不亦難乎言守若是難以為安也為定四年呉入楚傳
  仲尼論晉鑄刑鼎昭二十九年
  晉趙鞅荀寅帥師城汝濵杜氏曰趙鞅趙武孫也荀寅中行荀呉之子汝濵晉所取陸渾地遂賦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令晉國各出功力共鼔石為鐵計令一鼔而足因軍役而為之故言遂著范宣子所為刑書焉仲尼曰晉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經緯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貴貴是以能守其業貴賤不愆所謂度也文公是以作執秩之官為被廬之法僖二十七年文公蒐被廬脩唐叔之法以為盟主今棄是度也而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貴棄禮徴書故不尊貴貴何業之守民不奉上則上失業貴賤無序何以為國且夫宣子之刑夷之蒐也晉國之亂制也范宣子所用刑乃夷蒐之法也夷蒐在文六年一蒐而三易中軍帥賈季箕鄭之徒遂作亂故曰亂制若之何以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蔡史墨即蔡墨中行寅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為國法是法姦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范宣子刑書中既廢矣今復興之是成其咎其及趙氏趙孟與焉然不得已若徳可以免鑄刑鼎本非趙鞅意不得已而從之若能脩徳可以免禍
  子西論夫差將敗哀元年
  呉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呉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平地作室不起壇也器不彤鏤彤丹也鏤刻也宮室不觀觀臺榭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選取堅厚不尚細靡在國天有菑癘癘疾疫也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必須軍士皆分熟食不敢先食分猶徧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所嘗甘珍非常食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知身死不見曠棄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易猶反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讎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為二十二年越㓕呉起本
  仲尼論用田賦哀十二年
  季孫欲以田賦兵賦之法因其田財通出馬一疋牛三頭今欲别其田及家財各為一賦故言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三發問卒曰卒終也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不公荅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丘十六井出戎馬一疋牛三頭是賦之常法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訪焉弗聴













  文章正宗巻五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六     宋 真徳秀 編
  伯陽甫論三川震國語下同
  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韋氏曰西周鎬京也幽王在焉邠岐之所近也三川涇渭洛震動也地震故三川亦動伯陽父曰周將亡矣伯陽父周大夫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序次也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過失也言民者不敢斥王陽伏而不能出隂迫而不能烝烝升也陽氣在下隂氣在上隂氣迫之使不能升於是有地震隂陽相迫氣動於下故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隂也鎮為隂所鎮營也陽失而在隂在隂在隂下也源必塞地動則泉源塞源塞國必亡國依山川今源塞故國將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水土氣通為演演猶潤也演則生物民得用之土無所演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水氣不潤土枯不飬故乏財用昔伊洛竭而夏亡竭盡也伊出熊耳洛出冡領禹都陽城伊洛所近河竭而商亡商人都衛河水所經今周徳若二代之季矣二代之季謂桀紂也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依其精氣利澤也山崩川竭亡之徴也川竭山必崩水泉不潤枯朽而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數起於一終於十十則更故曰紀夫天之所棄不過其紀是嵗也三川竭岐山崩十一年幽王乃滅周乃東遷東遷謂平王遷於洛邑
  單襄公論郤氏必亡
  晉既克楚于鄢韋氏曰晉厲公伐鄭楚人救之戰于鄢使郤至告慶于周郤至晉卿温季也告慶以勝楚之福告王也未將事將行也未行告慶之禮王叔簡公飲之酒王叔簡公周大夫王叔陳生也交酬好貨皆厚飲酒宴語相說也明日王叔子譽諸朝郤至見邵桓公與之語邵桓公王卿士召公以告單襄公曰王叔子譽温季以為必相晉國相晉國必大得諸侯勸二三君子必先導焉可以樹今夫子見我以晉國之克也為已實謀之曰㣲我晉不戰矣楚有五敗晉不知乗我則疆之背宋之盟一也薄徳而以地賂諸侯二也棄壯之良而用㓜弱三也建立卿士而不用其言四也夷鄭從之三陳而不整五也辠不由晉晉得其民四軍之帥旅力方剛卒伍治整諸侯與之是有五勝也有辭一也得民二也軍帥疆禦三也行列治整四也諸侯輯睦五也有一勝猶足用也有五勝以伐五敗而避之者非人也不可以不戰欒范不欲我則疆之戰而勝是吾力也且夫戰也㣲謀㣲無也言軍無計謀吾有三伐伐功也三伐勇禮仁也勇而有禮反之以仁吾三逐楚君之卒勇也見其君必下而趨禮也能獲鄭伯而赦之仁也若是而知晉國之政楚越必朝吾曰子則贒矣抑晉國之舉也不失其次吾懼政之未及子也謂我曰夫何次之有昔先大夫荀伯自下軍之佐以政荀伯荀林父也趙宣子未有軍行而以政宣子趙盾也今欒伯自下軍徃欒伯欒書也是三子也吾又過於四之無不及三子荀趙欒也若佐新軍而升為政不亦可乎將必求之是其言也君以為奚若襄公曰人有言曰兵在其頸其郤至之謂乎君子不自稱也非以讓也惡其蓋人也夫人性陵上者也不可蓋也求蓋人其抑下滋甚故聖人貴讓且諺曰獸惡其網民惡其上獸惡其網為其害已民惡其上為其病已書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詩曰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在禮敵必三讓是則聖人知民之不可加也加猶上也故王天下者必先諸民然後庇焉則能長利今郤至在七人之下而欲上之是求蓋七人也其亦有七怨怨在小醜猶不可堪而况右侈卿乎其何以待之晉之克也天有惡於楚也故儆之以晉而郤至佻天以為已力不亦難乎佻偷也佻天不祥乗人不義乗陵也不祥則天棄之不義則民勝之且郤至何三伐之有夫仁禮勇皆民之為也民力所為以義死用謂之勇若富辰也奉義順則謂之禮謂若管仲責楚包茅畜義豐功謂之仁豐大也謂若狐偃輔晉文姦仁為佻以姦偽行仁為偷仁謂獲鄭伯而舍之姦禮為羞羞耻也謂見楚君而趨姦勇為賊還賊國也姦勇謂逐楚卒夫戰盡敵為上守龢同順義為上守和同謂不相與戰而平和也順義順王義也故制戎以果毅戎兵也殺敵為果致果為毅制朝以序成序次也朝不越爵則序成畔戰而擅舍鄭君賊也棄毅行容羞也容容儀也謂下趨也畔國即讎佻也畔其國而即讎人謂赦鄭伯欲以偷仁也有三姦以求替其上逺於得政矣替廢也以吾觀之兵在其頸不可久也雖吾王叔未能違難在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王叔欲郤至能勿從乎郤至歸明年死難及伯輿之獄王叔陳生奔晉伯輿周大夫獄訟也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王佐伯輿王叔不勝遂出奔晉 按左傳成十六年云晉侯使郤至獻捷于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將慎其細也今而明之可乎以二書參校則内傳之言簡而粹矣
  單襄公論晉君臣
  柯陵之㑹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逺歩髙韋氏曰厲公州蒲也視逺望視逺歩髙舉足髙晉郤錡見單子其語犯郤錡晉卿郤克之子駒伯也犯陵犯也郤犫見其語迃郤犫晉卿郤錡之族父苦成叔也迃迃囬加誣於人郤至見其語伐郤至晉卿郤犫之弟子温季昭子也伐好自伐其功齊國佐見其語盡國佐齊卿國歸父之子國武子也盡者盡其心意善惡褒貶無所諱也魯成公見言及晉難及郤犫之譛單子曰君何患焉晉將有亂其君與三郤其當之乎魯侯曰寡人懼不免於晉今君曰將有亂敢問天道乎抑人故也對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見晉君之容而聽三郤之語矣殆必禍者也夫君子目以定體足以從之是以觀其容而知其心矣心不固則容不正目以處義足以歩目今晉侯視逺而足髙目不存體存在也而足不歩目其心必異矣目體不相從何以能久夫合諸侯民之大事也於是乎觀存亡故國將無咎其君在㑹歩言視聽必皆無謫則可以知徳矣視逺日絶其義足高日棄其徳言爽日反其信聽滛日離其名夫目以處義足以踐徳踐履也動履徳行口以庇信庇覆也言行相覆為信耳以聽名者也耳所以聽别萬物之名聲故不可不慎也偏䘮有咎䘮亡也歩言視聽四者而亡其二為偏䘮有咎咎及身也既䘮則國從之晉侯爽二吾是以云視與歩也夫郤氏晉之寵人也三卿而五大夫可以戒懼矣高位寔疾僨髙者近危疾速僨隕也厚味寔腊毒厚味喻重祿也腊亟也讀若廟昔酒焉味厚者其毒亟也今郤伯之語犯叔迃季伐犯則陵人迃則誣人伐則揜人有是寵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誰能忍之三怨陵誣揜也雖齊國子亦將與焉與猶與於禍也立於滛亂之國而好盡言以招人過怨之本也招舉也唯善人能受盡言思聞過以自改齊其有乎言無也吾聞之國徳而鄰於不修必受其福今君偪於晉而鄰於齊齊晉有禍可以取伯無德之患何憂於晉
  子叔聲伯論郤氏多怨
  子叔聲伯如晉謝季文子韋氏曰子叔聲伯魯大夫公孫嬰齊也謝季文子者魯叔孫僑如欲去季氏譛季文子於晉晉人執之故魯成公使聲伯如晉謝且請之郤犫欲與之邑弗受也郤犫晉卿苦成叔也歸鮑國謂之曰子何辭苦成叔之邑欲信讓邪抑知其不可乎對曰吾聞之不厚其棟不能任重重莫如國棟莫如徳夫苦成叔家欲任两國而無大徳其不存也亡無日矣譬之如疾余恐易焉苦成氏有三亡少徳而多寵位下而欲上政無大功而欲大祿皆怨府也其君驕而多私其君謂厲公也多私多嬖臣也勝敵而歸必立新家勝敵敗楚也大夫稱家立新家謂立所幸胥童之屬為大夫立新家不因民不能去舊不因民之所惡不能去舊卿也因民非多怨民無所始言郤氏多怨民所始伐也為怨三府可謂多矣其身之不能定焉能予人邑
  季文子論妾與馬
  季文子相宣成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仲孫它諫韋氏曰仲孫它魯孟獻子之子子服它曰子為魯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其以子為愛且不華國乎愛吝也華榮華也文子曰吾亦願之願華侈也然吾觀國人其父兄之食麤而衣惡者猶多矣吾是以不敢人之父兄食麤衣惡而我美妾與馬無乃非相人者乎且吾聞以徳榮為國華以徳榮顯者可以為國光華不聞以妾與馬文子以告孟獻子獻子它之父仲孫蔑也獻子囚之七日囚拘也自是子服之妾衣不過七升之布子服即它也八十縷為升馬餼不過稂莠餼秣也稂童稂也莠草似稷而無實文子聞之曰過而能改者民之上也使為上大夫
  史蘇論驪姫敗國獻公卜伐驪戎史蘇占之曰勝而不吉公曰何謂也對曰遇兆挾以衘骨齒牙為猾戎夏交捽交捽是交勝也臣故云且懼有口公不聽遂伐驪戎克之獲驪姫以歸有寵立以為夫人公飲大夫酒令司正實爵與史蘇曰飲而無肴夫驪戎之役女曰勝而不吉故賞女以爵罰女以無肴克國得妃吉孰大焉史蘇卒爵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紀失臣之官有二辠焉何以事君大罰將及不唯無肴抑君亦樂其吉而備其凶凶之無有備之何害若其有之備之為瘳臣之不信國之福也何敢憚罰飲酒出史蘇告大夫曰夫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晉以男戎勝戎而戎亦必以女戎勝晉亡無日矣
  獻公伐驪戎克之㓕驪子獲驪姫以歸立以為夫人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韋氏曰女子同生謂後生為娣於男則言妹也驪姫請使申生處曲沃以速懸重耳處蒲城夷吾處屈奚齊處絳晉時都絳也以儆無辱之故言出此三子為鎮於外以儆備於戎翟無耻辱於國公許之史蘇朝告大夫曰二三大夫其戒之乎亂本生矣日君以驪姫為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昔者之伐也起百姓以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盡忠極勞以致死今君起百姓以自封也封厚也民外不得其利而内惡其貪則上下既有判矣判離也然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彊其毒民疾其態其亂生哉吾聞君子好好而惡惡樂樂而安安是以能有常伐木不自其本必復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復流㓕禍不自其基必復亂今君㓕其父而畜其子禍之基也畜其子又從其欲子思報父之耻而信其欲信古申字雖好色必惡心不可謂好好美也好其色必授之情情謂許立其子彼得其情以厚其欲從其惡心必敗國且深亂亂必自女戎女戎女兵也三代皆然驪姫果作難殺大子而逐二公子二公子謂重耳奔翟夷吾奔梁君子曰知難本矣
  趙宣子論事君
  趙宣子言韓獻子於靈公以為司馬韋氏曰宣子趙宣孟盾也獻子韓厥也司馬掌軍大夫河曲之役趙孟使人以其乗車干行干犯也行軍列也獻子執而戮之衆咸曰韓厥必不没矣其主朝升之而莫戮其車朝莫喻速也其誰安之宣子召而禮之曰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比比義也阿私曰黨夫周以舉義比也忠信曰周舉以其私黨也夫軍事無犯犯而不隱義也任公為義吾言汝於君懼汝不能也舉而不能黨孰大焉事君而黨吾何以從政吾故以是觀汝汝勉之茍從是行也臨長晉國者非汝其誰皆告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賀我矣吾舉厥也而中吾乃今知免於罪矣
  鬬旦論子常必亡
  鬬旦廷見令尹子常韋氏曰鬬旦楚大夫子常子嚢之孫嚢瓦也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殆必亡者也夫古者聚貨不妨民衣食之利聚馬不害民之財用貨珠玉之屬自然物也貨馬多則飬求者衆妨財力也國馬足以行軍國馬民馬也十六井為丘有戎馬一疋牛三頭足以行軍也公馬足以稱賦公馬公之戎馬也稱舉也賦兵賦也不是過也公貨足以賔獻賔享贈也獻貢也家貨足以共用家大夫也不是過也夫貨馬郵則闕於民郵過也闕缺也民多闕則有離畔之心將何以封矣昔鬬子文三舍令尹無一日之積恤民之故也積儲也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成王楚文王之子頵也於是乎每朝設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糗寒粥也筐器名也羞進也至于今令尹秩之秩常也成王每出子文之祿必逃王止而後復祿奉也復反也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庇覆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曠空也是勤民以自封也勤勞也封厚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莊王之世㓕若敖氏唯子文之後在至于今處鄖為楚良臣是不先恤民而後己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後也先大夫子嚢也而相楚君無令名於四方民之羸餒日日已甚四境盈壘道殣相望盗賊伺目民無所放放依也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厭其速怨於民多矣速召也積貨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夫民心之愠也若防大川焉潰而所犯必大矣子常其能賢於成靈乎成不禮於穆願食熊蹯不獲而死靈王不顧於民一國棄之如遺迹焉子常為政而無禮不顧甚於成靈其獨何力以待之期年乃有柏舉之戰子常奔鄭昭王奔隨
  叔向母論娶左氏昭二十八年夏六月
  初叔向欲娶于申公巫臣氏杜氏曰夏姫女也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庻鮮吾懲舅氏矣言父多妾媵而庻子鮮少嫌母氏性不曠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子靈巫臣妻夏姫也三夫陳御叔楚襄老及巫臣也時巫臣已死一君陳靈公一子夏徴舒而亡一國陳也两卿矣孔寧儀行父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鄭靈公夷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是夏姫也鍾聚也子貉死在宣四年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黑有仍古諸侯也美髪為黰而甚美光可以鑑髪膚光色可以照人名曰𤣥妻以髪黒故樂正后䕫取之䕫舜典樂之君長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𩔗無期謂之封豕𩔗戾也封大也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羿簒夏后者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夏以妹喜殷以妲己周以褒姒三代所由亡也共子晉申生以驪姫廢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徳義則必有禍尤異也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子容母叔向嫂伯華妻也姑叔向母曰長叔姒生男兄弟之妻相謂姒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䘮羊舌氏矣遂弗視
  敬姜論勞逸魯語
  公父文伯𨓆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干季孫之怒韋氏曰季孫康子也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其母歎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邪居吾語女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滛滛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滛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徳言天子與公卿因朝日以脩陽政日照晝月照夜各因其明以脩其事也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維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與太史司載紏䖍天刑此因夕月而恭敬觀天法考行度以知妖祥也日入監九御使㓗奉禘郊之粢盛監視也九御九嬪之官主粢盛祭服者而後即安即就也諸侯朝脩天子之業命業事也命令也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典常也刑法也夜儆百工使無慆滛而後即安儆戒也工官也慆慢也卿大夫朝考其職在公之官職晝講其庻政夕序其業序次也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庀治也士朝而受業受事於朝晝而講貫貫習也夕而習復復覆也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憾恨也几此者先公後私之義自庻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后親織𤣥紞紞所以縣瑱當耳者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既織紞又加之以紘綖也冕曰紘紘纓之無緌者也從下而上不結綖冕上之覆也卿之内子為大帶卿之適妻曰内子大帶緇帶也命婦成祭服命婦大夫之妻也祭服𤣥衣纁裳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列士元士也既成祭服又加之以朝服也朝服天子之士皮弁素積諸侯之士𤣥端委貎自庻士以下皆衣其夫庻士下士也下至庻人社而賦事烝而獻功社春分祭社也事農桑之屬也冬祭曰烝烝而獻五榖布帛之功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績功也辟罪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滛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下位下大夫也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脩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懼穆伯之絶祀也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滛矣按敬姜及叔向母皆賢婦也故綴其末
  右春秋諸賢論說之辭
  議論五
  王斗對齊宣王戰國䇿下同
  先生王斗齊人造門而欲見齊宣王宣王使謁者延入王斗曰斗趨見王為好勢王趨見斗為好士於王何如使者復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宣王因趨而迎之於門與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守社稷聞先生直言正諫不諱王斗對曰王聞之過斗生於亂世事亂君焉敢直言正諫宣王忿然作色不說有間王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籍立為太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說曰寡人愚陋守齊國唯恐夫抎之抎失也春秋傳抎子辱矣焉能有四焉王斗曰否先君好馬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近於戯玩而王不好士宣王曰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無騏驎騄耳王之駟已備矣世無東郭俊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宮已充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無士王曰寡人憂國愛民固願得士以治之王斗曰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王曰何謂也王斗曰王使人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為能之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無使也臣故曰不如愛尺縠也宣王謝曰寡人有罪國家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按此篇生亂世事亂君之語失之太峻四好之譏亦鄰於戯玩而大㮣要有取焉齊䇿又有顔斶者進說與斗略同而其言有曰堯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臣湯有三輔自古及今能虚成名於天下者無有是以君王無羞亟問不愧下學是故成其道徳而揚功名於後世者堯舜禹湯周文王是也又曰玉生於山制則破焉非弗貴寳矣然大樸不完士生於鄙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獨願得歸晚食以當肉安歩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静貞正以自娱此亦名言也以其大體不粹故削之
  田需對管燕
  管燕齊人得罪齊王謂其左右曰子孰能與我赴諸侯乎左右黙然莫對管燕連然流涕曰悲夫士何其易得而難用也田需對曰士三食不得饜而君鵞鶩有餘食下宫糅羅紈曳綺縠而士不得以為縁且財者君之所輕死者士之所重君不肯以所輕與士而責士以所重事君非士易得而難用也
  魯仲連遺燕將書
  燕攻齊取七十餘城唯莒即墨未下齊田單以即墨破燕殺騎劫初燕將攻下聊城人或䜛之燕將懼誅遂保守聊城不敢歸田單攻之嵗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魯連乃為書約之矢鮑氏曰纒束書於矢上以射城中遺燕將曰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尊卑貴賤此其一時也願公之詳計而無與俗同也且楚攻南陽魏攻平陸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不若得濟北之利故定計而堅守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横秦之勢合則楚國之形危且棄南陽斷石壤存濟北計必為之今楚魏交退燕救不至齊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朞年之敝即臣見公之不能得也齊必决之於聊城公無再計彼燕國大亂君臣過計上下迷惑栗腹誤以十萬之衆五折於外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困為天下戮公聞之乎今燕王方寒心獨立大臣不足恃國敝旤多民心無所歸今公又以聊城之民距全齊之兵朞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是孫臏呉起之兵也能已見於天下矣故為公計不如罷兵休士全車甲歸報燕王燕王必喜此下云云皆誘惑燕將之辭非事實也士民見公如見父母交游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矣上輔孤主以制羣臣下飬百姓以資說士矯國革俗於天下功名可立也意者亦捐燕棄世東游於齊乎請裂地定封富比陶衛世世稱寡與齊乆存此亦一計也二者顯名厚實也願公熟計而審處一也且吾聞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耻者不能立榮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鈎簒也遺公子紏而不能死怯也束縛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鄉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終窮抑幽囚而不出慙耻而不見窮年没壽不免為辱人賤行矣然管子并三行之過據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為五霸首名髙天下光照鄰國曹沬為魯君將三戰三比而䘮地千里使曹子之足不離陳計不顧後出必死而不生則不免為敗軍禽將曹子以敗軍禽將非勇也功廢名㓕後世無稱非智也故去三北之耻退而與魯君計也曹子以為遭齊桓公有天下朝諸侯曹子以一劒之任劫桓公於壇位之上顔色不變而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䘮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動驚駭威信呉楚傳名後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小節死小耻也以為殺身絶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終身之名除感忿之耻而立累世之功故業與三王争流名與天壤相敝也公其圖之燕將曰敬聞命矣因罷兵倒韣而去故解齊國之圍救百姓之死仲連之說也鮑氏曰按此書以齊閔為宣王蘇代為蘇秦事時不合如此者甚衆得為後人傳錄之謬至於此章引栗腹之事說聊城之將則非後人謬矣蓋好事者聞約矢之說惜其書不存擬為之以補亡而其人意氣横溢肆筆而成不暇檢校細處此史及太史公亦愛其千里而畧其牝牡驪黄至于今二千嵗莫有知其非者也○按燕將堅守聊城此人臣之節也魯連子特為齊計耳故勸之以休兵歸燕又勸之以叛燕歸齊皆非所以為訓讀者不可眩於其文而不察也
  莊辛論幸臣亡國
  莊辛鮑氏曰楚人謂楚襄王曰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壽陵君皆楚之寵幸臣也輦從謂輦出則二人從之專滛佚侈靡不顧國政郢都必危矣襄王曰先生老悖乎悖背道也將以為楚國妖祥乎莊辛曰臣誠見其必然者也非敢以為國妖祥也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楚國必亡矣臣請避於趙淹留以觀之淹亦留莊辛去之趙留五月秦果舉鄢郢巫上蔡陳之地襄王流揜於成陽流謂走揜覆也謂自匿於是使人發騶騶廐御也徴莊辛於趙徴謂召索莊辛曰諾莊辛至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於此為之奈何莊辛對曰臣聞鄙語曰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牢閉飬之圏未為遲也臣聞昔湯武以百里昌桀紂以天下亡今楚國雖小絶長續短猶以數千里豈特百里哉王獨不見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飛翔乎天地之間俛啄蚉䖟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飲之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將調飴膠絲加已乎四仞之上而下為螻蟻食也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噣白粒仰棲茂樹鼓翅奮翼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孫左挾彈右攝丸將加已乎十仞之上以其類為招晝游乎茂樹夕調乎酸鹹倐忽之間墜於公子之手夫黄雀其小者也黄鵠因是以游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䱧鯉仰囓䔖衡衡香草奮其六翮而凌清風飄揺乎髙翔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將脩其碆盧集韻碆可為鏃盧旅同黒弓也治其矰繳矰弋射矢繳生絲縷將加已乎百仞之上被㔋磻集韻㔋利也磻以石着維繳也引㣲繳折清風而抎矣以繫矢從髙集韻抎下也如折然故晝游乎江河夕調乎鼎鼐夫黄鵠其小者也蔡靈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髙陂北陵乎巫山飲茹溪之流食湘波之魚左抱㓜妾右擁嬖女與之馳騁乎髙蔡之中而不以國家為事不知夫子發方受命乎靈王繫已以朱絲而見之也楚子誘蔡靈侯殺之于申蔡靈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壽陵君飯封祿之粟所封之祿而載方府之金方四方金其所貢與之馳騁乎雲夢之中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而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黽塞之内而投已乎黽塞之外襄王聞之顔色變怍身體戰栗於是乃以執珪而授之為陽陵君與淮北之地鮑氏曰謂此䇿天下之善規也襄王雖失之東隅而収之桑榆故其季年保境善鄰差為無事此䇿為有力焉○柳子厚漁者對智伯倣此躰
  觸讋請長安君為質
  趙太后鮑氏曰惠文王威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趙氏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長安孝成母弟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疆諫太后明謂左右有復言令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左師官名觸讋願見太后盛氣而揖之入而徐趨至而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乆矣竊自恕久不見宜得罪今自寛而求見恐太后玉體之有所郄也郄郤同以已病足因恐后不能前亦自恕及人也故願望見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日食飲得無衰乎曰恃鬻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疆歩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於身曰老婦不能太后不和之色少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息其子舒祺名也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愛憐之願令補黒衣之數尸祝之服所謂補服以衞王宮没死以聞没者沈溺無見之辭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對曰十五嵗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死則填壑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曰婦人異甚異於丈夫而有甚焉對曰老臣竊以為媪之愛燕后媪女老稱燕后太后女賢於長安君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逺也念且悲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失意於燕乃反耳豈非計乆長有子孫相cq=194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趙之為趙趙王之子孫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㣲獨趙㣲猶非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此下左師對此其近者禍及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孫則必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重器謂名位金玉今媪尊長安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老臣以媪為長安君計短也故以為其愛不若燕后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於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於齊齊兵乃出子義趙之賢士聞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以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鮑氏曰觸讋諒毅皆以從容納說而取成功與夫强諫於廷怒罵於坐髪上衝冠自待必死者力少而功倍矣元帝謂張猛曰曉人不當如是耶二士有焉
  魏牟對趙王
  建信君貴於趙魏公子牟過趙趙王迎之顧反至坐鮑氏曰迎客面之有顧則反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為冠工見客來也因避趙王曰公子乃驅後車幸以臨寡人願聞所以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帛則王之國大治矣趙王不說形於顔色曰先王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豈敢輕國若此魏牟曰王無怒請為王說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虧於王之國而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為虚戾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與㓜艾且王之先帝駕犀首而驂馬服以與秦角逐秦當時避其鋒今王憧憧乃輦建信以與强秦角逐臣恐秦折王之輢也輢車旁也以輦喻故云
  趙客論建信君
  客見趙王曰臣聞王之使人買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買馬之工也對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王曰建信君有國事又不知相馬曰王何不遣紀姫乎王曰紀姫婦人也不知相馬對曰買馬而善何補於國王曰無補於國買馬而惡何危於國王曰無危於國對曰然則買馬善而若惡皆無危補於國然而王之買馬也必將待工今治天下舉錯非也國家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然而王不待工而與建信君何也趙王未之應也客曰燕郭之法有所謂桑雍者鮑氏曰雍癰同桑中有蠧則外碨磈如人之癰王知之乎王曰未之聞也所謂桑雍者便辟左右之人及夫人優愛孺子也優饒也言愛之甚一曰倡此皆能乗王之醉昏而求所欲於王者也是能得之於内則大臣為之枉法於外矣故日月暉於外其賊在於内說林訓月照天下食於詹諸謹備其所憎而禍在於所愛王斗魏牟及此三士其言若出一口所謂理義人心之所同然者與
  魯君論酒味色能亡國
  梁王魏嬰鮑氏曰史作瑩觴諸侯於范䑓酒酣請魯君舉觴魯共公魯君興避席擇言擇善而言曰昔者帝女蓋堯舜女令儀狄禹時人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䟽儀狄絶㫖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齊桓公夜半不嗛嗛口有所御也言不喜食易牙乃煎熬燔炙和調五味而進之桓公食之而飽至旦不覺飽而寢安曰後世必有以味亡其國者晉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聽朝遂推南之威而逺之曰後世必有以色亡其國者楚王登强䑓而望崩山左江而右湖以臨彷徨自上觀下曰臨集韻彷徨彷徉彷徉徙倚也其樂忘死遂盟强䑓而弗登曰後世必有以髙䑓陂池亡其國者蓋莊王云今主君之尊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左白台而右閭須皆美人南威之美也前夾林而後蘭䑓强䑓之樂也有一於此足以亡其國今主君兼此四者可無戒與梁王稱善相屬
  趙良説商君史記下同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趙良見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見也從孟蘭臯今鞅請得交可乎趙良曰㒒弗敢願也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㒒不肖故不敢受命㒒聞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貪名㒒聽君之義則恐㒒貪位貪名也故不敢聞命商君曰子不說吾治秦與趙良曰反聽之謂聦内視之謂明自勝之謂疆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堯舜之道無為問㒒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子無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别大築兾闕營如魯衞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則㒒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語有之矣貎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鞅將事子子又何辭焉趙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聞秦繆公之賢而願望見行而無資自粥於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繆公知之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國之君一救荆國之禍發教封内而巴人致貢施徳諸侯而八戎來服由余聞之欵關請見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勞不坐乗暑不張蓋行於國中不從車乗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庫徳行施於五世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徳也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為事而大築兾闕非所以為功也刑黥太子之師傅殘傷民以駿刑是積怨畜禍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効上也捷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為教也君又南面而稱寡人日繩秦之貴公子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何不遄死以詩觀之非所以為壽也公子䖍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十乘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乗持矛而操闟㦸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將欲延年益壽乎則何不歸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顯巖穴之士飬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徳可以少安君尚將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収君者豈其㣲哉亡可翹足而待商君弗從後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關下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歎曰嗟乎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商君欲之他國魏人曰商君秦之賊秦疆而賊入魏弗歸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復入秦走商邑與其徒屬發邑兵北出擊鄭秦發兵攻商君殺之於鄭黽池秦惠王車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滅商君之家
  樂毅報燕王書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逃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臣聞聖賢之君不以祿私親其功多者賞之其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竊觀先王之舉也見有髙世主之心故假節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過舉厠之賔客之中立之羣臣之上不謀父兄以為亞卿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令承教可幸無罪此自叙所以事先王之由故受令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曰夫齊霸國之餘業而最勝之遺事也練於兵甲習於戰攻王若欲伐之必與天下圖之與天下圖之莫若結於趙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趙若許而約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以為然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發兵擊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而舉之濟上濟上之軍受命擊齊大敗齊人輕卒鋭兵長驅至國齊王遁而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寳車甲珍器盡収入於燕齊器設於寧䑓䑓名大吕陳於元英宮名故鼎反乎磨室當作歴室徐廣曰磨歴也薊丘之植植於汶篁徐廣曰竹田曰篁謂燕之疆界移於齊之汶水自五伯己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於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國諸侯臣竊不知自以為奉命承教可幸無罪是以受命不辭此叙王所以幸已之由臣聞賢聖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耻夷萬乗之疆國収八百嵗之蓄積及至棄羣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脩法令慎庻孽施及乎萌𨽻皆可以教後世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伍子胥說聽於闔閭而呉王逺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呉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此下自白所以去燕之由與不敢背燕之意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離毁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絜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此結一篇之意而安燕王之心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說不察䟽逺之行故敢獻書以聞唯君王之留意焉燕昭王以樂毅為將五嵗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以屬燕唯獨莒即墨未服㑹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惠王自為太子時甞不快於樂毅及即位齊之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曰齊城不下者两城耳然所以不早㧞者聞樂毅與燕新王有隙欲連兵且留齊南面而王齊齊之所患唯恐他將之來於是燕惠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樂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誅遂西降趙趙封樂毅於觀津號曰望諸君尊寵樂毅以警動於燕齊齊田單後與騎劫戰果設詐誑燕軍遂破騎劫於即墨下而轉戰逐燕比至河上盡復得齊城而迎襄王於莒入于臨菑燕惠王後悔使騎劫代樂毅以故破軍亡將失齊又恐樂毅之降趙恐趙用樂毅而乗燕之𡚁以伐燕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燕破齊復先王之仇天下莫不震動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㑹先王棄羣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劫代將軍為將軍乆暴露於外故召將軍且休計事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書云云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樂間為昌國君而樂毅徃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鄉樂毅卒於趙樂間居燕三十餘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計欲攻趙而問昌國君樂間樂間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燕王不聽遂伐趙趙使廉頗擊之大破栗腹之軍於鄗禽栗腹樂乗樂乗者樂間之宗也於是樂間奔趙趙遂圍燕燕重割地以與趙和趙乃解而去燕王恨不用樂間樂間既在趙乃遺樂間書曰寡人不佞不能奉順君意故君捐國而去則寡人之不肖明矣敢端其願而君不肯聽故使使者陳愚意君試論之語曰仁不輕絶智不輕怨君之於先王也世之所明知也寡人望有非則君掩蓋之不虞君之明罪之也望有過則君教誨之不虞君之明棄之也且寡人之罪國人莫不知天下莫不聞君㣲出明怨以棄寡人寡人必有罪矣雖然恐君之未盡厚也諺曰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故掩人之邪者厚人之行也救人之過者仁者之道也世有掩寡人之邪救寡人之過非君孰望之今君厚受位於先王以成尊輕棄寡人以快心則掩邪救過難得於君矣且世有薄而故厚施行有失而故惠用今使寡人任不肖之罪而君有失厚之累於為君擇之也無所取之國之有封疆家之有垣墻所以合好掩惡也室不能相和出語鄰家未為通計也怨惡未見而明棄之未為盡厚也寡人雖不肖乎未如殷紂之亂也君雖不得意乎未如商容箕子之累也然則不内盖寡人而明怨於外恐其適足以傷於高而薄於行也非然也苟可以明君之義成君之高雖任惡名不難受也本欲以為明寡人之薄而君不得厚揚寡人之辱而君不得榮此一舉而两失也義者不虧人以自益况傷人以自損乎君無以寡人不肖累徃事之美昔者柳下惠吏於魯三黜而不去或謂之曰可以去柳下惠曰苟與人之異惡徃而不黜乎猶且黜乎寜於故國爾柳下惠不以三黜自累故前業不忘不以去為心故逺近無異辭寡人之罪國人未知而議寡人者遍天下語曰論不修心議不累物仁不輕絶智不簡功簡棄大功者輟也輕絶厚利者怨也輟而棄之怨而累之宜在逺者不望之乎君也今以寡人無罪君豈怨之乎願君捐怨追惟先王復以教寡人意君曰余且慝心以成不過而願先王以明而惡使寡人進不得修功退不得改過君之所惡也唯君圖之此寡人之愚意也敬以書謁之樂間乗怨不用其計二人卒留趙不報
  魯仲連責新垣衍
  趙孝成王時秦王使白起破趙長平之軍前後四十餘萬秦兵遂東圍邯鄲趙王恐諸侯之救兵莫敢擊秦軍魏安釐王使將軍晉鄙救趙畏秦止於蕩隂不進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謂趙王曰秦所為急圍趙者前與齊湣王争彊為帝已而復歸帝今齊湣王己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鄲其意欲復求為帝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為帝秦必喜罷兵去平原君猶豫未有所决此時魯仲連適游趙㑹秦圍趙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萬之衆於外今又内圍邯鄲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魯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賔新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平原君曰勝請為紹介而見之於先生平原君遂見新垣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今其人在此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新垣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連先生平原君曰勝既已泄之矣新垣衍許諾魯連見新垣衍而無言新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貎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曷為乆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魯仲連曰世以鮑焦為無從容而死者皆非也鮑焦周之介士見莊子衆人不知則為一身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即肆然而為帝過而為政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新垣衍曰先生助之將奈何魯連曰吾將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新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梁者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魯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新垣衍曰秦稱帝之害何如魯連曰昔者齊威王甞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㣲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嵗餘周烈王崩齊後徃周怒赴於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田嬰齊後至則斮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此語不可為訓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新垣衍曰先生獨不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寕力不勝而智不若邪畏之也魯仲連曰嗚呼梁之比於秦若僕邪激之新垣衍曰然魯仲連曰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激之不動乂愈激之新垣衍怏然不恱曰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將言之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爭之彊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羑里之庫百日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王卒就脯醢之地齊湣王將之魯夷維子為執策而從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廵狩諸侯辟舍納筦籥攝衽抱儿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聽朝也魯人投其籥不果納不得入於魯將之薛假途於鄒當是時鄒君死湣王欲入弔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倍殯棺設北靣於南方然后天子南靣弔也鄒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劒而死固不敢入於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飬死則不得賻禭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乗之國也梁亦萬乗之國也俱據萬乗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於是新垣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秦將聞之為却軍五十里適㑹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夀魯連笑曰所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按魯仲連之語不皆粹以其反復言帝秦之害有功於當時而雄俊明辯可為論事之法故取焉
  蔡澤說應侯辭位
  蔡澤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於秦應侯内慙蔡澤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雄俊𢎞辯智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聞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讓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寧有之乎對曰然應侯曰請聞其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體堅彊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徳得志於天下天下懐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里世世稱之而無絶與天地終始豈道徳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呉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應侯知蔡澤之欲困已以說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設刀鋸以禁姦邪信賞罰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䝉怨咎欺舊友奪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攘地千里呉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辟難然為霸主彊國不辭禍凶大夫種之事越王也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絶亡盡能而弗離成功而弗矜貴富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何為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呉申生孝而晉國亂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僇辱而憐其臣子今商君呉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稱三子致功而不見徳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蔡澤少得間因曰夫商君呉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忠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呉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呉起大夫種弗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澤曰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彊兵批患折難廣地植榖富國足家彊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蓋震海内功彰萬里之外聲名光輝傳於千世君孰與商君呉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蔡澤曰今主之親忠臣不忘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勾踐而君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呉起大夫種然而君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隠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怨己讐而徳己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其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能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㑹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呉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彊以輕諸侯陵齊晉故遂以殺身忘國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乗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禁姦本尊爵必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田稸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功已成矣而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㦸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并蜀漢又越韓魏而攻彊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衆盡之于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靁遂入圍邯鄲使秦有帝業楚趙天下之彊國而秦之仇敵也自是之後楚趙皆懾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劒死於杜郵呉起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収揚越北并陳蔡破横散從使馳說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厲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種為越王深謀逺計免會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入邑辟地殖榖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勾踐之賢報夫差之讎卒擒勁呉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勾踐終負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徃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道又斬范中行之塗六國不得合從棧道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而不退則商君白公呉越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靣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凶書曰成功之下不可久處四子之禍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而授之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許由延陵季子之讓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四子之禍矣易曰亢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徃而不能自反者也願君熟計之應侯曰善吾聞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睢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為上客後數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明於三王之亊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之見人甚衆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秦昭王召見與語大說之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請歸相印
  楚人以弋說頃襄王史記世家下同
  楚人有好以弱弓㣲繳加歸雁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騏雁羅鸗徐廣曰呂静曰鸗野鳥也音龍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徳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騏雁也齊魯韓衛者青首也鄒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䨇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䨇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夕之樂也其獲非特鳬雁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絶而上蔡之郡壊矣還射圉之東觧魏左肘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㫁二臂顛越矣膺擊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臺徐廣曰綪縈也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寳弓碆新繳射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為防朝射東莒夕發浿邱夜加即墨顧據午道則長城之東収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逹於燕三國布𦐊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遊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㑹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麗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寳弓碆新繳渉鄳塞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内可得而一也勞民休衆南靣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内而處東靣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垂頭中國處既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𦐊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帯甲百萬猶足以踊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為從欲以伐秦
  信陵君諫魏王
  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徳行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徳也故太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两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况於仇讐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羣臣莫以聞則不忠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亂外交彊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彊秦之親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疆趙是復得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内倍鄴朝歌絶漳滏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㝠阨之塞孫檢曰楚之險塞也徐廣曰或以為今江夏黽縣所行甚逺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徐廣曰一無左字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懐茅徐廣曰在修武軹縣有茅亭邢丘徐廣曰有平臯城垝津以臨河内河内共汲必危徐廣曰汲縣屬河内有鄭地徐廣曰成臯滎陽亦屬鄭得垣雍徐廣曰垣雍城在巻縣巻縣屬外地巻縣又有長城經陽武到宻者也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於秦徐廣曰召陵安陵郡征羗有安陵亭也秦之欲誅之乆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無害己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里徐廣曰魏國之界千里有河山以䦨之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軍徐廣曰林郷在宛縣以至于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一云魏山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衞之郊北至平監徐廣曰平縣屬河南平或作乎字史記齊闞止作監字闞在東平湏昌縣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内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况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䦨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橈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雁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疆秦鄰之禍也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寗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乆矣按此書於秦之情狀與當時形勢利害若指諸掌而文特竒妙可為論事之法
  蘇秦說六國合從
  蘇秦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惠王曰秦四塞之國被山帯渭東有闗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衆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説之去游燕嵗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餘里帯甲數十萬車六百乗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雁門之饒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車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宼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於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宼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衆軍於東垣矣渡嘑沱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彊趙南近齊齊趙彊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於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因說趙肅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賢君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陽君妬君而不任事是以賔客遊士莫敢自盡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其愚慮竊為君訃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两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㫁絶人之交也願君慎勿出於口請别白黑所以異隂陽而已矣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塩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願也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効宜陽宜陽効則上郡絶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䇿者不可不熟計也夫秦下軹道則南陽危刧韓包周則趙氏自操兵據衛取淇巻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畨吾則兵必戰於邯戰之下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趙地方二千餘里帯甲數十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數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隔則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君患也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一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乗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科其敵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两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於胷中矣豈揜於衆人之言而以㝠㝠決事哉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郷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靣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見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見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論哉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高臺榭美宮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後有長姣美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喝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熟計之也臣聞明主絶疑去䜛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强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之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㑹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絶其粮道趙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絶其後齊出銳師以佐之趙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絶其後韓守城臯魏塞其道趙渉河漳博闗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闗齊渉渤海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闗魏軍河外齊渉清河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擯秦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覇王之業成矣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甞得聞社稷之長訃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乗黄金千鎰白璧百䨇錦繡千純以約諸侯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將龍賈取魏之雕隂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于秦於是說韓宣惠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陘山地方九百餘里帯甲數十萬天下之强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歩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逺者括蔽洞胷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劔㦸皆出於㝠山棠谿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大阿皆陸㫁牛馬水截鵠雁當敵則斬堅甲鐡幕革抉㕹苪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帯利劔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靣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熟計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兹效之明年乂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己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鷄口無為牛後今西靣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劒仰天太息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又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東有淮潁煮棗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巻衍酸棗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曽無所芻牧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鞫鞫殷殷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㧞彊秦之勢以内刼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今乃有意西靣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帯祠春秋臣竊為大王耻之臣聞越王句踐以散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乘制紂於牧野豈其士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三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乗騎五十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逺矣今乃聽於羣臣之説而欲以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效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羣臣之言事秦者皆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輸耴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彊秦之勢以内刼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熟察之周書曰綿綿不絶蔓蔓奈何毫釐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壹意則必無彊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訃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甞得間明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因東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瑯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里帯甲數十萬粟如邱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甞倍泰山絶清河渉勃海也臨菑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逺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筑鬬鷄走狗六博蹋鞠者臨菑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祍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氣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彊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靣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决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晉陽之道徑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虚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柰齊何而欲西靣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逺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甞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陘塞郇陽地方五千餘里帯甲百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十年此覇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彊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靣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靣而朝於章臺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两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两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后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早熟計之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衛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宮燕代槖駞良馬必實外廐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覇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讐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讐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彊秦之威以内刼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两䇿者相去逺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廹於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内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摇然如縣旌而無所終薄今主君欲一天下収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於是六國從合而并力馬蘇秦為從約長
  李斯諫秦王書
  李斯為秦客卿㑹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遊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産於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覇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之計抜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収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臯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靣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寳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劔乗纎離之馬建翠鳯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寳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廐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娱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𥥆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缻彈筝拊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衛退彈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衆庻故能明其徳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㓂兵而齎盗粮者也夫物不産於秦可寳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讐内自虚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按蘇秦游說之士李斯焚書之人其辭雖工不當與正宗之列姑附于此
  陳餘遺章邯書秦二世二年章邯項羽相持未戰秦軍數郤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咸陽留司馬門三日趙高不見有不信之心欣至軍報曰事亡可為者相國趙高顓國主㫁今戰而勝高嫉吾功不勝不免於死願將軍熟計之陳餘亦遺邯書云
  白起為秦將南并鄢郢北阬馬服服䖍曰馬服趙恬也攻城略地不可勝計而卒賜死䝉恬為秦將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服䖍曰金城縣所治也竟斬陽周孟康曰縣名也屬上郡晉灼曰恬賜死死於此縣何者功多秦不能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三歳矣所亡失已十萬數而諸侯並起滋益多彼趙高素䛕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使人更代以脱其禍將軍居外久多内隙有功亦誅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内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將孤立而欲長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師古曰還兵謂廻兵内嚮以攻秦也南靣稱孤孰與身伏斧質妻子為戮乎章邯狐疑隂使侯始成使羽欲約約未成羽使蒲將軍引兵度三户軍漳南與秦戰再破之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大破之邯使使使見羽欲約羽召軍吏謀曰粮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羽乃與盟水南殷虚上
  酈食其說齊王廣漢王數困滎陽成臯計欲捐成臯以東屯鞏雒以距楚食其因曰臣聞之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乃有蔵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廼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方今楚易取而漢反郤自奪便臣竊以為過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漢久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内揺蕩農夫釋耒紅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収取滎陽據敖庾之粟塞成臯之險杜太行之道距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方今燕趙以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間將二十萬之衆軍於歴城諸田宗彊負海岱阻河濟南近楚齊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歳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廼從其晝復守敖倉而使食其説齊王
  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曰不知也曰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保也齊王曰天下何歸食其曰天下歸漢齊王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靣擊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項王背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闗而責義帝之負處収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則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材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靣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㧞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為人刻印玩而不能授攻城得賂積財而不能賞天下畔之賢材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䇿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渉西河之外援上黨之兵下井陘誅成安君破北魏舉三十二城此黄帝之兵非人之力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阨距飛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廣以為然
  隋何說淮南王布漢王與楚大戰彭城不利謂左右曰孰能為我使淮南使之發兵背楚留項王於齊數日我之取天下可以萬全隋何曰臣請使之乃與二十人俱見之隋何云云
  漢王使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隋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彊可以託國也項王伐齊身負版築以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衆身自將為楚軍先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靣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埽淮南之衆日夜㑹戰彭城下師古曰埽者謂盡舉之如埽地之為今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隂拱而觀其孰勝師古曰歛手曰拱孰誰也言不動揺坐觀成敗也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郷楚師古曰提舉也卿讀曰嚮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師古曰負加也加於身上若言被也以其背明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特以戰勝自彊漢王収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乘塞楚人還兵間以梁地服䖍曰梁在楚漢之中央深入敵國八九百里張晏曰羽從齊還當經梁地八九百里乃得羽地也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臯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楚兵不足罷也師古曰不足者言易也罷讀曰疲使楚兵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發兵而背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杖劒而歸漢王漢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况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願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隂許叛楚與漢未敢泄楚使者在方急責布發兵隨何直入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搆獨可遂殺楚使毋使歸而𢇻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攻楚
  右戰國䇿士談說之辭凡十有九事按鄒陽傳梁孝王令人刺殺袁盎事敗王恐誅思鄒陽言辭謝之齎以千金令求方畧解罪於上者陽素知齊人王先生年八十餘多竒計徃見語以其事王先生曰子行必徃見王長君鄒陽發寤於心曰敬諾至長安因客見王長君者王美人兄也後封為蓋侯鄒陽留數日乘間而請曰竊聞長君弟得幸後宮天下無有而長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窮竟梁王恐誅如此則太后拂欝泣血無所發怒切齒側目於貴臣矣臣恐長君危於累卵竊為足下憂之長君戄然曰將為之柰何陽曰長君誠能為上精言之得母竟梁事長君必固自結於太后太后厚徳長君入於骨髓而長君之弟幸於两宮金城之固也又有存亡繼絶之功徳布天下名施無窮願長君深自計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及舜立為天子封之於有庳夫仁人之於兄弟無藏怒無宿怨厚親愛而已是以後世稱之魯公子慶父使僕人殺子般獄有所歸季友不探其情而誅焉慶父親殺閔公季子緩追逸賊春秋以為親親之道也魯哀姜薨于夷孔子曰齊桓公法而不譎以為過也以是説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長君曰諾乗間入而言之及韓安國亦見長公主事果得不治是時去戰國未逺故談説之士巧於解人主之意如此然陽之言近於正故附焉


  文章正宗巻六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七     宋 真徳秀 編議論六
  賈山至言本傳山潁川人涉獵書記不能為醇儒嘗給事潁隂侯為騎孝文時言治亂之道名曰至言其辭云云○通鑑載於孝文二年按漢自髙帝以來未有以書疏言事者山實始之豈非文帝開廣言路之故與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諫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逺諭願借秦以為諭唯陛下少加意焉楊文靖公曰孝文之恭儉慈仁而賈山乃借秦為諭盛言其侈靡貪殘暴虐宜若過矣然君臣儆戒正在無虞之時故舜猶以丹朱戒其君則山之借秦不為過也夫布衣韋帶之士脩身於内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絶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師古曰數屢也任謂役事也罷讀曰疲任疲言疲於役使也赭衣半道羣盜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聴師古曰戴目者言常逺視有異志也傾耳而聴言樂禍亂也一夫大謼天下嚮應者陳勝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至雍離宫三百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殿髙數十仞師古曰始皇作此殿未有名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旌旗不撓為宫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曽不得聚廬而託處焉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呉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隠以金椎樹以青松為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曽不得邪徑而託足焉死𦵏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下徹三泉合采金石冶銅錮其内漆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中成觀遊上成山林為𦵏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後世曽不得蓬顆蔽冡而託𦵏焉師古曰顆謂土塊蓬顆言塊上生蓬者耳舉此以對冡上山林故言蓬顆蔽冡也顆音口果反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吞海内而不篤禮義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眀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䝉死而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皋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關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時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埶重非特萬鈞也開道而求諫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迺况於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工誦箴諫瞽誦詩諫公卿比諫李竒曰比方事類而諫也士傳言諫過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義莫不為臣然而養三老於大學親執醬而餽執爵而酳師古曰餽字與饋同進食曰餽酳者少少飲酒謂食已而蕩口也酳音㣧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師古曰䭇古饐字謂食不下也以老人好饐鯁故為備祝以祝之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諫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諫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聴也昔者秦政力并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關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埶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彊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狼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師古曰適快也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歳三日什一而藉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娯天下弗能供也勞罷者不得休息飢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讎故天下壊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壊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東巡狩至會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鍾虡師古曰縣稱也石百二十斤稱銅鐵之斤石以鑄鍾虡言其奢泰也虡猛獸之名謂鍾鼓之柎飾為此獸虡音鉅篩土築阿房之宮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古者聖王作諡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絫世廣徳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謚法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徳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纔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絶矣秦皇帝居滅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諫之士山指秦之失專歸於此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諫之士是以道䛕媮合苟容比其徳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聴言則對譛言則退此之謂也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寧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故不致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禄而親之疾則臨視之亡數死則徃弔哭之臨其小歛大歛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師古曰已棺謂已大歛也塗謂塗殯也錫衰十五升布無事其縷者也而三臨其喪未歛不飲酒食肉未𦵏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顔色然後見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徳立於後世而令聞不忘也今陛下念思祖考述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徳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訢訢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徳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敺射獵一日再三出山規文帝之過專在於此然當時之士未必皆賢使其果賢將不肯從人主敺馳射獵矣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於政矣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膳不聴樂減外徭衛卒止歳貢省廐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振貧民禮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筭不事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髪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說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穀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他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徃聴之願少須㬰毋死思見徳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傑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兎伐狐以傷大業絶天下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臣不勝大願自此而下盡發規諫本意願少衰射獵以夏歳二月定明堂造大學脩先王之道此欲文帝行養老養賢之事也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此語非所以導人主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與宴㳺方正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高其節則羣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壊而榮日滅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壊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按此天下名言也陛下與衆臣宴逰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夫㳺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上嘉納其言按山此書專規帝與近臣射獵而已何至借秦為諭蓋秦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諫之士故窮奢極欲䧟於危亡而不自知文帝雖未至是然不與近臣圖議政事而與之敺馳射獵則佞幸進而侈欲滋其蹈秦之失有不難者此忠臣防㣲之論然其末復開宴逰一路非所謂陳善閉邪也其不得為醇儒以是哉
  賈誼陳政事疏本傳誼為長沙王太傅後歳餘文帝思誼徴之至入見上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誼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迺拜誼為梁懐王太傅懐王上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誼傅之數問以得失是時匈奴彊侵邉天下初定制度疏闊諸侯王僣擬地過古制淮南濟北王皆為逆誅誼數上疏陳政事多所匡建其大畧曰云云○通鑑載之孝文六年
  臣竊惟事埶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䛕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晉㣿曰搶音傖攘亂貌非甚有紀胡可謂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熟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夫射獵之娱與安危之機孰急按文帝恭儉之君然不能不耽於射獵故賈山言之誼亦言之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鐘鼔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民保首領匈奴賓服四荒鄉風百姓素朴獄訟衰息大數既得則天下順治海内之氣清和咸理生為明帝没為明神按漢去古未逺故人臣言事無所忌諱如此名譽之美垂於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徳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同上建久安之埶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立經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為萬世法程雖有愚㓜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此亦人臣所難言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其具可素陳於前願幸無忽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徃古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熟也雖使舜禹復生為陛下計亡以易此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鄭氏曰今建立國泰大其勢必固相疑也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此指淮南王長居國驕恣警蹕稱制儗於天子六年謀反廢徙蜀道死親兄之子西鄉而擊此指齊北王興居濟悼惠王子也三年聞帝幸太原發兵反敗死今呉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况莫大諸侯師古曰言最大也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㓜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𤑒操刀必割孟康曰𤑒音衛臣瓉曰太公曰日中不𤑒是謂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言當及時也師古曰此語見六韜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迺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應劭曰抗其頭而剄之也師古曰墮音火規反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夫以天子之位乗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淮隂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高為相盧綰王燕陳豨在代令此六七公皆亡恙當是時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淆亂高皇帝與諸公併起師古曰併音步鼎反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臣瓉曰言非有側室之埶為之資藉也諸公幸者迺為中涓其次厪得舍人材之不逮至逺也高皇帝以明聖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乃三四十縣悳至渥也師古曰悳古徳字渥厚也音握然其後十年之間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歳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諉者曰疏蔡謨曰諉者託也尚可託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其下句曰臣請試言其親者親者亦恃彊為亂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為治虖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按誼歴𣀘四事直以帝為不能非孝文之盛徳孰能容之哉若此諸王雖名為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慮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師古曰言諸侯皆欲同皇帝之制度而為天子之事擅爵人赦死辠甚者或戴黄屋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聴召之安可致乎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師古曰言驚愕也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如淳曰馮無擇子名忠直為御史大夫奏淮南厲王誅之師古曰悍勇也適啟其口匕首已䧟其胷矣陛下雖賢誰與領此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師古曰頓讀曰鈍所排擊剥割皆衆理解也師古曰解支節也音胡懈反至於髖髀之所師古曰髀股骨也髖髀上也言其骨大故頓斤斧髖音寛髀音陛非斤則斧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衆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臣以為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埶不可也誼前言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無以異秦之季世今乃勸帝舎芒刃而用斤斧何以自相戻耶臣竊跡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迺在二萬五千戸耳呉芮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己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雖有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他國皆然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為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師古曰徙其侯國列侯國邑在諸侯王封内而犬牙相入者則正其疆界令其隔絶也封其子孫者分諸侯王之國邑各自封其子孫而受封之人若有罪黜其地皆入於漢故云頗入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竒開章之計不萌應劭曰柴竒開章皆與淮南王謀反者也細民郷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應劭曰置遺腹朝委裘皆未有所知也當時大治後世誦聖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按此天下之善謀也使文帝早用其說安有七國之變誠若是處之則誼所謂斤斧者亦不必施矣至武帝始用主父偃䇿令諸侯得推恩子弟分地侯王而後諸侯王之禍熄然其弊也至於削弱已甚無以制外戚之變此矯枉過直者之罪非誼之䇿失也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師古曰信讀曰伸一二指搐身慮亡聊師古曰搐謂動而痛也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師古曰𨂂古蹠字也音之石反足下曰蹠盭古戾字言足蹠反戻不可行也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為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漢歳致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徴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亶倒縣而已師古曰亶讀曰但又類辟且病痱師古曰辟足病痱風辟咅壁痱音肥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邉北邉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張晏曰雖受高爵之賞猶將禦冦不得復除逸豫也五尺以上不輕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將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不使可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為戎人諸侯埶既卑辱而旤不息長此安窮進謀者率以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竊料匈奴之衆不過漢一大縣以天下之大困於一縣之衆甚為執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為屬國之官以主匈奴按新書此下陳三表五餌而史削之三表之說不可曉五餌畧見匈奴傳賛行臣之計請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鄭氏曰說奄人也漢使送公主妻匃奴說不肯行强之因以漢事告匃奴也舉匃奴之衆唯上之令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莵翫細娯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為安也此亦譏射獵之失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可為流涕者此也按新書此下一節天子之相號為丞相諸侯之相號為丞相天子列卿秩二千石諸侯列卿秩千石天子親號曰太后諸侯號亦曰太后天子妃號曰后諸侯妃號曰后天子高門曰司馬諸侯宮門為司馬天子車曰乗輿諸侯車曰乗輿是臣主非有相臨之分尊卑之經也云云此之不行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此太息之一而史削之今民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内之閑中服䖍曰閑賣奴婢䦨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䊵之裏緁以偏諸美者黼繡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會召客者以被牆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節適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緣其領庶人孽妾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文帝知富民而未知所以教之故其大者僣至此文帝不早定經制致使武帝以忿疾之心專以權一并兼為事是今日之容養適以啟異時决裂之禍也誼之言不見用惜哉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不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姦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然而獻計者曰毋動為大耳如淳曰好為大語者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進計者猶曰毋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此二太息也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歳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誶語服䖍曰誶猶罵也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師古曰與其舅併倨無禮甚也併步鼎反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應劭曰稽計也相與計校也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師古曰唯有慈愛其子而貪嗜財利小異於禽獸也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蹷六國兼天下蘇林曰蹷音厥師古曰蹷謂㧞而取之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内徳從天下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歳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户之簾師古曰剟謂割取之也室有東西廂曰廟無東西廂曰寢蓋謂陵上之寢剟音輟搴兩廟之器如淳曰搴取也兩廟高祖惠帝廟也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師古曰剽刼也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服䖍曰言詐為文書以出倉粟近十萬石賦六百餘萬錢乗傳而行郡國師古曰詐為詔令妄作賦斂其數甚多又詐乗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按是時張蒼為宰相蒼故秦吏故所知止此至於俗流失世壊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郷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箧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見憂竊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臯陶謨天叙有典天秩有禮則君臣上下之分莫非天之所為也特勑之庸之則賴乎人而已誼此言非是夫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壊筦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筦子愚人也則可筦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或謂誼推尊筦子見其學之不粹是不然筦子此言誠切於治體者孟子尚取陽貨之言况筦子乎或又以栁子二維之說病筦子是又不然禮義其統言所包者廣廉恥其專言所指者切亦猶孟子曰仁義忠信天爵也忠信豈在仁義之外耶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五歳而社稷為虚師古曰虚讀曰墟謂丘墟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幾幸而衆心疑惑師古曰幾讀曰兾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羣臣衆信上不疑惑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師古曰維所以繫船楫所以刺船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此三太息夏為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逺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迺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㓜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悳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迺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迺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迺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迺得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踈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㓜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悳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隃矣師古曰隃與踰同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悳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師古曰每被切磋故無可愧恥之事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餽之師古曰餽字與饋同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師古曰鸞和車上鈴也步中采齊師古曰樂詩名也趣中肆夏師古曰亦樂詩名趣讀曰趨趨疾步也凡此中者謂與其節相應也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逺庖厨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導之者非其理故也按景帝為太子以博局提殺呉太子賢實基異時之禍故誼懇懇言之其援胡亥以誡最為深切也鄙諺曰不習為吏視已成事又曰前車覆後車誡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按誼欲選左右開以道術智誼之指而文帝乃使晁錯以術數教太子帝號能受諫者而於此失之可歎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此時務也此當為太息之四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至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絶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眇使民日遷善逺𤽮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聴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於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徳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徳教者徳教洽而民氣樂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徳行六七百歳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歳則大敗此亡他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而徳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徳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徳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讎旤幾及身子孫誅絶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聴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此當為太息之五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逺地則堂高師古曰級等也廉側隅也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埶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諭也䑕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况於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𤽮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乗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𤽮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師古曰同姓伯父異姓伯舅而令與衆庶同黥劓髠刖笞傌棄市之法蘇林曰傌音罵然則堂不亡陛虖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恥不行大臣無迺握重權大官而有徒𨽻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䑕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禮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縳之係緤之輸之司冦編之徒官司冦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迺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得如此而頓辱之哉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移事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師古曰釁熏也以毒藥熏之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讎行若狗彘已而抗節致忠行出虖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為也頑頓亡恥師古曰頓讀曰鈍奊詬亡節師古曰奊詬謂無志分也奊音胡結反詬音后廉恥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則吾苟免而已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於此羣下至衆而主上至少也所託財器職業者粹於羣下也俱亡恥俱苟安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曰不廉曰簠簋不飾師古曰簠簋所以盛飯也方曰簠圓曰簋坐汙穢淫亂男女亡别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脩坐罷軟不勝任者不曰罷軟曰下官不職師古曰罷讀曰疲故貴大臣定有其辠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鄭氏曰以毛作纓白冠喪服也盤水加劔造請室而請辠耳應劭曰請室請罪之室也如淳曰水性平若已有正罪君以平法治之也加劒當以自刎也上不執縛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辠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師古曰此言聖人厲此節行以御羣下則人皆懐徳戮力同心國家安固不可毁狀若金城也尋其下文義可曉矣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是時丞相絳侯周勃免就國人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事復爵邑故賈誼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是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至武帝時稍復入獄自甯成始○呂成公曰誼之所論大抵以事迹之可見者為先後緩急之次至於引君當道者則獨闕焉太史公曰賈誼晁錯明申商熟味此疏藹然有洙泗典刑未見為申商者讀至諸侯王皆衆髖髀等數語而後知之孟子告萬章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孔孟之學蓋如此○按誼之書已經史氏刪削非皆全文大抵書疏之載於史者多如是大臣入獄景帝時周亞夫受刑則晁錯武帝初竇嬰亦下獄弃市非自甯成始也大臣有罪自殺固免束縛榜笞之辱然其𡚁大臣遭誣不敢自愬而冺黙以死故仲長統曰賈誼感絳侯之困辱開引自裁之端自此以來遂以成俗繼世之主生而見之習以為常曽不之悟嗚呼悲夫然則誼所陳特漢法耳三代必不然也
  董仲舒對賢良䇿一本傳廣川人少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士皆師尊之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以百數而仲舒以賢良對䇿焉制䇿歳月已見前
  陛下發徳音下明詔求天命與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迺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廼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彊勉而已矣彊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彊勉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師古曰還讀曰旋旋速也詩曰夙夜匪解書云茂哉茂哉皆彊勉之謂也按為學之道致知力行而已彊勉學問致知也彊勉行道力行也仲舒斯言可謂得聖賢要指矣道者所繇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聖王已没而子孫長久安寧數百歳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樂之時迺用先王之樂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教化於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徳也樂者所以變民風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故聲發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膚藏於骨髓故王道雖微缺而筦絃之聲未衰也夫虞氏之不為政久矣然而樂頌遺風猶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齊而聞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而政亂國危者甚衆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滅也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徳興滯補𡚁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然復興詩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為生賢佐後世稱誦至今不絶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也故治亂廢興在於已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誖謬失其統也臣聞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書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為烏師古曰今文尚書泰誓之辭也謂伐紂之時有此瑞也復歸也音扶目反此蓋受命之符也按仲舒之學粹矣然不能不惑於符命此其短周公曰復哉復哉師古曰周公視火烏之瑞乃曰復哉復哉復報也言周有盛徳故天報以此瑞也亦見今文泰誓也孔子曰徳不孤必有鄰皆積善累徳之效也及至後世淫泆衰㣲不能統理羣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徳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隂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臣聞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壽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亂之所生故不齊也孔子曰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故堯舜行徳則民仁壽桀紂行暴則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唯甄者之所為師古曰甄作瓦之人也鈞造瓦之法其中旋轉者甄吉筵反猶金之在鎔唯冶者之所鑄綏之斯徠動之斯和此之謂也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云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隂陽陽為徳隂為刑刑主殺而徳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長養為事隂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虚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徳不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於上而主歳功使隂入伏於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隂之助亦不能獨成歳終陽以成歳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徳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隂之不可任以成歳也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今廢先王徳教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與孔子曰不教而誅謂之虐虐政用於下而欲徳教之被四海故難成也臣謹案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敢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殖五穀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内聞盛徳而皆徠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此即大學所謂心正身修家齊國治而天下平中庸所謂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而仲舒得之其學可謂粹矣孔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賤不得致也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師古曰走音奏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姦邪皆止者其隄防完也教化廢而姦邪並立刑罰不能勝者其隄防壊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習俗美也聖王之繼亂世也掃除其迹而悉去之復脩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習俗已成子孫循之師古曰循順也順而行之行五六百歳尚未敗也至周之末世大為亡道以失天下秦繼其後獨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學不得挾書棄捐禮誼而惡聞之其心欲盡滅先聖之道而顓為自恣苟簡之治師古曰苟謂苟於權利也簡謂簡於仁義也簡易乾坤之徳豈秦所行乎顓與專同故立為天子十四歳而國破亡矣自古以來未嘗有以亂濟亂大敗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遺毒餘烈至今未滅使習俗薄惡人民嚚頑抵冒殊扞文頴曰扞突也師古曰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心不則徳誼之經為頑抵觸也冒犯也殊絶也扞距也冒讀如字又音莫克反熟爛如此之盛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彫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今漢繼秦之後如朽木糞牆矣雖欲善治之亡可柰何法出而姦生令下而詐起如以湯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竊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當更張而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今臨政而願治七十餘歳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善治則災害日去福禄日來詩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為政而宜於民者固當受禄于天夫仁誼禮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脩飭也五者脩飭故受天之祐而享鬼神之靈徳施于方外延及羣生也天子覽其對而異焉乃復冊之
  董仲舒對賢良䇿二
  臣聞堯受命以天下為憂而未以位為樂也故誅逐亂臣務求賢聖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衆聖輔徳賢能佐職教化大行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誼各得其宜動作應禮從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之謂也堯在位七十載迺遜于位以禪虞舜堯崩天下不歸堯子丹朱而歸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為相因堯之輔佐繼其統業是以垂拱無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此之謂也至於殷紂逆天暴物殺戮賢知殘賊百姓伯夷太公皆當世賢者隱處而不為臣守職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耗亂萬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從周文王順天理物師用賢聖是以閎夭大顛散宜生等亦聚於朝廷愛施兆民天下歸之故大公起海濵而即三公也當此之時紂尚在上尊卑昏亂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繫萬事見素王之文焉繇此觀之帝王之條貫同然而勞逸異者所遇之時異也孔子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此之謂也臣聞制度文采𤣥黄之飾所以明尊卑異貴賤而勸有徳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天也然則宮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則不遜儉則固儉非聖人之中制也按奢儉皆非中制然與其不遜也寧固仲舒言之不詳武帝侈心之啓未必不由此臣聞良玉不瑑資質潤美不待刻瑑此亡異於達巷黨人不學而自知也然則良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學不成其徳臣聞聖王之治天下也少則習之學長則材諸位爵禄以養其徳刑罰以威其惡故民曉於禮誼而恥犯其上武王行大誼平殘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餘年此亦教化之漸而仁義之流非獨傷肌膚之效也至秦則不然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之道以貪狠為俗非有文徳以教訓於下也誅名而不察實為善者不必免而犯惡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飾虚辭而不顧實外有事君之禮内有背上之心造偽飾詐趣利無恥又好用憯酷之吏賦歛亡度竭民財力百姓散亡不得從耕織之業羣盜並起是以刑者甚衆死者相望而姦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此之謂也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廣覽兼聴極羣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徳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萬里說徳歸誼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於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曽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於他在乎加之意而已武帝徒聞而不尊徒知而不行此其受病之本故仲舒箴之願陛下因用所聞設誠於内而致行之則三王何異哉陛下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夙寤晨興憂勞萬民思惟徃古而務以求賢此亦堯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獲者士素不厲也夫不素養士而欲求賢譬猶不瑑玉而求文采也故養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學太學者賢士之所闗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國之衆對亡應書者是王道徃徃而絶也臣願陛下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數考問以盡其材則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師帥不賢則主徳不宣恩澤不流今吏既亡教訓於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與姦為市貧窮孤弱寃苦失職甚不稱陛下之意是以隂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皆長吏不明使至於此也夫長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選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賢也且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日不離於小官賢材未久不害為輔佐是以有司竭力盡知務治其業而以赴功今則不然累日以取貴積久以致官是以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臣愚以為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歳貢各二人以給宿衛且以觀大臣之能所貢賢者有賞所貢不肖者有罰夫如是諸侯吏二千石皆盡心於求賢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徧得天下之賢人則三王之盛易為而堯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為功實試賢能為上量材而授官錄徳而定位則廉恥殊路賢不肖異處矣陛下加惠寛臣之罪令勿牽制於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盡愚於是天子復冊之
  董仲舒對賢良䇿三
  臣聞論語曰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聴於承學之臣復下明冊以切其意而究盡聖徳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對條貫靡竟統紀不終辭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淺陋之罪也冊曰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臣聞天者羣物之祖也故徧覆包函而無所殊建日月風雨以和之經隂陽寒暑以成之故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亡私布徳施仁以厚之設誼立禮以導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徳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徴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參之於古考之於今故春秋之所譏災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惡怪異之所施也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徃來相應按此非學貫天人之際者不能言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脩教訓之官務以徳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後天下常亡一人之獄矣今世廢而不脩亡以化民民以故棄仁誼而死財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歳之獄以萬千數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變古則譏之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度制不節是故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脩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㓜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穀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乗馬圏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誼知仁誼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冊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紂寖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臣聞聚少成多積小致鉅故聖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師古曰謂從唐侯升天子之位舜興虖深山孟康曰舜耕于歴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已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㣲者著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堯兢兢日行其道而舜業業日致其孝善積而名顯徳章而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銷膏而人不見也非明虖情性察虖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善惡之相從如景郷之應形聲也故桀紂暴慢讒賊並進賢知隱伏惡日顯國日亂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終陵夷而大壊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漸至故桀紂雖亡道然猶享國十餘年此其寖微寖滅之道也冊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臣聞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亡𡚁𡚁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處故政有眊而不行師古曰眊不明也音莫報反舉其偏者以補其𡚁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捄溢扶衰所遭之變然也師古曰捄古救字故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虖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捄當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於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愚按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道出於性而性出於天仲舒此言即中庸之意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受而守一道亡救𡚁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繇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師古曰致至極也用夏之忠者愚按致字當屬下句蓋周文不可盡變宜少損之夏忠則當極其用故曰致陛下有明徳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舉賢良方正之士論誼考問將欲興仁誼之休徳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聞誦所學道師之言厪能勿失耳若迺論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輔佐之職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竊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習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姦邪民亡盜賊囹圄空虚徳潤草木澤被四海鳯凰來集麒麟來游以古準今壹何不相逮之逺也安所繆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試迹之古返之於天黨可得見乎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師古曰謂牛無上齒則有角其餘無角者則有上齒傅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師古曰末謂工商之業也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虖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足也身寵而載高位家温而食厚祿因乗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衆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産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迫蹵民民日削月朘孟康曰朘音揎謂轉蹇踧也師古曰揎音宣踧音子六反寖以大窮富者奢侈羡溢貧者窮急愁苦窮急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姦邪不可勝者也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也故公儀子相魯師古曰公儀休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愠而㧞其葵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虖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訟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惟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爾好誼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由是觀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視效逺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視而放之逺者望而效之豈可以居賢人之位而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財利常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乗致冦至乗車者君子之位也負擔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其患禍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亡可為者矣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蓺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對既畢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漢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對冊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材孝廉皆自仲舒發之○程正公曰漢儒如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然見道不分明○胡文定公曰董仲舒名儒也多得春秋要義所對切中當世之病如罷黜百家表章六經其功不在孟子下何謂緩而不切乎劉蕡雖直非其匹也○朱文公曰仲舒識得本原如云正心可以正朝廷如說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說話皆好若陸宣公之論事却精宻第恐本原處不如仲舒○問賈誼與仲舒如何曰誼有戰國縱横之風仲舒儒者但見得不透○問仲舒見道不明處曰如命者天之令性者生之質情者人之欲命非聖人不行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節似不識性善模樣又云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云云又似識得性善終是說得間界不分明端的人問性者生之質如何曰不然性者生之理氣者生之質
  魏相條國家便宜奏本傳相明易經有師法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已數條漢興以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時元康年間
  臣聞明主在上賢輔在下則君安虞而民和睦臣相幸得備位不能奉明法廣教化理四方以宣聖徳民多背本趨末或有飢寒之色為陛下之憂臣相罪當萬死臣相知能淺薄不明國家大體時用之宜惟民終始未得所繇竊伏觀先帝聖徳仁恩之厚勤勞天下垂意黎庻憂水旱之災為民貧窮發倉廪振乏餒遣諫大夫博士巡行天下察風俗舉賢良平寃獄冠盖交道省諸用寛租賦弛山澤陂池禁秣馬酤酒貯積所以周急繼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備臣相不能悉陳昧死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按先帝謂孝昭也說見昭帝詔下臣謹案王法必本於農而務積聚量入制用以備凶災亡六年之畜尚謂之急元鼎三年平原渤海太山東郡溥被災害民饑死於道路二千石不豫慮其難使至於此賴明詔振捄乃得䝉更生今嵗不登穀暴騰踴臨秋収斂猶有乏者至春恐甚亡以相恤西羗未平師旅在外兵革相乗臣竊寒心宜蚤圖其備唯陛下留神元元帥繇先帝盛徳以撫海内上施行其䇿
  王吉言得失䟽本傳吉字子陽琅邪臯虞人也郡吏舉孝廉為郎累遷為昌邑中尉昌邑王廢得减死髠為城旦起家復為益州刺史病去官復徴為博士諫大夫是時宣帝頗脩武帝故事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而上躬親政事任用能吏吉上䟽言得失時神爵元年
  陛下躬聖質總萬方帝王圖籍日陳于前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聴諌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䇿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務在於期會簿書㫁獄聴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聖主宣徳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備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逺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聖主獨行於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行發於近必見於逺故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徳也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其本也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獨設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繇師古曰繇與由同以意穿鑿各取一切權譎自任故一變之後不可復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户異政人殊服詐偽萌生刑罰無極師古曰萌生其爭出如草木之初生質樸日銷恩愛寖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臣願陛下承天心發大業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敺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竊見當世趨務不合於道者謹條奏唯陛下財擇焉師古曰財與裁同吉意以為夫婦人倫大綱夭壽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聘妻送女亡節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晉灼曰娶天子女則曰尚公主國人娶諸侯女曰承翁主尚承皆卑下之名也師古曰翁主者言其父自主婚也使男事女夫詘於婦逆隂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差以褒有徳而别尊卑今上下僣差人人自制是以貪財趨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於㝠㝠絶惡於未萌也又言舜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臯陶伊尹不仁者逺今使俗吏得任子弟張晏曰子弟以父兄任為郎率多驕驁不通古今至於積功治人亡益於民此伐檀所為作也師古曰伐檀詩篇名刺不用賢也在魏國風也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視天下以儉師古曰視讀曰示古者工不造琱瑑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民見儉則歸本本立而末成其指如此上以言迂闊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琅邪○按漢世諸儒惟董仲舒嘗以正心正朝廷為武帝言自餘徃徃詳於政事而畧於人君之身吉之所陳具有本末使宣帝能擢而置之輔相之列則所謂建萬世之長䇿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要必有道帝乃視為迂闊使之謝病免歸惜哉吉意以為之下蓋史家撮其大指如此非本文也
  匡衡上政治得失䟽本傳衡字稚圭東海人元帝初即位史髙領尚書事辟衡為議曹史薦衡於上以為郎中博士給事中上問以政治得失衡上䟽云云○時永光二年
  臣聞五帝不同禮三王各異教民俗殊務所遇之時異也陛下躬聖徳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奸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蓋保民者陳之以徳義示之以好惡觀其失而制其宜故動之而和綏之而安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廉恥之節薄淫辟之意縱綱紀失序䟽者踰内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苟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歳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楨榦也公卿大夫相與循理恭讓則民不爭好仁樂施則下不暴上義高節則民興行寛柔和惠則衆相愛四者明主之所以不嚴而成化也何者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爭鬬之患上有自專之主則下有不讓之人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禮讓而上克暴或忮害好䧟人於罪貪財而慕埶故犯法者衆姦邪不止雖嚴刑峻法猶不為變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臣竊考國風之詩周南召南被賢聖之化深故篤於行而廉於色鄭伯好勇而國人暴虎秦穆貴信而士多從死陳夫人好巫而民淫祀晉侯好儉而民畜聚大王躬仁邠國貴恕由此觀之治天下者審所上而已今之偽薄忮害不讓極矣臣聞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說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徳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隂陽和神靈應而嘉祥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壽考且寧以保我後生此成湯所以建至治保子孫化異俗而懐鬼方也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於逺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盪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隂陽之理各應其感隂變則静者動陽蔽則明者晻水旱之災隨類而至今闗東連年飢饉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於賦斂多民所共者大而吏安集之不稱之效也陛下祇畏天戒哀閔元元大自減損省甘泉建章宮衛罷珠崖偃武行文將欲度唐虞之隆絶殷周之衰也諸見罷珠崖詔書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將見太平也宜遂減宮室之度省靡麗之飾考制度脩外内近忠正逺巧佞放鄭衛進雅頌舉異材開直言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顯潔白之士昭無欲之路覽六蓺之意察上世之務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視令海内昭然咸見本朝之所貴道徳𢎞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上說其言按衡之論美矣然方是時恭顯用事逐堪猛殺賈捐之衡對畧不及此雖有近忠正逺邪佞之言何益哉
  匡衡論治性正家䟽元帝時衡為光祿大夫時上好儒術文辭頗改宣帝之政又傳昭儀及子定陶王愛幸寵於皇后太子衡復上䟽云云時永光五年
  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蓋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徳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專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陛下聖徳天覆子愛海内然隂陽未和姦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師古曰下復音扶目反是以羣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虚為此紛紛也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留神於遵制揚功以定羣下之心大雅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徳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蓋至徳之本也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後能盡人物之性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賛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已之所有餘而强其所不足愚按此所謂性蓋指氣稟而言非天命之性也蓋聦明䟽通者戒於大察寡聞少見者戒於雍蔽勇猛剛强者戒於大暴仁愛温良者戒於無㫁湛静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必審已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陛下戒所以崇聖徳按衡此論甚善然元帝之失正在於温良少㫁若於汎陳之後又切言之則庶乎其有益矣臣又聞室家之道脩則天下之理得故詩始國風禮本冠婚始乎國風原情性而明人倫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之道衰莫不始乎梱内故聖王必慎妃后之際别適長之位禮之於内也卑不踰尊新不先故所以統人情而理隂氣也其尊適而卑庶也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衆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禮文而已乃中心與之殊異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聖人動静游燕所親物得其序得其序則海内自脩百姓從化如當親者䟽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姦因時而動以亂國家故聖人慎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害公義陛下聖徳純備莫不脩正則天下無為而治詩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傳曰正家而天下定矣衡為少傅數年數上䟽陳便宜及朝廷有政議傳經以對言多法義上以為任公卿由是為光祿勲御史大夫
  匡衡戒妃匹勸經學䟽建昭初代韋𤣥成為丞相元帝崩成帝即位衡上䟽云云時竟寧元年
  曰陛下秉至孝哀傷思慕不絶於心未有㳺虞弋射之宴誠隆於慎終追逺無窮已也竊觀陛下雖聖性得之猶復加聖心焉詩云㷀㷀在疚言成王喪畢思慕意氣未能平也蓋所以就文武之業崇大化之本也臣又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闗雎為始言大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述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静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徳戒聲色近嚴敬逺技能竊見聖徳純茂專精詩書好樂無厭臣衡材駑無以輔相善義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徳音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其本性者也故審六藝之指則天人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蟲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臣又聞聖王之自為動静周旋奉天承親臨朝饗臣物有節文以章人倫蓋欽翼祇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遜承親之禮也正躬嚴恪臨衆之儀也嘉惠和說饗下之顔也舉錯動作物遵其儀故形為仁義動為法則孔子曰徳義可尊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諸侯正月朝覲天子天子惟道徳昭穆穆以視之又觀以禮樂饗醴迺歸故萬國莫不獲賜祉福蒙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寢臨朝賀置酒以饗萬方傳曰君子慎始願陛下留神動静之節使羣下得望盛徳休光以立基楨天下幸甚上敬納其言按衡之奏對本於經術故在漢儒中論議最為近理可為仲舒之亞惜不能充其所學故徳行事業皆無足觀○以上論時政大體








  文章正宗巻七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八     宋 真徳秀 編魏相眀堂月令奏相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又數采易隂陽及明堂月令奏之
  臣相幸得備員奉職不修不能宣廣教化隂陽未和災害未息咎在臣等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王以順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天地變化必繇隂陽隂陽之分以日為紀日冬夏至則八風之序立萬物之性成各有常職不得相干東方之神太昊乘震執規司春張晏曰木為仁仁者生生者圜故為規南方之神炎帝乘離執衡司夏火為禮禮者齊齊者平故為衡西方之神少昊乘兊執矩司秋金為義義者成成者方故為矩北方之神顓頊乘坎執權司冬水為智智者謀謀者重故為權中央之神黄帝乘坤艮執繩司下土土為信信者誠誠者直故為繩兹五帝所司各有時也東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興兊治則饑秋興震治則華冬興離治則泄師古曰天地之氣不閉密也夏興坎治則雹明王謹于尊天慎于養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時師古曰乘治也節授民事師古曰各依其節而授以事君動靜以道奉順隂陽則日月光眀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者得叙則災害不生民不夭疾衣食有餘若是則君尊民説上下亡怨禮讓可興風雨不時則傷農桑農桑傷則民饑寒饑寒在身則亡廉恥寇賊姦宄所繇生也臣愚以為隂陽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賢聖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髙皇帝所述書天子所服第八如淳曰第八天子衣服之制也於施行詔書第八曰大謁者臣章受詔長樂宫曰令羣臣議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國臣何御史大夫臣昌師古曰蕭何周昌也謹與將軍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議陵王陵通叔孫通春夏秋冬天子所服當法天地之數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順四時以治國家身亡禍殃年夀永究是奉宗廟安天下之大禮也臣請法之中謁者趙堯舉春應劭曰四時各舉所施行政事服䖍曰主一時衣服禮物朝祭百事也師古曰服説是也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師古曰髙帝時自有一貢禹也兒五奚反四人各職一時大謁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時以二月施恩恵於天下賜孝弟力田及罷軍卒祠死事者頗非時節師古曰罷軍卒卒之疲於軍事者也罷音疲一曰新從軍而休罷者也咅薄蟹反御史大夫鼂錯時為太子家令奏言其狀臣相伏念陛下恩澤甚厚然而災氣未息竊恐詔令有未合當時者也願陛下選眀經通知隂陽者四人各主一時時至眀言所職以和隂陽天下幸甚相數陳便宜上納用焉相敕掾吏案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輒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輒奏言之○按月令之書雖起秦世然先王之制存焉漢興頗用其畧如春行寛大之令布封賞之恩以至秋冬理獄十月而後不復論囚類皆本之月令自髙帝時有趙堯等分舉四時之制至是魏相為宣帝言之其後李尋告哀帝謂朝廷怱於時月之令諸侍中尚書近臣宜令通知月令之意而盛夏斬人識者知王莽之必亡後漢陳寵魯恭亦嘗論此大畧皆原於月令云○此篇論時令
  董仲舒火災對武帝建元六年六月遼東髙廟災四月髙園便殿火董仲舒對云云
  春秋之道舉往以眀來是故天下有物視春秋所舉與同比者精㣲眇以存其意通倫類以貫其理天地之變國家之事粲然皆見亡所疑矣按春秋魯定公哀公時季氏之惡已熟而孔子之聖方盛夫以盛聖而易熟惡季孫雖重魯君雖輕其勢可成也故定公二年五月兩觀災兩觀僣禮之物天災之者若曰僣禮之臣可以去已見辠徴而後告可去此天意也定公不知省至哀公三年五月桓宫釐宫災二者同事所為一也若曰燔貴而去不義云爾哀公未能見故四年六月亳社災兩觀桓釐廟亳社四者皆不當立天皆燔其不當立者以示魯欲其去亂臣而用聖人也今髙廟不當居遼東髙園殿不當居陵旁于禮亦不當立與魯所災同其不當立久矣至於陛下時天迺災之者殆亦其時可也天災若語陛下當今之世非以太平至公不能治也視親戚貴屬在諸侯逺正最甚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遼東髙廟迺可視近臣在國中處旁仄及貴而不正者忍而誅之如吾燔髙園殿迺可云爾在外而不正者雖貴如髙廟猶災燔之況諸侯乎在内不正者雖貴如髙園殿猶燔災之況大臣乎此天意也辠在外者天災外辠在内者天災内燔甚罪當重燔簡罪當輕承天意之道也按漢儒自仲舒前未有言災異者故五行志云仲舒冶公羊春秋推隂陽為儒者宗愚謂仲舒對䇿言天人相與之際以為天心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又謂人君所為美惡之極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皆槃石之至言也至火災之對則傅㑹甚矣況又導人主以誅殺與前所謂尚徳不尚刑者何其自相戾耶夫親戚之驕僣近臣之專横夫豈無道以裁制之豈必誅殺而後快哉史稱仲舒居家推説其意草槀未上主父偃窮其書奏焉上召視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師書以為大愚於是下仲舒吏當死詔赦之仲舒遂不敢復言災異其後准南衡山反上思仲舒前言使吕步舒持斧鉞治淮南獄以春秋誼顓斷於外不請既還事上皆是之史乂言淮南衡山江都謀反迹見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坐死者數萬人夫反謀不過數人而坐死者若是其衆豈非仲舒前言有以發帝之忍心與故於此篇存而不削以為後人輕言災異者之戒云
  蕭望之雨雹對本傳為大行治禮丞時大將軍光薨子禹復為大司馬兄子山領尚書親屬皆宿衛内侍地節三年夏京帥雨雹望之因是上疏願賜清閒之宴口陳災異之意宣帝自在民間聞望之名曰此東海蕭生邪下少府宋畸問狀無有所諱望之對以為云云
  春秋昭公三年大雨雹是時季氏専權卒逐昭公鄉使魯君察於天變宜亡此害師古曰鄉讀曰嚮亡讀曰無今陛下以聖徳居位思政求賢堯舜之用心也然而善祥未臻隂陽不和是大臣任政一姓擅埶之所致也附枝大者賊本心私家盛者公室危唯眀主躬萬機選同姓舉賢材以為腹心與參政謀令公卿大臣朝見奏事眀陳其職以考功能如是則庶事理公道立姦邪塞私權廢矣對奏天子拜望之為謁者上初即位思進賢良多上書言便宜輒下望之問狀髙者請於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試事滿嵗以狀聞下者報聞或罷歸田里所白處奏皆可累遷諫大夫丞相司直嵗中三遷官至二千石其後霍氏竟謀反誅望之寖益任用按望之此對顓指霍氏之辠適當上意故寵擢隨之嘗攷孝宣於在位二十五年災異衆矣而見於臣下之論奏者惟望之此對而已魏相輔政四方有災變輒奏言然神爵改元正弱翁居位之日不聞有所正救自是鳳皇集廿露降黄龍見無嵗蔑有豈珍符景貺誠若是其多耶殆必有粉飾傅會以希媚悦者若黄霸之鶡雀是也及望之為御史大夫奏謂三公非人則三光不明今日月少光咎在臣等則有左遷之譴人以為嫚丞相之故愚獨疑其以此忤上㫖盖人主以瑞應為夸則必以災異為諱宜其歌頌者踵聞而論爭者希闊也
  劉更生條灾異封事本傳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元帝初即位蕭望之周堪皆領尚書事甚見尊任二人薦更生宗室忠直明經有行擢為散騎宗正給事中與侍中金敞拾遺左右四人同心輔政患苦外戚許史在位放縱而中書宦官𢎞恭石顯弄權望之堪更生議欲白罷退之未白而語泄遂為許史恭顯所譖堪向下獄皆免官其春地震夏客星見茆巻舌間上感悟賜望之爵關内侯奉朝請徴堪向欲以為諫大夫恭顯白皆為中郎冬地復震時恭顯許史子弟侍中皆側目望之等更生懼馬乃使外親丄變事臣聞春秋地震為在位執政大盛也前𢎞恭奏望之等獄地大震恭移病出後復視事天隂雨雪由是言之地動殆為恭等臣愚以為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則太平之門開灾異之路塞矣書奏恭顯疑更生所為白請考姦詐辭果服遂逮更生繫獄坐免為庶人望之亦坐使子上書恭顯白令詣獄望之自殺天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為光禄勲堪弟子張猛光禄大夫給事中大見信任恭顯憚之數譛毁焉更生見堪猛在位幾已得復進懼其傾危乃上封事諫云云○時永光元年
  臣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奉法不謹乃復䝉恩竊見灾異並起天地失常徴表為國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甽畆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況重以骨肉之親又加以舊恩未報乎欲竭愚誠又恐越職然惟二恩未報忠臣之義一攄愚意退就農畆死無所恨自竊見以下凡七八轉忠誠惻怛之意藹然見於言外非積於中者厚不能及也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和字乃一篇綱紀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鳳皇來儀撃石拊石百獸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遝衆賢㒺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詠文王之徳其詩曰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當此之時武王周公繼政朝臣和於内萬國驩於外故盡得其驩心以事其先祖其詩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來也諸侯和於下天應報於上故周頌曰降福穰穰又曰貽我釐麰釐麰麥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獲天助也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詩人疾而憂之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衆小在位而從邪議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詩曰歙歙訿訿亦孔之哀謀之既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君子獨處守正不撓衆枉勉彊以從王事則見憎毒䜛愬故其詩曰密勿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䜛口嗸嗸當是之時日月薄蝕而無光其詩曰朔日辛卯日有蝕之亦孔之醜又曰彼月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天變見於上地變動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其詩曰百川沸騰山冡卒崩髙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霜降失節不以其時其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言民以是為非甚衆大也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自此之後天下大亂簒弑殃禍並作厲王奔彘幽王見殺至乎平王末年魯隠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離不和出奔於魯而春秋為諱不言來奔傷其禍殃自此始也是後尹氏世卿而専恣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陁二彗星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一火災十四長狄入三國五石隕墜六鶂退飛多麋有蜮蜚鸜鵒來巢者皆一見晝㝠晦雨木冰李梅冬實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殺菽大雨雹雨雪雷霆失序相乘水旱饑蝝螽螟𧒒午並起當是時禍亂輒應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也按此叙次有法故不覺其冗周室多禍晉敗其師於貿戎伐其郊鄭傷桓王戎執其使衛侯朔召不徃齊逆命而助朔五大夫爭權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復興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淆白黒不分邪正雜揉忠䜛並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刺更相䜛愬轉相是非傳授増加文書紛糾前後錯謬毁譽混亂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乘權藉勢之人子弟鱗集於朝羽翼隂附者衆輻湊於前毁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軌迹循詩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頌猶卻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來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異無孔子之救猶不能解紛況甚於春秋乎原其所以然者䜛邪並進也䜛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譛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䜛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羣枉之門䜛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則政日亂故為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故為泰泰者通而治也詩又云雨雪麃麃見晛聿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汚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厯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隂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間隙縁飾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誠足愠也此言不和之狀昔孔子與顔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傳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而聚之於朝易曰飛龍在天大人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逺而衆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㦸之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此言不和之由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眀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眀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迹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以上皆應前漢人論事多如此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逺佞邪之黨壊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臣幸得託肺腑誠見隂陽不調不敢不通所聞竊推春秋災異以救今事一二條其所以不宜宣泄臣謹重封昧死上恭顯見其書愈與許史比而怨更生等堪性公方自見孤立遂直道而不曲是嵗夏寒日青無光恭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衆口之浸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楊興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見問興朝臣齗齗不可光祿勲何邪興者傾巧士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於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上於是疑㑹城門校尉諸葛豐亦言堪猛短上因發怒免豐又左遷堪為河東太守猛槐里令顯等専權日甚後三嵗餘孝宣廟闕災其晦日有蝕之於是上召諸前言日變在堪猛者責問皆稽首謝徴詣行在所拜光禄大夫領尚書事猛復給事中顯幹尚書尚書五人皆其黨也堪希得見常因顯白事事決顯口會堪疾瘖不能言卒顯誣譛猛令自殺於公車更生傷之乃著疾䜛擿要救危及世頌凡八篇依興古事悼已及同類也遂廢十餘年○按更生於正邪賢否之辨一篇之中反復數四可謂深切也矣乃卒不能開孝元之惑不眀之君可與言哉恭顯自宣帝時管樞機至元帝立遂大用事陷蕭望之於獄殺之更生此對元帝之六年也是年堪猛黜賈捐之死又數年猛自殺其後京房嘗一言之亦死終元帝世敢言恭顯者惟更生房二人而更生忠懇惓惓乂非房匹它如貢禹匡衡號稱大偳曽微一言敢及之者故皆致位三公而更生甘心廢錮不肯少詘精忠峻節千載之下猶髙仰之彼貢禹SKchar視之真可媿死房事見後叙事篇○又元帝初即位諸儒薦翼奉徴待詔宦者署數言事宴見天子敬焉時地震赦天下舉直言極諫之士奉奏封事曰天地設位懸日月布呈辰分隂陽定四時列五行以視聖人名之曰道聖人見道然後知王治之象故畫州土建君臣立律厯陳成敗以視賢者名之曰經賢者見經然後知人道之務則詩書易春秋禮樂是也又曰人氣内逆則感動天地天變見於星氣日蝕地變見於奇物震動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隂用其形猶人之有五臟六體五臟象天六體象地故臟病則氣色發於面體病則欠伸動於貌又曰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眀親親必有異姓以眀賢賢此聖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親而易進異姓疏而難通故同姓一異姓五迺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獨以舅后之家為親異姓之臣乂疏二后之黨滿朝非特處位埶尤奢僣過度吕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愛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長䇿也隂氣之盛不亦宜乎臣乂聞未央建章甘泉宫才人各以百數皆不得天性及諸侯王國與其後宫宜為設員出其過制者此損隂氣應天救邪之道也今異至不應災將隨之其法大水極隂生陽反為大旱甚則有火災春秋宋伯姬是矣按奉所言不皆純粹故剟其要著于此
  薛宣論隂陽不和疏成帝初即位宣為御史中丞執法殿中外總部刺史上疏云云
  陛下至徳仁厚哀閔元元躬有日昃之勞而亡佚豫之樂允執聖道刑罰惟中師古曰允信也中竹仲反然而嘉氣尚凝隂陽不和師古曰凝謂不通也是臣下未稱而聖化獨有不洽者也臣竊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煩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師古曰刺史所察本有六條今則踰越故事信意舉劾妄為苛刻也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䜛佞以求吏民過失譴訶及細微責義不量力郡縣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衆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賓之懽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隂陽否鬲師古曰否閉也和氣不興未必不由此也詩云民之失徳乾餱以愆師古曰小雅伐木之詩也餱食也鄙語曰苛政不親煩苦傷恩方刺史奏事時宜眀申敕師古曰申束也謂約束也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務臣愚不知治道唯眀主察焉上嘉納之宣數言政事便宜舉奏部刺史郡國二千石所貶退稱進白黒分眀繇是知名
  谷永日食地震對成帝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發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太常陽城侯劉慶忌舉永待詔公車對云云
  陛下秉至聖之純徳懼天地之戒異飭身修政納問公卿又下眀詔帥舉直言燕見紬繹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眀朝承聖問臣材朽學淺不通政事竊聞眀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則庶徴序於下日月理於上如人君淫溺後宫盤樂游田五事失於躬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徴降而六極至凡災異之發各象過失以類吿人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蕭牆之内二者同日俱發以丁寧陛下厥咎不逺宜厚求諸身意豈陛下志在閨門未䘏政事不慎舉錯屢失中與内寵大盛女不遵道嫉妬専上妨繼嗣與古之王者廢五事之中失夫婦之紀妻妾得意謁行於内埶行於外至覆傾國家或亂隂陽昔襃姒用國宗周以䘮閻妻驕扇日以不臧師古曰閻嬖寵之族也扇熾也臧善也此其效也經曰皇極皇建其有極傳曰皇之不極是謂不建時則有日月亂行陛下踐至尊之祚為天下主奉帝王之職以統羣生方内之治亂在陛下所執誠留意於正身勉强於力行損燕私之間以勞天下放去淫溺之樂罷歸倡優之笑絶卻不享之義慎節游田之虞起居有常循禮而動躬親政事致行無倦安服若性經曰繼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也夫妻之際王事綱紀安危之機聖王所致慎也昔舜飭正二女以崇至徳楚莊忍絶丹姬以成伯功幽王惑於襃姒周徳降亡魯桓脅於齊女社稷以傾誠修後宫之政眀尊卑之序貴者不得嫉妬専寵以絶驕嫚之端抑襃閻之亂賤者咸得秩進各得厥職以廣繼嗣之統息白華之怨後宫親屬饒之以財勿與政事以逺皇父之類損妻黨之權未有閨門治而天下亂者也治逺自近始習善在左右昔龍筦納言而帝命惟允四輔既備成王靡有過事誠敕正左右齊栗之臣戴金貂之飾執常伯之職者皆使學先王之道知君臣之義濟濟謹孚無敖戲驕恣之過則左右肅艾羣僚仰法化流四方經曰亦惟先正克左右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治天下者尊賢考功則治簡賢違功則亂誠審思治人之術歡樂得賢之福論材選士必試於職眀度量以程能考功實以定徳無用比周之虚譽毋聽浸潤之譛愬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傷之憂比周邪偽之徒不得即工小人日銷俊乂日隆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眀又曰九徳咸事俊乂在官未有功賞得於前衆賢布於官而不治者也堯遭洪水之灾天下分絶為十二州制逺之道微而無乖畔之難者徳厚恩深無怨於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内崩析者刑罰深酷吏行殘賊也夫違天害徳為上取怨於下莫甚乎殘賊之吏誠放退殘賊酷暴之吏錮廢勿用益用温良上徳之士以親萬姓平刑釋寃以理民命務省繇役毋奪民時薄收賦税毋殫民財使天下黎元咸安家樂業不苦踰時之役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雖有唐堯之大灾民無離上之心經曰懐保小人恵于鰥寡未有徳厚吏良而民畔者也臣聞災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父之眀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易則咎罰不除經曰饗用五福威用六極傳曰六沴作見若不共御六罰既侵六極其下今三年之間灾異鋒起小大畢具所行不享上帝上帝不豫炳然甚著不求之身無所改正疏舉廣謀又不用其言是循不享之迹無謝過之實也天責愈深此五者王事之綱紀南面之急務唯陛下留神對奏天子異焉時召見永其夏皆令諸方正對䇿語在杜欽傳封對畢因曰臣前幸得條對灾異之效陛下委棄不納而更使方正對䇿背可懼之大異問不急之常論廢承天之至言角無用之虚文欲末殺灾異滿讕誣天是故皇天勃然發怒甲已之間暴風三湊拔樹折木此天至眀不可欺之效也上特復問永永對日食地震皇后貴妾專寵所致是時上初即位謙讓委政元舅大將軍王鳳議者多歸咎焉永知鳳方見㑂用隂欲自託乃復曰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薰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吕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亡吳楚燕梁之埶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傳陸之亂三者無毛髮之辜不可歸咎諸舅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眀戒聽晻昧之瞽説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時杜欽上對曰臣聞日蝕地震陽徴隂盛也臣者君之隂也妻者夫之隂也夷狄者中國之隂也春秋日蝕三十六地震五或夷狄侵中國或政權在臣下或婦乘夫或臣子背君父事雖不同其類一也臣竊觀人事以考變異則本朝大臣無不自安之人外戚親屬無乘刺之心關東諸侯無强大之國三垂蠻夷無逆理之節殆為後宫何以言之日以戊申蝕時加未戊未土也王者中宫之部也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此必適妾將有爭寵相害而為患者惟陛下深戒之○按永欽所陳灾異大抵皆歸咎後宫以黨王氏本不足録以此篇頗得大學遺意姑存之餘皆削去
  劉向上星孛等奏成帝即位石顯等伏辜更生乃復進用更名向拜為中郎領護三輔都水數奏封事遷光禄大夫是時帝元舅王鳳為大將軍秉政倚太后専國權時數有大異向以為外戚貴盛鳳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於詩書觀古文詔向領校中五經祕書向乃集合上古以來應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灾異之記推迹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精忠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後見外家日盛遂上封事極諫見外戚類中向為人廉靖樂道專積思於經術畫誦書傳夜觀星宿或不寐達旦元延元年星孛東井蜀郡岷山崩雍江竭向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興也漢家本起於蜀漢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攝提大角從參至辰殆必亡矣懐不能已復上奏云云
  臣聞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紂詩曰殷監不逺在夏后之世亦言湯以桀為戒也聖帝眀王常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謹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蝕三十六襄公尤數率三嵗五月有奇而壹食漢興訖竟寧孝景帝尤數率三嵗一月而一食臣向嘗數言日當食今當三年比食自建始以來二十嵗間而八食率二嵗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緩急而聖人所以斷疑也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昔孔子對魯哀公並言夏桀殷紂暴虐天下故歴失則攝提失方孟陬無紀孟康曰攝提星名也隨斗杓建十二月厯不正則失其所建首時為孟正月為陬此皆易姓之變也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時日月薄食山陵淪亡辰星出於四孟師古曰四時之孟月也當見四仲也太白經天而行孟康曰謂出東入西出西入東也太白隂星出束當伏東出西當伏西過午為經天也無雲而雷張晏曰雷當託雲猶君之託臣也二世不恤天下人有畔心象獨號令而無臣也枉矢夜光應劭曰流星也其射如矢蛇行不正故曰枉矢流以亂伐亂蘇林曰有聲為天狗無聲為枉矢也熒惑襲月應劭曰熒惑主内亂月主刑故趙髙殺二世也㜸火燒宫師古曰㜸災也野禽戲廷張應曰野鳥入處主人將去都門内崩師古曰内嚮而壊長人見臨洮石隕于東郡星索大角以亡應劭曰天王坐席也流星茀大角大角因伏不見也觀孔子之言考暴秦之異天命信可畏也及項籍之敗亦孛大角漢之入秦五星聚于東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恵時有雨血日食於衝滅光星見之異孟康曰日月行交道之衝也相溥而既也京房所謂隂氣盛薄奪日光者也孝昭時有泰山卧石自立上林僵栁復起大星如月西行衆星隨之此為特異孝宣興起之表天狗夾漢而西李竒曰流星也下墮地為天狗皆祅星久隂不雨者二十餘日昌邑不終之異也皆著於漢紀觀秦漢之易世覽恵昭之無後察昌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髙宗成王亦有雊雉㧞木之變能思其故故髙宗有百年之福成王有復風之報神眀之應應若景響世所同聞也臣幸得託末屬誠見陛下寛眀之徳冀銷大異而興髙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豤豤數奸死亡之誅今日食尤屢星孛東井攝提炎七贍反及紫宫有識長老莫不震動此變之大者也其事難一二記故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是以設卦指爻而復説義書曰伻來以圖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須口説然後可知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不能用也向每召見數言禄去公室權在外家説見外戚類中○按是年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王氏専政所致上意頗然之未有以眀乃至張禹第辟左右親以吏民所言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則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侵夷狄侵中國災變之意深遠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何況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上雅信愛禹由是不疑王氏○按禹以經術為天子師而其言乃爾視向之忠精為何如
  李尋災異對本傳尋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隂陽事丞相翟方進方進亦善為星厯除尋為吏數與翟侯言事帝舅曲陽侯王根厚遇尋哀帝初即位召尋待詔黄門使侍中衛尉傅喜問尋日者水出地動日月失度星辰亂作災異仍重極言無有所諱尋對云云○時綏和二年哀帝即位未改元
  陛下聖徳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懼變異不忘疏賤之臣幸使重臣臨問愚臣不足以奉眀詔竊見陛下新即位開大眀除忌諱博延名士靡不並進臣尋位卑術淺過隨衆賢待詔食大官衣御府久汙玉堂之署比得召見亡以自效復特見延問至誠自以逢不世出之命願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幾萬分有一可采唯棄須臾之間宿留瞽言考之文理稽之五經揆之聖意以參天心夫變異之來各應象而至臣謹條陳所聞易曰懸象著眀莫大乎日月夫日者衆陽之長輝光所燭萬里同晷人君之表也故日將旦清風發羣隂伏君以臨朝不牽於色日初出炎以陽君登朝佞不行忠直進不蔽障日中煇光君徳盛眀大臣奉公日將入専以一君就房有常節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各有云為其於東方作日初出時師古曰作起也日出之時人物皆起隂雲邪氣起者法為牽於女謁服䖍曰謁請也有所畏難日出後為近臣亂政日中為大臣欺誣日且入為妻妾役使所營間者日尤不精光眀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作本起於晨相連至昬其日出後至日中間差瘉師古曰瘉與愈同小臣不知内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傷嗣害世不可不慎也唯陛下執乾剛之徳强志守度毋聽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彊大誼絶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日失其光則星辰放流陽不能制隂隂桀得作間者太白正晝經天宜隆徳克躬以執不軌臣聞月者衆隂之長銷息見伏百里為品千里立表萬里連紀孟康曰品同也言百里内數度同也千里則當立表度其景萬里則繼其本所起紀其宿度也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朔晦正終始弦為繩墨望成君徳春夏南秋冬北間者月數以春夏與日同道孟康曰房有四星其間有三道春夏南行南頭第一星裏道也秋冬北行北頭第一星裏道也與日同道者謂中央道也此三遵者日月五星之所由也過軒轅上后受氣孟康曰軒轅南大星為后入太微帝廷揚光煇犯上將近臣列星皆失色厭厭如滅鄭氏曰厭音檿桑之檿師古曰音烏㸃反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師古曰杖謂倚任也屋大柱小可為寒心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彊所惡以崇社稷尊彊本朝師古曰邪佞之人誠可賤惡勿得寵異使之盛彊也臣聞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應王者號令為之節度嵗星主嵗事為統首號令所紀今失度而盛此君指意欲有所為未得其節也又填星不避嵗星者后帝共政相留於奎婁張晏曰嵗星為帝填星為女主當以義斷之熒惑往來亡常周厯兩宫兩宫謂紫微太徵作態低昂入天門上眀堂貫尾亂宫孟康曰角兩星為天門房為眀堂尾為後宫蘇林曰常占當従尾北而今貫之尾為後宫之義也太白發越犯庫張晏曰發越疾貌也庫天庫也孟康曰奎為天庫兵寇之應也貫黄龍入帝庭張晏曰黄龍軒轅也當門而出隨熒惑入天門至房而分欲與熒惑為患不敢當眀堂之精此陛下神靈故禍亂不成也熒惑厥弛張晏曰厥弛動揺貎佞巧依埶㣲言毁譽進類蔽善太白出端門孟康曰端門太微正南門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張晏曰熒惑入熒室也孟康曰火入室謂熒惑厯兩宫也金謂太白也上堂入房星也不以時解其憂凶填嵗相守又主内亂宜察蕭牆之内毋忽親疏之微誅放佞人防絶萌芽以盪滌濁濊穢同消散積惡毋使得成禍亂辰星主正四時當效於四仲四時失序則辰星作異今出於嵗首之孟天所以譴吿陛下也政急則出蚤政緩則出晚政絶不行則伏不見而為彗茀孛同四孟皆出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諱今幸獨出寅孟之月盖皇天所以篤右陛下也宜深自改治國固不可以戚戚欲速則不達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加以號令不順四時既往不咎來事之師也間者春三月治大獄時賊隂立逆恐嵗小收季夏舉兵法時寒無雨恐後有霜雹之災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溼奥張晏曰違於月令也師古曰奥溼也恐後有雷雹之變夫以喜怒賞罰而不顧時禁雖有堯舜之心猶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於人設上農夫而欲冬田肉袒深耕汗出種之然猶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時不得也易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眀書曰敬授民時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隂陽敬四時嚴月令順之以善政則和氣可立致猶枹鼓之相應也今朝廷忽於時月之令諸侍中尚書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設羣下請事若陛下出令有謬於時者當知爭之以順時氣臣聞五行以水為本其星𤣥武婺女天地所紀終始所生孟康曰婺須女也北方天地之統隂陽之終始也水為凖平王道公正脩眀則百川理落脉通師古曰落謂經絡也偏黨失綱則踊溢為敗書云水曰潤下隂動而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則河出圗洛出書故河洛決溢所為最大今汝潁畎澮皆川水漂涌與雨水並為民害此詩所謂𤑼𤑼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者也其咎在於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留意詩人之言少抑外親大臣臣聞地道柔靜隂之常義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應妃后不順中位應大臣作亂下位應庶民離畔震或於其國國君之咎也四方中央連國歴州俱動者其異最大間者關東地數震五星作異亦未大逆宜務崇陽抑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拔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師古曰折衝言有欲衝突為害者則能折挫之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言也𢎞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見輕何況亡𢎞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天下未聞陛下竒䇿固守之臣也語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賢不務於通人師古曰通人謂薦達賢才故世陵夷馬不伏櫪不可以趨道士不素養不可以重國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虚言也陛下秉四海之衆曽亡柱幹之固守聞於四境殆開之不廣取之不眀勸之不篤傳曰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眀者善養士人皆可使為君子詔書進賢良赦小過無求備以博聚英雋如近世貢禹以言事忠切䝉尊榮當此之時士厲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後日日以衰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誅滅智者結舌邪偽並興外戚顓命君臣隔塞至絶繼嗣女宫作亂師古曰謂趙飛燕姊妹也此行事之敗誠可畏而悲也本在積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漸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也先帝大聖深見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統欲矯正之也宜少抑外親選練左右舉有徳行道術通眀之士充備天官然後可以輔聖徳保帝位承大宗下至郎吏從官行能亡以異又不通一蓺及博士無文雅者宜皆使就南畆以視天下眀朝廷皆賢材君子於以重朝尊君滅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亡之誅唯財留神反覆愚臣之言師古曰財與裁同謂裁量而反思之是時哀帝初立成帝外家王氏未甚抑黜而帝外家丁傅新貴祖母傅太后尤驕恣上雖不從尋言然采其語毎有非常輒問尋尋對屢中後以朱博為丞相臨延登受䇿有大聲如鐘鳴殿中以問楊雄李尋尋對曰此所謂鼔妖者也人君不聰為衆所惑空名得進則有聲無形不知所從生宜退丞相以應犬變上不聽
  杜鄴上日食對元夀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衛將軍而帝舅陽安侯丁眀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臨拜日食詔舉方正直言扶陽侯韋育舉鄴鄴對云云
  臣聞禽息憂國碎首不恨應劭曰禽息秦大夫薦百里奚而不見納繆公出當車以頭擊闑䐉乃播出曰臣生無補於國不如死也繆公感悟用百里奚秦以大治卞和獻寶刖足願之臣幸得奉直言之詔無二者之危敢不極諌臣聞陽尊隂卑卑者隨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隂故禮眀三從之義雖有文母之徳必繫於子春秋不書紀侯之母隂義殺也師古曰隠三年紀侯使裂繻來逆女公羊傳曰婚禮不稱主人主人謂壻也不稱母母不通也殺謂減降也昔鄭伯隨姜氏之欲終有叔段簒國之禍周襄王内迫恵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漢興吕太后權私親屬又以外孫為孝恵后是時繼嗣不眀凡事多晻師古曰晻與暗同晝昬冬雷之變不可勝載竊見陛下行不偏之政每事約儉非禮不動誠欲正身與天下更始也然嘉瑞未應而日食地震民訛言行籌傳相驚恐案春秋災異以指象為言語故在於得一類而達之也日食眀陽為隂所臨坤卦乘離眀夷之象坤以法地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徳震不隂之效也占象甚眀臣敢不直言其事昔曽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善閔子騫守禮不苟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前大司馬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詔策決復遣就國髙昌侯宏去蕃自絶猶受封土制書侍中駙馬都尉遷不忠巧佞免歸故郡間未旬月則有詔還大臣奏正其罰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顯寵過故及陽信侯業皆縁私君國非功義所出諸外家昆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或典兵衛或將軍屯寵意并於一家積貴之埶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並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前後臨事而發者眀陛下謙遜無専承指非一所言輒聽所欲輒隨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正尤在是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後視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之過者疏賤獨偏見疑内亦有此類天變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奈何不應臣聞野雞著怪髙宗深動大風暴過成王怛然願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以厭下心則黎庶羣生無不説喜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禄何嫌不報鄴未拜病卒○班固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諸舅持權重於丁傅故孝哀時杜鄴敢譏丁傅而欽永不敢言王氏其埶然也
  孔光日蝕對光為丞相重忤傅太后指由是傅氏在位者與朱博表裏共毁譛光遂䇿免光退閭里杜門自守會元夀元年正月朔日有蝕之徴光詣公車問日蝕事光對云云○按通鑑光對在杜鄴後
  臣聞日者衆陽之宗人君之表至尊之象君徳衰微隂道盛彊侵蔽陽眀則日蝕應之書曰羞用五事建用皇極帥古曰周書洪範之言如貌言視聽思失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徴荐臻六極屢降皇之不極是為大中不立其傳曰時則有日月亂行謂朓側匿孟康曰朓行疾也側匿行遲也師古曰朓吐了反甚則薄蝕是也又曰六沴之作師古曰沴惡氣也音戾嵗之朝曰三朝師古曰嵗之朝月之朝日之朝故曰三朝其應至重迺正月辛丑朔日有蝕之變見三朝之會上天聰眀苟無其事變不虚生書曰惟先假王正厥事言異變之來起事有不正也臣聞師曰天右與王者故災異數見以譴吿之欲其改更若不畏懼有以塞除而輕忽簡誣則凶罰加焉其至可必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又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皆謂不懼者凶懼之則吉也陛下聖徳聰眀兢兢業業承順天戒敬畏變異勤心虛已延見羣臣思求其故然後敕躬自約總正萬事放逺䜛説之黨援納斷斷之介師古曰援引也斷斷専一之貌介謂一介之人援音爰退去貪殘之徒進用賢良之吏平刑罰薄賦斂恩澤加於百姓誠為政之大本應變之至務也天下幸甚書曰天既孚命正厥徳言正徳以順天也又曰天棐諶辭言有誠道天輔之也眀承順天道在於崇徳博施加精致誠孳孳而已俗之祈禳小數終無益於應天塞異銷禍興福較然甚眀無可疑惑師古曰較眀貌也咅角書奏上説賜光束帛拜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位次丞相按是時丁傳用事董賢隆寵王嘉鮑宣豤豤言之而光所對汎陳敕躬正事而於貴戚佞幸曽微一辭及之不惟有愧於嘉宣且有媿於杜鄴矣嘉以直言死光代之相遂與董賢同為三公媚事之態亡所不至殆孔子所謂鄙夫者歟愚既録其文不得不指其實以示學者云王嘉鮑宣奏在嬖幸類中
  王嘉論應天之道元夀元年宜陵侯息夫躬建言往年熒惑守心太白高而芒光又角星茀於河鼔其法為有兵亂是後訛言行詔籌經厯郡國天下騷動恐必有非常之變可遣大將軍行邉兵敕武備斬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厭應變異上然之以問丞相丞相嘉對云云
  臣聞動民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下民微細猶不可詐況於上天神眀而可欺哉天之見異所以敕戒人君師古曰見謂顯示也欲令覺悟反正推誠行善民心説而天意得矣辯士見一端或妄以意傅著星厯師古曰傅讀曰附著音治略反虛造匈奴烏孫西羌之難謀動干戈設為權變非應天之道也守相有辠車馳詣闕交臂就死恐懼如此而談説者云動安之危師古曰之往也言揺動安全之計往就危殆也辯口快耳師古曰茍快聽者之耳其實未可從夫議政者苦其讇䛕傾險辯慧深刻也讇諛則主惪毁傾險則下怨恨辯慧則破正道深刻則傷恩恵昔秦繆公不從百里奚蹇叔之言以敗其師悔過自責疾詿誤之臣思黄髪之言名垂於後世唯陛下觀覽古戒反覆參考無以先入之語為主上不聽遂下詔曰間者灾變不息盜賊衆多兵革之徴或頗著見未聞將軍惻然深以為意簡練戎士繕脩干戈器用監惡孰當督之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將軍與中二千石舉眀習兵法冇大慮者各一人將軍一人詣公車就拜孔鄉侯傳晏為大司馬衞將軍陽安侯丁眀又為大司馬驃騎將軍是日日有食之董賢因此沮躬晏之䇿後數日收晏衛將軍印綬而丞相御史奏躬辠過上繇是惡躬等○通鑑載此事於日食前○以上論灾異其別見於外戚嬖幸事中者當互考也
  東方朔諫除上林苑武帝建元三年上招選天下文學材智之士簡拔其俊異者寵用之莊助朱買臣吾邱夀王司馬相如東方朔枚皋終軍等並在左右毎令與大臣辯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詘焉然相如特以辭賦得幸朔皋不根持論好詼諧上以俳優畜之朔時直諫有所補益上使吾邱夀王除上林苑屬之南山東方朔進諫云云
  臣聞謙遜靜慤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郎臺恐其不高也師古曰郎堂下周屋弋獵之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以為苑何必盭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為之變上林雖小臣尚以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汧隴以東商雒以西服䖍曰商與上雒二縣也師古曰汧汧水也隴隴坻也厥壤肥饒漢興去三河之地止霸産以西都涇渭之南此所謂天下陸海之地師古曰高平曰陸關中地高故稱耳海者萬物所出言關中山川物産饒富是以謂之陸海也秦之所以虜西戎兼山東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銀銅鐵豫章檀柘異類之物不可勝原此百工所取給萬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棃栗桑麻竹箭之饒土宜薑芋水多䵷魚貧者得以人給家足無飢寒之憂故酆鎬之間號為土膏其賈畝一金今規以為苑絶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棄成功就敗事損耗五榖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長養麋鹿廣狐兎之苑大虎狼之虚師古曰墟讀曰虛又壊人冡墓發人室廬令幼弱懐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師古曰亂馳曰騖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隄之輿張晏曰一日之樂謂田獵也無隄之與謂天子富貴無隄限也是其不可三也故務苑囿之大不恤農時非所以彊國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諸侯畔應劭曰紂於宫中設九市靈王起章華之臺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盛意犯隆指罪萬死不勝大願願陳泰階六符以觀天變不可不省孟康曰泰階三台也毎台二星凡六星符六星之符驗也應劭曰黄帝泰階六符經曰泰階者天之三階也上階為天子中階為諸侯公卿大夫下階為士庶人上階上星為男主下星為女主中階上星為諸侯三公下星為卿大夫下階上星為元士下星為庶人三階平則隂陽和風雨時社稷神祇咸獲其宜天下大安是為太平三階不平則五神乏祀日有食之水潤不浸稼穡不成冬雷夏霜百姓不寧故治道傾天子行暴令好興甲兵修宫榭廣苑囿則上階為之奄奄疏闊也以孝武皆有此事故朔為陳之是日因奏泰階之事迺拜朔為大中大夫給事中賜黄金百斤然遂起上林苑如夀王所奏云
  東方朔化民有道對時天下侈靡趨末百姓多離農畆上從容問朔吾欲化民豈有道乎朔對曰云云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經厯數千載尚難言也臣不敢陳願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皆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韋帶劒師古曰但空用韋不加飾莞蒲為席師古曰以莞及蒲為席亦尚質兵木無刃服䖍曰兵器如木而無刃言不大治兵器也衣緼無文師古曰緼亂絮也言内有亂絮上無文綵也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以道徳為麗以仁義為準於是天下望風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為小圗起建章左鳳闕右神眀如淳曰闕名也師古曰鳳闕闕名神眀臺名也號稱千門萬户木土衣綺繡狗馬被繢罽師古曰繢五綵也罽織毛也即氍毹之屬宫人簪瑇瑁垂珠璣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叢珍怪撞萬石之鐘擊雷霆之鼓作俳優舞鄭女上為滛侈如此而欲使民獨不奢侈失農事之難者也陛下誠能用臣朔之計推甲乙之帳燔之於四通之衢應劭曰帳多故以甲乙第之耳孟康曰西域傳賛云興造甲乙之帳絡之以隋珠和璧天子襲翠被馮玉几而處其中也師古曰謂推而去之燔焚燒也却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宜可與比治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願陛下留意察之朔雖詼笑然時觀察顔色直言切諫上嘗用之○又武帝嘗為竇太主置酒宣室使謁者引内董偃中郎東方朔辟㦸而前曰董偃有斬罪三安得入乎上曰何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一也敗男女之化亂㛰姻之禮傷王制二也陛下富於春秋方精思於六經而偃以靡麗奢侈極耳目之欲乃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其罪三也上黙然良久曰吾業已設飲請後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處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滛亂之漸其變為簒上曰善更置酒北宫
  司馬相如諫獵書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逸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逢䝉之技不得用枯木朽株盡為難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羗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而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馳猶時有銜橜之變況乎渉豐草騁邱虚前有利獸之樂而内無存變之意其為害也不難矣夫輕萬乘之重不以為安樂出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娛臣竊為陛下不取盖眀者逺見於未萌而知者避危於無形旤固多藏於隠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絫千金坐不垂堂此言雖小可以諭大臣願陛下留意幸察
  貢禹論節儉元帝即位徴禹為諫大夫是時年嵗不登郡國多困禹奏言時初元元年
  古者宫室有制宫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牆塗而不琱木摩而不刻車輿器物皆不文畫苑囿不過數十里與民共之任賢使能什一而税亡他賦斂繇戍之役使民嵗不過三日千里之内自給千里之外各置貢職而已故天下家給人足頌聲並作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節儉宫女不過十餘廏馬百餘匹孝文皇帝衣綈履革器亡琱文金銀之飾後世爭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絝刀劒亂於主上主上時臨朝入廟衆人不能别異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僣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僣矣今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亂矯復古化在於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論語曰君子樂節禮樂方今宫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故時齊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師古曰三服官主作天子之服在齊地笥盛衣竹器音先似反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嵗費數鉅萬蜀廣漢主金銀器嵗各用五百萬三工官官費五千萬師古曰三工官謂少府之屬官考工室也右工室也東園匠也上言蜀漢主金銀器是不入三工之數也東西織室亦然廏馬食粟將萬匹臣禹嘗從之東宫師古曰從天子往太后宫見賜杯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以賜食臣下也東宫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為大飢餓死者是也今民大飢而死死又不𦵏為犬豬食人至相食而廏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盛怒至乃日步作之師古曰日日行步而動作之以散充溢之氣王者受命於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乎天不見邪武帝時又多取好女至數千人以填後宫及棄天下昭帝幼弱霍光専事不知禮正妄多臧金錢財物鳥獸魚鼈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臧之又皆以後宫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又未必稱武帝意也昭帝晏駕光復行之至孝宣皇帝時陛下惡有所言師古曰不能自言減省之事羣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師古曰取讀曰娶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曠夫及衆庶𦵏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辠也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乘輿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産多少有命審察後宫擇其賢者留二十人餘悉歸之及諸陵園女亡子者宜悉遣獨杜陵宫人數百誠可哀憐也廏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復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飢饉可亡大自損減以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盖為萬民非獨使自娛樂而已也故詩曰天難諶斯不易惟王上帝臨女毋貳爾心當仁不讓獨可以聖心參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與臣下議也若其阿意順指隨君上下臣禹不勝拳拳不敢不盡愚心天子納善其忠乃下詔令太僕減食穀馬水衡減食肉獸省宜春下苑以與貧民又罷角抵諸戲及齊三服官遷禹為光禄大夫
  谷永諫微行宴飲成帝永始二年遷涼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之部時有黒龍見東萊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永對云云
  臣聞王天下有國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聞如使危亡之言輒上聞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三王不變改而更用夏商之將亡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誠垂寛眀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不懼於後患直言之路開則四方衆賢不逺千里輻湊陳忠羣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也漢家行夏正夏正色黒黒龍同姓之象也張晏曰夏以建寅為正萬物在地中色黒今黒龍見同姓象也龍陽徳由小之大故為王者瑞應未知同姓有見本朝無繼嗣之慶多危殆之隙欲因擾亂舉兵而起者邪將動心冀為後者殘賊不仁若廣陵昌邑之類臣愚不能處也師古曰處謂斷決也元年九月黒龍見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已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䘮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羣惡沈湎於酒書曰乃用婦人之言自絶于天四方之逋逃多罪是宗是長是信是使詩云燎之方陽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襃姒烕之師古曰小雅正月之詩烕亦滅也言火燎方盛寧有能滅之者乎而宗周之盛乃為襃姒所㓕怨其盛也烕呼恱反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師古曰未濟上九爻辭言耽樂無節飲酒濡首有信之道於是遂失也濡濕也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泰奢奉終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略陳其效易曰在中餽無攸遂師古曰家人六二爻辭餽與饋同饋食也言婦人之道居中主食遜順而已無所必遂言婦人不得與事也師古曰與讀曰豫詩曰懿厥悊婦為梟為䲭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師古曰大雅瞻卬之詩懿美也悊智也言幽王以悊婦為美實乃為梟䲭也婦謂襃姒也梟䲭惡聲之鳥故以諭焉又言此禍亂非從天而下以寵襃姒之故生此灾耳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前朝師古曰許皇后及班婕妤之家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虚内臧女寵至極不可上矣師古曰上猶加也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于前如淳曰謂趙李本從甲賤起也廢先帝法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横亂政師古曰從子用反横胡孟反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師古曰穿地為坑阱以拘繫人也亂者言其非正而乂多也榜箠㿊於炮烙師古曰㿊痛也炮烙紂所作刑也膏塗銅柱加之火上令罪人行其上輒墮於炭中笑而以為樂㿊千感反絶滅人命主為趙李報徳復怨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師古曰反讀曰幡罪之眀白者反而除之吏之公正者建議劾治也多繫無辜掠立迫恐師古曰掠笞服之立其罪名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師古曰言富賈以錢假託其名代為之主放與他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或受報謝別取財物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絶然後天絶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厭髙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數離深宫之固挺身晨夜與羣小相隨烏集雜會飲醉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别閔免遁樂晝夜在路典門户奉宿衛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為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眀王愛養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徒起邑並治宫館大興繇役重増賦斂徴發如雨役百乾谿費疑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又廣盱晉灼曰盱大也營表發人冡墓斷截骸骨暴揚尸柩百姓財竭力盡愁恨感天灾異屢降饑饉仍臻流散宂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不逺在夏后之世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已行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壯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發眀聖之徳昭然逺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懼危亡之徴兆蕩滌邪辟之惡志厲精致政専心反道絶羣小之私客免不正之詔除悉罷北宫私奴車馬媠出之具克已復禮毋貳微行出飲之過以防迫切之禍深惟日食再既之意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師古曰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毋聽後宫之請謁除掖庭之亂獄去炮烙之陷穽誅戮佞邪之臣及左右執左道以事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寑初陵之作止諸繕治宫室闕更減賦盡休力役師古曰闕亦謂減削之更謂更卒也存卹振捄困乏之人以彌逺方師古曰捄古救字也彌安也厲崇忠直放退殘賊無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禄以次貫行固執無違師古曰貫聮續也謂上所陳衆條諸事宜次第相續行之不當更違異也夙夜孳孳屢省無怠舊愆畢改新徳既章纎介之邪不復載心則赫赫大異庶幾可銷天命去就庶幾可復社稷宗廟庶幾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臣幸得備邉部之吏不知本朝失得瞽言觸忌諱罪當萬死成帝性寛而好文辭乂久無繼嗣數為微行多近幸小臣趙李從微賤専寵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諌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内應展意無所依違每言事輒見答禮至上此對上大怒衛將軍商密擿永令發去上使侍御史收永敕過交道廏者勿追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眀年徴永為大中大夫遷光禄大夫給事中
  谷永論微行宴飲元延元年為北地太守時災異尤數當之官上使衛尉淳于長受永所欲言永對
  曰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為大中大夫備拾遺之臣從朝者之後進不能盡思納忠輔宣聖徳退無被堅執鋭討不義之功猥䝉厚恩仍遷至北地太守絶命隕首身膏野草不足以報塞萬分陛下聖徳寛仁不遺易忘之臣垂周文之聽下及芻蕘之愚有詔使衛尉受臣永所欲言臣聞事君之義有言責者盡其忠有官守者修其職臣永幸得免於言責之辜有官守之任當畢力遵職養綏百姓而已不宜復關得失之辭忠臣之於上志在過厚是故逺不違君死不忘國昔史魚既没餘忠未訖委柩後寑以屍達誠汲黯身外思内發憤舒憂遺言李息經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無不在王室臣永幸得給事中出入三年雖執干戈守邉垂思慕之心常存于省闥是以敢越郡吏之職陳累年之憂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方制海内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徳不私一姓眀天下迺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王者躬行道徳承順天地博愛仁恕恩及行葦師古曰詩大雅行葦之篇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言政化所及仁道霑被雖草木至賤無所殘傷籍税取民不過常法宫室車服不踰制度事節財足黎庶和睦則卦氣理效五徴時序百姓夀考庶草蕃滋符瑞並降以昭保右失道妄行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師古曰湛讀曰沈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羣小用事峻刑重賦百姓愁怨則卦氣悖亂咎徴著郵師古曰悖乖也郵字與尤同尤過也上天震怒灾異屢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潰水泉涌出妖孽並見茀星耀光飢饉荐臻百姓短折萬物夭傷終不改寤惡洽變僃不復譴吿更命有徳詩云乃眷西顧此惟予宅師古曰大雅皇矣之詩也言天以殷紂為惡不變乃眷然西顧見文王之徳而與之宅居也夫去惡奪弱遷命賢聖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徳有厚薄期質有脩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涉三七之節紀孟康曰至平帝乃三七二百一十嵗之厄今已涉向其節紀遭无妄之卦運應劭曰天必先雲而後雷雷而後雨而今無雲而雷无妄者無所望也萬物無所望於天灾異之最大者也師古曰取易之无妄卦為義直百六之灾阸師古曰直當也三難異科雜焉同會師古曰雜謂相參也建始元年以來二十載間羣灾大異交錯鋒起多於春秋所書八世著記久不塞除李竒曰髙祖以來至元帝著記灾異未塞除也重以今年正月已亥朔日有食之三朝之會師古曰嵗月日三者之始故云三朝四月丁酉四方衆星白晝流隕七月辛未彗星横天乘三難之際會畜衆多之灾異因之以飢饉接之以不贍彗星極異也土精所生流隕之應出於飢變之後兵亂作矣厥期不久隆徳積善懼不克濟内則為深宫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宫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徴舒崔杼之亂師古曰陳夏徴舒弑其君平國齊崔杼弑其君光外則為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内亂朝暮日戒諸夏舉兵以火角為期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師古曰分扶問反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于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易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小媟黷燕飲師古曰媟狎也黷汙也中黄門後庭素驕慢不謹嘗以醉酒失臣禮者悉出勿留勤三綱之嚴修後宫之政抑逺驕妬之寵崇近婉順之行加恵失志之人懐柔怨恨之心保至尊之重秉帝王之威朝覲法出而後駕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飢饉而吏不卹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孟康曰膏者所以潤入肌膚爵禄亦所以養人者也小貞臣也大貞君也遭屯難飢荒君當開倉廩振百姓而反吝則凶臣吝嗇則吉論語曰出内之吝謂之有司傳曰飢而不損兹謂泰厥灾水厥咎亡訞辭曰關動牡飛辟為無道臣為非厥咎亂臣謀簒師古曰易訞占之辭也訞即妖字耳王者遭衰難之世有飢饉之灾不損用而大自潤故凶百姓困貧無以共求愁悲怨恨故水城關守國之固固將去焉故牡飛往年郡國二十一傷於水灾禾黍不入今年蠶麥咸惡百川沸騰江河溢決大水泛濫郡國十五有餘比年䘮稼時過無宿麥百姓失業流散羣輩守關大異較炳如彼水灾浩浩黎庶窮困如此冝損常税小自潤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布怨趨禍之道也牡飛之狀殆為此發古者榖不登虧膳灾屢至損服凶年不暨塗眀王之制也詩云凡民有䘮扶服捄之師古曰邶國谷風之詩服蒲北反捄古救字論語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大官導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廩犧用度止尚方織室京師郡國工服官發輸造作以助大司農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梁内流民恣所欲之師古曰之往也以救其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風俗宣布聖徳存卹孤寡問民所苦勞二千石敕勸耕桑母奪農時以慰綏元元之心防塞大姦之隙諸夏之亂庶幾可息臣聞上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下主可與為惡而不可與為善陛下天然之性疏通聰敏上主之姿也少省愚臣之言感寤三難深畏大異定心為善捐忘邪志毋貳舊愆厲精致改至誠應天則積異塞於上禍亂伏於下何憂患之有竊恐陛下公志未専私好頗存尚愛羣小不肯為耳對奏天子甚感其言永於經書汎為疏達與杜欽杜鄴略等不能洽浹如劉向父子及楊雄也其於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灾異○愚按永之二疏可謂鯁切矣然専攻主身及後宫而無一言及於王氏非忠臣也今以其文而録之○又成帝嘗與張放等宴飲禁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出噱時乘輿幄坐屏風畫紂醉踞妲已作長夜之樂侍中班伯久疾新起上指畫而問曰紂為無道至於是乎對曰書云乃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於朝所謂衆惡歸之不如是之甚也上曰苟不若此此圖何戒對曰沉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號式嘑大雅所以流連也詩書淫亂之戒其原皆在於酒上乃喟然歎曰吾久不見班生今日復聞讜言按班伯數言賢於谷永之二疏故附此○以上戒㳺畋淫侈賈誼請封建子弟疏初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後分代為兩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小子勝則梁王矣後又徙代王武為淮陽王而太原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居數年梁王勝死亡子誼復上疏云云時帝十一年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太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蕃cq=195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師古曰蕃翰得宜則嗣主安固故曰皇太子之所恃也代北邊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師古曰餌謂為其所吞食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競小廉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髙皇帝𤓰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虛其國如淳曰不義諸侯謂彭越黥布等師古曰蔪與芟同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師古曰諸侯國皆在關東故於東門外立之東西最北出門曰上東門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師古曰兩諸侯梁及淮南而縣屬於漢為縣而屬漢其吏民繇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應劭曰自悉其家資財補縫作衣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埶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孟康曰列城縣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師古曰新郪潁川縣也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如淳曰揵謂立封界也或曰接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高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師古曰帝及太子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亂宿旤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按此亦所難言將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文帝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秦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民時乂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為列侯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曽不如臣者熟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有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不便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子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冇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梁王勝墜馬死誼自傷為傳無狀常哭泣後嵗餘亦死賈生之死時年三十三矣後四嵗齊文王薨無子文帝思賈生言迺分齊為六國盡立悼恵王子六人為王又遷淮南王喜于城陽而分淮南為三國盡立厲王三子以王之後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吳楚趙與四齊王合從舉兵西鄉京師梁王扞之卒破七國至武帝時淮南厲王子為王者兩國亦反誅○韋氏曰四齊王膠東膠西菑川濟南王也○按史所以詳紀本末者以見誼前謂梁足以扞齊趙後謂淮南王子之不可接王其説驗也
  中山靖王聞樂對武帝初即位大臣懲吳楚七國行事議者多寃鼂錯之策皆以諸侯連城數十秦强欲稍侵削數奏暴其過惡諸侯王自以骨肉至親先帝所以廣封連城犬牙相錯者為盤石宗也今或無罪為臣下所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證其君多自以侵寃建元三年代王登長沙王發中山王勝濟川王眀來朝天子置酒勝聞樂聲而泣問其故勝對曰
  臣聞悲者不可為絫欷思者不可為歎息師古曰言聞欷歎之聲則悲思益甚故髙漸離擊筑易水之上荆軻為之低而不食應劭曰燕太子丹遣荆軻刺秦王賓客祖於易水之上漸離擊筑士皆垂泣荆卿不能復食也師古曰低謂俛首雍門子壹微吟孟嘗君為之於邑張晏曰齊之賢者居雍門因以為號如淳曰雍門子以善皷琴見孟嘗君先説萬嵗之後髙䑓既已顛曲池乂已平墳墓生荆棘牧豎游其上孟嘗君亦如是乎孟嘗君喟然歎息也師古曰於邑短氣貌今臣心結日久每聞幼𦕈之聲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師古曰幼音一笑反𦕈咅妙幼𦕈精微也夫衆喣漂山應劭曰喣吹喣也師古曰漂動也聚蟁成靁朋黨執虎十夫橈椎師古曰撓曲也是以文王拘於羑里孔子阨於陳蔡此乃烝庶之成風増積之生害也師古曰烝庶謂衆人也臣身逺與寡莫為之先衆口鑠金積毁銷骨叢輕折軸羽翮飛肉師古曰言積載輕物物多至令車軸毁折而鳥之所以能飛翔者以羽翮扇楊之故也紛驚逢羅澘然出涕晉灼曰言皆驚亂遇法㒺可為出涕者也臣聞白日曬光幽隠皆照師古曰矖暴也舒也眀月曜夜蟁蝱宵見師古曰宵亦夜也然雲烝列布杳㝠晝昬塵埃抪覆昧不泰山師古曰抪亦布散也抪音鋪何則物有蔽之也今臣雍閼不得聞師古曰雍讀曰壅雍塞也閼猶止也䜛言之徒𧒒生師古曰𧒒生言衆多也道遼路逺曽莫為臣聞臣竊自悲也臣聞社鼷不灌屋䑕不熏師古曰鼷小䑕音奚何則所託者然也臣雖薄也得䝉肺腑位雖卑也得為東藩屬又稱兄師古曰言於戚屬為帝兄今羣臣非有葭莩之親鴻毛之重帥古曰葭蘆也莩者具筩中白皮至薄者也葭莩喻薄鴻毛喻輕薄甚也羣居黨議朋友相為使夫宗室擯卻骨肉冰釋斯伯奇所以流離比干所以横分也詩云我心憂傷惄焉如擣假寐永歎唯憂用老心之憂矣疢如疾首臣之謂也具以吏所侵聞於是上乃厚諸侯之禮省有司所奏諸侯事加親親之恩焉其後更用主父偃謀令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漢為定制封號輒别屬漢郡漢有厚恩而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壺關三老上救太子書戾大子傳武帝末衛后寵衰江充用事充與太子有隙會巫蠱事起充因此為姦遂至太子宫掘蠱得桐木人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太子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斬充遂部賔客為將率與丞相劉屈氂等戰長安中擾亂言太子反太子兵敗亡不得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云云
  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隂陽和調物迺茂成父慈母愛室家之中子迺孝順隂陽不和則萬物天傷父子不和則室家䘮亡故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於瞽叟孝已被謗伯奇放流骨肉至親父子相疑何者積毁之所生也由是觀之子無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𨽻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蹵皇太子造飾姦詐羣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上見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無信䜛言䜛言㒺極交亂四國往者江充䜛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説臣竊痛之臣聞子胥盡忠而忘其號比干盡仁而遺其身忠臣竭誠不顧鈇鉞之誅以陳其愚志在匡君安社稷也詩云取彼譛人投畀豺虎唯陛下寛心慰意少察所親母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惓惓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闕下書奏天子感悟久之巫蠱事多不信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而田千秋復訟太子寃上遂擢千秋為丞相而族滅江充家後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宫為歸來望思之臺於湖天下聞而悲之
  谷永論梁王淫亂疏梁王立荒王嘉子也鴻嘉中太傳輔奏立一日至十一犯法不可諫止荒王女弟園子為立舅任寶妻立與園子姦積數嵗永始中相禹奏立對外家怨望有惡言有司案驗因發淫亂事奏立禽獸行請誅大中大夫谷永上疏云云
  臣聞禮天子外屏不欲見外也師古曰屏謂當門之牆以屏蔽者也外屏於門外為之是故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應劭曰中冓材構在堂之中也師古曰冓謂舍之交積材木也應説近之春秋為親者諱詩云戚戚兄弟莫逺具爾師古曰小雅行葦之詩也戚戚内相親也爾近也言王之族親情無疎逺皆昵近也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既亡事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又不服猥强劾力傅致難眀之事師古曰傅讀曰附獨以偏辭成辠斷獄亡益於治道汙衊宗室孟康曰衊音漫師古曰衊音秣謂塗染也以内亂之惡披布宣揚於天下非所以為公族隠諱増朝廷之榮華昭聖徳之風化臣愚以為王少而父同産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羙女招致妖麗父同産亦有恥辱之心案事者迺驗問惡言師古曰本所問者怨望朝廷之言耳何故猥自發舒師古曰猥曲也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牙之時加恩勿治上也如淳曰覆盖之則計之上既已案驗舉憲冝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徳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師古曰著眀也而反命於下吏師古曰使者還反以清白之狀付有司也以廣公族附疏之徳為宗室刷汙亂之恥師古曰刷謂拭刷除之也甚得治親之誼天子由是寢而不治後建平中立復殺人天子遣廷尉賞大鴻臚由持節訊立惶恐免冠對曰立少失父母孤弱處深宫中獨與宦者婢妾居漸漬小國之俗加以質性下愚有不可移之姿往者傅相亦不純以仁誼輔翼立大臣皆尚苛刻刺求微密䜛臣在其間左右弄口積使上下不和更相□伺宫殿之裏毛釐過失亡不暴陳當伏重誅以視海内云云按此雖立自解之辭然漢家疎忌宗室之意大㮣可見盖因七國之難例疑同姓自景武迄于哀平未之有改其視管蔡既誅而棠棣之詩惻然嗟憫情意逾厚方大封同姓以衛王室者異矣是以有周卒賴宗彊之助而漢枝葉翦落無以制内重之患豈非來世之法戒哉谷永之言可謂知大體矣○以上論宗室



  文章正宗巻八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九     宋 真徳秀 編張敞論霍氏本傳敞為山陽太守乆之霍光薨宣帝始親政事封光兄孫山雲皆為列侯以光子禹為大司馬頃之山雲以過歸第霍氏諸壻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云云時地節三年
  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官邑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廼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將軍二十歳海内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地侵廹隂陽月朓他了切日蝕晝㝠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妖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隂類盛長臣下顓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徳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争而後許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徳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两侯以出人情不相逺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無由夫心之精㣲口不能言也言之微𦕈書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隂累歳乃得通况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惟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徴也○按張敞之意在於抑退霍氏而保全其宗族此家國两全之計也然是時許后之事既彰宣帝志在必誅故雖善敞之計而不行也
  劉向極諫外家封事時上無繼嗣政由王氏出灾異寖甚向雅竒陳湯智謀與相親友獨謂湯曰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同姓末屬絫世䝉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歴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云云時陽朔二年
  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昔晉有六卿齊有田崔衛有孫寗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柄終後田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弑其君光孫林父寗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於庭三家者以雍徹並專國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筦朝事濁亂王室子朝子猛更立連年乃定故經曰王室亂又曰尹氏殺王子克甚之也春秋舉成敗錄禍福如此類甚衆皆隂盛而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曰祿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臣瓉曰政不由君下及大夫上大夫即卿也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陽葉陽君鄭氏曰皆昭王母之弟穰侯魏冉也涇葉皆其弟也專國擅埶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權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國國甚危殆頼寤范睢之言而秦復存二世委任趙高專權自恣壅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禍秦遂以亡近事不逺即漢所代也漢興諸呂無道擅相尊王呂産呂祿席太后之寵據將相之位師古曰席猶因也言若人之坐於席兼南北軍之衆擁梁趙王之尊驕盈無厭欲危劉氏頼忠正大臣絳侯朱虚侯等竭誠盡節以誅滅之然後劉氏復安今王氏一姓乗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僣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師古曰寄託也内為汙私之行而外託治公之道依東宮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東宮太后所居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㳺談者𦔳之說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逺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已分權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呂霍而弗肯稱師古曰呂后霍后二家皆坐僣擅誅滅故為王氏諱而不言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磐互歴上古至秦漢外戚僣貴未有如王氏者也雖周皇甫秦穰侯漢武安呂霍上官之屬皆不及也師古曰皇甫周卿士字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徴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仆柳起於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枝葉扶䟽上出屋根垂地中雖立石起柳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勢不两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𨽻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如淳曰内猶親也而皇太后反外夫家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侯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徳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宮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祿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圖不可不蚤慮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成惟陛下深留聖思審固幾宻覽徃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萬安之實用保宗廟久承皇太后師古曰言社稷不安則帝身亦不得久事皇太后也天下幸甚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以向為中壘校尉後元延中星孛東井向又上奏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不能用也向每召見數言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庇廕方今同姓䟽逺母黨專政祿去公室權歸外家非所以彊漢宗卑私門保守社稷安固後嗣也向自見得信於上故常顯訟宗室譏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發於至誠上數欲用為九卿輒每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終不遷居列大夫官前後三十餘年年七十二卒卒後十三年而王氏代漢
  梅福論王氏書時成帝委任大將軍王鳯鳯專埶擅朝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譏刺鳯為鳯所誅王氏浸盛災異數見羣下莫敢正言福上書云云時永始三年
  臣聞箕子佯狂於殷而為周陳洪範叔孫通遁秦歸漢制作儀品夫叔孫通非不忠也箕子非䟽其家而畔親也不可為言也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争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亡敵於天下也孝文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亡道削仲尼之迹滅周公之軌壊井田除五等禮廢樂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廉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聽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方今布衣廼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成帝鴻嘉中廣漢男子鄭躬等反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李竒曰求索與已和及隨已者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争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尸并卒伍故數上書求見輒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師古曰九九筭術若今九章五曹之輩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闗自鬻繆公行伯繇余歸徳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輒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祿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裏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衆多也然其雋傑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亡幾人故爵祿束帛者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漢敺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廼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世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也一色成體謂之醇白黑雜合謂之駮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郷飲酒之禮理軍市也此一節議論不醇不可以為法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䳒音縁鴟也鵲遭害則仁鳥增逝愚者䝉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䟽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陽朔元年王章下獄死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靣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師古曰具臣具位之臣無益者也矯正也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羣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願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數御十月之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諱之詔博覽兼聽謀及䟽賤令深者不隱逺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微者也徃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師古曰謂大臣犯君之命也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亡與比數隂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張晏曰河平二年沛郡鐵官鑄鐵如星飛上去權臣用事之象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呂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廼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按魯三家晉六卿漢曹氏魏司馬氏皆秉權至于再世之後遂以簒國蓋埶成而附者衆故也福之言信有㫖哉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師古曰周書洛誥之辭庸庸微小貎○按今書作燄燄埶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亡及已上遂不納至元始中王莽顓政福一朝棄妻子去九江至今傳以為仙其後人有見福於㑹稽者變名姓為呉市門卒云○按成帝初即位以元舅王鳯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建始元年正月封舅王崇為安成侯商根立逢時闗内侯未幾有黄霧四塞之變諫大夫楊興等以為隂盛陽微之氣而歸咎於太后諸弟無功而侯明王氏之權大盛故雖傾邪如楊興猶能誦言之其後用事既久名儒如杜欽谷永大臣如張禹不惟不敢言且隂附而為之説矣考其始末惟劉向以同姓之卿懇懇言之至于三四而近臣如王章至數鳯之罪觸死而不顧向與章固賢然皆職分所當言也福逺方一尉耳乃亦昌言之無所忌至莽顓政乂能超然逺逝以全其身高風峻節千載而下猶使人興敬其視欽永張禹輩直蟯蚘糞壤爾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師丹論封拜丁傅書哀帝即位為左將軍領尚書事遂為大司馬封高樂侯徙為大司空上少在國見成帝委政外家王氏僣盛常内邑邑即位多欲有所匡正封拜丁傳奪王氏權丹自以師傅居三公位得信於上書云云時綏和二年未改元
  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冡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后尊號未定豫封父為孔郷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師古曰比頻也卒暴無漸師古曰卒讀曰猝臣縱不能明陳大義復曾不能牢讓爵位師古曰牢堅也相隨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過間者郡國多地動水出流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陽溷濁之應也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師古曰取讀曰娶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燭知至徳師古曰燭照也至徳指謂哀帝以壯年克已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徳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顔咫尺師古曰言帝若在前宜自肅懼也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已躬行以觀羣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先帝不量臣愚以為大傅陛下以臣託師傅故亡功徳而備鼎足封大國加賜黄金位為三公職在左右師古曰左右助也左讀日佐右讀曰佑不能盡忠補過而令庶人竊議災異數見此臣之大罪也臣不敢言乞骸骨歸於海濵恐嫌於偽誠慙負重責義不得不盡死書數十上多切直之言
  劉輔諫立趙皇后本傳河間宗室也舉孝廉為襄賁令上書言得失召見上美其材擢為諫大夫會成帝欲立趙倢伃為皇后先下詔封倢伃父臨為列侯輔上書云云時永始元年
  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徴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鳥之瑞然猶君臣祇懼動色相戒况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虖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徳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廼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媿于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祿不忠汚辱諫争之官不敢不盡死惟陛下深察書奏上使侍御史収縳輔繫掖庭秘獄後事見論救中○按劉輔以諫官論立后之失正其所職然腐木卑人之語毋乃太直乎此不可以為法
  王嘉論董賢封事成帝建平中為丞相哀帝初立時侍中董賢愛幸封高安侯嘉因奏封事云云時建平四年
  臣聞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師古曰虞書咎繇謩之辭也言有國之人不可傲摱逸欲但當戒慎危懼以理萬事之幾也箕子戒武王曰臣無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則逆尊卑之序亂隂陽之統而害及王者其國極危國人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壹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敗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後縱心恣欲法度陵遲至於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親失禮患生何况異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孝文皇帝僃行此道海内䝉恩為漢太宗孝宣皇帝賞罰信明施與有節記人之功忽於小過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業温恭少欲都内錢四十萬萬水衡錢二十五萬萬少府錢十八萬萬嘗幸上林後宮馮貴人從臨獸圏猛獸驚出貴人前當之元帝嘉美其義賜錢五萬掖庭見親有加賞賜屬其人勿衆謝示平惡偏重失人心賞賜節約是時外戚貲千萬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見錢多也雖遭初元永光凶年飢饉加有西羗之變外奉師旅内振貧民終無傾危之憂以府藏内充實也孝成皇帝時諫臣多言燕出之害師古曰燕出謂微行也及女寵專愛耽於酒色損徳傷年其言甚切然終不怨怒也寵臣淳于長張放史育育數貶退家貲不滿千萬放斥逐就國長榜死於獄師古曰榜笞擊也音彭不以私愛害公義故雖多内譏朝廷安平師古曰雖有好内之譏而不害政也傳業陛下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上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誦徳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縁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比當作師古曰恭皇哀帝之父即定陶恭王也比比猶頻頻也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割恩輒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王渠灌園池使者護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賢母病長安㕑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廼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宮猶不至此師古曰三宮天子太后皇后也賢家有賔㛰及見親師古曰親戚相見也諸官並共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護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讙譁羣臣惶惑詔書罷苑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壊奢僣放縱變亂隂陽災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髮徒跣而走乗馬者馳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為籌者䇿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僃位竊内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獨鄉察衆人之所共疑徃者寵臣鄧通韓嫣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欲卒䧟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覽前世以節賢寵全安其命於是上寖不說而愈愛賢不能自勝㑹祖母傅太后薨上因託傳太后遺詔令成帝母王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賢二千戸嘉封還詔書因奏封事諫云云
  王嘉再論董賢封事
  臣聞爵祿土地天之有也書云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則衆庶不服感動隂陽其害疾自深今聖體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懼也高安侯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殫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財皆民力所為孝文皇帝欲起露臺重百金之費克已不作令賢散公賦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徃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常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遺詔詔丞相御史益賢戸賜三侯國臣嘉竊惑山崩地動日食於三朝皆隂侵陽之戒也前賢已再封晏商再易邑業緣私横求恩已過厚求索自恣不知厭足甚傷尊尊之義不可以示天下為害痛矣臣驕侵罔隂陽失節氣感相動害及身體陛下寢疾久不平繼嗣未立宜思正萬事順天人之心以求福祐柰何輕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傳之於無窮哉孝經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臣謹封上詔書不敢露見非愛死而不自法恐天下聞之故不敢自劾愚戇數犯忌諱唯陛下省察初廷尉梁相與丞相長史御史中丞及五二千石雜治東平王雲獄時冬月未盡二旬而相心疑雲寃獄有飾辭奏欲傳之長安更下公卿覆治尚書令鞠譚僕射宗伯鳯以為可許天子以相等皆見上體不平外内顧望操持两心幸雲踰冬無討賊疾惡主讎之意制詔免相等皆為庻人後數月大赦嘉奏封事薦相等明習治獄相計謀深沈譚頗知雅文鳯經明行修聖王有計功除過臣竊為朝廷惜此三人書奏上不能平後二十餘日嘉封還益董賢戸事上乃發怒召嘉詣尚書責問嘉免冠謝罪事下將軍中朝者光祿大夫孔光左將軍公孫祿右將軍王安光祿勲馬宮光祿大夫龔勝劾嘉迷國罔上不道請與廷尉雜治勝獨以為嘉僃宰相諸事並廢咎由嘉生嘉坐薦相等微薄以應迷國罔上不道恐不可以示天下遂可光等奏光等請謁者召嘉詣廷尉詔獄制曰票騎將軍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衛尉雲等五十人以為如光等言可許議郎龔等以為嘉言事前後相違無所執守不任宰相之職宜奪爵邑免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以為聖王斷獄必先原心定罪探意立情故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銜怨而受罪明主躬聖徳重大臣刑辟廣延有司議欲使海内咸服嘉罪名雖應法聖王之於大臣在輿為下御坐則起疾病視之無數死則臨弔之廢宗廟之祭進之以禮退之以義誄之以行案嘉本以相等為罪罪惡雖著大臣括髮闗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國褒宗廟也今春月寒氣錯繆霜露數降宜示天下以寛和臣等不知大義惟陛下察焉有詔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詔獄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藥進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將相不對理陳寃相踵以為故事君侯宜引決使者危坐府門上主簿復前進藥嘉引藥杯以擊地謂官屬曰丞相幸得僃位三公奉職負國當伏刑都市以示萬衆丞相豈兒女子邪何謂咀藥而死嘉遂裝出見使者再拜受詔乗吏小車去蓋不冠隨使者詣廷尉廷尉収嘉丞相新甫侯印綬縳嘉載致都船詔獄上聞嘉生自詣吏大怒使將軍以下與五二千石雜治吏詰問嘉嘉對曰案事者須得實竊見相等前治東平王獄不以雲為不當死欲闗公卿示重慎置驛馬傳囚執不得踰冬月誠不見其外内顧望阿附為雲驗復幸得䝉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竊為國惜賢不私此三人獄吏曰苟如此則君何以為罪猶當有以負國不空入獄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歎曰幸得充備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是負國死有餘責吏問賢不肖主名嘉曰賢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進惡高安侯董賢父子佞邪亂朝而不能退罪當死死無所恨嘉繫獄二十餘日不食歐血而死帝舅大司馬票騎將軍丁明素重嘉而憐之上遂免明以董賢代之嘉為相三年誅國除死後上覽其對而思嘉言復以孔光代嘉為丞相徴用何武為御史大夫○按嘉以直言忤㫖得譴然猶下羣臣公卿議其辠此漢世良法然觀當時所議惟龔勝謂薦相等罪微不應迷國之法然終不敢明其忠况他人乎自嘉死後廷臣喑啞無復敢開口論事者遂成新莽之簒悲夫
  鮑宣論丁傅董賢書宣少文多實時帝祖母傅太后欲稱尊號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師丹大司馬傅喜等執正議失傅太后㫖皆免官丁傳子弟並進董賢貴幸宣上書諫云云時建平四年
  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泰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蝕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親見也今柰何反覆劇於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口賄反音磊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飢渴者臣未見也敦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敦謂厚重也在公門省戸下陛下欲與此共音恭承天地安海内甚難今世俗謂不智者為能謂智者為不能昔堯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衆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賞人反惑請寄為姦羣小日進國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盜賊並起吏為殘賊歳增於前凡民有七亡隂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稅二亡也貪吏並歩浪反依也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蠶食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皷鳴男女遮迣六亡也晉灼曰泄古列字也盜賊劫畧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敺一口反擊也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寃䧟亡辜三死也盜賊横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歳惡飢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錯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羣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隱於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尺孕反賔客為姦利而已以苟容曲從為賢以拱黙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巖穴誠冀有益豪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為天牧養元元視之當如一合尸鳩之詩今貧民菜食不厭衣又穿空父子夫婦不能相保誠可為酸鼻陛下不救將安所歸命乎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使奴從賔客漿酒霍肉劉徳曰視酒如漿視肉如霍也師古曰霍豆葉也貧人茹之也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傳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說民服豈不難哉方陽侯孫寵宜陵侯息夫躬辯足以移衆彊可用獨立姦人之雄惑世尤劇者也宜以時罷退及外親㓜童未通經術者皆宜令休就師傅急徴故大司馬傅喜使領外親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宣經皆更博士位皆歴三公智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直郡國皆慎選舉三輔委輸官不敢為姦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衆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當用天下之心為心不得自專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見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諫争之臣陛下苟欲自薄而厚惡臣天下猶不聽也臣雖愚戇獨不知多受祿賜美食大官廣田宅厚妻子不與惡人結仇怨以安身邪誠廹大義官以諫争為職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覽五經之文原聖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鈍於辭不勝惓惓盡死節而已上以宣名儒優容之
  鮑宣論董賢書是時郡國地震民訛言行籌明年正月朔日蝕上乃徵孔光免孫寵息夫躬罷侍中諸曹黄門郎數十人宣復上書云云時元壽元年
  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已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蝕於三始誠可畏懼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敗器物何况於日虧乎陛下深内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衆庶歙然莫不說喜天人同心人心說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日連隂不雨此天有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尉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䛕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藏并合三第尚以為小復壊暴室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上冡有會輒太官為供海内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邪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内免遣就國収乘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按此言非特忠於哀帝亦忠於董氏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復徴何武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建立大政以興太平之端高門去省戸數十歩求見出入二年未省欲使海瀕仄陋自通逺矣願賜數刻之間極竭毣毣之思退入三泉死亡所恨上感大異納宣言徴何武彭宣旬月皆復為三公拜宣為司𨽻○以上論女寵佞幸
  賈誼論積貯文帝即位躬修儉節思安百姓時民近戰國皆背本趍末誼說上云云
  筦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師古曰筦與管同管子管仲之書也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師古曰屈盡也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師古曰孅細也悉盡其事也孅與纎同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師古曰本農業也末工商也言人已棄農而務工商矣其食米粟者又甚衆殘謂傷害也滛侈之俗日月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孟康曰泛音方勇反泛覆也莫之振救師古曰振舉也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師古曰靡散也音糜天下財産何得不蹷應劭曰蹷傾竭也師古曰蹷音厥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師古曰幾近也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李竒曰狼性怯走喜還顧言民見天不雨今亦恐也歳惡不入請賣爵子如淳曰賣爵級又賣子也既聞耳矣如淳曰聞於天子之耳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師古曰阽危欲墜之意也音閻又音丁念反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師古曰胡何也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師古曰衡横也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師古曰罷讀曰疲齩齧也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並舉而争起矣師古曰疑讀曰擬擬僣也謂與天子相比擬廼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師古曰圖謂謀也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師古曰歐亦驅字著直畧反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㳺食之民轉而縁南畮師古曰言皆趨農作也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廪廪也如淳曰廪廪危也師古曰言務耕農厚畜積則天下富庶何乃不為而常不足廪廩若此竊為陛下惜之於是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以勸百姓
  鼂錯論貴粟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師古曰食讀曰飲衣音於既反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師古曰瘠瘦病也言無相棄捐而瘦病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内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㳺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師古曰苟禦風霜不求靡麗也飢之於食不待甘㫖師古曰㫖美也飢寒至身不顧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歳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歛廣積畜以實倉廪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師古曰走音奏夫珠玉金銀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臧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飢寒之患師古曰周謂周徧而㳺行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師古曰服事也給公事之役也其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収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徃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㓜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虐賦歛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師古曰本直千錢者止得五百也賈讀曰價亡者取倍稱之息如淳曰取一償二為倍稱師古曰稱舉也今俗所謂舉錢者也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師古曰行賣曰商坐販曰賈列者若今市中賣物行也賈音古操其竒贏日㳺都市師古曰竒贏謂有餘財而蓄聚竒異之物也一說竒謂殘餘物也竒居宜反乗上之急所賣必倍師古曰上所急求則其價倍貴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師古曰粱好粟也即今之梁米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師古曰仟謂千錢伯謂百錢也伯音莫白反今俗猶謂百錢為一伯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蓋相望乗堅䇿肥履絲曵縞師古曰堅謂好車也縞皓素也繒之精白者也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師古曰渫散也音先列反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如淳曰復三卒之筭錢也或曰除三夫不作甲卒也師古曰當為卒者免其三人不為卒者復其錢耳復音方目反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師古曰為音于偽反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帯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復一人耳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也復音方目反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邉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歳塞下之粟必多矣於是文帝從錯之言令民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萬二千石為大庶長各以多少級數為差錯復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歳可令入粟郡縣矣足支一歳以上可時赦勿収農民租如此徳澤加於萬民民愈勤耕時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寧歳熟且美則民大富樂矣上復從其言廼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董仲舒論限民名田武帝外事四夷内興功役繇費並興而民去本仲舒說上曰春秋他穀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以此見聖人於五榖最重麥與禾也今闗中俗不好種麥是歳失春秋之所重而損生民之其也願陛下幸詔大司農使關中民益種宿麥令母後時又言
  古者稅民不過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内足以養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稅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說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滛越制踰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歳屯戍一歳力役三十倍於古師古曰更卒謂給郡縣一月而更者也正卒謂給中都官者也奚計今人一歳之中屯戍及力役之事三十倍多於古也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如淳曰秦賣鹽鐵貴故下民受其困也師古曰既収田租又出口賦而官吏奪鹽鐵之利率計今人一歳之中失其資産二十倍多於古也或耕豪民之田見稅什五師古曰言下戸貧人自無田而耕墾豪富家田十分之中以五輸本田主也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歳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師古曰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過制則貧弱之家可足也塞并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服䖍曰不得專殺奴婢也薄賦歛省繇役以寛民力然後可善治也仲舒死後功費愈甚天下虚耗人復相食哀帝即位師丹輔政建言古之聖王莫不設井田然後治廼可平孝文皇帝承亡周亂秦兵革之後天下空虚故務勸農桑帥以節儉民始充實未有并兼之害故不為民田及奴婢為限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貲數鉅萬而貧弱愈困蓋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將以敕急也亦未可詳宜略為限天子下其議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國中列侯在長安公主名田縣道及闗内侯吏民名田皆母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闗内侯吏民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没入官時田宅奴婢賈為减賤丁傅用事董賢隆貴皆不便也詔書且頒後遂寢不行
  賢良文學罷鹽鐵議孝昭始元六年二月
  詔有司問郡國所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文學對曰竊聞治人之道防滛佚之原廣道徳之端抑末利而開仁義毋示以利然後教化可興而風俗可移也今郡國有鹽鐵酒𣙜均輸與民争利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趨末者衆願悉罷之御史大夫桑𢎞羊難以為此國家大業所以制四夷安邊足用之本罷之不便文學曰有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䘮畜仁義以風之廣德行以懐之是以近者親附而逺者恱服仁政無敵於天下惡用費哉大夫曰古之立國者開本末之途通有無之用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商工不備也養生送終之具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聖人作為舟檝之用以通川谷服牛駕馬以逹陵陸致逺窮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是以先帝建鐵官以贍費用開均輸以足財鹽鐵均輸萬民所戴仰而取給者也文學曰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工商盛而本業荒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不務民用而滛巧衆也高帝禁商不得仕宦所以遏貪鄙之俗也排困市井防塞利門而民猶為非况上之為利乎傳曰諸侯好利則大夫鄙大夫鄙則庶人盜是開利孔為民罪梯也大夫曰均輸則民齊勞逸平凖則民不失職均輸平凖所以平萬物而便百姓非開利孔為民罪梯者也文學曰古之賦稅於民也因其所工不求所拙農人納其獲女工效其功今釋其所有責其所無百姓賤賣貨物以便上求間者郡國或令民作布絮吏恣留難農民重苦女工再稅未見輸之均也縣官擅市則萬物並収貨物騰躍而商賈侔利自市則吏容姦豪而富商積貨儲物以待其急輕賈姦利収賤以取貴未見凖之平也蓋古之均輸所以齊勞逸而便貢輸非以為利而賈物也大夫曰家人有寶器尚匣而藏之况人主乎夫權利之處必在深山窮澤之中非豪民不能通其利異時鹽鐵未籠布衣有朐邴人君有呉王專山澤之饒薄賦擅窮以成私威私威積而逆節之心作今縱民於權利罷鹽鐵以資彊暴遂其貪心衆邪羣聚私門成黨則彊禦日以不制而兼并之徒姦形成矣文學曰民人藏於家諸侯藏於國天子藏於海内故民人以垣墻為藏閉天子以四海為匣匱天子適諸侯升自阼階諸侯納管鍵執䇿而聽命示莫為主也王者不畜聚下藏於民逺浮利務民之義義禮立則民化上若是雖湯武生於世無所容其慮工商之事歐冶之任何姦之能成三桓專魯六卿分晉不以鹽鐵故權利深者不在山海在朝廷一家害百家在蕭墻而不在朐邴也大夫曰故扇水都尉彭祖寧言鹽鐵品令甚明卒徒衣食縣官作鑄鐵器給用甚衆無妨於民今總一鹽鐵非獨為利入也將以建本抑末離朋黨禁滛侈絶并兼之路也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為下之專利也鐵器兵刃天下大用非衆庶所宜事也豪民欲擅山海以致富業故沮事者衆文學曰扇水都尉所言一切之術非君國子民之道也陛下繼孝武皇帝之後公卿宜思所以安集百姓致利除害輔明主以仁義即位六年公卿無請減除不急之官省罷機利之人陛下令郡國賢良文學議三五之道六藝之風陳安危利害之分指意燦然今公卿辯議未有所定所謂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設百倍之利収山澤之稅國富民彊蓄積有餘是以征伐敵國攘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故用不竭而民不知地盡西河而民不苦今鹽鐵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軍旅之費務蓄積以備乏絶有益於國無害於人文學曰文帝之時無鹽鐵之利而民富當今有之而百姓困乏未見利之所利而見其害也且利非從天來不由地出一取之民間謂之百倍此計之失也夫李梅多實者來年謂之衰新榖熟者舊榖為之虧自天地不能两盈而况於人事乎故利於此者必耗於彼商鞅峭法長利秦人不聊生相與哭孝公其後秦日以危利蓄而怨積地廣而禍搆惡在利用不竭乎大夫曰諸侯以國為家其憂在内天子以八極為境其慮在外故宇小者用菲功巨者用大是以縣官開園池總山海致利以助貢賦修溝渠立諸農廣田収盛苑囿太僕水衡少府太農歳課諸入田収之利池籞之假及北邊置田官以贍諸用而猶未足今欲罷之上下俱殫困乏之應也雖節用如之何其可文學曰古者制地足以養民民足以承其上千乗之國百里之地公侯伯子男各充其求贍其欲秦兼萬國之地有四海之富而意不贍非宇小而用菲者欲多而下不堪其求也語曰㕑有肥肉國有飢民廐有肥馬路有餒人今狗馬之養蟲獸相食豈特腐肉秣馬之費哉無用之官不急之作無功而衣食縣官者衆是以上不足而下困乏也今不減其本而與百姓争薦草與商賈争市利非所以明主徳而相國家也夫男耕女績天下之大業也古者分地而處之是以業無不食之地國無乏作之民今縣官多張苑囿公田池澤公家有鄣假之名而利歸權家三輔廹近山河地狹人衆四方並臻粟米不能相贍公田轉假桑榆菜菓不殖地力不盡愚以為非先帝所開苑囿池籞可賦歸之於民縣官租稅而已夫如是匹夫之力盡於南畝匹婦之力盡於麻枲田野闢麻枲治則上下俱衍何困乏之有大夫黙然視丞相御史文學曰今天下合為一家利末惡欲行滛巧惡欲施大夫君以心計䇿國用搆諸侯參以酒𣙜咸陽孔僅增以鹽鐵江充耕谷之等各以鋒銳言利末之事析秋毫無可為矣然國家衰耗城郭空虛故非崇仁義無以化民非力本農無以富邦也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歩為畝什而籍一先帝憐百姓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歩而一畝率三十而稅一隋民不務田作飢寒及已固其理也鹽鐵又何過乎文學曰什一而籍民之力也豐好美惡與民共之故曰什一天下之中正也今田雖三十而頃畝出稅樂歳粒米狼戾而寡取之凶年饑饉而必求足加之以口賦更繇之役率一人之作中分其功農夫悉其所得或假貸而益之是以百姓力耕疾作而飢寒遂及已也御史曰古者十五入太學與小役二十而冠與戎事五十已上血脉溢剛曰艾壯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猷今陛下寛力役之政二十三始賦五十六而免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丁者治其田里老者修其塘園則無飢寒之患不治其家而訟縣官亦悖矣文學曰十九以下為殤未成人也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可以從戎事五十以上曰艾老杖於家不從力役所以扶不足而息高年也鄉飲酒耆老異饌所以優耆耄而明養老也今五十以上至六十與子孫服輓輸並給繇役非養老之意也古者有大䘮者君三年不呼其門通其孝道遂其哀戚之心也今或僵尸衰絰而從戎事非所以子百姓順孝弟之心也陛下富於春秋委任大臣公卿輔政政教未均故庶人議也御史黙然不答大夫曰明主憂勞萬人思念北邊故舉賢良文學高第將欲觀殊議異䇿庶幾云諸生無能出竒計徒守空言不知取舍之宜時世之變此豈明主所欲聞哉文學曰諸生對䇿殊路同歸指在於崇禮義退財利從徃古之道匡當世之失宜可行者焉執事闇於明禮而喻於利末沮事墮議以故至今未決也大夫視文學悒悒而不言丞相史曰辯國家之政事論執政之得失何不徐徐道理相喻何至切切如此乎賢良文學皆離席曰鄙人固陋狂言以逆執事夫藥酒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諸生之愕愕乃公卿之良藥鍼石也大夫色少寛賢良曰今以近世觀之世殊而事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民朴而歸本吏廉而自重殷殷屯屯人衍而家富今政非改而教非易也何世之彌薄而俗之滋衰也竊聞閭里長老之言徃者常民衣服温暖而不靡器質朴牢而致用馬足以易歩車足以自載酒足以合歡而不湛樂足以理心而不滛入無宴樂之聞出無佚㳺之觀行即負嬴止作鋤耘用約而財饒本修而民富送死哀而不華養生適而不奢大臣正而無欲執政寛而不苛故黎民寧其性百吏保其官建元始崇文修徳其後邪臣各以伎藝虧亂至治外障山海内興諸利楊可告緍江充禁服張大夫革令杜周治獄夏蘭之屬妄摶王温舒之徒妄殺殘吏萌起擾亂良民當此之時百姓不保其首領豪富莫必其族姓聖主覺焉廼誅滅殘賊以塞天下之責居民肆然復安然其禍累世不復瘡痍至今未息故百官尚有殘賊之政而强宰尚有强奪之心大臣擅權而斷擊豪猾多黨而侵凌富貴奢侈貧賤簒殺女工難成而易弊車器難就而易敗常民文杯畫案婢妾衣紈履絲匹庶粺飯肉食無而為有貧而强夸生不養死厚𦵏𦵏死殫家遣女滿車富者欲過貧者欲及是以民年急歳促寡耻而少廉刑非誅惡而姦猶不止也大夫曰吾以賢良為少愈乃反若胡車之相隨乎賢良曰宮室輿馬衣服器械䘮祭食飲聲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聖人為之制度以防之間者士大夫務於權利怠於禮義故百姓倣效頗踰制度古者衣服不中制器械不中用不粥於市今民間雕琢不中之物刻畫無用之器古者庶人之乘者馬足以代其勞而已今富者連車列騎驂貳輜軿夫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古者庶人耋老而後衣絲其餘則麻枲而已今富者縟繡羅紈中者素綈錦縑常民而被后妃之服䙝人而居婚姻之飾古者庶人糲食藜藿非鄉飲酒膢臘祭祀無酒肉今閭巷無故烹殺相聚野外負粟而徃挈肉而歸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収十五斗粟當丁男半月之食古者庻人春秋修其祖祠以時有事于五祀蓋無出門之祭今富者祈名嶽望山川椎牛擊鼔戱倡儛像古者徳行求福故祭祀而寛仁義求吉故卜筮而希今世俗寛於行而求於鬼怠於禮而篤於祭古者土鼓簣枹擊木拊石以盡其歡及後卿大夫有管磬士有琴瑟今富者鐘鼓五樂歌兒數曹中者鳴竽調瑟鄭儛趙謳古者瓦棺容尸木板堲周其後桐棺不衣采椁不斵今富者繡嗇題湊中者梓棺楩椁古者明器有形無實示民不用也後則有䤈醯之藏桐馬偶人其物不備今厚資多藏用如生人古者不封不樹反虞祭於寢無廟堂之位其後則封之庶人之墳半仞其高可隱今富者積土成山列樹成林臺榭連閣集觀增樓古者隣有䘮舂不相杵巷不歌謡孔子食於有䘮者之側未嘗飽也今俗因人之䘮以求酒肉幸與小坐而責辦歌舞俳優連笑伎戯古者嫁娶之服朱之以記虞夏之後表布内絲骨笄象珥封君夫人加錦尚褧而已今富者皮衣朱貉䌓路環佩古者事生盡愛送死盡哀今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戚之心而厚𦵏重幣者則以為孝黎民慕效至於發屋賣業古者夫婦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後士一妾大夫二諸侯姪娣而已今諸侯百數卿大夫十數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怨曠失時男或放死無匹古者不以人力狥於禽獸不奪民財以養狗馬是以財衍而力有餘今猛獸竒蟲不可以耕耘而令當耕耘者養食之百姓或短褐不完而犬馬衣文繡黎民或糠糟不接而禽獸食肉夫宮室奢侈林木之蠧也器械雕琢財用之蠧也衣服靡麗布帛之蠧也狗馬食人食五榖之蠧也口腹從恣魚肉之蠧也用費不節府庫之蠧也漏積不禁田野之蠧也䘮祭無度傷生之蠧也目修於五色耳營於五音體極輕薄口窮甘脆功積於無用財盡於不急故國病聚不足則身危丞相曰治聚不足奈何賢良曰昔晏子相齊民奢示之以儉民儉示之以禮今公卿大夫誠能節車輿適衣服躬親節儉率以敦朴罷園池損田宅内無事乎市列外無事乎山澤農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業如是則氣脉和平而無聚不足之患矣大夫曰昔公孫布被兒寛練袍衣若僕妾食若庸夫淮南逆於内蠻夷暴於外盜賊不為禁奢侈不為節何聚不足之能治乎賢良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大臣尚有争引守正之義自此以後多承意從欲少取直言靣議而正刺因公而狥私故武安丞相訟園田争曲直於人主之前夫九層之臺一傾公輸子不能正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復故公孫丞相兒大夫側身行道分祿以養賢卑已以下士無行人子産之繼而葛繹澎侯隳壊其緒毁其客館議堂以為馬廐埽舍無養士之禮而尚驕矜之色廉耻陵遲而争於利矣大夫勃然作色黙而不應丞相曰以賢良文學之議則有司䝉素飡之耻使賢良而親民偉仕亦未見其能醫百姓之疾也賢良曰談何容易而况行之乎今欲下箴石通闗鬲則恐有盛胡之累懐鐵槖艾則被不工之名狼跋其胡載𨆫其尾君子之路行止之道固狹耳大夫曰今守相古之方伯專制千里善惡在已已不能耳道何狹之有哉賢良曰今吏道壅而不選富者以財賈官勇者以死射功戯車鼎躍咸出補吏累功積日或至卿相擅生殺之柄專萬民之命是以徃者郡國黎民相乗而不能理或至鋸頸殺不辜而不能正執紀綱非其道故也古者封賢祿能不過百里之中而為都疆垂不過五十猶以為一人之身明不能照聦不能逹故立卿大夫以佐之而政治乃備今守相無古諸侯之賢而蒞千里之政主一郡之政一人之身治亂在已千里與之轉化不可不熟擇也故人主有私人之財不私人以官大夫曰吏多不良矣又侵漁百姓長吏厲諸小吏小吏厲諸百姓賢良曰今小吏祿薄郡國繇役逺至三輔常居則匱於衣食有故則賣畜鬻産不徒是也府求之縣縣求之郷郷安取之哉夫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其身故貪鄙在率不在下教訓在政不在民大夫曰君子内潔已而不能教於彼周公不能正管蔡之邪子産不能正鄧晢之偽今一一責之有司豈能縳其手足而使之無為哉賢良曰春秋譏刺不及庶人責其率也古者大夫將臨刑聲色不御耻不能以化而傷其不全也政教闇而不著百姓蹶而不扶若此則何以為民父母大夫曰人君不畜惡民農夫不畜惡草鉏惡草而衆苗成刑惡民而萬夫恱故刑所以正民鉏所以别苗也賢良曰刑之於治猶䇿之於御也良工不能無䇿御者有䇿而勿用今廢其紀綱而不能張壊其禮義而不能防䧟民於罔從而獵之以刑是猶開其䦨牢發以毒矢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已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夫傷民之不治而伐已之能得姦猶弋者覩鳥獸挂罻羅而喜也管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百姓足而知榮辱方今之務在罷鹽鐵退權利分土地趣本業養桑麻盡地力則民自富民無飢寒之憂則教可成也語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夫如是則民徙義而從善入孝而出悌何暴慢之有大夫曰縣官鑄農器使民務本不營於末則無飢寒之累鹽鐵何害而罷賢良曰農天下之大本也鐵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則用力少而得作多功用不具則田疇荒而榖不殖徃時鹽與五榖同價器和利而中用今縣官鼓鑄鐵器大抵多為大器不給民用鹽鐵賈貴百姓皆不便貧民或木耕手耨土耰啖食鐵官賣器不售或頗賦與民卒徒作不中程時命助之徴發無限百姓苦之今能務本去末湛民以禮示民以樸則百姓反本而不營末矣丞相曰先王之道軼久而難復賢良文學之言深逺而難行非當世之所能及也於是遂罷議桓寛曰余覩鹽鐵之議異哉吾所聞汝南朱子伯為予言當此之時豪傑並進四方輻湊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萬生之倫六十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論太平之原智者賛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陳其詞誾誾焉侃侃焉雖不能詳備斯可畧觀矣然蔽於雲霧終廢不行悲夫公卿知任武可以闢地而不知徳廣可以附逺知權利可以廣用而不知稼穡可以富國也近者親附逺者說徳則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不出於斯路而務畜利長威豈不謬哉中山劉子雍言王道矯當世復諸正務在乎反本直而不激切而不悖斌斌然斯可謂𢎞博君子矣九江祝生奮由路之義推史魚之節發憤懣刺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强禦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推道術尚權利辟畧小辯雖非正法然巨儒宿學不能自解博物通逹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引凖繩以道化下放於利末不師古始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姓以及厥宗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大夫两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算也○此篇取鹽鐵論貢禹論賦筭鑄錢及贖罪之弊禹為御史大夫在位數言得失書數十上○時初元五年
  禹以為古民亡賦筭口錢起武帝征伐四夷重賦於民民産子三歳則出口錢故民重困師古曰重音直用反至於生子輒殺甚可悲痛宜令兒七歳去齒乃出口錢年二十乃筭又言古者不以金錢為幣專意於農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飢者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歳功十萬人已上中農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飢也鑿地數百丈銷隂氣之精地臧空虚不能含氣出雲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未必不繇此也自五銖錢起已來七十餘年民坐盜鑄錢被刑者衆富人積錢滿室猶亡厭足民心動搖商賈求利東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歳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稅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屮杷土手足胼胝師古曰捽拔取也屮古草字也杷手掊之也胼併也胝繭也已奉榖租又出槀稅師古曰槀禾稈也郷部私求不可勝供師古曰言郷部之吏又私有所求不能供之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民雖賜之田猶賤賣以賈師古曰賣田與人而更為商賈之業窮則起為盜賊何者末利深而惑於賤也是以姦邪不可禁其原皆起於錢也疾其末者絶其本宜罷採珠玉金銀鑄錢之官亡復以為幣市井勿得販賣師古曰賤買貴賣曰販除其租銖之律師古曰租稅之法皆依田畝不得雜計百物之銖两租稅祿賜皆以布帛及榖使百姓壹歸於農復古道便師古曰追遵古法於事便也又言諸離宮及長樂宮衞可減其太半以寛繇役又諸官奴婢十萬餘人戱㳺亡事稅良民以給之歳費五六鉅萬宜免為庶人廪食師古曰給其食令代關東戍卒乗北邉亭塞候望師古曰乗登也又欲令近臣自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販賣與民争利犯者輙免官削爵不得仕宦禹又言孝文皇帝時貴廉絜賤貪汙賈人贅壻及吏坐臧者皆禁錮不得為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以與民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斷獄四百與刑錯亡異武帝始臨天下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遂從耆欲師古曰從讀曰縱耆讀曰嗜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變使犯法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貧盜賊並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便巧史書習於計簿能欺上府者以為右職師古曰上府謂所屬之府右職高職也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師古曰操持也切刻也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世欺謾而善書者尊於朝師古曰謾誑也謾音摱又武連反誖逆而勇猛者貴於官師占曰誖亂也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慎為勇猛而臨官故黥劓而髠鉗者猶復攘臂為政於世行雖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師古曰動目以指物出氣以使人故謂居官而置富者為雄桀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壊敗乃至於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贖罪求士不得真賢相守崇財利師古曰相諸侯相也守郡守也崇尚也誅不行之所致也今欲興至治致太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臧者輒行其誅亡但免官師古曰不止免官而已則争盡力為善貴孝弟賤賈人進真賢舉實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樂道正身不解之故師古曰解讀曰懈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師古曰微亦無也折斷也非孔子之言則無以為中也况乎以漢地之廣陛下之徳處南靣之尊秉萬乗之權因天地之助其於變世易俗調和隂陽陶治萬物化正天下易於決流抑隊師古曰決欲流之水抑將隊之物言其便易自成康以來幾且千歳欲為治者甚衆然而太平不復興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義廢也陛下誠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已以先下選賢以自輔開進忠正致誅姦臣逺放讇佞放出園陵之女罷倡樂絶鄭聲去甲乙之帳退偽薄之物修節儉之化驅天下之民皆歸於農如此不解則三王可侔五帝可及惟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天子下其議令民産子七歳乃出口錢自此始又罷上林宮館希幸御者及省建章甘泉宮衛卒減諸侯王廟衛卒省其半餘雖未盡從然嘉其質直之意○按禹此篇大抵經史氏刪削非復本文其云又言又欲恐非一時一䟽所陳今蓋采其議論非專以文詞也他放此○以上論食貨
  淮南王安諫伐閩越書武帝時閩越復興兵擊南越越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而上書以聞上多其義大為興發遣兩將軍將兵誅閩越安上書○時建元元年
  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惠緩刑罰薄賦歛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徳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逺者懐徳天下攝然孟康曰攝安也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髮文身之民也張揖曰劗古翦字不可以冠帯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師古曰與讀曰豫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賔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逺近埶異也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呉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鬪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埶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頼宗廟之靈方内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應劭曰國僻逺珍竒之貢宗廟之祭皆不與也大内都内也國家寶藏也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戇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壹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歳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如淳曰淮南俗賣子與人作奴婢名為贅子三年不能贖遂為奴婢師古曰贅質也一說云贅子者謂令子出就婦家為贅壻頼陛下徳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服䖍曰轎音橋臣瓉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是也拕舟而入水師古曰拕曳也音它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師古曰蝮惡蛇也夏月暑時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文潁曰先臣淮南厲王長也間忌人姓名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櫂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謕號破家散業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曾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隂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飢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朝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服䖍曰為邊城作難也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高山人迹所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韋昭曰越邑今鄱陽縣積食糧廼入伐材治船邊城守候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収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廼足輓車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溼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師古曰蠚毒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以誅死師古曰甲者閩王弟之名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㓜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師古曰直謂畜養之耳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徳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兎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歴歳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師古曰罷讀曰疲勌亦倦字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絍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無食行者無糧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張晏曰郡都尉姓屠名睢也又使監祿鑿渠通道張晏曰監郡御史也名祿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引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秦兵大破廼發適戍以備之師古曰適讀曰謫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百姓靡敝師古曰靡散也音縻行者不還徃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靣皆從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蠻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文潁曰顔行猶鴈行在前行故曰顔也師古曰䝉犯也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収足以給乗輿之御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馮玉几南靣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嚮應陛下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鄣蔽人臣之任也邊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師古曰言漢發一使鎮撫之則越人賔服不煩兵徃○漢兵踰嶺適會閩越王弟餘善殺王以降漢兵罷上嘉淮南之意美將卒之功廼令嚴助諭意風指於南越南越王頓首遣太子隨助入侍助還又諭淮南云云於是王謝曰雖湯伐桀文王伐崇誠不過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誅使使者臨詔安以所不聞誠不勝厚幸
  韓安國王恢議擊匈奴安國為御史大夫匃奴來請和親上下其議○時建元元年
  大行王恢燕人數為邊吏習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歳即背約不如勿許舉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即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足懐鳥獸心師古曰負恃也遷徙鳥集難得而制得其地不足為廣有其衆不足為彊自上古弗屬師古曰不内屬於中國漢數千里争利則人馬罷師古曰罷讀曰疲虜以全制其敝埶必危殆臣故以為不如和親羣臣議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明年鴈門馬邑豪聶壹師古曰豪猶師也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上廼召問公卿曰朕飾子女以配單于幣帛文錦賂之甚厚單于待命如嫚侵盜無已邊竟數驚朕甚閔之今欲舉兵攻之何如大行恢對曰陛下雖未言臣固願效之師古曰效致也臣聞全代之時服䖍曰代未分之時也李竒曰六國之時全代為一國尚能以擊匈奴况今加以漢之大乎北有彊胡之敵内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養老長幼種樹以時倉廪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為一天下同任又遣子弟乗邊守塞師古曰乗登也登其城而備守也轉粟輓輸以為之備然匈奴侵盜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竊以為擊之便御史大夫安國曰不然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數所師古曰解脫其馬示閑暇也投積其鞍若營壘也平城之飢七日不食天下歌之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已私怒傷天下之功故廼遣劉敬奉金千斤以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孝文皇帝又嘗壹擁天下之精兵聚之廣武常谿張晏曰廣武鴈門縣常谿谿名然終無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無不憂者孝文寤於兵之不可宿師古曰宿久留也故復合和親之約此二聖之迹足以為效矣臣竊以為勿擊便恢曰不然臣聞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復樂非故相反也各因時宜也且高帝身被堅執銳䝉霧露沐霜雪行幾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邊竟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師古曰槥小棺也從軍死者以槥送致其䘮載槥之車相望於道言其多也槥音衛此仁人之所隱也張晏曰隱痛也臣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利不十者不易業功不百者不變常是以古之人君謀事必就祖發政占古語重作事也師古曰祖祖廟也占問也重猶難之也且自三代之盛夷狄不與正朔服色非威不能制彊弗能服也以為逺方絶地不牧之民不足煩中國也師古曰不牧謂不可牧養也且匈奴輕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焱風去如収電師古曰焱疾風也畜牧為業弧弓射獵逐獸隨草居處無常難得而制今使邊郡久廢耕織以支胡之常事其埶不相權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臣聞鳯鳥乗於風聖人因於時昔秦穆公都雍地方三百里知時宜之變攻取西戎辟地千里并國十四隴西北地是也及後䝉恬為秦侵胡辟數千里以河為竟累石為城樹榆為塞如淳曰塞上種榆也匈奴不敢飲馬於河置㷭𤎩然後敢牧馬夫匈奴獨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國之盛萬倍之資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猶以彊弩射且潰之癰也必不畱行矣師古曰留止也言無所礙也若是則北發月氏可得而臣也師古曰發猶徴召也言威聲之盛北自月支以來皆可徴召而為臣也氏讀曰支臣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飢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師古曰舍止息也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師古曰覆敗也墮毁也言兵與敵接則敗其衆所伐之國則毁其城也墮音翾規反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且臣聞之衝風之衰不能起毛羽師古曰衝風疾風之衝突者也彊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師古曰縞素也曲阜之地俗善作之尤為輕細故以取喻也夫盛之有衰猶朝之必莫也今將巻甲輕舉深入長毆難以為功師古曰毆與驅同從行則廹脅衡行則中絶師古曰從音子容反衡猶横也疾則糧乏徐則後利師古曰後利謂不及於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師古曰言以軍遺敵人令其虜獲也遺音弋季反意者有他繆巧可以禽之則臣不知也不然則未見深入之利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夫草木遭霜者不可以風過師古曰言易零落清水明鏡不可以形逃通方之士不可以文亂師古曰方道也今臣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將順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埶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絶其後單于可禽百全必取上曰善廼從恢議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匃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廼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空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當是時漢伏兵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季息為材官將軍御史大夫安國為䕶軍將軍諸將皆属約單于入馬邑縱兵王恢季息别從代主擊輜重於是單于入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覺之還去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王恢等皆罷兵上怒恢不出擊單于輜重也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祗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撓當斬





  文章正宗巻九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     宋 真徳秀 編主父偃論伐匈奴書齊國臨菑人學長短從横術元光元年西入闗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云云○偃及嚴安書並取史記本云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是故事無遺䇿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且夫怒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運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得其民不可役而守也勝必棄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䇿也秦皇帝不聴遂使䝉恬將兵而北攻胡卻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鹹鹵不生五穀師古曰地多沮澤鹹鹵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之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埶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黄腄徐廣曰腄在東萊音縋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師古曰黄腄二縣名並在東萊言自東萊及琅邪縁海諸郡皆令轉輸至北河也率三十鍾而致一石師古曰六斛四斗為鍾計其道路所費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蓋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畧地於邉聞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高帝不聴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高帝蓋悔之甚迺使劉敬徃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夫秦常積衆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係虜單于之功亦適足以結怨深讎不足以償天下之費上虚府庫下敝百姓甘心於外國非完事也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歐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自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不上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憂百姓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使邉境之民靡敝愁苦將吏相疑而外市師古曰與敵國交市已利若章邯之比也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權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願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是時徐樂嚴安亦俱上書言世務書奏上召見三人謂曰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迺拜偃樂安皆為郎中
  嚴安論征伐書以故丞相史上書云云
  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歳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餘嵗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彊陵弱衆暴寡田常簒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强國務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横馳車擊轂介胄生蟣蝨民無所告愬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曰皇帝一海内之政壊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鐘虡示不復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按安此言過矣嚮使秦緩刑罰薄賦斂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佞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内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而循其故俗為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法嚴政峻諂䛕者衆日聞其美意廣心軼欲肆威海外乃使䝉恬將兵以北攻彊胡辟地進境戍於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佗屠睢將樓舩之士南攻百越使監禄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乏絶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搆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陳勝呉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呉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然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㑹壤長地進至于霸王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絶祀者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欲招南夷朝夜郎降羌𭶚畧薉州如淳曰東夷薉貉國也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䇿也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於逺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邉也禍結而不解兵休而復起近者愁苦逺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鍜甲砥劒矯箭控弦轉輸軍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以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旁脅諸侯非公室之利也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法刻深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幾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則不可勝諱也徐樂書畧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乗之尊尺土之地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䘏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崩何謂瓦解呉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乗之君帶甲數十萬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當此之時先帝之徳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衆故諸侯無竟外之助此之謂瓦解天下誠有土崩之埶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難而危海内陳涉是也况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埶雖有彊國勁兵不得還踵而身為禽呉楚是也况羣臣百姓能為亂乎此二者安危之明要賢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間者闗東五穀數不登民多窮困重之以邉境之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埶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於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埶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飛鳥𢎞游燕之囿滛縱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金石絲竹之聲不絶於耳帷幄之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按徐樂之書謂基本積壊為土崩禍難驟興為瓦解其説似矣然聖賢慮治必察於㣲不以基本之固為可恃也不以禍難之驟為可忽也樂之告武帝也欲明安危之機銷未形之患則凡幾㣲之際皆所當謹也顧乃以瓦解之埶為不必慮而欲其自恣於游畋聲色之間豈忠臣之言哉故不取
  魏相諫擊匈奴書元康中匈奴遣兵擊漢屯田車師者不能下上與後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相上書諫
  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已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争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寳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輙奉歸之未有犯於邉境雖争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邉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案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牆之内也願陛下與平昌侯樂昌侯平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上從相言乃止○按相之論諫如此所以為真漢相與
  蕭望之伐匈奴對宣帝時為御史大夫五鳯中匈奴大亂議者多曰匈奴為害日久可因其壊亂舉兵滅之詔遣中朝大司馬車騎將軍韓增等問望之計䇿望之對云云
  春秋晉士匄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子大其不伐喪師古曰士匄晉大夫范宣子也春秋公羊傳襄十九年齊侯環卒晉士匄帥師侵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還者何善辭也大其不伐𡊮也以為恩足以服孝子誼足以動諸侯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蘇林曰弟順也師古曰鄉讀曰嚮弟音悌遣使請求和親海内欣然夷狄莫不聞未嘗奉約不幸為賊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灾也彼必奔走逺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吊問輔其㣲弱救其灾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䝉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徳之盛也上從其議後竟遣兵䕶輔呼韓邪單于定其國
  賈捐之罷珠厓對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反發兵擊之諸縣更叛連年不定上與有司議大發軍捐之建議以為不當擊上使侍中駙馬都尉樂昌侯王商詰問捐之曰珠厓内屬為郡久矣今背畔逆節而云不當擊長蠻夷之亂虧先帝功徳經義何以處之捐之對云云
  臣幸得遭明盛之朝䝉危言之䇿無忌諱之患敢昧死竭巻巻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故孔子稱堯曰大哉韶曰盡善禹曰無間以三聖之徳地方不過數千里西被流沙東漸于海朔南暨聲教迄于四海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彊治也故君臣歌徳含氣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東不過江黄西不過氐羌南不過蠻荆北不過朔方是以頌聲並作視聴之類咸樂其生越裳氏重九譯而獻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還師古曰謂昭王為楚所溺也齊桓捄其難師古曰謂襄王也初為太子而惠王欲立王子帶齊桓公為首止之盟以定太子之位孔子定其文張晏曰孔子作春秋夷狄之國雖大自稱王者皆貶為子以至乎秦興兵逺攻貪外虚内務欲廣地不慮其害然地南不過閩越北不過太原而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長城之歌至今未絶賴聖漢初興為百姓請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則㫁獄數百民賦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馬獨先安之於是還馬與道里費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當此之時逸遊之樂絶竒麗之賂塞鄭衛之倡㣲矣夫後宮盛色則賢者隠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諡為孝文廟稱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錢貫朽而不可校迺探平城之事録冒頓以來數為邉害籍兵厲馬因富民以攘服之西連諸國至于安息東過碣石以𤣥莵樂浪為郡北卻匈奴萬里更起營塞制南海以為八郡則天下㫁獄萬數民賦數百造鹽鐵酒㩁之利以佐用度猶不能足當此之時冦賊並起軍旅數發父戰死於前子鬬傷于後女子乗亭鄣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遥設虚祭想魂乎萬里之外淮南王盜寫虎符隂聘名士闗東公孫勇等詐為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天下獨有闗東闗東大者獨有齊楚民衆久困連年流離離其城郭相枕席於道路人情莫親父母莫樂夫婦至嫁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此社稷之憂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士衆擠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飢饉保全元元也詩云蠢爾蠻荆大邦為讎言聖人起則後服中國衰則先畔動為國家難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迺復其南方萬里之蠻乎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顓顓獨居一海之中師古曰顓與專同專專猶區區也一曰圜貌也霧露氣濕多毒草蟲虵水土之害人未見虜戰士自死又非獨珠厓有珠犀瑇瑁也師古曰瑇瑁文甲也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其民譬猶魚鼈何足貪也臣竊以徃者羌軍言之暴師曽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萬大司農錢盡迺以少府禁錢續之夫一隅為不善費尚如此况於勞師逺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徃古則不合施之當今又不便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願遂棄珠厓專用恤闗東為憂對奏上以問丞相御史大夫陳萬年以為當擊丞相于定國以為前日興兵擊之連年䕶軍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還者二人卒士及轉輪死者萬人以上費用三萬萬餘尚未能盡降今闗東困乏民難揺動捐之議是上迺從之遂下詔云云已見前
  谷永受伊邪莫演降議成帝河平元年單于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伊邪莫演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為云云
  漢興匈奴數為邉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詘體稱臣列為北藩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徃時今既享單于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絶慕義之君也假令單于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師古曰假令猶言或當也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吉凶受之虧徳沮善令單于自䟽不親邉吏或者設為反間欲因而生隙受之適合其䇿使得歸曲而直責師古曰歸曲於漢而以直義來責也此誠邉竟安危之原師旅動静之首師古曰竟讀曰境不可不詳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懐附親之心便師古曰謖詐辭也對奏天子從之遣中郎將王舜徃問降狀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歸到官位如故郭舜論通康居成帝時康居遣子侍漢貢獻然自以絶逺獨驕嫚不肯與諸國相望都䕶郭舜數上言
  本匈奴盛時非以兼有烏孫康居故也及其稱臣妾非以失二國也漢雖皆受其質子然三國内相輸遺交通如故亦相候伺見便則發合不能相親信離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結配烏孫竟未有益反為中國生事然烏孫既結在前今與匈奴俱稱臣義不可距而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師古曰訖竟也都䕶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王及貴人先飲食已乃飲㗖都䕶吏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師古曰言故不省視漢使也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匈奴百蠻大國今事漢甚備聞康居不拜且使單于有自下之意師古曰言單于見康居不事漢以之為髙自以事漢為太卑而欲改志也宜歸其侍子絶勿復使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燉煌酒泉二郡及南道八國給使者徃來人馬驢槖駝食皆苦之師古曰言二郡八國皆以此事為困苦空罷耗所過送迎驕黠絶逺之國師古曰所過所經過之處驕黠謂康居使也罷讀曰疲非至計也漢為其新通重致逺人終羈縻而未絶
  揚雄諫不受單于朝書建平四年單于上書願朝五年時哀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黄龍竟寧時單于朝中國輙有大故上由是難之以問公卿亦以為虚費府帑可且勿許單于使辭去未發黄門郎揚雄上書諫云云
  臣聞六經之治貴於未亂兵家之勝貴於未戰二者皆㣲師古曰㣲謂精妙也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單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與匈奴從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逺稱請引秦以來明之以秦始皇之彊䝉恬之威帶甲四十餘萬然不敢窺西河迺築長城以界之㑹漢初興以高祖之威靈三十萬衆困於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時竒譎之士石畫之臣甚衆師古曰石言堅固如石也畫計䇿也卒其所以脫者世莫得而言也師古曰卒終也莫得而言謂自免之計其事醜惡故不傳又高皇后嘗忿匈奴羣臣廷議樊噲請以十萬衆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噲可斬也妄阿順指於是大臣權書遺之然後匈奴之結解中國之憂平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邉候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將軍屯細栁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迺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使韓安國將三十萬衆徼於便墬師古曰徼要也墜古地字匈奴覺之而去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䇿迺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大幕破寘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師古曰匈奴中地名也以為不壹勞者不久佚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喙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也師古曰喙口也盧山匈奴中山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迺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獵其南而長羅侯以烏孫五萬騎震其西皆至質而還師古曰質信也謂所期處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風雷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將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高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博洽而匈奴内亂五單于争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死扶伏稱臣師古曰伏音蒲北反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師古曰顓與専同專制謂以為臣妾也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健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𨽻以惡其彊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逺攻傾國殫貨伏尸流血破堅㧞敵如彼之難也既服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備也徃時甞屠大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師古曰姑繒謂西南夷種也藉蕩姐之場劉徳曰羌屬也師古曰藉猶蹈也姐音紫艾朝鮮之旃㧞兩越之旗師古曰艾讀曰刈刈絶也近不過旬月之役逺不離二時之勞師古曰離歴也三月為一時固已犂其庭掃其閭師古曰犂耕也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巻後無餘菑惟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三垂比之懸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輕也今單于歸義懐欵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於前此迺上世之遺䇿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來厭之辭䟽以無日之期消徃昔之恩開將來之隙夫欵而隙之使有恨心負前言縁徃辭師古曰言單于因縁徃昔和好之辭以怨漢也歸怨於漢因以自絶終無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聦者聴於無聲誠先於未然即䝉恬樊噲不復施棘門細栁不復備馬邑之䇿安所設衛霍之功何得用五將之威安所震師古曰先於未然謂計䇿素定禦雖折衝不然壹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於内辯者轂擊於外師古曰轂擊言使車交馳其轂相擊也猶不若未然之時也且徃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國費歳以大萬計者師古曰財用之費一歳數百萬也豈為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冦西邉哉孟康曰龍堆形如土龍身無頭有尾高大者二三丈卑者丈餘皆東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迺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不安也惟陛下少留意於未亂未戰以遏邉萌之禍書奏天子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于書而許之○以上論征伐夷狄受降附之
  嚴尤諫伐匈奴莽新即位怙府庫之富欲立威迺拜十二部將率發郡國勇士武庫精兵各有所屯守轉委輸於邉議滿三十萬衆齎三百日糧同時十道並出窮追匈奴内之于丁令因分其地立呼韓邪十五子莽將嚴尢諫云云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漢得下䇿秦無䇿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内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蟁師古曰蟁古蚊字蝱之螫毆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䇿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逺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輙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䇿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内竭以喪社稷是為無䇿今天下遭陽九之戹比年饑饉西北邉尤甚發三十萬衆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𡚁埶不可用此一難也邉既空虚不能奉軍糧内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徃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鬴鍑薪炭重不可勝師古曰鬴古釡字也鍑釡之大口者也鍑音富食糒飲水以歴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埶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埶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師古曰銜馬銜也尾馬尾也言前後單行不得並驅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莽不聴尤言轉兵穀如故天下騷動此篇係諫王莽今附此尤所謂三䇿蓋上世不征之其上也然周宣之世戎狄内侵豈容不征之及境而返不勞師深入似亦未可謂非上䇿也尤之論五難當矣而其終也乂欲深入霆擊以創艾之此又何䇿邪且莽以無道而致夷狄之畔尢未甞一言及此而顓論用兵利害莽固不足與言然尢以漢臣而甘心事莽其又何說邪
  鼂錯言兵事書文帝時為太子家令是時匈奴彊數冦邉上發兵攻之錯上書言兵事云云時十一年
  臣聞漢興以來胡虜數入邉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高后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毆畧畜産其後復入隴西殺吏卒大冦盜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没世不復自髙后以來隴西三困於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今兹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底厲其節起破傷之民以當乗勝之匈奴用少擊衆殺一王敗其衆而法曰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迺將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邉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刄之急者三師古曰合刄謂交兵也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師古曰漸浸也音子㢘反山林積石經川丘阜師古曰經川常流之水也大陸曰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弋戰反相屬之欲反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也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逺川谷居間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陳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㦸之地也劒楯三不當一萑葦竹蕭師古曰萑薍也葦葭也蕭蒿也萑音桓草木䝉蘢支葉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長㦸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阸相薄此劒楯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静不集師古曰集齊也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音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宻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入與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國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師古曰不煩華夏之兵使其同類自相攻擊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與猶如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匃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徃來什伍俱前師古曰伍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師古曰騶謂矢之善者也春秋左氏傳作菆字其音同耳材官有材力者騶發發騶矢以射也手工矢善故中則同的的謂所射之凖臬也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孟康曰革笥以皮作如鎧者被之木薦以木板作如楯下馬地鬬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卬之間耳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邉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財擇文帝嘉之乃賜錯璽書寵荅焉
  又上守邉備塞事
  臣聞秦時北攻胡貉築塞河上南攻楊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衞邉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地積隂之處也木皮三寸氷厚六尺食肉而飲酪其人宻理鳥獸毳毛其性能寒師古曰能讀曰耐楊粤之地少隂多陽其人䟽理鳥獸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於邉輸者僨於道服䖍曰僨仆也如淳曰僨音奮秦民見行如徃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甞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孟康曰秦時復除者居閭之左後發役不供復役之也或云直先發取其左也師古曰閭里門也居閭之左者一切皆發之非謂復除也發之不順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戰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計為之也故戰勝守固則有拜爵之賞攻城屠邑則得其財鹵以富家室故能使其衆䝉矢石赴湯火視死如生今秦之發卒也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𥮅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已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師古曰著音直畧反其埶易以擾亂邉竟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飲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於廣壄師古曰壄古野字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以是觀之徃來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使胡人數處轉牧行獵於塞下或當燕代或當上郡北地隴西以候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邉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纔至則胡又已去纔音裁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邉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音庚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髙城深塹具藺石布渠荅蘇林曰渠荅鐵蒺藜也如淳曰藺石城上雷石也雷音來内反復為一城其内城間百五十步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顔曰調謂筭度之也 計城邑之中令有千家以上調度弔反為中周虎落鄭氏曰虎落者外蕃也若今時竹虎也顔師古曰虎落者以竹𥰒相連遮落之也先為室屋具田器迺募辠人及免徒復作令居之臣瓉曰募有罪者及罪人遇赦復作竟其日月者今皆除其罰令居之也復音扶目反不足募以丁奴婢贖辠及輸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迺募民之欲徃者皆賜高爵復其家復方目反予冬夏衣廩食能自給而止師古曰初徙之時縣官且廩給其衣食於後能自供贍乃止也郡縣之民得買其爵以自増至卿孟康曰此所謂樂卿也師古曰樂卿武帝所置耳錯之上書末得豫言之然二十等爵内無有卿名蓋謂其等級同列卿者也其亡夫若妻者縣官買予之人情非有匹敵不能久安其處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顔曰此承上句言謂官備價贖之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師古曰言非以此事欲立徳義於主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勢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邉使逺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繫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
  又上募民徙塞下事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如淳曰將送也或曰將資也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卿則貧民相募而勸徃矣臣聞古之徙逺方以實廣虚也相其隂陽之和甞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草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為築室家有一堂二内門戸之閉張晏曰二内二房也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師古曰之徃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邉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服䖍曰假音假借之假五百師名也師古曰假大也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䕶師古曰有保䕶之能者也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内則軍正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㓜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力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蘇林曰秋氣至膠可折弓弩可用匈奴常以為候而出軍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愚臣亡識惟陛下財察按錯三書其論邉備皆古今不易之論非直可施之當時而已
  趙充國上屯田奏一上睗書以十二月擊先零羌時羌䧏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壊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㑹得進兵璽書中郎將卭懼使客諫充國云云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明主可為忠言遂上屯田奏云云○餘已見前
  臣聞兵者所以明徳除害也故舉得於外則福生於内不可不慎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日用糧穀十九萬九千六百三十斛鹽千六百九十三斛茭槀二十五萬二百八十六石師古曰茭乾芻也槀禾稈也石百二十斤難久不解繇役不息又恐它夷卒有不虞之變相因並起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䇿且羌虜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亹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壊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大小六萬餘枚皆在水次願罷騎兵留弛刑應募及淮陽汝南步兵與吏士私從者合凡萬二百八kao十一人用穀月二萬七千三百六十三斛鹽三百八斛分屯要害處冰解漕下繕鄉亭浚溝渠師古曰漕下以水運木而下也繕補也浚深治也治湟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二十畮師古曰田事出謂至春人出營田也賦謂班與之也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伉徤各千倅馬什二就草師古曰倅副也什二者干騎則副馬二百匹也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穀至者足支萬人一嵗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唯陛下裁許上報曰即如將軍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决熟計其狀復奏充國上狀云云
  
  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師古曰薦稠草愁於寄託逺遯骨肉離心人有畔志而明主般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决可朞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師古曰謂羌受充國之言歸相告論者也此坐支解羌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一部為一校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穀威徳並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墬師古曰墬古地字貧破其衆以成羌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嵗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穀至臨羌以眎音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閒暇時下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乗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師古曰離遭也墯謂因寒瘃而墯指者也坐得必勝之道七也亡經阻逺追死傷之害八也内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乗間之埶九也又亡驚動河南大开小开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湟陿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臣充國材下犬馬齒衰不識長冊惟明詔博詳公卿議臣採擇上復賜報曰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畧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熟計復奏充國奏云云
  
  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筭勝少筭先零羌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逺客分散饑凍罕开莫須又頗暴畧其羸弱畜産畔還者不絶皆聞天子明令相捕斬之賞臣愚以為虜破壊可日月兾逺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燉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乗塞列隧有吏卒數千人虜數大衆攻之而不能害今留步士萬人屯田地埶平易多高山逺望之便部曲相保為壍壘木樵師古曰樵與譙同謂為高樓以望敵也校聮不絶師古曰此校謂用木自相貫穿以為固者亦猶周易荷校㓕耳也周禮校人掌王馬之政六廐成校蓋用闗械闌養馬也說文解字云校木囚也亦謂以木相貫遮闌禽獸也今云校聮不絶言營壘相次便兵弩飭鬬具㷭火幸通埶及并力以逸待勞兵之利者也臣愚以為屯田内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騎兵雖罷虜見萬人留田為必禽之具其土崩歸徳宜不久矣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他種中逺渉河山而來為冦又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終不敢復將其累重還歸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師古曰各於其處自瓦解不戰而自破之冊也至於虜小冦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茍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勞衆誠令兵出雖不能㓕先零亶能令虜絶不為小冦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埶徃終不見利空内自罷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視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繇役復發也且匈奴不可不備烏桓不可不憂今久轉運煩費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隅臣愚以為不便校尉臨衆幸得承威徳奉厚幣撫循衆羌諭以明詔宜皆鄉風雖其前辭甞曰得亡效五年宜亡他心不足以故出兵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逺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媮得避慊亦嫌字之便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奮精兵討不義久留天誅罪當萬死陛下寛仁未忍加誅令臣數得孰計愚臣伏計孰甚不敢避斧鉞之誅昧死陳愚唯陛下省察充國奏每上輙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丞相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將軍數畫軍冊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也上於是報充國曰將軍計善其上留屯田及當罷者人馬數詳已見前
  侯應罷邉備議郅支既誅呼韓邪單于且喜且懼上書願入朝見竟寧元年單于復入朝禮賜如初加衣服錦帛絮皆倍於黄龍時單于自言願壻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喜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邉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議議者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邉事以為不可許○時竟寧元年
  周秦以來匈奴暴桀冦侵邉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邉塞至遼東外有隂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冐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為冦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此地攘之於幕北建塞徼起亭隧師古曰隧謂深開小道而行避敵鈔冦也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邉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來冦少所蔽隱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徃來差難邉長老言匈奴失隂山之後過之未甞不哭也如罷備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徳廣被天覆匈奴匈奴得䝉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彊則驕逆天性然也前以罷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㷭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二也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又况單于能必其衆不犯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闗梁以制諸侯所以絶臣下之覬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巳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盜其畜産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絶今罷乗塞則生嫚易分争之漸五也徃者從軍多没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邉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日聞匈奴中樂無柰候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盜賊桀黠羣輩犯法如其窘迫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石木柴僵落谿谷水門師古曰僵落謂山上樹木摧折或亡死枯僵墯落者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逺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終始欲以壹切省繇戍師古曰一切謂權時也十年之外百嵗之内卒有他變障塞破壊亭隧滅絶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也師古曰卒讀皆曰猝如罷戍卒省候望單于自以保塞守禦必深徳漢師古曰於漢自稱恩徳也請求無已小失其意則不可測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䇿也對奏天子有詔勿議罷邉塞事使車騎將軍口論單于○以上論邉備
  吾丘壽王議禁民挾弓弩對武帝時為光禄大夫侍中丞相公孫𢎞言十賊彍弩百吏不敢前臣愚以為禁民毋得挾弓弩便上下其議壽王對云云
  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師古曰五兵謂矛㦸弓劒戈安居則以制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衛而施行陣及至周室衰㣲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海内抏敝巧詐並生師古曰抏訛盡也音五官反是以知者䧟愚勇者威怯苟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議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傑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耰鉏箠梃相撻擊師古曰耰摩田之器也箠馬檛也梃大杖也犯法滋衆盜賊不勝師古曰滋益也不勝言不勝也至於赭衣塞路羣盜滿山卒以亂亡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今陛下昭明徳建太平舉俊材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師古曰壽王言此者并以譏公孫𢎞宇内日化方外郷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師古曰有四方扞禦之事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師古曰小雅賔之初筵之詩也侯所以居的以皮為之天子射豹侯諸侯射熊侯卿大夫射麋侯士射鹿豕侯抗舉也射夫衆射者也同同耦也言既舉大侯又張弓矢分耦而射則獻其發矢中的之功也言貴中也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姦之於重誅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師古曰抵觸也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師古曰擅專也竊以為亡益於禁姦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書奏上以難丞相𢎞𢎞詘服焉
  毋將隆収還武庫兵器奏哀帝即位遷執金吾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奏云云
  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蘇林曰用度皆出大司農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壹出少府蓋不以本藏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迺賜斧鉞漢家邉吏職在距冦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䝉之春秋之誼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㣲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李竒曰契缺也師古曰李說是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㣲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僣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収還武庫上不說○以上論兵器
  路温舒上尚徳緩刑書元鳯中守廷尉史宣帝初即位温舒上書云云
  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晉有驪SKchar之難而文公用伯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繇是觀之禍亂之作將以開聖人也故桓文扶㣲興壊尊文武之業澤加百姓功潤諸侯雖不及三王天下歸仁焉文帝永思至徳以承天心崇仁義省刑罰通闗梁一逺近敬賢如大賓愛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繼變化之後必有異舊之恩此聖賢所以昭天命也徃者昭帝即位而無嗣大臣憂戚焦心合謀皆以昌邑尊親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滛亂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禍變之故迺皇天之所以開至聖也故大將軍受命武帝股肱漢國師古曰謂霍光披肝膽決大計黜亡義立有徳輔天而行然後宗廟以安天下咸寧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存亡繼絶以應天意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賤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誹謗遏過者謂之妖言故盛服先王不用於世忠良切言皆鬱於胷譽䛕之聲日滿於耳虚美熏心實禍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賴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獄亂之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生𢇍者不可復屬師古曰𢇍古絶字屬連也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嵗以萬數此仁聖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視之師古曰視讀曰示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卻則鍜鍊而周内之晉灼曰精熟周悉致之法中也師古曰郤退也畏為上所卻退蓋奏當之成師古曰當謂處其罪也雖咎繇聴之猶以為死有餘辜何則成鍊者衆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獄吏專為深刻殘賊而亡極媮為一切如淳曰媮苟且也一切權時也不顧國患此世之大賊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師古曰畫獄木吏尚不入對况真實乎期猶必也議必不入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一尚存者也臣聞烏鳶之卵不毁而後鳯皇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故古人有言山藪藏疾川澤納汙瑾瑜匿惡國君含詬唯陛下除誹謗以招切言開天下之口廣箴諫之路掃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徳省法制寛刑罰以廢治獄則太平之風可興於世永履和樂與天亡極天下幸甚上善其言遷廣陽私府長師古曰藏錢之府天子曰少府諸侯曰私府長者其官之長也
  蕭望之入粟贖罪議望之為左馮翊西羌反漢遣後將軍征之京兆尹張敞上書願令諸有辠非盜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糓入郡贖罪務益致穀以豫備百姓之急事下有司望之與少府李彊議云云
  民函隂陽之氣有仁義欲利之心師古曰函與含同在教化之所助堯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勝其好義也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而能令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堯桀之分存於義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贖罪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而法不壹也人情貧窮父兄囚執聞出財得以生活為人子弟者將不顧死亡之患敗亂之行以赴財利求救親戚一人得生十人以喪如此伯夷之行壊公綽之名滅政教壹傾雖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復古者藏於民不足則取有餘則與詩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師古曰小雅鴻鴈之詩也矜人可哀矜之人謂貧弱者也言王者惠澤下及哀矜之人以至鰥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師古曰小雅大田之詩也言衆庶喜於時雨先潤公田又及私田是則其心先公後私下急上也今有西邉之役民失作業雖戸賦口斂以贍其困乏師古曰率户而賦計口而斂也古之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師古曰子弟竭死以救父兄令其生也陛下布徳施教教化既成堯舜亡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既成之化臣竊痛之於是天子復下其議兩府丞相御史以難問張敞敞曰少府左馮翊所言常人之所守耳昔先帝征四夷兵行三十餘年百姓猶不加賦而軍用給今羌虜一隅小夷跳梁於山谷間漢但令辠人出財减辠以誅之其名賢於煩擾良民横興賦斂也乂諸盜及殺人犯不道者百姓所疾苦也皆不得贖首匿見知縱所不當得為之属議者或頗言其法可蠲除今因此令贖其便明甚何化之所亂甫刑之罰小過赦薄辠贖有金選之品所從來久矣何賊之所生敞備皁衣二十餘年甞聞辠人贖矣未聞盜賊起也竊憐凉卅被冦方秋饒時民尚有饑乏病死於道路况至來春將大困乎不早慮所以振救之䇿而引常經以難恐後為重責常人可與守經末可與權也敞幸得備列卿以輔兩府為職不敢不盡愚望之彊復對
  復對
  先帝聖徳賢良在位作憲垂法為無窮之規永惟邉境之不瞻故金布令甲曰師古曰金布者令篇名也其上有府庫金錢布帛之事因以篇名令甲者其篇甲乙之次邉郡數被兵離飢寒師古曰離遭也夭絶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給其費師古曰同共給之也自此以上令甲之文固為軍旅卒暴之事也師古曰卒讀曰猝言此令文專為軍旅猝暴而施設天漢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萬錢減死罪一等豪彊吏民請奪假貣師古曰貣音上得反至為盜賊以贖罪其後姦邪横暴羣盗並起至攻城邑殺郡守充滿山谷吏不能禁明詔遣繡衣使者以興兵擊之師古曰軍興之法誅者過半然後衰止愚以為此使死罪贖之敗也故曰不便時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亦以為羌虜且破轉輸畧足相給遂不施敞議
  韓愈復讎議元和六年九月富平縣人梁悅為父報讎殺人自投縣請罪𠡠復仇殺人固有彛典以其申寃請罪視死如歸自詣公門發于天性志在狥節本無求生寧失不經特從减死宜決杖一百配流循州於是史官職方貟外郎韓愈獻議
  右伏奉今月五日勑復讐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徴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端有此異同必資論辯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者朝議郎行尚書職方員外郎上騎都尉韓愈議曰伏以子復父讎見於春秋見於禮記又見周官又見諸子史不可勝數未有非而罪之者也最宜詳於律而律無其條非闕文也蓋以為不許復讎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讎則人將倚法專殺無以禁止其端矣夫律雖本於聖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者也丁寧其義於經而深没其文於律者其意將使法吏一斷於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讎讎之則死義者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讎也此百姓之相讎者也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誅者上施於下之辭非百姓之相殺者也又周官曰凡報仇讎者書於士殺之無罪言將復讎必先言於官則無罪也今陛下垂意典章思立定制惜有司之守憐孝子之心示不自專訪議羣下臣愚以為復讎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讎如周官所稱可議於今者或為官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行於今者又周官所稱將復讎先告於士則無罪者若孤稚羸弱抱㣲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於官未可以為㫁於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例宜定其制曰凡有復父讎者事發具其事申尚書省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指矣謹議
  栁宗元駁復讎議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為縣尉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刃父讎束身歸罪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令永為國典臣竊獨過之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治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誅其可旌兹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兹謂僣壊禮甚矣果以是示于天下傳于後代趨義者不知所向違害者不知所立以是為典可乎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於一而已矣嚮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何者若元慶之父不䧟于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于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䝉冒籲號不聞而元慶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處心積慮以衝讎人之胷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慙色將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其或元慶之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法其可讎乎讎天子之法而戕奉公之吏是悖驁而凌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讎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甚矣禮之所謂讎者蓋以寃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䧟于大戮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其非經背聖不亦甚哉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讎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讎讎之則死有反殺者邦國交讎之又安得親親相讎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父受誅子復讎此推刃之道復讎不除害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且夫不忘讎孝也不受死義也元慶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而聞道者也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讎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壊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請下臣議附于令有㫁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謹議此編世各為類今乃以唐文附漢後者蓋唐文少不能自為類故也他巻倣此○以上論刑罰
  何武薦辛慶忌封事慶忌武賢子為光禄大夫執金吾坐小法左遷雲中太守復徴為光禄勲時數有災異丞相司直何武上封事云云
  虞有宮之竒晉獻不寐衛青在位淮南寢謀故賢人立朝折衝厭難勝於亡形司馬法曰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夫將不豫設則亡以應卒士不素厲則難使死敵是以先帝建列將之官近戚主内異姓距外故姦軌不得萌動而破滅誠萬世之長冊也光禄勲慶忌行義修正柔毅敦厚謀慮深逺前在邉郡數破敵獲虜外夷莫不聞迺者大異並見未有其應加以兵革久寢春秋大災未至而豫禦之師古曰莊十八年公追戎於濟西公羊傳曰此未有伐中國者言追何大其未至而豫備禦也慶忌冝在爪牙官以備不虞師古曰虞度也言有冦難非意所度也後拜為右將軍徙左將軍慶忌為國虎臣遭世承平匃奴西域親附敬其威信
  谷永舉薛宣疏宣為少府月餘御史大夫于永卒谷永上疏云云
  帝王之徳莫大於知人知人則百僚任職天工不曠故臯陶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御史大夫内承本朝之風化外佐丞相統理天下任重職大非庸材所能堪今當選於羣卿以充其缺得其人則萬姓欣喜百僚說服不得其人則大職墮斁王功不興虞帝之明在兹一舉可不致詳竊見少府宣材茂行潔達於從政前為御史中丞執憲轂下不吐剛不茹柔舉錯時當師古曰言其合時而當理也出守臨淮陳留二郡稱治為左馮翊崇教養善威徳並行衆職脩理姦軌絶息辭訟者歴年不至丞相府赦後餘盜賊什分三輔之一文頴曰减三輔之賊什九也功效卓爾自左内史初置以來未甞有也師古曰馮翊本左内史之地故云然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所以言譽人者必當試之以事宣考績功課簡在兩府師古曰簡大也一曰明也兩府丞相御史府也不敢過稱以奸欺誣之辠臣聞賢材莫大於治人宣已有效其法律任廷尉有餘經術文雅足以謀王體㫁國論身兼數器有退食自公之節師古曰自從也召南羔羊之詩美在位皆節儉正直其詩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言卿大夫履行清潔减退膳食率從公道也宣無私黨游說之助臣恐陛下忽於羔羊之詩舍公實之臣任華虚之譽是以越職陳宣行能惟陛下留神考察上然之遂以宣為御史大夫
  何武言傅喜書喜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從父弟少好學問有志行哀帝即位遷右將軍傅太后始與政事喜數諫之由是傳太后不欲令喜輔政上於是賜喜黄金百斤上將軍印授以光禄大夫養病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皆上書言云云
  喜行義脩潔忠誠憂國内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衆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師古曰謂季氏亡則魯不昌楚以子玉輕重師古曰謂楚殺子玉而晉侯喜可知魏以無忌折衝項以范増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帶甲百萬鄰國不以為難子玉為將則文公側席而坐及其死也君臣相慶百萬之衆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㢘頗師古曰趙孝成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趙將㢘頗固壁不戰秦迺使人反間於趙曰秦之所惡獨畏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信之因以括為將代㢘頗而括軍遂敗數十萬之衆降秦秦皆阬之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煇傅氏之廢興也如淳曰傅喜顯則傅氏興其廢亦如之上亦自重之明年正月迺拜喜為大司馬封高武侯
  王嘉薦公孫光等建平三年為丞相哀帝初立欲匡成帝之政多所變動嘉上疏云云
  臣聞聖王之功在於得人孔子曰材難不其然與故繼世立諸侯象賢也師古曰象其先父祖之賢耳非必其人皆有徳也雖不能盡賢天子為擇臣立命卿以輔之師古曰命卿命於天子者也居是國也累世尊重然後士民之衆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於古諸侯徃者致選賢材賢材難得㧞擢可用者或起於囚徒昔魏尚坐事繫文帝感馮唐之言遣使持節赦其辠拜為雲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韓安國於徒中拜為梁内史骨肉以安張敞為京兆尹有罪當免黠吏知而犯敞敞収殺之其家自寃使者覆獄劾敞賊殺人上逮捕不下㑹免亡命數十日宣帝徴敞拜為兾州刺史卒獲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貪其材器有益於公家也孝文時吏居官者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庫氏則倉庫吏之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職然後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傳相促急又數改更政事司𨽻部刺史察過悉劾發揚隂私吏或居官數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錯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懐危内顧壹切營私者多二千石益輕賤吏民慢易之或持其㣲過増加成辠言於刺史司𨽻或至上書章下師古曰依其所上之章而下令治之衆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則有離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等從横吏士臨難莫肯仗節死義以守相威權素奪也師古曰守郡守也相諸侯相也素奪謂先不假之威權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詔書二千石不為縱孟康曰二千石不以故縱為罪所以優也遣使者賜金尉厚其意誠以為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愛其良民吏師古曰吏善治百姓者有章劾事留中㑹赦壹解師古曰不即下治其事恐為擾動故每留中或經赦令一切皆解散也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繫治或死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迺下師古曰所以丁寧告者之辭絶其相誣也唯陛下留神於擇賢記善忘過容忍臣子勿責以備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有材任職者人情不能不有過差宜可闊畧令盡力者有所勸此方今急務國家之利也前蘇令發欲遣大夫使逐問狀時見大夫無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為諌大夫遣之今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養可成就者則士赴難不愛其死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嘉因薦儒者公孫光滿昌及能吏蕭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稱天子納而用之
  馮唐論魏尚唐以孝著為郎中署長事文帝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具以實言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袪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吾每飲食意未甞不在鉅鹿也父老知之乎唐對曰齊尚不如㢘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曰何也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帥將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㢘頗李牧為人良說迺拊髀曰嗟乎吾獨不得㢘頗李牧為將豈憂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有㢘頗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公衆辱我獨亡間處虖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當是時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冦為意迺卒復問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頗牧也唐對曰
  臣聞上古王者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闑以内寡人制之闑以外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决於外歸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為趙將居邉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决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知能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匹師古曰彀張弩也音遘百金之士十萬服䖍曰良士直百金也師古曰百金喻其貴重耳服說是也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㓕澹林如淳曰胡地匈奴傳曰晉北有澹林之胡樓煩之戎也師古曰澹音都甘反又音談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時趙幾伯師古曰幾致於霸也後㑹趙王遷立蘇氏曰趙幽王其母倡也用郭開讒而誅李牧令顔聚代之是以為秦所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五日壹殺牛服䖍曰私假錢也以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嘗一入尚帥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李竒曰尺籍所以書軍令伍符軍士五五相保之符信也師古曰家人子謂庶人之家子也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繇此言之陛下雖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文帝說是月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
  鄭昌訟蓋寛饒書宣帝擢為司𨽻校尉刺舉無所回避是時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書宦官寛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寖廢儒術不行以刑餘為周召以法律為詩書又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功成者去不得其人則不居其位書奏上以寛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寛饒指意欲求襢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寛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上書訟寛饒曰
  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姦邪為之不起司隷校尉寛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求少與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聴遂下寛饒吏寛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衆莫不憐之
  劉向論甘延壽等疏宣帝時郅支單于怨漢擁䕶呼韓邪而不助已困辱漢使者初元元年遣使奉獻因求侍子願為内附漢遣衛司馬谷吉送之既至郅支怨竟殺谷吉等自知負漢遂西奔康居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吉等死郅支不肯奉詔建昭三年湯與延壽出西域湯為人沈勇有大慮多䇿謀喜竒功既領外國與延壽謀矯制發城郭諸國兵云云斬單于首既至論功石顯匡衡以為延壽湯擅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争欲乗危徼幸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漸不可開元帝内嘉延壽湯功而重違衡顯之議議久不决宗正劉向上疏云云
  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毁重羣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甞有忘西域都䕶延壽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檻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絶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慴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懼鄉風馳義稽首來賓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羣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燀燀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荆來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來從也今延壽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録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法曰軍賞不踰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蓋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千里之鎬猶以為逺况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壽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久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也昔齊桓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行事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厪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鼓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録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國彊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壽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徳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來之日逐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髙於安逺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於是天子下詔赦延壽湯罪勿治詔公卿議封焉議者以為宜如軍法捕斬單于令匡衡石顯以為郅支本亡逃失國竊號絶域非真單于元帝取安逺侯鄭吉故事封千戸衡顯復争迺封延壽為義成侯賜湯為闗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賜黄金百斤告上帝宗廟大赦天下拜延壽為長水校尉湯為射聲校尉
  谷永上救陳湯疏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復奏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盜所収康居財物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按驗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太中大夫谷永上疏
  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側席而坐趙有㢘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率之臣竊見闗内侯陳湯前使副西域都䕶忿郅支之無道閔王誅之不加䇿慮愊億義勇奮發卒興師奔逝横厲烏孫踰集都賴屠三重城斬郅支首報十年之逋誅雪邉吏之宿恥威震百蠻武暢四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甞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繫歴時不决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將南㧞郢都北阬趙括以纎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巻蹀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張晏曰謂以所征之國事類告天也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况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鼓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耿育上訟陳湯書湯言黑龍非時出當復發民徙昌陵事免為庶人徙燉煌燉煌太守奏湯前親誅郅支單于威行外國不宜近邉塞詔徙安定議郎耿育上書
  延壽湯為聖漢揚鉤深致逺之威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絶域不羈之君繫萬里難制之虜豈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詔宣著其功改年垂歴傳之無窮應是南郡獻國虎邉垂無警備㑹先帝寢疾然猶垂意不忘數使尚書責問丞相趣立其功獨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壽湯數百戸此功臣戰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業之基乗征伐之威兵革不動國家無事而大臣傾邪讒佞在朝曽不深惟本末之難以防未然之戒欲專主威排妬有功使湯塊然被寃拘囚不能自明卒以無罪老棄燉煌正當西域通道令威名折衝之臣旋踵及身復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蠻者未甞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懼敵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慮衰今國家素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薦延梟俊禽敵之臣獨有一陳湯耳假使異世不及陛下尚望國家追録其功封表其墓以勸後進也湯幸得身當聖世功曽未久反聴邪臣鞭逐斥逺使亡逃分竄死無處所逺覧之士莫不計度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而湯過人情所有湯尚如此雖復破絶筋骨暴露形骸猶復制於唇舌為嫉妬之臣所繫虜耳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戚戚也杜欽訟馮奉世疏本始中以衞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至伊修城莎車殺漢所置莎車王并漢使者奚充國奉世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彊其埶難制遂發兵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首長安諸國悉平威振西域上議封奉世承相將軍皆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則顓之可也奉世功效尤著宜加爵土之賞少府蕭望之獨以奉世奉使有指而擅矯制違命發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争逐發兵要功萬里之外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奉世死後甘延壽以誅郅支封為列侯丞相匡衡據蕭望之前議以為不當封而議者咸美其功上從衆而侯之於是杜欽上疏追訟奉世前功
  曰前莎車王殺漢使者約諸國背畔左將軍奉世以衞侯便宜發兵誅莎車王䇿定城郭功施邉境議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義亡遂事漢家之法有矯制師古曰無遂事者謂臨時制宜前事不可必遂也漢家之法擅矯制命雖有功勞不加賞也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亡保康居都䕶延壽發城郭兵屯田吏士四萬餘人以誅斬之封為列侯臣愚以為比罪則郅支薄量敵則莎車衆用師則奉世寡計勝則奉世為功於邉境安慮敗則延壽為禍於國家深其違命而擅生事同延壽割地封而奉世獨不録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鈞刑殊則百姓惑疑生無常惑生不知所從亡常則節趨不立師古曰趨讀曰趣趣謂意所嚮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手足奉世圖難忘死信命殊俗師古曰圖難謀除國難也信讀曰伸威功白著為世使表獨抑厭而不揚師古曰厭一渉反非聖主所以塞疑厲節之意也願下有司議上以先帝時事不復録○按匡衡蕭望之持論畧同而心有公私之異望之之言公也若衡則意在附和石顯故力沮延壽湯何以明之史稱顯甞欲以姊妻延壽不取故以私憾害其功衡方與顯表裏以為固位計此其所以沮之也安得如望之以公心言之哉然則延壽湯之功不封可乎曰不封是也然延壽湯之材畧烏可廢哉故宣帝雖不侯奉世而光禄水衡之拜則不敢後及元帝世歴九卿將軍卒為國虎臣功名為管平之亞是固宣帝奬拔成就之力也若湯者非惟不侯又以㣲罪數遭排擯此劉向谷永諸人所以繼訟其寃也使元帝能如孝宣之處奉世則雖不加爵土亦何憾之有哉
  谷永等救劉輔書劉輔諫成帝立趙后書奏上使侍御史収縳輔繫掖庭袐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中朝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兼褒光禄勲師丹大中大夫谷永俱上書
  臣聞明王垂寛容之聴崇諫争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後百僚正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無讇䛕之士元首無失道之諐竊見諫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日之間収下袐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争之臣震驚羣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戸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於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鋭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聴廣徳美之風臣等竊深傷之惟陛下留神省察上迺徙繫輔共工獄减死罪一等論為鬼薪
  公乗興訟王尊書尊行京兆尹事後為真凡三嵗坐遇使者無禮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外為大言倨慢姻上尊坐免吏民多稱惜之湖三老公乗興等上書訟尊云
  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徃者南山盜賊阻山横行剽刼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衆曠日煩費不能禽制二卿坐黜羣盗寖彊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闗内侯寛中使問所徴故司隷校尉王尊捕羣盜方畧拜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壊渠率效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彊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萭城西萭章翦張禁酒趙放蘇林曰萭音矩晉灼曰翦張禁酒趙放此二人作酒作翦之家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挾養姦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并兼役使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討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姦邪銷釋吏民說服尊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絶褒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隂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隂賊惡口不信好以刀筆䧟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椊摶其頰兄子閎㧞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輔内懐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將東破韓魏南㧞郢都應侯譛之賜死杜郵呉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讒人間焉斥逐奔楚秦聴浸潤以誅良將魏信讒言以逐賢守此皆偏聴不聦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潔已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䝉棘木之聴獨掩怨讎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並興選賢徴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師古曰期年也音基孔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譛不行焉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絶詐欺之路惟明主參詳使白黑分别書奏天子復以尊為徐州刺史○以上並論救










  文章正宗巻十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一    宋 真徳秀 編何武請建三公官初漢興襲秦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至武帝罷太尉始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非有印綬官屬也及成帝時何武為九卿建言
  古者民樸事約國之輔佐必得賢聖然猶則天三光備三公官各有分職師古曰則法也三光日月星也分扶問反今末俗文𡚁政事煩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獨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廢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職授政以考功效其後上以問師安昌侯張禹禹以為然時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而何武為御史大夫於是上賜曲陽侯根大司馬印綬置官屬罷驃騎將軍官以御史大夫何武為大司空封列侯皆増奉如丞相以備三公官焉議者多以為古今異制漢自天子之號下至佐史皆不同於古而獨改三公職事難分明無益於治亂
  朱博復置御史大夫奏後二嵗餘朱博為大司空奏言
  帝王之道不必相襲各繇時務高皇帝以聖徳受命建立鴻業置御史大夫位次丞相典正法度以職相參總領百官上下相監臨歴載二百年天下安寧今更為大司空與丞相同位未獲嘉祐故事選郡國守相高第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任職者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聖徳重國相也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為丞相權輕非所以重國政也臣愚以為大司空官可罷復置御史大夫遵奏舊制臣願盡力以御史大夫為百僚率哀帝從之乃更拜博為御史大夫
  朱博復刺史奏初何武為大司空又與丞相方進共奏言古選諸侯賢者以為州伯書曰咨十有二牧所以廣聰明燭幽隠也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秉一州之統選第大吏所薦位高至九卿所惡立退任重職大春秋之義用貴治賤不以卑臨尊刺史位下大夫而臨二千石輕重不相準失位次之序臣請罷刺史更置州牧以應古制奏可及博奏復御史大夫官又奏言
  漢家至徳溥大宇内萬里立置郡縣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國吏民安寧故事居部九嵗舉為守相其有異材功效著者輙登擢秩卑而賞厚咸勸功樂進前丞相方進奏罷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闕以高第補其中材則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姦軌不禁臣請罷州牧置刺史如故奏可○以上論職官
  王尊劾丞相衡等奏尊擢為司𨽻校尉初中書謁者令石顯貴幸專權為姦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張譚皆阿附畏事顯不敢言久之元帝崩成帝初即位顯徙為中大僕不復典權衡譚乃奏顯舊惡請免顯等尊於是劾奏
  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徳師古曰五常仁義禮智信也九徳見虞書臯陶謨也以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埶大作威福縱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䛕曲從附下罔上懐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罷衛士如淳曰諸衛士更盡得代去故天子自臨而饗之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㑹坐殿門下衡南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食頃衡知行臨如淳曰天子當臨饗士時百官共職萬衆㑹聚而設不正之席使下坐下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怵惕肅敬之心驕慢不謹皆不敬有詔勿治於是衡慙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下御史丞問狀劾奏尊妄詆欺非謗赦前事猥歴奏大臣無正法飾成小過以塗汙宰相摧辱公卿輕薄國家奉使不敬有詔左遷尊為高陵令數月以病免
  涓勲論丞相宣奏翟方進傳河平中為博士後遷丞相司直從上甘泉行馳道中司𨽻校尉陳慶劾奏方進没入車馬既至甘泉宮㑹殿中慶與廷尉范延壽語云云方進於是劾慶不敬慶坐免官㑹北地浩商為義渠長所捕亡長取其母繫都亭下商兄弟㑹賓客殺義渠長妻子六人亡丞相御史請遣掾史與司𨽻校尉部刺史并力逐捕奏可司𨽻校尉涓勲奏云云
  春秋之義王人㣲者序于諸侯之上尊王命也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為職師古曰督視也今丞相宣請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師古曰謂丞相掾史為宰士者言其宰相之屬官而位為士也奉使命大夫謂司𨽻也甚誖逆順之理宣本不師受經術因事以立姦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禍耳而宣欲專權作威乃害于國不可之大者願下中朝特進列侯將軍以下正國法度議者以為丞相掾不宜移書督趣司𨽻會浩商捕得伏誅家屬徙合浦翟方進劾涓勲奏故事司𨽻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謁兩府其有所㑹居中二千石前與司直並迎丞相御史初方進新視事而涓勲亦初拜司𨽻不肯謁丞相御史後朝㑹相見禮節又倨方進隂察之勲私過光禄勲辛慶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車立須過乃就車於是方進舉奏云云
  臣聞國家之興尊尊而敬長爵位上下之禮王道綱紀師古曰言王道綱紀以尊卑上下之禮為大春秋之義尊上公謂之宰海内無不統焉丞相進見聖主御坐為起在輿為下師古曰漢舊儀云皇帝見丞相起謁者賛稱曰皇帝為丞相起起立乃坐皇帝在道丞相迎謁謁者賛稱曰皇帝為丞相下輿立乃升車羣臣宜皆承順聖化以視四方師古曰視讀曰示勲吏二千石幸得奉使不遵禮儀輕謾宰相賤易上卿師古曰謾讀與慢同而又詘節失度邪讇無常師古曰讇古謟字也私過辛慶忌見王商而下車是邪謟色厲内荏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言外色莊厲而内懷荏弱故方進引以為言墮國體師古曰墮毁也音火規切亂朝廷之序不宜處位臣請下丞相免勲時大中大夫平當給事中奏言方進國之司直不自敕正以先羣下前親犯令行馳道中司𨽻慶平心舉劾方進不自責悔而内挾私恨伺記慶之從容語言以詆欺成罪後丞相宣以一不道賊請遣掾督趣司隷校尉司𨽻校尉勲自奏暴於朝廷今方進復舉奏勲議者以為方進不以道徳輔正丞相苟阿助大臣欲必勝立威宜抑絶其原勲素行公直姦人所惡可少寛假使遂其功名上以方進所舉應科不得用逆詐廢正法遂貶勲為昌陵令方進旬嵗間免兩司𨽻朝廷由是憚之
  翟方進劾陳咸等奏方進為相持法刻深舉奏牧守九卿峻文深詆中傷者尤多如陳咸朱博蕭育逢信孫□之屬皆京師世家以材能少歴牧守列卿知名當世而方進特立後起十餘年間至宰相據法以彈咸等皆罷退之初咸最先進與逢信官簿皆在方進之右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選中而方進得之㑹丞相宣有事與方進相連上使五二千石雜問咸詰責方進兾得其處方進心恨信咸與陳湯善湯徙敦煌方進奏咸與逢信皆知陳湯姦佞傾覆利口不軌而親交賂遺以求薦舉信咸幸得備九郷不思盡忠正身而官媚邪臣欲以徼幸苟得亡恥臣請免以示天下奏可後詔舉方正直言之士紅陽侯立舉咸對䇿拜為光禄大夫給事中方進復奏咸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自知罪惡暴陳依托紅陽侯立徼幸有司莫敢舉奏冐濁苟容不顧恥辱不當䝉方正舉備内朝臣并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咸勿劾立後定陵侯淳于長有罪遣就國長以金錢與立立為長求留方進劾立懷邪亂政請下獄上曰紅陽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國於是方進復奏立黨友云云
  立素行積為不善衆人所共知邪臣自結附託為黨庶幾立與政事欲獲其利令立斥逐就國所交結尤著者不宜備大臣為郡守案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閎故光禄大夫陳咸與立交通厚善相與為腹心有背公死黨之信欲相攀援死而後已皆内有不仁之性而外有雋材過絶於人倫勇猛果敢處事不疑所居皆尚殘賊酷虐苛刻慘毒以立威而亡纎介愛利之風天下所共知愚者猶惑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材國之患也此三人皆内懐姦猾國之所患而深相與結信於貴戚姦臣此國家大憂大臣所宜没身而争也昔季孫行父有言曰見有善於君者愛之若孝子之養父母也見不善者誅之若鷹鸇之逐鳥爵也翅翼雖傷不避也貴戚彊黨之衆誠難犯犯之衆敵並怨善惡相冒臣幸得備宰相不敢不盡死請免博閎咸歸故郡以銷姦雄之黨絶羣邪之望奏可咸既廢錮復徙故郡以憂發疾而死○按方進前劾陳慶涓勲後劾紅陽侯立黨友大抵皆私意也以其文辭雅馴故列於此又以見漢廷舉劾之制云
  御史中丞衆等劾薛况奏薛宣傳宣有兩弟明修修歴郡守京兆尹少府善交接得州里之稱後母常隨修居官宣為丞相迎後母修不遣哀帝即位博士申咸給事中毁宣不供養宣子况為右曹侍郎數聞其語賕客揚明欲令創咸面目使不居位㑹司𨽻缺况恐咸為之遂令明遮斫咸宮門外㫁鼻唇身入創事下有司御史中丞衆等奏云云
  况朝臣父故宰相再封列侯不相敕丞佐而骨肉相疑疑咸受修言以謗毁宣咸所言皆宣行迹衆人所共見公家所宜聞况知咸給事中恐為司𨽻舉奏宣而公令明等迫切宮闕要遮創戮近臣於大道人衆中欲以鬲塞聰明杜絶論議之端桀黠無所畏忌萬衆讙譁流聞四方不與凡民忿怒争鬭者同臣聞敬近臣為近主也禮下公門式路馬君畜産且猶敬之春秋之義意惡功遂不免於誅師古曰遂成也言舉意不善雖有成功猶加誅上浸之源不可長也師古曰侵近也言傷戮大臣有所逼近也浸字或作侵侵犯也其義兩通况首為惡明手傷功意俱惡孟康曰手傷人為功使人行傷人者為意皆大不敬明當以重論及况皆棄市廷尉直以為律曰鬬以刃傷人完為城旦其賊加罪一等與謀者同罪詔書無以詆欺成罪傳曰遇人不以義而見疻者與痏人之罪鈞惡不直也咸厚善脩而數稱宣惡流聞不誼不可謂直况以故傷咸計謀已定後聞置司隷因前謀而趣明非以恐咸為司隷故造謀也本争私變雖於掖門外傷咸道中與凡民争鬬無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古今之通道三代所不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則至於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今以况為首惡明手傷為大不敬公私無差春秋之義原心定罪原况以父見謗發忿怒無它大惡加詆欺輯小過成大辟陷死刑逮明詔恐非法意不可施行聖王不以怒増刑明當以賊傷人不直况與謀者皆爵减完為城旦上以問公卿議臣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以中丞議是自將軍以下至博士議郎皆是廷尉况竟减罪一等徙敦煌宣坐免為庶人歸故郡卒於家○按此議中丞為當廷尉所駮非是
  陳崇劾陳遵奏游俠傳遵為河南太守而弟級為荆牧當之官俱過長安富人左氏飲食作樂後司直陳崇聞之劾奏云
  遵兄弟幸得䝉恩超等歴位遵爵列侯備郡守級州牧奉使皆以舉直察枉宣揚聖化為職不正身自慎始遵初除乘藩車入閭巷師古曰藩車車之有屏蔽者過寡婦左阿君置酒謌謳遵起舞跳梁頓仆坐上暮因留宿為侍婢扶卧遵知飲酒飫宴有節師古曰宴食曰飫禮不入寡婦之門而湛酒溷肴師古曰湛讀曰沈又音耽亂男女之别輕辱爵位羞汙印韍師古曰此韍謂印之組也惡不可忍聞臣請皆免遵既免歸長安賓客愈盛飲食自若○以上皆舉劾又楊敞等奏昌邑王事見後叙事中
  谷永論神恠成帝末年頗好鬼神亦以無繼嗣故多上書言祭祀方術者皆得待詔祠祭上林苑中長安城旁費用甚多然無大貴盛者谷永說上
  臣聞明於天地之性不可惑以神恠知萬物之情不可罔以非類師古曰罔猶蔽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竒怪鬼神廣崇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祠及言世有僊人服食不終之藥□興輕舉師古曰□古遥字也興起也謂起而逺去也登遐倒景如淳曰在日月之上反從下照故其景倒覽觀縣圃浮游蓬萊李竒曰昆侖九成上有縣圃縣圃之上即閶闔天門耕耘五徳朝種暮穫晉灼曰翼氏風角五徳東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種五色禾於此地而耕耘也與山石無極師古曰言獲長壽比於山石無窮也黄冶變化晉灼曰黄者鑄黄金也道家言治丹沙令變化可鑄作黄金也堅冰淖溺晉灼曰方士詐以藥石名陷冰丸投之氷上水即消液因假為神僊道使然也師古曰淖濡甚也音女教反化色五倉之術者李竒曰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倉神五色存則不死五倉存則不飢皆姦人惑衆挾左道懐詐偽以欺罔世主師古曰左道邪僻之道非正義也聴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師古曰洋洋美盛之皃求之盪盪如繫風捕影終不可得師古曰盪盪空矌之皃是以明王距而不聴聖人絶而不語師古曰謂孔子不語怪神昔周史萇𢎞欲以鬼神之術輔尊靈王㑹朝諸侯而周室愈㣲諸侯愈叛楚懐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獲福助郤秦師而兵剉地削身辱國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於神僊之道遣徐福韓終之屬多齎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藥因逃不還天下怨恨漢興新垣平齊人少翁公孫卿欒大等皆以僊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藥貴幸賞賜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絫震動海内元鼎元封之際燕齊之間方士瞋目㧖掔言有神僊祭祀致福之術者以萬數其後平等皆以術窮詐得誅夷伏辜至初元中有天淵玉女鉅鹿神人轑陽侯師張宗之姦紛紛復起師古曰轑陽侯江仁也元帝時坐使家丞上印綬隨宗學仙免官轑音遼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甞專意散財厚爵禄竦精神舉天下以求之矣曠日經年靡有毫氂之驗足以揆今經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論語說曰子不語恠神唯陛下距絶此類毋令姦人有以窺朝者上善其言按永發端數語可謂知道之格言故列於此以永之學術議論儻能一心帝室而不私黨王氏雖劉向不及大節既虧他美莫贖惜哉
  韓愈論佛骨表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嵗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嵗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嵗新史無八字方云考之世紀非也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嵗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嵗帝舜及禹年皆百嵗方云以上多帝王世紀之文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嵗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嵗周文王年九十七嵗武王年九十三嵗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入或作至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盡日一食止於菜菓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八或作九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事上或有信字新舊史無事字有信字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羣臣材識不逺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𡚁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今聞陛下令羣僧迎佛骨於鳯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内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焚頂燒指百十為羣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歴諸寺必有㫁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衆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逺之古之諸侯行弔於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弔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羣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絶根本㫁天下之疑絶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新史無此二語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無任感激懇悃之至祟或作福謹奉表以聞臣某誠惶誠恐韓公奏議非特此一篇如論淮西及黄家賊事宜狀論錢重物輕及條析張平叔塩法等皆專析明白曲當事情然非專為文故不列子此姑取佛骨一表以見公扶正道闢異端之功云○以上論道術
  婁敬說高祖都關中漢五年戊隴西過雒陽高帝在焉敬脫輓輅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宜虞將軍入言上上召見賜食已而問敬敬說曰
  陛下都雒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積徳絫善十餘世公劉避桀居豳大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箠去居岐國人争歸之及文王為西伯㫁虞芮訟始受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歸之武王伐紂不期而㑹孟津上八百諸侯遂㓕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迺營成周都雒以為此天下中師古曰中音竹仲反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鈞矣有徳則易以王無徳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務以徳致人不欲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衰分而為二師古曰謂東周君西周君天下莫朝周周不能致非徳薄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収卒三千人以之徑徃巻蜀漢定三秦與項籍戰滎陽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骸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不絶傷cq=196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矣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師古曰府聚也萬物所聚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勝張晏曰亢喉龍也師古曰搤與㧖同今陛下入關而都按秦之故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高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争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則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决及留侯明言入關便即日駕西都關中
  翼奉上徙都成周疏元帝延問得失奉以為祭天地於雲陽汾隂及諸寢廟不以親疏迭毁皆煩費違古制又宮室苑囿奢泰難供以故民困國虚亡累年之畜所繇來久不改其本難以末正迺上疏曰
  臣聞昔者盤庚改邑以興殷道聖人美之竊聞漢徳隆盛在於孝文皇帝躬行節儉外省繇役其時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諸離宮館也未央宮又無高門武臺麒麟鳯凰白虎玉堂金華之殿獨有前殿曲臺漸臺宣室温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臺度用百金重民之財廢而不為其積土基至今猶存又下遺詔不起山墳故其時天下大和百姓洽足徳流後嗣如令處於當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常王道亡常亡常者所以應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後能立非常之功臣伏願陛下徙都於成周左據成臯右阻黽池前鄉崧高後介大河師古曰鄉讀曰嚮介隔也礙也建滎陽扶河東南北千里以為關而入敖倉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娯東厭諸侯之權西逺羌胡之難師古曰厭抑也音一葉反逺于萬反陛下共已亡為按成周之居兼盤庚之徳萬嵗之後長為高宗漢家郊兆寢廟祭祀之禮多不應古臣奉誠難亶居而改作如淳曰亶居猶虚居也欲徙都乃可更制度也師古曰亶讀曰但但居謂依舊都也故願陛下遷都正本衆制皆定亡復繕治宮館不急之費嵗可餘一年之蓄臣聞三代之祖積徳以王然皆不過數百年而絶周至成王有上賢之材因文武之業以周召為輔有司各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天下甫二世耳然周公猶作詩書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書則曰王母若殷王紂師古曰周書亡逸篇也其詩則曰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冝監于殷駿命不易師古曰詩大雅文王之詩也今漢初取天下起於豐沛以兵征伐徳化未洽後世奢侈國家之費當數代之用非直費財又乃費士孝武之世暴骨四夷不可勝數有天下雖未久至於陛下八世九主矣如淳曰呂后為主不得為世故八世九主雖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今東方連年飢饉加之以疾疫百姓莱色或至相食地比震動天氣溷濁日光侵奪繇此言之執國政者豈可以不懐怵惕而戒萬分之一乎故臣願陛下因天變而徙都所謂與天下更始者也天道終而復始窮則反本故能延長而亡窮也今漢道未終陛下本而始之於以永世延祚不亦優乎如因丙子之孟夏順太隂以東行張晏曰如因今丙子之四月也太隂是時在甲戌當轉乙亥丙子左旋之也到後七年之明嵗必有五年之餘蓄然後大行考室之禮師古曰考成也成其禮也詩小雅斯干之詩序曰斯干宣王考室也故奉引之雖周之隆盛亡以加此唯陛下留神詳察萬世之䇿書奏天子異其意荅曰問奉今園廟有七云東徙狀何如奉對曰昔成王徙洛盤庚遷殷其所避就皆陛下所明知也非有聖明不能一變天下之道臣奉愚戅狂惑唯陛下裁赦其後貢禹亦言當定迭毁禮上遂從之及匡衡為丞相奏徙南北郊其議皆自奉發之○以上論都邑
  劉向論起昌陵疏成帝營起昌陵數年不成復還歸延陵制度泰奢向上疏云云
  臣聞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故賢聖之君博觀終始窮極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統師古曰言王者象天地天之三統故存三代也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喟然歎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勸勉蓋傷㣲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雖有堯舜之聖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之徳不能訓末孫之桀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按向論山陵而先及此所以開悟人主使知厚塟之亡益也昔高皇帝既滅秦將都雒陽感悟劉敬之言自以徳不及周而賢於秦遂徙都關中依周之徳因秦之阻世之長短以徳為效故常戰栗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常蓋謂此也孝文皇帝居霸陵北臨厠服䖍曰厠側近水也李竒曰霸陵山北頭厠近霸水帝登其上以逺望也意悽愴悲懐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椁又何慼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故釋之之言為無窮計也孝文寤焉遂薄塟不起山墳易曰古之塟者厚衣之以薪藏之中野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棺槨之作自黄帝始黄帝塟於橋山堯塟濟隂丘壠皆小塟具甚㣲舜塟蒼梧二妃不從禹塟㑹稽不改其列鄭氏曰不改樹木百物之列也淮南子云舜塟蒼梧不變其肆言不煩於民也師古曰言山川田畝皆如故耳殷湯無塟處文武周公塟於畢秦穆公塟於雍槖泉宮祈年館下樗里子塟於武庫皆無丘壠之處此聖帝明王賢君智士逺覽獨慮無窮之計也其賢臣孝子亦承命順意而薄塟之此誠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夫周公武王弟也塟兄甚㣲孔子塟母於防稱古墓而不墳曰丘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識也師古曰東西南北言周游以行其道不得專在本邦故墓須表識為四尺墳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聞之古者不修墓蓋非之也延陵季子適齊而反其子死𦵏於嬴博之間穿不及泉歛以時服封墳掩坎其高可隠臣瓉曰謂人立可隱肘也於靳反而號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魂氣則無不之也夫嬴博去呉千有餘里季子不歸塟孔子徃觀曰延陵季子於禮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塟君親骨肉皆㣲薄矣非苟為儉誠便於體也宋桓司馬為石槨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呂不韋集知畧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塟之義皆明於事情者也逮至呉王闔閭違禮厚塟十有餘年越人發之及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師古曰嚴襄者謂莊襄則始皇父也皆大作丘隴多其瘞藏咸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塟于驪山之阿下錮三泉上崇山墳其高五十餘丈周回五里有餘石椁為游舘人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黄金為鳬鴈珍寳之藏機械之變棺椁之麗宮舘之盛不可勝原又多殺宮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師古曰周章陳勝將項籍燔其宮室營宇徃者咸見發掘其後牧兒亡羊羊入其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藏椁自古及今塟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數年之間外被項籍之災内罹牧竪之禍豈不哀哉是故徳彌厚者塟彌薄知愈深者塟愈㣲無徳寡知其塟愈厚丘隴彌髙宮廟甚麗發掘必速由是觀之明暗之效塟之吉凶昭然可見矣周徳既衰而奢侈宣王賢而中興更為儉宮室小寢廟詩人美之斯干之詩是也上章道宮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孫之衆多也及魯嚴公師古曰即莊公也刻飾宗廟多築臺囿後嗣再絶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魯秦如此而絶是則奢儉之得失也陛下即位躬親節儉始營初陵其制絶小天下莫不稱賢明及徙昌陵増埤音婢為高積土為山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師古曰卒讀曰猝功費大萬百餘應劭曰大萬億也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怨氣感動隂陽因之以饑饉物故流離以十萬數臣甚惛焉師古曰惛謂不了言惑於此事也惛音昏一曰惛古閔字憂病也以死者為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大謀之賢知則不說以示衆庶則苦之若苟以說愚夫滛侈之人又何為哉陛下慈仁篤美甚厚聦明疏達盖世宜𢎞漢家之徳崇劉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顧與暴秦亂君競為奢侈比方丘隴說愚夫之目隆一時之觀違賢知之心亡萬世之安臣竊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覽明聖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觀賢知穆公延陵樗里張釋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墳薄塟以儉安神可以為則秦昭始皇増山厚藏以侈生害足以為戒初陵之撫宜從公卿大臣之議應劭曰撫音摹師古曰謂規度墓地以息衆庶書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從其計
  劉歆毁廟議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制書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建昭五年制書孝武皇帝為世宗損益之禮不敢有與臣愚以為迭毁之次當以時定臣請與羣臣雜議奏可於是光禄勲彭宣詹事滿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皆以為繼祖宗以下五廟而迭毁後雖有賢君猶不得與祖宗並列子孫雖欲褒大顯揚而立之鬼神不饗也孝武皇帝雖有功烈親盡宜毁大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云云
  臣聞周室既衰四夷並侵玁狁最彊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師古曰小雅六月之詩也薄伐言逐出之又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荆蠻來威師古曰小雅采芑之詩也嘽嘽衆也焞焞盛也顯明也允信也方叔周之卿士命為將率也言出師衆盛有如雷霆方叔又能信明其徳既伐玁狁懲其侵暴則南荆之蠻亦畏威而來服也故稱中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師古曰宗廟之器也自是之後南夷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絶如綫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是故棄桓之過而録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彊破東胡禽月氏師古曰氏讀曰支并其土地地廣兵彊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粤自稱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寧嵗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與結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衆近屯京師及四邉嵗發屯備虜其為患久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郡守連匈奴及百粤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守都尉畧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愍中國罷勞無安寧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舩之屬南滅百粤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衆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𤣥莵樂浪以㫁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鬲婼羌婼而遮反裂匈奴之右肩單于孤特逺遁于幕北四垂無事斥地逺境起十餘郡功業既定迺封丞相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實百姓其規模可見又招集天下賢俊與協心同謀興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制永無逆争之心至今累世賴之單于守藩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徳至厚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發徳音也禮記王制及春秋穀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塟此喪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師古曰流謂流風餘福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徳博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則不可謂無功徳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制祀也功施於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帝功徳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况于先祖或說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說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毁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徳貴功之意也詩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苃思其人猶愛其樹况宗其道而毁其廟乎迭毁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徳固以親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文虚說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卿之議用衆儒之謀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覽其議而從之制曰太僕舜中壘校尉歆議可歆又以為禮祀事有殺春秋外傳曰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祖禰則日祭曾高則月祀二祧則時享壇墠則嵗貢大禘則終王徳盛而游廣親親之殺也彌逺則彌尊故禘為重矣孫居王父之處正昭穆則孫常與祖相代此遷廟之殺也聖人於其祖出於情矣禮無所不順故無毁廟自貢父建迭毁之議惠景及太上寢園廢而為虚失禮意矣○司徒掾班彪曰考觀諸儒之議劉歆博而篤矣
  師丹為共皇立廟議哀帝即位追尊定陶共王為共皇郎中令冷褒黄門郎叚猶奏宜為共皇立廟京師上下其議有司皆以為宜如褒猶言丹獨議云云
  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地故尊卑之禮明則人倫之序正人倫之序正則乾坤得其位而隂陽順其節人主與萬民俱䝉祐福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卑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謚已前定義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朞明尊本祖而重正統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逺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今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毁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太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得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於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毁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毁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按丹持議甚得禮經本指治平濮議之所據也其曰為人後者為之子本儀禮云
  韓愈禘祫議今月十六日勑㫖宜令百僚議限五日内聞奏者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博士臣韓愈謹獻議
  伏以陛下追孝祖宗肅敬祀事宗下方有廟宇○朱子曰今按此等公家文字或施於君上或布之吏民只用當時體式直述事意乃易曉而通行非如詩篇等於戯劇銘記期於久逺可以時出竒怪而無所拘也故韓公之文雖曰髙古然於此等處亦未嘗敢故為新巧以失莊敬平易之體但其間反覆曲折說盡事理便是真文章它人自不能及耳方本非是後皆倣此凡在擬議不敢自專聿求厥中延訪羣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嵗屢經禘祫未合適從臣生遭聖明涵泳恩澤雖賤不及議而志切效忠今輙先舉衆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說一曰獻懿廟主宜永藏之夾室臣以為不可夫祫者合也毁廟之主皆當合食於太祖獻懿二祖即毁廟主也今雖藏於夾室至禘祫之時豈得不食於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不可謂之合矣二曰獻懿廟主宜毁之瘞之臣又以為不可按上之字疑當作而謹按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其毁廟之主皆藏於祧廟雖百代不毁祫則陳於太廟而饗焉自魏晉已降始有毁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徳厚流光創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二祖猶在壇墠之位况於毁瘞而不禘祫乎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於其陵所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於京師列於太廟也二百年矣今一朝遷之豈惟人聴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遲不即饗於下國也甘泉賦徕祗郊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摇靈屖迡兮屖音栖迡與遲同言徐行也顔曰言所久留安處不即去也四曰獻懿廟主宜附於興聖廟而不禘祫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其於屬乃獻懿之子孫也今欲正其子東向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五曰獻懿二祖宜别立廟於京師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之逺其祭益稀昔者魯立煬宮春秋非之以為不當取已毁之廟既藏之主而復築宮以祭今之所議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於禘祫也合食則禘無其所廢祭則於義不通此五說者皆所不可其所方作所主義或作經或作禮○今按此言若作别廟則不當禘於太廟又不當禘於别廟故云禘無其所若以無可禘祫之所而遂直廢其祭則於義又有不可通者故其說如此方本誤也故臣博采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𤣥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逺不復祭之故大祖得正東向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盖以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大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向之位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逺人情又常祭甚衆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此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衆或作頻方云新書陳京傳亦作衆○今按韓公本意獻祖為始祖其主當居初室百世不遷懿祖之主則當遷於太廟之西夾室而太祖以下以次列於諸室四時之享則唯懿祖不與而獻祖太祖以下各祭於其室室自為尊不相降厭所謂所伸之祭嘗多者也禘祫則唯獻祖居東向之位而懿祖太祖以下各序昭穆南北相向於前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屈而所屈之祭嘗少者也韓公禮學精深蓋諸儒所不及故其所議獨深得夫孝子慈孫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之本意真可為萬世之通法不但可施於一時也程子以為不可漫觀者其謂此類也歟但其文字簡嚴讀者或未遽曉故竊推之以盡其意云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所字疑衍臣伏以制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有可采粗合天心㫁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乞召臣對面陳得失庶有發明謹議以上論陵廟
  梅福請封孔子後書成帝久亡繼嗣福以為宜建三統封孔子之世以為殷後復上書
  臣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政者職也位卑而言髙者罪也越職觸罪危言世患雖伏質横分臣之願也師古曰㐲質斬刑也横分謂身首分離也守職不言没齒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滅雖有景公之位伏歴千駟臣不貪也故願壹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塗當戸牖之法坐師古曰戸牗之間謂之扆言負扆也法坐正坐也聴朝之處猶言法宮法駕也盡平生之愚慮亡益於時有遺於世師古曰遺留也此臣寢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願陛下深省臣言臣聞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惡之報各如其事昔者秦滅二周夷六國隠士不顯佚民不舉絶三統滅天道是以身危子殺厥孫不嗣張晏曰身為燕丹張良所謀子二世見殺孫謂子嬰所謂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車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紹夏於杞師古曰謂封黄帝之後於薊帝堯之後於祝帝舜之後於陳并杞宋是為五帝明著三統示不獨有也是以姫姓半天下遷廟之主流出於戸李竒曰言其多所謂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湯不祀殷人亡後陛下繼嗣久㣲殆為此也春秋經曰宋殺其大夫穀梁傳曰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師古曰事在僖二十五年穀梁所云在祖位者謂孔子本宋孔父之後防叔奔魯遂為魯人今宋所殺者亦孔父之後留在宋者於孔子為祖列故尊而不名也此言孔子故殷後也雖不正統封其子孫以為殷後禮亦宜之何者諸侯奪宗聖庶奪適如淳曰奪宗始封之君尊為諸侯則奪其舊為宗子之事也奪適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是也孔子雖庶可為殷後師古曰適讀曰嫡傳曰賢者子孫冝有土而况聖人又殷之後哉昔成王以諸侯禮塟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師古曰尚書大傳云周公疾曰吾死必塟於成周示天下臣於成王也周公死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抜國恐王與大夫開金縢之書執書以泣曰周公勤勞王家予㓜人弗及知乃不塟之於成周而塟之於畢示天下不敢臣○按此説與金縢異今仲尼之廟不出闕里師古曰闕里孔子舊里也言除此之外更無祭祀孔子者也孔氏子孫不免編戸師古曰列為庶人也以聖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師古曰素功素王之功也穀梁傳曰孔子素王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亡極何者追聖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後聖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福孤逺又譏切王氏故終不見納初武帝時始封周後姫嘉為周子南君至元帝時尊周子南君為周承休侯位次諸侯王使諸大夫博士求殷後分散為十餘姓郡國徃徃得其大家推求子孫絶不能紀時匡衡議以為王者存二王後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統也其犯誅絶之罪者絶而更封他親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義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絶今宋國已不守其統而失國矣則宜更立殷後為始封君而上承湯統非當繼宋之絶侯也宜明得殷後而已今之故宋惟求其嫡久逺不可得雖得其嫡嫡之先已絶不當得立禮記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師所共傳宜以孔子世為湯後上以其語不經遂見寢至成帝時梅福復言冝封孔子後以奉湯祀綏和元年立二王後推迹古文以左氏穀梁世本禮記相明遂下詔封孔子世為殷紹嘉公○此篇論封聖人後○又杜鄴論封功臣後見議論十
  谷永請加鄭寛中塟禮疏寛中有嶲材以博士授太子成帝即位賜爵關内侯遷光禄大夫領尚書事甚尊重㑹疾卒谷永上疏
  臣聞聖王尊師傅褒賢雋顯有功生則致其爵禄死則異其禮諡昔周公薨成王塟以變禮而當天心師古曰周公死成王欲塟之於成周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㧞國大恐王乃塟周公於畢示不敢臣也事見尚書大傳而與古文尚書不同公叔文子卒衛侯加以美諡著為後法師古曰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叔發也文子卒其子請諡於君君曰昔者衛國凶飢夫子為粥與國之餓者不亦惠乎衛國有難夫子以其死衛寡人不亦貞乎夫子聴衛國之政脩其班制以與四鄰交衛國社稷不辱不亦文乎謂夫子貞惠文子事見禮記檀弓近事大司空朱邑右扶風翁歸徳茂天年孝宣皇帝愍冊厚賜賛命之臣靡不激揚師古曰賛佐也關内侯鄭寛中有顔子之美質抱商偃之文學嚴然總五經之眇論立師傅之顯位師古曰嚴與儼同眇讀曰妙入則鄉唐虞之閎道王法納乎聖聴師古曰鄉讀曰嚮閎大也言陳聖王之法聞於天子出則參冡宰之重職功烈施乎政事退食自公私門不開師古曰退食自公召南羔羊詩之辭言貶退所食之禄而從至公之道也散賜九族田畝不益徳配周召忠合羔羊未得登司徒有家臣師古曰師徒掌禮教之官言寛中學行堪為之也家臣若今諸公國官及府佐也卒然早終尤可悼痛師古曰卒讀曰猝臣愚以為冝加其塟禮賜之令謚師古曰令善也以章尊師褒賢顯功之徳上弔贈寛中甚厚○此篇論褒表師儒
  賈讓論治河奏哀帝初平當使領河隄奏言九河今皆寘㓕按經義治水有决河深川而無隄防壅塞之文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决水迹難以分明四海之衆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下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部刺史三輔三河𢎞農太守舉吏民能者莫有應書待詔賈讓奏言云云
  治河有上中下䇿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師古曰遺留也度計也言川澤水所流聚之處皆留而置之不以為居邑而妄墾殖必計水所不及然後居而田之也分音扶問反度音大角反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師古曰停水曰汙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寛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為川者决之使道師古曰道讀曰導導通引也善為民者宣之使言盖隄防之作近起戰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師古曰雍讀曰壅齊與趙魏以河為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師古曰瀕山猶言以山為邉界也瀕音頻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遊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没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冝也師古曰湛讀曰沈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步逺者數里近黎陽南故大金隄從河西西北行至西山南頭迺折東與東山相屬師古曰屬連及也民居金隄東為廬舍徃十餘嵗更起隄從東山南頭直南與故大隄㑹又内黄界中有澤方數十里環之有隄師古曰環繞也徃十餘嵗太守以賦民師古曰以隄中之地給與民民今起廬舍其中此臣親所見者也東郡白馬故大隄亦復數重民皆居其間從黎陽北盡魏界故大隄去河逺者數十里内亦數重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内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東抵東郡平剛師古曰激者聚石於隄旁衝要之處所以激去其水也激音二歴反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師古曰觀縣名也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迫阨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决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埶不能逺泛濫朞月自定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壊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毁之故鑿龍門辟伊闕師古曰辟讀曰闢析底柱破碣石墮㫁天地之性師古曰墮毁也音火規反此迺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嵗費且萬萬及其大决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師古曰奸音干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䇿若迺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也難者將曰河水高於平地嵗増隄防猶尚决溢不可以開渠臣竊按視遮害亭西十八里至淇水口迺有金隄高一丈自是東地稍下隄稍高至遮害亭高四五丈徃五六嵗河水大盛増丈七尺壊黎陽南郭門入至隄下臣瓉曰謂水從郭南門入北門出而至隄也水未踰隄二尺所從隄上北望河高出民屋百姓皆走上山水留十三日隄潰吏民塞之臣循隄上行視水埶師古曰行音下更反南七十餘里至淇口水適至隄半計出地上五尺所今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初元中遮害亭下河去隄足數十步至今四十餘嵗適至隄足由是言之其地堅矣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滎陽漕渠足以卜之如淳曰今礫溪口是也言作水門通水流不為害也師古曰礫谿谿名即水經所云泲水東過礫谿者其水門但用木與土耳今據堅地作石隄埶必完安冀州渠首盡當卭此水門治渠非穿地也師古曰卭音牛向反但為東方一隄北行三百餘里入漳水中其西因山足高地諸渠皆徃徃股引取之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罷於救水半失作業師古曰此一害也罷讀曰疲水行地上湊潤上撤民則病溼氣木皆立枯鹵不生穀師古曰此二害决溢有敗為魚鼈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則鹽鹵下隰填淤加肥師古曰此一利故種禾麥更為秔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師古曰此二利也秔謂稻之不粘者也轉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瀕河隄吏卒郡數千人伐買薪石之費嵗數十萬足以通渠成水門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雖勞不罷師古曰罷讀曰疲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嵗故謂之中䇿若迺繕完故隄増卑倍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䇿也
  諸葛亮出師表後主立亮率軍北駐漢中臨發上疏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盖追先帝之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聴以光先帝遺徳恢𢎞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翰曰宮中禁中也府中大將軍幕府也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善曰楚國先賢傳曰郭攸之南陽人以器業知名蜀志曰費禕字文禕江夏人也後主襲位亮上疏曰侍中郭攸之費偉然攸之與禕俱為侍中又曰董允字休昭後主襲位遷黄門侍郎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禆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以善本無以宇蜀志有為督愚善本有以字蜀志無為營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良曰向寵蜀將也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頽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叅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銑曰侍中尚書謂陳震長史㕘軍謂蔣琬也此二人皆亮所進用出師後恐帝不能用故屬之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勤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帥將善本作奬師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之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忠盡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禕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泣涕不知所云
  再出師表後主六年亮聞魏揚州牧曹休為呉陸遜所敗魏兵東下關中虚弱欲出兵擊魏羣臣多以為疑亮上言於漢主云云
  先帝深慮以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當知臣伐賊才弱敵彊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全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灋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嵗不戰明年不征使孫䇿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髣髴孫呉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幾敗伯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况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朞年耳然喪趙雲陽羣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皆數十年之内所紏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早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支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呉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呉更違盟關羽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又蜀志李宻字令伯捷為武陽人父早亡母何氏更適人宻見養於祖母以孝聞侍疾日夜未甞解帶蜀平後晉帝徵為太子洗馬詔書累下郡縣逼迫宻上疏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嵗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嵗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朞功彊近之親内無應門五尺之童㷀㷀孑立形影相弔而劉夙嬰疾病常在牀蓐臣侍湯藥未曽廢離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㢘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㑹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䝉國恩除臣洗馬猥以㣲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以劉病日篤欲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䝉矜育况臣孤苦尤為特甚且臣少仕偽朝歴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㣲至陋過䝉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兾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逺臣宻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鳥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上實所共鍳願陛下矜愍愚誠聴臣㣲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奉表以聞武帝覧其表嘉其誠懇賜奴婢二人使郡縣供祖母奉膳服遷漢中太守○按令伯之表反復諄篤出於真誠至今讀之猶足使人感動况當時之君乎三國非無文章獨取武侯一表者以其發於至忠也令伯之表出於至孝故亦附焉自晉及唐以奏議名多矣其尤卓偉者魏文正陸宣公論建所及皆正君定國之言篇數既多又其文或尚偶儷學者自當熟復其全書故不錄
  右先漢以後諸臣論諫之辭凡一百二事漢九十七三國一唐四附注者不與
  議論七
  薄昭予淮南王書淮南厲王長高帝少子孝文初即位自以為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寛赦之三年入朝甚横常謂上大兄怨辟陽侯自䄂金椎椎之文帝赦之厲王以此歸國益恣不用漢法出入警蹕稱制自作法令數上書不遜順文帝重自切責之令帝舅將軍薄昭予書諫數之云云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㫁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晉灼曰不欲使錯在王國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師古曰卒終也使大王得三縣之實甚厚大王以未甞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而殺列侯以自為名皇帝不使吏與其間赦大王甚厚漢法二千石缺輙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骫師古曰骫曲也天下正法而許大王甚厚大王欲屬國為布衣守冢真定師古曰屬謂委棄之也皇帝不許使王母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徳今迺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夫大王以千里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徳也高帝䝉霜露沬風雨師古曰沬亦頮字洗面也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養犧牲豐㓗粢盛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徳而欲屬國為布衣甚過且夫貪讓國士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後父不誼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以高亢無禮師古曰謂請守母冢自為名節而表異行用此矜高幸臣有罪大者立㫁小者肉刑不仁貴布衣一劒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不學問大道觸情妄行不祥此八者乃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矣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高帝奪之國以便事師古曰頃王高帝兄仲也匈奴入代不能守高帝奪其國退為郃陽侯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故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於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於大上如淳曰天子也不可得也亡之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論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師古曰言各有所主而坐其罪今諸侯子為吏者御史主為軍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門者衛尉大行主諸從蠻夷來歸誼及以亡名數目占者内史縣令主相欲委下吏無與其禍不可得也師古曰言諸侯王之相欲委罪於在下小吏而身不干豫之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繫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徳甚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呂氏之世未甞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徳驕盈行多不軌追念辠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大王昆弟歡欣於上羣臣皆得延壽於下上下得宜海内常安願孰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
  鄒陽諫呉王書陽齊人漢興諸侯王皆自治民䀻賢呉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陽與呉嚴忌枚乗等俱仕呉皆以文辭著名久之呉王以太子事怨望稱疾不朝隂有邪謀陽奏書諫為其事尚隠惡指斥言故先引秦為諭因道胡越齊趙淮南之難然後乃致其意其辭云
  臣聞秦倚曲臺之宮應劭曰始皇帝所治之宫若漢家未央宫師古曰倚恃也懸衡天下服䖍曰關西為衡應劭曰衡平也如淳曰衡猶稱之衡也言其懸法度於其上也師古曰此說秦自以為威力强固非論平法也下又言陳勝連從兵之據則是說從横之事耳服釋是也畫地而不犯兵加胡越師古曰畫地不犯者法制之行也至其晚節末路張耳陳勝連從兵之據師古曰從音子容反以叩函谷咸陽遂危何則列郡不相親萬室不相救也今胡數涉北河之外上覆飛鳥下不見伏莵蘇林曰覆盡也言上射飛鳥下盡㐲莵也鬭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隨輦車相屬轉粟流輸千里不絶何則彊趙責於河間應劭曰趙幽王為呂后所幽死文帝立其長子遂為趙王取趙之河聞立遂弟辟疆為河間王至于哀王無嗣國除遂欲復還得河間六齊望於惠后孟康曰高后割齊濟南郡為呂王台奉邑又割琅邪郡封營陵侯劉澤為琅邪王文帝乃立悼惠王六子為王言六齊不保今日之恩而追怨惠帝與呂后也一說惠帝二年悼惠王入朝呂后欲鴆殺之獻城陽郡尊魯元公主得免六子以此怨之城陽顧於盧博孟康曰城陽王喜也喜父章與弟興居討諸呂有功本當盡以趙地王章梁地王興居文帝聞其欲立齊王更以二郡王之章失職嵗餘薨興居誅死盧博濟北王治處喜顧念而怨之三淮南之心思墳墓張晏曰淮南厲王三子為三王念其父見遷殺思墓欲報怨也師古曰三子為王謂淮南衡山濟北也大王不憂臣恐救兵之不專孟康曰不專救漢也如淳曰皆自私怨宿忿不能為呉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言諸國各有私怨欲申其志不肯專為呉非不敢相救也胡馬遂進窺於邯鄲越水長沙還舟青陽張晏曰青陽地名還舟聚舟船也言胡為趙難越為呉難不可恃也雖使梁并淮陽之兵下淮東越廣陵以遏越人之糧漢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輔大國胡亦益進越亦益深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蘇林曰拆截也陽知呉王隂連結齊趙淮南胡越欲諫不敢指斥言故陳胡越之難齊趙之怨㣲言梁并淮越人之粮漢折西河以輔大國以破難其計欲隠其辭故謬言胡益深為大王患之以錯亂其語若呉為憂助漢者也自此以下乃致其意焉師古曰蘇說是也臣聞蛟龍襄首奮翼則浮雲出游霧雨咸集聖王底節修徳則游談之士歸義思名今臣盡智畢議易精極慮則無國不可奸飾固陋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乎然臣所以歴數主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惡臣國而樂呉民也竊高下風之行尤說大王之義師古曰言在下風側聴高尚美恱大王之行義也故願大王之無忽察聴其志臣聞鷙鳥絫百不如一鶚孟康曰鴞大鵰也如淳曰鷙鳥比諸侯鶚比天子師古曰鷙擊之鳥鷹鸇之属也鶚自大烏而鷙者耳非鵰也夫全趙之時服䖍曰全趙趙未分之時武力鼎士袨服叢臺之下者一旦成市師古曰袨服盛服也鼎士舉鼎之士也叢臺趙王之臺也在邯鄲袨音州縣之縣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師古曰幽王謂趙幽王友也湛讀曰沈沈患言幽王為呂后所幽死淮南連山東之俠死士盈朝不能還厲王之西也師古曰厲王淮南厲王長也西謂廢遷嚴道而死於雍也然而計議不得雖諸賁不能安其位亦明矣師古曰諸謂專諸賁謂孟賁皆古勇士也故願大王審畫而已師古曰畫計也音獲始孝文皇帝據闗入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後使東牟朱虚東褒義父之后應劭曰天下已定文帝遣朱虚侯章東喻齊王嘉其首舉兵欲誅諸呂猶春秋褒邾儀父師古曰立天子謂立為天子也義讀曰儀父讀曰甫深割嬰兒王之應劭曰封齊王六子為王其中有小小嬰兒者文帝於骨肉厚也或曰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師古曰或說是也壤子王梁代如淳曰文帝之二子晉灼曰揚雄方言梁益之間所愛謂其肥盛曰壤益以淮陽卒仆濟北囚弟於雍者豈非象新垣平等哉應劭曰仆疆仆也濟北王興居反見誅囚弟於雍者淮南王長有罪見徙死於雍所以然者坐二國有姦臣如新垣平等勸王共反今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左規山東右制關中變權易埶大臣難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復起於漢新垣過計於朝則我呉遺嗣不可期於世矣師古曰言呉當絶滅無遺嗣也高皇帝燒棧道水章邯應邵曰章邯為雍王高祖以水灌其城破之也兵不留行収𡚁民之倦東馳函谷西楚大破張晏曰項羽自號西楚霸王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陸擊則荆王以失其地如淳曰荆亦楚也謂項羽敗走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應邵曰言不可庶幾也師古曰言漢朝之安諸侯不當妄起邪意應是說也願大王熟察之呉王不内其言
  枚乘奏呉王書字叔為呉王濞郎中呉王之初怨望謀為逆也乗奏書云云
  臣聞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無立錐之地以有天下禹無十戸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土不過百里上不絶三光之明下不傷百姓之心者有王術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則事無遺䇿功流萬世臣乗願披腹心而効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惻怛之心於臣乗言夫以一縷之任繫千鈞之重上縣無極之高下垂不測之淵雖甚愚之人猶知哀其將絶也馬方駭鼓而驚之師古曰駭亦驚也鼓撃鼔也繫方絶又重鎮之繫絶於天不可復結隊入深淵難以復出其出不出間不容髪能聴忠臣之言百舉必脫必若所欲為危於絫卵難於上天變所欲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極天命之壽敝無窮之樂䆒萬乘之埶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絫卵之危走音奏上天之難此愚臣之所大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惡其跡者卻背而走迹愈多景愈疾不知就隂而止景滅迹絶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欲湯之凔音愴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絶薪止火而已不絶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猶抱薪而救火也養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楊葉百步百發百中楊葉之大加百中焉可謂善射矣然其所止迺百步之内耳比於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師古曰乘自言所知者逺非止見百步之中故謂由基為不曉射也福生有基禍生有胎納其基絶其胎禍何自來師古曰納猶藏也泰山之霤穿石單極之䋁㫁幹晉灼曰䋁古綆字也單盡也盡極之綆㫁幹幹井上四交之幹常為汲索所契傷也師古曰晉說近之幹者交木井上以為欄者也水非石之鑚索非木之鋸漸靡使之然也夫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夫十圍之木始生而蘖足可搔而絶手可擢而拔據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礲底厲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畜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徳絫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按此天下名言也臣願大王熟計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呉王不納乗去而之梁從孝王㳺
  又說呉王辭景帝即位御史大夫晁錯為漢定制度損削諸侯呉王遂與六國謀反舉兵西鄉以誅錯為名漢聞之斬錯以謝諸侯枚乗復說呉王云云
  昔者秦西舉胡戎之難北備榆中之關南距羌筰之塞師古曰筰西南夷也才各反東當六國之從六國乘信陵之籍明蘇秦之約厲荆軻之威并力一心以備秦然秦卒擒六國滅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則地利不同而民輕重不等也今漢據全秦之地兼六國之衆脩戎狄之義而南朝羌筰此其與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謟䛕之臣為大王計者不論骨肉之義民之輕重國之大小以為呉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夫舉呉兵以訾於漢李氏曰訾量也譬猶蠅蚋之附羣牛腐肉之齒利劒鋒接必無事矣天子聞呉率失職諸侯願責先帝之遺約今漢親誅其三公以謝前過是大王之威加於天下而功越於湯武也夫呉有諸侯之位而實富於天子有隱匿之名而居過於中國師古曰隱匿謂僻在東南夫漢并二十四郡十七諸侯方輸錯出運行數千里不絶於道其珍怪不如東山之府師古曰言漢此時有二十四郡十七諸侯方軌而輸雜出貢賦入於天子猶不如呉之富也轉粟西鄉陸行不絶水行滿河不如海陵之倉如淳曰言漢京師所仰須山東漕運以自給也臣瓉曰海陵縣名也有呉大倉修治上林雜以離宮積聚玩好圏守禽獸不如長洲之苑服䖍曰長洲呉苑也游曲臺臨上路不如朝夕之池張晏曰曲臺長安臺臨道上蘇林曰呉以海水朝夕為池深壁高壘副以關城不如江淮之險此臣之所為大王樂也今大王還兵疾歸尚得十半師古曰十分之中可兾五分無患故云尚得十半不然漢知呉之有吞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頭循江而下蘇氏曰羽林黄頭習水戰者也襲大王之都魯東海絶呉之饟道梁王飭車騎習戰射積粟固守以備滎陽待呉之饑大王雖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計不負其約晉灼曰呉楚反齊守約不從也齊王殺身以滅其跡晉灼曰齊孝王聞呉楚反堅守距三國後欒布聞齊初與三國有謀欲伐之王懼自殺師古曰齊王傳云呉楚已平齊王乃自殺今此枚乗諫書即已稱之二傳不同當有誤者四國不得出兵其郡晉灼曰膠東膠西濟南淄川王也發兵應呉楚皆見誅趙囚邯鄲應劭曰漢將酈寄圍趙王於邯鄲與囚無異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千里之國而制於十里之内矣張韓將北地如淳曰張張羽韓韓安國也時皆仕梁師古曰將北地者言將兵而處呉軍之北以距呉也弓高宿左右服䖍曰韓頽當也師古曰宿止也言弓高所將之兵屯止於呉軍左右也兵不得下壁軍不得大息臣竊哀之願大王熟察焉呉王不用乗䇿卒見禽滅漢既平七國乗由是知名
  鄒陽獄中上梁王書鄒陽枚乗嚴忌知呉不可說皆去之梁從孝王游陽為人有智畧忼慨不苟合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間勝等疾陽惡之孝王怒下陽吏將殺之陽客游以讒見禽恐死而負絫迺從獄中上書云云
  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虚語耳昔荆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應劭曰燕太子丹質於秦始皇遇之無禮丹亡去厚養荆軻令西刺秦王精誠感天白虹為之貫日也師古曰精誠若斯太子尚畏而不信也太白食昴義亦如之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蘇林氏曰白起為秦伐趙破長平軍欲遂滅趙遣衛先生說昭王益兵粮為應侯所害事用不成其精誠上達於天故太白為之食昴昴趙分也將有兵故太白食昴食干歴之也如淳曰太白天之將軍夫精變天地而信不諭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義願知左右不明卒使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荆軻衛先生復起而燕秦不寤也願大王熟察之昔玉人獻寳楚王誅之應劭曰卞和得玉璞獻之武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則其右足武王殁復獻文王玉人復曰石也則其左足至成王時抱其璞哭於郊乃使玉人攻之果得寳玉也李斯竭忠胡亥極刑是以箕子佯狂接輿避世恐遭此患也願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聴毋使臣為箕子接輿所𥬇臣聞比干割心子胥䲭夷臣始不信迺今知之願大王熟察少加憐焉語曰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軻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剄以卻齊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齊秦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國死兩君者行合於志慕義無窮也是以蘇秦不信於天下為燕尾生白圭戰亡六城為魏取中山何則誠有以相知也蘇秦相燕人惡之燕王燕王按劒而怒食以駃騠白圭顯於中山人惡之魏文侯文侯賜以夜光之壁何則兩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豈移於浮辭哉故女無美惡入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昔司馬喜臏腳於宋卒相中山范睢拉脅折齒於魏卒為應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交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負石入海不容於世義不苟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於道路繆公委之以政甯戚飯牛車下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素宦於朝借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堅如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姦獨任成亂昔魯聴季孫之說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計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而二國以危何則衆口鑠金積毁銷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國齊用越人子臧而彊威宣此二國豈係於俗牽於世繫竒偏之辭哉公聴並觀垂明當世故意合則胡越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則骨肉為讎敵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誠能用齊秦之明後魯宋之聴則五伯不足侔而三王易為也是以聖王覺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說田常之賢應劭曰燕王噲賢其相子之欲禪以燕國國乃大亂田常陳恒也齊簡公恱之而殺簡公今使人君去此心則國家安全矣師古曰說讀曰悅封比干之後修孕婦之墓故功業覆於天下何則欲善亡厭也夫晉文親其讎彊伯諸侯齊桓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則慈仁殷勤誠加於心不可以虚辭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立彊天下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呉而伯中國遂誅其身是以叔孫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懐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墮火規反肝膽施徳厚終與之窮達無愛於士則桀之犬可使吠堯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萬乗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荆軻湛七族要離燔妻子豈足為大王道哉應劭曰荆軻為燕刺秦始皇不成而死其族坐之湛没也呉王闔閭欲殺王子慶忌要離詐以罪亡令呉王燔其妻子要離走見慶忌以劒刺之師古曰此說云湛七族無荆字尋諸史籍荆軻無湛族之事不知陽所云者定何人也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闇投人於道衆莫不按劒相眄者何則無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輪囷離竒而為萬乘器者以左右先為之容也故無因而至前雖出隨珠和璧秪結怨而不見徳有人先游則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羸雖䝉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懐龍逢比干之意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神欲開忠於當世之君則人主必襲按劒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是以聖王制世御俗獨化於陶鈞之上而不牽乎卑亂之語不奪乎衆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䝉之言以信荆軻而匕首竊發周文王獵涇渭載呂尚歸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烏集而王應劭曰言文王之得太公非因舊故若烏鳥之暴集何則以其能越攣拘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乎昭曠之道也今人主沈諂䛕之辭牽帷廧之制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皁此鮑焦所以憤於世也孟康曰周之介士也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汙義底厲名號者不以利傷行故里名勝母曽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回車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籠於威重之權脅於位勢之貴回面汙行以事謟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有伏死堀宂巖藪之中耳安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書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為上客○按此篇用事大多而文亦寖趍於偶儷盖其病也然其論讒毁之禍至痛切可以為世戒故取焉
  王吉諫昌邑王疏吉舉賢良為昌邑中尉而王好游獵驅馳國中動作亡節吉上疏諫
  臣聞古者師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詩云匪風發兮匪車掲兮顧瞻周道中心𢛁兮說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掲掲者蓋傷之也今者大王幸方音房音預曽不半日而馳二百里百姓頗廢耕桑治道牽馬臣愚以為民不可數變也昔召公述職當民事時舍於棠下而聴㫁焉是時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虖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游馬式樽銜馳驅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乎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破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厦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徳其樂豈徒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信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藏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禄共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宮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𡣳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臣吉愚戅願大王察之王賀雖不遵道然猶知敬禮吉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甚忠數輔吾過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後復放縱自若吉輙諫争甚得輔弼之義雖不治民國中莫不敬重焉久之昭帝崩霍光秉政迎昌邑王吉即奏書戒王○又龔遂為昌邑郎中令事王賀賀動作多不正遂為人忠厚剛毅有大節内諫爭於王外責傳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媿人及國中皆畏憚焉王甞久與騶奴宰人游戯飲食賞賜亡度遂入見王涕泣膝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願賜清問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膠西王所以為無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聞膠西王有䛕臣侯得王所為儗於桀紂也得以為堯舜也王說其諂䛕甞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大王親近羣小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也臣請選郎通經術有行義者與王起居坐則誦詩書立則習禮容宜有益王許之遂迺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王居數日王皆逐去安等○按吉遂之事昌邑王可謂不負所職矣王以失道廢二人當加褒異以為人臣之勸可也而乃僅得減死且被髠鉗之罰霍光於是乎失政刑矣
  丙吉奏記霍光遷大將軍長史霍光甚重之入為光禄大夫給事中昭帝崩亡嗣大將軍光遣吉迎昌邑王賀賀即位以行淫亂廢光與車騎將軍張安世諸大臣議所立未定吉奏記光云云
  將軍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憂懼欲亟聞嗣主發喪之日以大誼立後師古曰雖無嫡嗣旁立支屬令宗廟有奉故云大誼所立非其人復以大誼廢之師古曰恐危社稷故廢黜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將軍之壹舉竊伏聴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位列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曽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晉灼曰出郡邸獄歸在外家史氏後入掖庭耳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㓜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大議參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師古曰侍太后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决定大䇿天下幸甚光覽其議遂尊立皇曽孫遣宗正劉徳與吉迎曾孫於掖庭
  張敞諫膠東王太后書敞拜膠東相居頃之王太后數出游獵敞奏書諫云云
  臣聞秦王好淫聲葉陽后為不聴鄭衛之樂孟康曰葉陽秦昭王后楚嚴好田獵樊姫為不食鳥獸之肉師古曰樊姫楚莊王姫也口非惡㫖甘耳非憎絲竹也所以抑心意絶嗜欲者將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禮君母出門則乗輜軿下堂則從傳母師古曰輜軿衣車也進退則鳴玉佩内飾則結綢繆文穎曰謂衣衷結束綢繆也師古曰組紐之屬所以自結固也此言尊貴所以自歛制不從恣之義也今太后資質淑美慈愛寛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為名於以上聞亦未冝也唯觀覽於徃古全行乎來今令后姫得有所法則下臣有所稱誦臣敞幸甚書奏太后止不復出
  杜欽說王鳯論九女帝舅大將軍王鳯以外戚輔政請欽為大將軍軍武庫令自上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欽因是說大將軍鳯云云
  禮壹娶九女所以極陽數廣嗣重祖也張晏曰陽數一三五七九九數之極也臣瓉曰天子一娶九女夏殷之制也欽故舉前代之約以刺今之奢也必鄉舉求窈窕不問華色師古曰鄉舉者博問鄉里而舉之也窈窕幽閑也所以助徳理内也娣姪雖缺不復補所以養壽塞争也師古曰媵女之内兄弟之女則謂之姪已之女弟則謂之娣塞絶也故后妃有貞淑之行則㣧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徳不厭師古曰由用也從也女徳不厭言好色之甚也女徳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髙年書云或四三年言失欲之生害也師古曰失讀曰佚佚與逸同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倈異態後倈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師古曰間代也適讀曰嫡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䝉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將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母必有聲色音技能為萬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為寒心張晏曰刺幽王癈申后而立褒姒黜太子宜臼而立伯服也臣瓉曰小卞之詩太子之傅作也哀太子之放逐愍周室之大壊也唯將軍常以為憂鳯白之太后太后以為故事無有欽復重言詩云殷監不逺在夏后氏之世刺戒者至迫近而省聴者常怠忽可不慎哉前言九女畧陳其禍福甚可悼懼切恐將軍不深留意后妃之制夭壽治亂存亡之端也迹三代之季世覧宗宣之饗國察近屬之符驗禍敗SKchar常不由女徳是以佩玉晏鳴闗睢難之知好色之伐性短年離制度之生無厭天下將䝉化陵夷而成俗也故詠淑女幾以配上忠孝之篤仁厚之作也夫君親壽尊國家治安誠臣子之至願所當勉之也易曰正其本萬物理凡事論有疑未可立行者求之徃古則典刑無考之來今則吉凶同卒提易之則民心惑若是者誠難施也今九女之制合於徃古無害於今不逆於民心至易行也行之至有福也將軍輔政而不蚤定非天下之所望也唯將軍信臣子之願念關睢之思逮委政之隆及始初清明為漢家建無窮之基誠難以忽不可以遴鳯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
  又說王鳯論專政徴詣大將軍莫府國家政謀鳯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王駿韋安世王延世等救解馮野王王尊胡常之罪過及繼功臣絶世鎮撫四夷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見鳯專政泰重戒之云云
  昔周公身有至聖之徳屬有叔父之親而成王有獨見之明無信讒之聴然管蔡流言而周公懼穰侯昭王之舅也文頴曰穰侯魏冉也權重於秦威震鄰敵有旦莫偃伏之愛師古曰言昭王㓜少旦夕偃伏戯弄於舅之旁側也心不介然有間然范睢起徒步由異國無雅信開一朝之說而穰侯就封文頴曰范睢為丞相穰侯就國及近者武安侯之見退師古曰武安侯謂田蚡也退謂請考工地益宅上怒乃退之也三事之跡相去各數百嵗若合符節甚不可不察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間其說頃之復日蝕京兆尹王章上封事求見果言鳯專權蔽主之過宜廢勿用以應天變於是天子感寤召見章與議欲退鳯鳯甚憂懼欽令鳯上疏謝罪乞骸骨文指甚哀太后涕泣為不食上少而親倚鳯亦不忍廢復起鳯就位鳯心慙稱病篤欲遂退欽復說之曰將軍深悼輔政十年變異不已故乞骸骨歸咎於身刻已自責至誠動衆愚知莫不感傷雖然是無屬之臣執進退之分㓗其去就之節者耳非主上所以待將軍非將軍所以報主上也昔周公雖老猶在京師明不離成周示不忘王室也仲山父異姓之臣無親於宣就封于齊猶歎息永懐夙夜徘徊不忍逺去况將軍之於主上主上之與將軍哉夫欲天下治安變異之意莫有將軍主上昭然知之故攀援不遣書稱公毋困我唯將軍不為四國流言自疑於成王以固至忠鳯復起視事上令尚書劾奏京兆尹章章死詔獄語在元后傳章既死衆庶寃之以譏朝廷欽欲救其過復說鳯曰京兆尹章所坐事宻吏民見章素好言事以為不坐官職其以日蝕見對有所言也假令章内有所犯雖䧟正法事不暴揚自京師不曉况於逺方恐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為坐言事也如是塞争引之原損寛明之徳欽愚以為冝因章事舉直言極諫並見郎從官盡展其意加於徃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也若此則流言消釋疑惑著明鳯白行其䇿欽之補過將美皆此類也優游不仕以壽終○按欽與谷永均之為黨王氏然其於鳯時有忠益又優游不仕非貪位慕禄者比永似差瘉焉然使欽誠知大體當勸鳯還政天子避逺埶權則劉氏王氏俱安矣不知出此徒令其損威放欲而已至鳯以王章事慙懼求退欽復繆引周公事勉之使留而王章之死欽亦不能救也卒使權移外家以成簒奪之禍欽安得無責哉
  說王鳯論罽賔自武帝始通罽賔自以絶逺漢兵不能至其王烏頭勞數剽殺漢使烏頭勞死子代立遣使奉獻漢使關都尉文忠送其使王復欲害忠忠覺之迺與容屈王子隂末赴共合謀攻罽賔殺其王立隂末赴為罽賔王授印綬後軍𠉀趙徳使罽賔與隂末赴相失隂末赴鎻琅當徳遣使者上書謝孝元帝以絶域不録放其使者於縣度絶而不通成帝時復遣使獻謝罪漢欲遣使者報送其使杜欽說大將軍王鳯云云
  前罽賔王隂末赴本漢所立後卒畔逆夫徳莫大於有國子民罪莫大於執殺使者所以不報恩不懼誅者自知絶逺兵不至也有求則卑辭無欲則驕嫚終不可懐服凡中國所以為通厚蠻夷㥦快其求者為壤比而為冦師古曰比近也為其土壤接近能為冦也今縣度之阨非罽賔所能越也其鄉慕不足以安西域雖不附不能危城郭師古曰城郭緫謂西域諸國也前親逆節惡暴西域故絶而不通今悔過來而無親屬貴人奉獻者皆行賈賤人欲通貨市買以獻為名故煩使者送至縣度恐失實見欺凡遣使送客者欲為防䕶冦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屬漢之國四五師古曰言經歴不屬漢者凡四五國也斥候士百餘人五分夜擊刁斗自守師古曰夜有五更故分而持之也尚時為所侵盜驢畜負糧須諸國稟食得以自贍師古曰稟給也贍足也食讀曰飯國或貧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給擁彊漢之節餒山谷之間乞匄無所得離一二旬則人畜棄捐曠野而不反又歴大頭痛小頭痛之山赤上身𤍠之阪令人身熱無色頭痛嘔吐驢畜盡然又有三池盤石阪道陿者尺六七寸長者徑三十里臨崢嶸不測之深行者騎步相持繩索相引二千餘里乃到縣度畜隊未半阬谷盡靡碎師古曰隊亦墮也靡散也隊音直類反靡音縻人墮埶不得相收視險阻危害不可勝言聖王分九州制五服師古曰九州冀兖豫青徐荆楊梁雍也五服甸侯綏要荒務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蠻夷之賈勞吏士之衆涉危難之路罷𡚁所恃以事無用師古曰罷讀曰疲所恃謂中國之人也無用謂逺方蠻夷之國非久長計也使者業已受節可至皮山而還師古曰言已立計遣之不能即止可至皮山也於是鳯白從欽言罽賔實利賞賜賈市其使數年而壹至云






  文章正宗巻十一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二    宋 真徳秀 編李尋說王根論災異尋好洪範災異帝舅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厚遇尋是時多災異根輔政數虚已問尋尋見漢家有中衰阸會之象其意以為且有洪水為災乃說根云云
  書云天聦明蓋言紫宮極樞通位帝紀孟康曰紫宮天之北宮也極天之北極星也樞是其廻轉者也天文志曰天極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太一天皇大帝也與通極為一體故曰通位帝紀也太微四門廣開大道孟康曰太微天之南宮也四門太微之四門也五經六緯尊術顯士孟康曰六緯五經與樂緯也張晏曰六緯五經就孝經緯也師古曰六緯者五經之緯及樂緯也孟說是也翼張舒布燭臨四海張晏曰翼二十八星十八度舒布張廣也翼翅夾張故言也少微處士為比為輔孟康曰少微四星在太微西主處士儒學之官為太微輔佐也故次帝廷女宮在後孟康曰言少微四星在太微次太微為天帝廷女宮謂軒轅星也聖人承天賢賢易色取法於此師古曰賢賢尊上賢人易色輕畧於色不貴之也易弋二反天官上相上將皆顓靣正朝孟康曰朝太微宮垣也西垣為上將東垣為上相各専一靣而正天之朝事也憂責甚重要在得人得人之效成敗之機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説諓諓之言任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幾亡悔過自責思惟黄髮任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徳列王道二者禍福如此可不慎哉夫士者國家之大寳功名之本也將軍一門九侯二十朱輪漢興已來臣子貴盛未嘗至此夫物盛必衰自然之理唯有賢友彊輔庶幾可以保身命全子孫安國家書曰歴象日月星辰此言仰視天文俯察地理觀日月消息候星辰行伍揆山川變動參人民繇俗師古曰繇讀與謠同繇俗者謂若童謠及輿人之誦以制法度考禍福舉錯誖逆咎敗將至徴兆為之先見明君恐懼修正側身博問轉禍為福不可救者即蓄僃以待之故社稷亡憂竊見徃者赤黄四塞地氣大發動土竭民天下擾亂之徴也彗星爭明張晏曰與日月爭明庶雄為桀大寇之引也師古曰將引致大寇也此二者已頗效矣城中訛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驚駭女孽入宮應劭曰謂小女陳持弓也此獨未效間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宮闕仍出師古曰旁附也仍頻也月太白入東井犯積水缺天淵孟康曰積水一星在北河北天淵十星在北斗星東南缺者拂其角而過之也日數湛於極陽之色張晏曰衆陽之宗故為極陽也色宜明燿而無光也羽氣乘宮孟康曰天文志曰西方為羽羽少隂之位少隂臣氣乘於君也晉灼曰羽北方水也水隂為臣宮中央土也土為君今水乗土言臣氣勝於君也起風積雪又錯以山崩地動河不用其道師古曰錯雜也言河徙流不從故道也盛冬靁雹潜龍為孽孟康曰黑龍冬見張晏曰五行傳曰龍見井中幽囚之象也繼以隕星流彗維填上見孟康曰有地維星有四填星皆妖星也晉灼曰天文志四填星出四隅去地可四丈地維藏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二丈若月始出所見下有亂者亡有徳者昌日蝕有背郷師古曰背歩内反郷讀曰嚮此亦高下易居洪水之徴也不憂不改洪水廼欲盪滌流彗廼欲埽除改之則有年亡期師古曰言可延期得禳災故屬者頗有變改小貶邪猾師古曰屬者謂近時也日月光精時雨氣應師古曰精謂光明也此皇天右漢亡已也何况致大改之宜急博求幽隱拔擢天士任以大職李竒曰天士知天道者也諸闒茸佞讇抱虛求進及用殘賊酷虐聞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壊天文敗地理涌趯邪隂湛溺大陽師古曰趯字與躍同湛讀曰沈為主結怨於民宜以時廢退不當得居位誠必行之凶災銷滅子孫之福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隂陽猶鐵炭之低卬見效可信者也孟康曰天文志云縣土炭也以鐵易土耳先冬夏至縣鐵炭於衡各一端令適停冬陽氣至炭卬而鐵低夏隂氣至炭低而鐵卬以此候二至也及諸蓄水連泉務通利之修舊隄防省池澤稅以助損邪隂之盛案行事考變易訛言之效未嘗不至請徴韓放服䖍曰姓名也曉水掾周敞王望可與圖之根於是薦尋
  韓愈上宰相第三書
  三月十六日前郷貢進士韓愈謹再拜言相公閤下愈聞周公之為輔相其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沭三捉其髮輔相下或有也字其急或無其字捉或作握當是時天下之賢才皆已舉用姦邪讒佞欺負之徒皆已除去姦下方有人字無欺字非是四海皆已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貢之在或無之字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皆已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風俗皆已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龜龍之屬皆已僃至而周公以聖人之才慿叔父之親其所輔理承化之功又盡章章如是其所求進見之士豈復有賢於周公者哉不惟不賢於周公而已豈復有賢於時百執事者哉豈復有所計議能補於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託周公之意不得於天下之心託周公疑此周公字當是國字意下方有以字如周公之心設使其時輔理承化之功未盡章章如是而非聖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則將不暇食與沐矣豈特吐哺捉髪為勤而止哉惟其如是故于今頌成王之徳而稱周公之功不衰今閤下為輔相亦近耳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姦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方無佞欺字四海豈盡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豈盡賔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豈盡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豈盡脩理風俗豈盡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豈盡得宜休徴嘉瑞麟鳯龜龍之屬豈盡僃至其所求進見之士雖不足以希望盛徳至比於百執事豈盡出其下哉其所稱說豈盡無所補哉至比或作如比今雖不能如周公吐哺捉髮亦宜引而進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黙黙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餘日矣餘日或作日餘書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復有周公之說焉閤下其亦察之或無此六字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弔故出疆必載質然所以重於自進者以其於周不可則去之魯於魯不可則去之齊於齊不可則去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也之魯之齊之下或並有於字則去之宋方無則字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舍乎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不得於朝則山林而已矣道下一有也字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故愈每自進而不知愧焉書亟上足數及門而不知止焉寧獨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賢之門下是懼亦惟少垂察焉不得上或有恐字凟冐威尊惶恐無已威尊或作尊威無已方作無文非是愈再拜按公三上宰相書今獨取此以其論周公之待士反復委折可為作文之法故耳然以公之賢而急於仕進如此亦可惜也
  上張僕射論辰入酉出書
  受牒之明日在使院中有小吏持院中故事節目十餘事來示愈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明年二月之終皆晨入夜歸非有疾病事故輒不許出當時以初受命不敢言古人有言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愈下或無之字抑而行之必發狂疾上無以承事于公忘其將所以報徳者下無以自立䘮失其所以為心夫如是則安得而不言凡執事之擇於愈者非為其能晨入夜歸也必將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雖不晨入夜歸其所取者猶在也或無將字與其字所取下亦無者字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處之其所不能不彊使為是故為下者不獲罪於上為上者不得怨於下矣或作也孟子有云今之諸侯無大相過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諸本皆如此閣本二教字並作命方以杭蜀所教作受命所受教作所以受命云考孟子上語當作受命 今按依孟子則上語不當有受字下語不當有以字而二命字木皆作教童而習者皆能知之不知方氏何據而云考孟子上語當作受命也今之時與孟子之時又加逺矣皆好其聞命而奔走者不好其直已而行道者聞命而奔走者好利者也直已而行道者好義者也未有好利而愛其君者未有好義而忘其君者今之王公大人惟執事可以聞此言惟愈於執事也可以此言進愈䝉幸於執事其所從舊矣若寛假之使不失其性加待之使足以為名寅而入盡辰而退申而入終酉而退終方作中率以為常亦不廢事天下之人聞執事之於愈如是也必皆曰執事之好士也如此執事之待士以禮如此執事之使人不枉其性而能有容如此執事之欲成人之名如此執事之厚於故舊如此又將曰韓愈之識其所依歸也如此韓愈之不諂屈於富貴之人如此韓愈之賢能使其主待之以禮如此則死於執事之門無悔也則上或有苟如此三字若使隨行而入逐隊而趨言不敢盡其誠道有所屈於已天下之人聞執事之於愈如此皆曰執事之用韓愈哀其窮收之而已耳韓愈之事執事不以道利之而已耳苟如是雖日受千金之賜一歳九遷其官感恩則有之矣將以稱於天下曰知已知已則未也或無複出知已二字伏惟哀其所不足矜其愚不錄其罪察其辭而垂仁採納焉愈恐懼再拜
  上張僕射論擊毬書
  以擊毬事諫執事者多矣諫者不休執事不止此非為其樂不可捨其諌不足聽故哉閤杭蜀本如此而方從諸本哉作也今以下兩句推之作哉近是蓋此非至故哉十五字當作一句讀之乃得其意或者又云哉字恐是邪字聲訛為也今作邪字讀之文理尤順諫不足聽者辭不足感心也樂不可捨者患不能切身也今之言毬之害者必曰有危墮之憂有激射之虞墮或作隋下同小者傷靣目大者殘形軀執事聞之若不聞者其意必曰進若習熟則無危墮之憂避能便捷則免激射之虞小何傷於靣目大何累於形軀者哉愈今所言皆不在此其指要非以他事外物牽引相比也特以擊毬之間之事明之耳馬之與人情性殊異至於筋骸之相束血氣之相持安佚則適勞頓則疲者同也乗之有道歩驟折中少必無疾老必後衰及以之馳毬於場蕩搖其心腑振撓其骨筋或作筋骨氣不及出入走不及廻旋逺者三四年近者一二年無全馬矣然則毬之害於人也決矣諸本皆如此方以杭本決下無矣字○今按上句有矣字此句亦湏有矣字語勢方殺杭本只是偶然脱漏不謂後人信之過甚而使韓公為是歇後不了之語也今當以諸本為正凡五藏之繫絡甚㣲坐立必懸垂於胷臆之間而以之顛頓馳騁嗚呼其危哉臆或作腹春秋傳曰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徳義則必有禍雖豈弟君子神明所扶持然廣慮之深思之亦養壽命之一端也
  與鄂州桞中丞書
  淮右殘孽尚守巢窟環冦之師殆且十萬瞋目語難方云此用莊子語自以為武人不肯循法度頡頏作氣勢竊爵位自尊大者肩相磨地相屬也不聞有一人援桴鼓誓衆而前者但日令走馬來求賞給助冦為聲勢而已閤下書生也詩書禮樂是習仁義是修法度是束一旦去文就武鼓三軍而進之陳師鞠旅親與為辛苦慷慨感激同食下卒將二州之牧以壯士氣斬所乘馬以祭踶死之士雖古名將何以加兹此由天資忠孝鬱於中而大作於外動皆中於機會以取勝於當世而為戎臣師豈常習於威暴之事而樂其鬭戰之危也哉愈誠怯弱不適於用聽於下風竊自增氣誇於中朝稠人廣衆會集之中所以羞武夫之顔令議者知將國兵而為人之司命者不在彼而在此也臨敵重慎誡輕出入良用自愛以副見慕之徒之心而果為國立大功也幸甚幸甚不宣愈再拜
  又與鄂州桞中丞書
  愈愚不能量事勢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𡚁困頓三州之地蚊蚋蟻蟲之聚感兇竪煦濡飲食之惠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為帥出死力以抗逆明詔戰天下之兵乗機逐利四出侵暴屠燒縣邑賊殺不辜環其地數千里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荆許潁淮江為之騷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勞於圖議握兵之將熊羆貙虎之士畏懦䠞蹜莫肯杖戈為士卒前行者獨閣下奮然率先揚兵界上將二州之守親出入行間與士卒均辛苦生其氣勢見將軍之鋒頴凛然有向敵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業取先天下武夫闗其口而奪之氣愚初聞時方食不覺棄匕箸起立豈以為閤下真能引孤軍單進與死冦角逐争一旦僥倖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貴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適機宜而風采可畏愛故也是以前狀輙述鄙誠眷惠手翰還答益增欣悚夫一衆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時雨三代用師不出是道閤下果能充其言繼之以無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雖國家故所失地旬歳可坐而得况此小冦安足置齒牙間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逺徴軍士行者有羈旅離别之思居者有怨曠騷動之憂本軍有饋餉煩費之難地主多姑息形迹之患急之則怨緩之則不用命浮寄孤懸形勢銷弱又與賊不相諳委臨敵恐駭難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與賊相熟知其氣力所極無望風之驚愛䕶郷里勇於自戰徴兵滿萬不如召募數千閤下以為何如儻可上聞行之否計已與裵中丞相見行營事宜不惜時賜示及幸甚不宣愈再拜
  右先漢以後諸臣論説之辭
  議論八
  董仲舒論春秋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之董生服䖍曰仲舒也周道廢孔子為魯司冦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時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諸侯討大夫以逹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經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與師古曰與讀曰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絶世補𡚁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隂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化禮綱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辯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逹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差以毫氂謬以千里故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漸久矣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者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䝉首惡之名為人臣子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簒弑誅死之罪其實皆以善為之而不知其義被之空言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指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大過予之受而不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按太史公六家要指曰易大傳曰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隂陽儒墨名法道徳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隂陽之術大詳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畏然其叙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叙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㓜之别不可易也墨者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偏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澹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隂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臣和主先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佚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羡黜聦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神形蚤衰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隂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紀綱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藝為法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䆒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㓜之别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上堯舜言其徳行曰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棌椽不斵飯土簋歠土鉶糲梁之食藜藿之羮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䘮禮必以此為萬民率故天下共若此則尊卑無别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也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不能廢也法家不别親踈不殊貴賤壹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絶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不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剸決於名時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虚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興舍故曰聖人不巧時變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之謂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欵欵言不聽姦廼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黒廼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廼合大道混混㝠㝠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合故聖人重之由此觀之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具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按仲舒此論見於太史公自叙其學粹矣太史公曰余聞之董生則遷與仲舒蓋甞逰從而講論也六家要指史談實論之而遷述焉其説曰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之不逹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云然其所論乃列儒者於隂陽墨者名法道家之間是謂儒者特六家之一爾而不知儒者之道無所不該五者之所長儒者皆有之而其短者則吾道之所棄也蓋談之學本於黄老故其論如此班固譏之曰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詎不信夫其後劉歆又序諸子於六家之外益縱横雜農三家而為九焉且謂其言雖殊譬如水火相滅亦相生仁義相反而皆相成也若能修六藝之術而觀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長則可以通萬方之畧矣夫仁義本非二道未有薄於仁而厚於義未有厚於義而薄於仁者何相反之有若黄老之清淨寂滅法之慘刻名之苛繞墨之二本縱横之譎誑其於儒者之道猶白黑異色南北殊塗也又何相成之有歆之失其源蓋自談始故今黜之不使與於正宗之列而獨剟取仲舒之論云
  對江都王論三仁仲舒為江都相事易王王問曰粤王勾踐與大夫泄庸種蠡謀伐呉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為粤有三仁仲舒對
  曰臣聞昔者魯君問桞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桞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耳且猶羞之况設詐以伐呉乎由此言之粤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誼也苟為詐而已故不足稱於大君子之門也五伯比於它諸侯為賢其比三王猶碔砆之與美玉也應劭曰碔砆石而似玉者也王曰善程正公頥曰此董生所以度越諸子
  徐幹法象論
  夫法象立所以為君子法象者莫先乎正容貎慎威儀是故先王制之禮也為冕服采章以旌之為佩玉鳴璜以聲之欲其尊也欲其莊也焉可以懈慢也容貎者人之符表也容貎正故性情治性情治故仁義存仁義存故盛徳著故可以為法象斯謂之君子矣君子者無尺土之封而民尊之無刑罰之威而民畏之無羽籥之樂而民樂之無爵祿之賞而民懐之其所以致之者一也故孔子曰君子威而不猛泰而不驕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若夫惰其威儀玩其瞻視忽其辭令而望民之則我者未之有也莫之則者必慢之者至矣小人見慢也而致怨乎人患已之卑而不思其所以焉哀哉故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人性之所簡也存乎幽㣲人情之所忽也存乎孤獨夫幽微者顯之原也孤獨者見之端也胡可簡也胡可忽也是故君子敬孤獨而慎幽㣲雖在隱蔽鬼神不得見其隙耳詩云肅肅兎罝施于中林處獨之謂也又有顛沛而不可亂者則成王季路其人也昔成王將崩體被冕服然後發顧命之辭季路遭亂正冠結纓而後死白刃之難夫以彌留之困白刃之難猶不忘敬况於逰宴乎故詩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㳺之言必濟也君子者無戯謔之言言必有防無戱謔之行行必有檢言必有防行必有檢故雖妻妾不得而黷也雖朋友不得而狎也是以不愠怒而教行于閨門不諫論而風聲紀乎鄉黨傳稱大人正已而物正者蓋此之謂也以匹夫之居猶然况得志而行於天下乎唐堯之帝允恭克讓而光被四表成湯不敢怠遑而奄有九域文王祗畏而造彼區夏易曰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言下觀而化也禍敗之所由也則有媟慢以為階可無慎乎昔宋閔碎首於碁局陳靈被矢於戱言閻邴造逆於相詬子公生弑於嘗黿是故君子居身也謙在敵也讓臨下也莊事上也敬四者僃而怨咎不作福祿從之詩云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榖以女君子之交人也歡而不媟和而不同好而不佞詐學而不虛行易親而難媚多恕而寡非故其絶交誤弗畔書曰慎始而敬終以不困夫禮也者人之急也可終身思而不可湏臾忘也須㬰離則慆慢之行臻焉須㬰忘則慆慢之心生焉况無禮而可以終始乎夫禮也者敬之經也敬也者禮之情也無敬無以行禮無禮無以節敬道不偏廢相須而成是能盡敬以從禮者謂之成人過則生亂亂則災及其身昔晉惠公以慢瑞無嗣文公以肅命典國郄犫以傲享徴亡兾缺以敬妻受服子圍以大明招亂薳罷以既醉保祿良霄以鶉衣䘮家子展以草蟲昌族君子感凶懐之如彼見吉徳之如此故立以磬折坐必抱鼓周旋中規折旋中矩視不離於結禬之間言不越乎表著之位聲氣可聽精神可愛俯仰可宗揖讓可貴作事有方動静有常帥禮不荒故為萬夫之望也南豐曽氏序曰幹字偉長北海人生於漢魏之間魏文帝稱幹懐文抱質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而先賢行狀亦稱幹篤行體道不眈世榮魏太祖特旌命之辭疾不就後以為上艾長又以疾不行蓋漢承周衰及秦滅學之餘百氏雜家與聖人之道並傳學者罕能觀於道徳之要而不牽於俗儒之説至於治心養性去就語黙之際能不悖於理者固希矣况至於魏之濁世哉幹能獨考六藝惟仲尼孟軻之㫖述而論之求其辭時若有小失者要其歸不合於道者少矣其所得於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逡廵濁世有去就顯晦之大節臣始讀其書察其意而賢之因其書以求其為人又知其行之可賢也惜其有補於世而識之者少蓋迹其言行之所至而以世俗好惡觀之彼惡足以知其意哉○愚按幹中論二十篇文選以其澹泊無華皆不之取故世不復知有此書今取而讀之信乎如曽氏之評也治學篇曰民之初載其矇未袪譬如宵在𤣥室所求不獲白日照焉則羣物斯辨學者心之白日也又曰君子之於學也其不懈如上天之動猶日月之行終身亹亹没而後已又曰學者所以揔羣道也羣道統乎已心羣言一乎已口惟所用之故出則元亨處則利貞又曰夫獨思則滯而不通獨為則困而不就人心必有因焉必有寤焉如火得風而炎熾水赴下而流速故太昊觀天地而畫八卦燧人察辰心而鑚火帝軒聆鳯鳴而調律倉頡視鳥跡而作書斯大聖之學矣賢者不能學於逺乃學於近故聖人為師修本篇曰君子之嚮道也止則隅坐行則參乗上懸乎冠緌下繫乎帯佩晝與之㳺夜與之休此之謂日新又曰故君子修徳始乎羈丱終乎鮐背創乎夷原成乎喬岳易曰升元亨云云積小致大之謂也小人朝為而夕求其成坐施而立望其反行一日之善而求終身之譽譽不至則曰善無益虚道篇曰目也者能逺察天際而不能近見其背心亦如之君子誠知心之似目也是故務鑒於人以觀得失故視不過垣墻之裏而見邦國之表聽不過閾臬之内而聞千里之外貴驗篇曰水之寒也火之熱也金石之剛也此數物未甞有言而人莫不知其然者信著乎其體也使吾所行之信若彼數物誰其疑我哉又曰伊尹放太甲展季覆寒女商魯之民不稱滛簒焉何則積之於素也又曰小人耻其靣之不如子都君子耻其行之不如舜禹幹之議論大畧如此序者稱其深美荀卿之為人今觀其所著醇矣而不能無疵是亦荀卿之比也法象一篇顓以敬為主蓋秦漢以後儒者論著少有及之者故錄其全文于此云
  韓愈原道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徳有凶有吉子下或有有字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非天下或有之字下小字方作罪云尸子曰井中視星所視不過數星○今按韓公未必用尸子語正使用之作罪亦非文意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謂徳也凡吾所謂道徳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徳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漢佛于晉魏梁隋之間或無黄字晉魏梁隋諸本作晉宋齊梁魏隋文苑作晉梁魏隋蜀本作魏晉宋梁齊方以閤杭本云南舉晉梁北舉魏隋也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墨下諸本有不入于墨則入于老二語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聽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諸本嘗下有師之字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盗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饑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宮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通方作同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𦵏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壹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壹或作湮或作堙方云按史記賈誼傳獨堙鬱其誰語漢書作壹鬱壹當作㚃集韻音咽㚃鬱不得泄也平入聲通用湮與㚃亦音義同也作壹字則非○今按字書壹㚃吉凶在㚃中不得泄也即今之氤氲字壹湮古蓋通用故漢書但作壹耳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方無權衡字非是害至而為之僃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剖或作掊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久矣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争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浄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名下或有雖字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飢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事下或有雖字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進上有夷而字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賔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文或作書或作教果蔬或作蔬果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已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何上方無也字○今按曰斯道也何道也是問詞而曰斯吾所謂道也以下乃答語也斯道也何道也或作斯何道也斯吾所謂道也或作斯道也吾所謂之道也又或無所謂字皆非是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而可也何而方作何其○今按此句復是問詞其下乃荅語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程正公曰退之晚年為文所得處甚多學本是修徳有徳然後有言退之因學文日求其所未至遂有所得如云軻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蹈襲前人非鑿空撰出必有所見若無所得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又曰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語言雖有病然自孟子以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又曰孟子而後却只有原道一篇大意儘近理又曰原道云孟氏醇乎醇又曰荀楊擇不精語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也又曰韓文不可漫觀晚年所見尤髙朱文公曰自古罕有人説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幾近之或問楊子韓子優劣曰各有長處韓公見得大意已分明如原道不易得也楊子之學似本於老氏如清浄淵嘿之語皆是韓公綱領正却無他近老氏底説話又曰原道中説得仁義道徳極好問定名虛位之説如何曰後人多譏議之某謂如此亦無害蓋此仁也此義也便是定名此仁之道仁之徳義之道義之徳則道徳乃揔名乃虚位也且須知他此語為老子説老氏謂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所以原道云吾之所謂道德合仁與義言之也須知此意方㸔得程朱二先生有取於原道者如此惟發端二語則程子嘗曰仁是性愛是情豈可專以愛為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愛為仁則不可而朱子亦曰韓愈云云是指情為性又曰仁義皆當以體言若曰博愛曰行而宜之則皆用矣又曰以博愛為仁則未博愛之前將非仁乎問由是而之馬之謂道曰此是説行底非是説道體問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曰此是説行道而有得於身者非是説自然得之於天者也學者即二先生之説而參玩之則此篇大指瞭然於胷中矣原性朱文公曰與兵部李侍郎書所謂舊文一巻扶樹教道有所明白者疑即此諸篇也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方以閤杭蜀本云禮信去仁為近諸本多作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今按方本以五行相生之序而言諸本以四方相對一位居中而言理皆可通但竊意諸本語陳而韓公亦頗尚異恐方本或得之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不少有焉則少反焉其於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楊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夫始善而進惡與始惡而進善與始也混而今也善惡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與諸本多作歟善惡下又有歟字○今按二與字皆當讀如字而為句首猶言及也作歟而為句絶者皆非左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語勢亦相似叔魚之生也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或無大字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灾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人之性果惡乎不憂上或無母字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姦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之性善惡果混乎聖下或有人字屬上句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其終不可移乎終上或無其字曰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教方作學曰今之言性者異於此何也性下或有情字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雜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異言也者或無也字○今按此篇之言過荀楊逺甚其言五性尤善但三品之説太拘又不知性之本善而其所以或善或惡者由其禀氣之不同為未盡耳又語錄曰韓子此言已見大意又曰韓子以仁義禮智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蓋愈於諸子然所分三品却只説得氣不曾説得性
  原毁
  古之君子其責已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其為人也仁義人也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早或作蚤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身或作已其於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善方作有非是取其一不責其二即其新不䆒其舊責或作取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不上或有是字今之君子則不然其責人也詳其待已也廉詳故人難於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内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其身或作於已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䆒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謂不以衆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已也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衆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踈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彊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踈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彊者必説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徳高而毁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徳之行難矣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説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
  讀荀
  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王易王覇易覇也以為孔子之徒没尊聖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揚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聖人之徒歟雄下或有也字聖人之道不傳于世周之衰好事者各以其說干時君紛紛籍籍相亂六經與百家之説錯雜然老師大儒猶在火于秦黄老于漢其存而醇者孟軻氏而止耳揚雄氏而止耳及得荀氏書於是又知有荀氏者也考其辭時若不粹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猶在軻雄之間乎時下或有有字不下或有醇字抑下或有其字孔子刪詩書筆削春秋合於道者著之離於道者黜去之故詩書春秋無疵余欲削荀氏之不合者附于聖人之籍亦孔子之志歟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楊大醇而小疵程正公曰韓愈曰孟氏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不精語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㫁得如此分明如揚子謂老子言道徳則有取楊子已不見道豈得如愈
  師說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閣本無此五字非是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逺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衆人其下聖人也亦逺矣而耻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耻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非上或有也字方云讀音豆周禮天官注徐邈讀馬融笛賦作句投徒鬪切何休公羊序失其句讀不音山谷和黄冕仲詩只從如字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否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耻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羣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盛或作大按官盛語見中庸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不齒或作鄙之其可或無其字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𢎞師襄老聃句絶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方無孔子師郯子五字而以萇𢎞師襄老聃六字連下句郯子之徒為句曰校本一云郯子下當有數子二字其上當存孔子師三字為是○今按孔子見郯子在適周見萇𢎞老聃之前而聖人無常師本杜氏注問官名語故此上句既叙孔子所師四人而再舉郯子之徒則三子在其中矣方氏知當存孔子師字而不知當并存上郯子二字乃以下郯子二字屬上句讀之而疑郯子之下更有數子二字誤矣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子下或有曰字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故上或無是字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李翺復性書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作者與萬物皆作休乎休者與萬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耶休耶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也人之不力於道者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徳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其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則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幾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明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十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逺近其能大相懸耶其又能逺於朝日之時耶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耳矣况千百人而無一及百年者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徳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耶翶字習之從韓愈為文章後亦諡文公其復性書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之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水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鬱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與情不相無也雖然無性則情無所生矣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明由情以明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而不惑者也情者性之動也百姓溺之而不能知其本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耶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徃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豈無性䢻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伐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又或問曰人之昏也久矣將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慮無思也又問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邪本無有心寂不動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又問曰凡人之性猶聖人之性歟曰桀紂之性猶堯舜之性也其所以不覩其性者嗜欲好惡之所昏也非性之罪也曰為不善者非性邪曰非也乃情所為也情有善不善而性無不善焉又問曰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憎之生何因而生也曰情者妄也邪也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息滅本性清明周流六虛所以能復其性也又問曰情之所昏性即滅矣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性清徹其渾之者泥沙也方其渾也性豈遂無有邪久而不動泥沙自沉清明之性鑒於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弗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敢問聖人之性將復為邪情所昏乎曰不復渾矣情本邪也妄也邪妄無因人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知情之為邪邪既為明所覺矣覺則無邪邪何由生也○按翶復性凡三篇其二篇皆論滅情復性之道然中庸有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中節謂之和是喜怒哀樂欲其中節而已未甞以為可無也孟子以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為四端正欲人擴而充之未甞以為可滅也又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以為善也孟子因情之善而知性之本善盖因其所發而知其本體也以為邪妄而欲滅之可乎故程正公曰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情又幾時惡而論顔子之學則謂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亦不以為可滅也朱文公亦曰李翶論復性則是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釋氏之説䧟於其中而不知今止剟其要注於方䇿獨末篇之言可以警學者故錄焉
  去佛齋故温縣令楊垂為京兆府參軍時奉叔父司徒命撰集䘮儀其一篇云七七齋以其日送卒者衣服於佛寺以申追福翶以楊氏䘮儀其他皆有所出多可行者獨此一事傷禮故論而去之將存其餘云
  佛法之染流於中國也六百餘年矣始于漢浸滛于魏晉宋之間而瀾漫於梁蕭代遵奉之以及于茲蓋後漢氏無辨而排之者遂使戎狄之術行于中華故吉凶之禮謬亂其不盡於戎禮也無幾矣且楊氏之述䘮儀豈不以禮法遷壊衣冠士大夫與庶人委巷無别為是而欲糾之以禮者邪是宜合于禮者存諸愆于禮者辨而去之安得專已心而言也苟懼時俗之怒已耶則楊氏之儀據子古而怫于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則猶可也既論之而書以為儀捨聖人之道則禍流于將來也無窮矣佛法之所言者列禦㓂莊周言所詳矣其餘則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于中國則其為作也必異於是况驅中國之人舉行其術也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存有所養死有所歸生物有道費之有節自伏羲至于仲尼雖百代聖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舉而行之無𡚁者此聖人之道所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而養之以道德仁義之謂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盡修身毒國之術六七十歳之後雖享百年者亦盡矣天行乎上地載乎下其所以生育於其間者畜獸禽鳥魚鼈虵龍之類而止爾况必不可使舉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舉而行之者則非聖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蠶而衣裳具弗耨而飲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養已者至於幾千百萬人推是而凍餒者幾何人可知矣於是築樓殿宮閣以事之飾土木銅鐵以形之髠良人男女以居之雖璇室象廊傾宮鹿臺章華阿房弗加也是豈不出于百姓之財力歟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過其門而不入手胼足胝鑿九河䟽濟洛導漢汝决淮江而入于海人之弗為蛟龍食也禹實使然徳為聖人功攘大禍立為天子而傳曰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土階高三尺其異於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詳而言之其可窮乎故惑之者溺於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雖辨而當不能使其徒無譁而勸來者故使其術若彼之熾也有位者信吾說而誘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難矣然則不知其心無害為君子而溺於其教者以夷狄之風而變乎諸華禍之大者也其不為戎也幸矣昔者司士賁告於子㳺曰請襲於牀子㳺曰諾縣子聞之曰汰哉叔氏專以禮許人人之襲於牀失禮之細者也猶不可况舉身毒之術亂聖人之禮而欲以傳於後乎
  柳宗元守道論
  或問曰守道不如守官如何對曰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官也者道之器也離之非也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是固非聖人言乃傳之者誤也夫皮冠者是虞人之物也物者道之準也守其物由其凖而後其道存焉苟舍之是失道也凡聖人之所以為經紀為名物無非道者命之曰官官是以行吾道云爾是故立之君臣官府衣裳輿馬章綬之數會朝表著周旋行列之等是道之所存也則又示之典命書制符璽奏復之文叅伍殷輔陪臺之役是道之所由也則又勸之以爵祿慶賞之美懲之以黜逺鞭朴梏拲斬殺之慘是道之所行也故自天子至于庶民咸守其經分而無有失道者和之至也失其物去其凖道從而䘮矣易其小者而大者亦從而䘮矣古者居其位思死其官可易而失之哉禮記曰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然則失其道而居其官者古之人不與也是故在上不為抗在下不為損矢人者不為不仁函人者不為仁率其職司其局交相致以全其工也易位而處各安其分而道逹於天下也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蓋亦䘮其本矣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果矣按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以一身言之四支百骸形而下者也吾身所具之理即形而上者也推之事物亦莫不然自異端之學興於是指形器為粗迹而索道於虛無𤣥漠不可測知之域形而上下者始不相屬矣栁子此論頗得道器不相離之意故取焉
  四維論
  管子以禮義廉耻為四維吾疑非管子之言也彼所謂廉者曰不蔽惡也世人之命廉者曰不苟得也所謂耻者曰不從枉也世人之命耻者曰羞為非也然則二者果義歟非歟吾見其有二維未見其所以為四也夫不蔽惡者豈不以蔽惡為不義而去之乎夫不苟得者豈不以苟得為不義而不為乎雖不從枉與羞為非皆然然則廉與耻義之小節也不得與義抗而為維聖人之所以立天下曰仁義仁主恩義主斷恩者親之斷者宜之而理道畢矣蹈之斯為道得之斯為徳履之斯為禮誠之斯為信皆由其所之而異名今管氏所以為維者殆非聖人之所立乎又曰一維絶則傾二維絶則危三維絶則覆四維絶則滅若義之絶則廉與耻其果存乎廉與耻存則義果絶乎人既蔽惡矣苟得矣從枉矣為非而無羞矣則義果存乎使管子庸人也則為此言管子而少知理道則四維者非管子之言也按柳子謂廉耻為義之小節蓋得之矣然禮義其統言所包者廣廉耻其專言所指者切則管子之論亦未可以為非也然其言明辨可喜故取焉以上論理
  賈誼過秦論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繕津闗據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渉以戍卒散亂之衆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鉏擾白梃徐廣曰據田器音擾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闗梁不闔長㦸不刺强弩不射楚師深入戰於鴻門曾無藩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並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衆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羣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遂不寤藉使子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並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闗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壊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險塞而軍高壘毋戰閉闗據阨荷㦸kao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収弱扶疲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秦王足已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鉗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姦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餘歳不絶秦本末並失故不長乆由此觀之安危之統相去逺矣野諺曰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應時故曠日長乆而社稷安矣
  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巻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僃外連衡而鬪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王武王䝉故業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収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呉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闗而攻秦秦人開闗延敵九國之師逡廵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秦王續六世之餘烈振長䇿而御宇内呑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棰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繫頸委命下吏乃使䝉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収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津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秦王既没餘威振於殊俗陳渉罋牖繩樞之子甿𨽻之人而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鉏耰棘矜非錟於句㦸長鍛也適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千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按誼之論秦僃述本末而斷以兩言可謂至矣然誼之意以攻守為二塗用權謀以攻而用仁義以守然後為得漢初豪傑所見大抵如此故陸賈有逆取順守之言而誼亦為攻守異勢之説豈知三代之得天下與守天下初無二道乎此誼之學所以為雜於申韓也
  秦并海内兼諸侯南靣稱帝以養四海天下之士靡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乆矣周室卑微五覇既殁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靣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兾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止也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秦王懐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滛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乆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䄈褐而饑者甘糟糠天下之嗸嗸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内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収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廪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徳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壊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歛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収恤然後姧偽並起而上下相遁䝉罪者衆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於衆庶人懐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按誼所謂天下嗸嗸新主之資此正孟子飢渴易飲食之説也然桀紂之虐必有如湯武者代之然後可以慰斯民之望若二世者以始皇為之父趙高為之師所習見者非斬刈人則夷人之三族也誼乃以任忠賢憂海内望之何異責盜跖以伯夷之行乎且國於天地必有以為之根本者根本不揺然後扶植之功有所措彼秦皇者徒以力吞天下而非有憑藉扶持之素也天命人心之去也久矣借使嗣君有庸主之行欲以區區小善挽而回之是猶以盃水救輿薪之火耳焉能大有益哉昔有謂太甲苟不能改過則商必亡秦能立扶蘇則秦必祀先賢非之曰以成湯之聖徳天必不使太甲終於桐宮以始皇之暴虐天必不使扶蘇得嗣守其業斯言當矣如誼所云真書生之論也今姑以其文而取之
  班彪王命論彪字叔皮遭王莽敗世祖即位於兾州時隗嚻據隴擁衆招輯英俊而公孫述稱帝於蜀漢天下雲擾大者連州郡小者據縣邑嚻問彪曰徃者周亡戰國並争天下裂分數世然後廼定其意者從横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願先生論之對曰周之廢興與漢異昔周立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强大故其末流有從横之事其埶然也漢家承秦之制並立郡縣主有專已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絶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故王氏之貴傾擅朝廷能竊號位而不根於民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内外騒擾逺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而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城者皆無士國世業之資詩云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今民皆謳吟思漢郷仰劉氏已可知矣嚻曰先王言周漢之埶可也至於但見愚民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家復興䟽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虖既感嚻言又愍狂狡之不息廼著王命論以救時難其辭曰
  昔在帝堯之禪曰咨爾舜天之歴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濟四海奕世載徳至于湯武而有天下雖其遭遇異時禪代不同至于應天順民其揆一也是故劉氏承堯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師古曰謂士會歸晉其處者為劉氏唐據火徳而漢紹之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聖顯懿之徳豐功厚利積絫之業然後精誠通於神明流澤加於生民故能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徃未見運世無本功徳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師古曰屈起特起也屈音其勿反世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逹其故以為適遭暴亂得奮其劒㳺説之士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若然者豈徒闇於天道哉又不覩之於人事矣夫餓饉流𨽻饑寒道路思有䄈褐之䙝儋石之畜所願不過一金然終於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况虖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阸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又况么䯢尚不及數子而欲闇姧天位者虖是故駑蹇之乗不騁千里之塗燕雀之疇不奮六翮之用楶梲之材不荷棟梁之任師古曰楶即薄攎所謂枅也梲梁上短柱也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師古曰鼎卦也四爻辭也餗食也音速不勝其任也當秦之末豪桀共推陳嬰而王之嬰母止之曰自吾為子家婦而世貧賤卒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嬰從其言而陳氏以寧王陵之母亦見項氏之必亡而劉氏之將興也是時陵為漢將而母獲於楚有漢使來陵母見之謂曰願告吾子漢王長者必得天下子謹事之無有二心遂對漢使伏劒而死以固勉陵其後果定於漢陵為宰相封侯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䇿書於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四者帝王之分決矣蓋在高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苗裔二曰體貎多竒異三曰神武有徴應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誠好謀逹於聽受見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已從諫如順流趣時如嚮赴師古曰嚮讀曰響如響之赴聲也當食吐哺納子房之䇿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寤戍卒之言斷懐土之情師古曰洛陽近沛高祖來都闗中故云斷懐土之情也高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舉韓信於行陳収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䇿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廼靈瑞符應又可畧聞矣初劉媪任高祖而夢與神遇震電晦㝠有龍蛇之怪及其長而多靈有異於衆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劵呂公覩形而進女秦皇東㳺以厭其氣呂后望雲而知所處師古曰厭音一葉反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闗則五星聚故淮隂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歴古今之得失驗行事之成敗稽帝王之世運考五者之所謂取舍不厭斯位符瑞不同斯度而苟昧於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則必䘮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壽遇折足之凶伏鈇鉞之誅英雄誠知覺寤畏若禍戒師古曰若順也超然逺覽淵然深識収陵嬰之明分絶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説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幾為二母之所咲師古曰不可幾謂不可庶幾而望也一説幾讀曰兾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祿永終矣知隗嚻終不寤廼避地於河西○按彪之論參以神怪非純於義理者然其立意主於折姦雄覬幸之志故取焉○又後漢王符仲長統各有論著符字節信少好學有志操自和安之後世務㳺宦當塗者更相薦引而符獨耿介不同於俗以此遂不得升進志意藴憤乃隱居著書三十餘篇以譏當世失得不欲章顯其名號曰潜夫論其指訐時短討擿物情足以觀見當時風政其貴忠篇畧曰王者法天而建官故明主不敢以私授忠臣不敢以虚受竊人之財猶謂之盜况偷天官以私已乎又曰季世之臣以謟媚主不思順天専仗殺伐白起䝉恬秦以為功天以為賊息夫董賢主以為忠天以為盜又曰嬰兒常病傷於飽也貴臣常禍傷於寵也哺乳多則生癎疾富貴盛則致驕疾愛子而賊之驕臣而滅之者非一也其實貢篇曰十歩之間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是故亂殷有三仁小衛多君子今以大漢之廣土士民之繁庶朝廷之清明上下之修正而官無善吏位無良臣此豈時之無賢諒由取之乖實夫志道者少與逐俗者多儔是以朋黨用私背實趍華其貢士者不復依其質幹凖其才行但虚造聲譽妄生羽毛畧計所舉歳且二百覽察其狀則徳侔顔冉詳覈厥能則鮮及中人又曰夫士者貴其用也不必求僃故四支雖美能不相兼三仁齊致事不一節其愛日篇曰國之所以為國者以有民也民之所以為民者以有榖也榖之所以豐殖者以有民功也功之所以能建者以日力也化國之日舒以長故其民閒暇而力有餘亂國之日促以短故其民困務而力不足舒長者非謂羲和安行乃君明民静而力有餘也促短者非謂分度損减乃上闇下亂力不足也聖人深知力者民之本國之基也故務省徭役使之愛日今寃民仰希申訴而令長以神自畜百姓廢農桑而趨府廷者相續道路非朝餔不得通非意氣不得見或連日累月更相瞻視或轉請鄰里饋糧應對歳功既虧天下豈無受其飢者乎述赦篇曰今日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夫謹勑之人身不蹈非又有為吏正直不避彊禦而姦猾之黨横加誣言者皆知赦之不久故也善人君子被侵怨而能至闕庭自明者萬無數人數人之中得省問者百不過一既對尚書而空遣去者復什六七矣其輕薄姦軌既䧟罪法怨毒之家兾其辜戮以解畜憤而反一㮣悉䝉赦釋令惡人高會而誇咤老盜服藏而過門孝子見讎而不得討遭盜者覩物而不敢取痛莫甚馬夫養稂莠者傷禾稼惠姦軌者賊良民符竟不仕終於家統字公理性俶儻敢直言不矜小節每州郡命召輒稱疾不就尚書令荀或聞統名竒之舉為尚書郎後參丞相曹操軍事每論説古今及時俗行事恒發憤歎息因著論名曰昌言友人東海繆襲常稱統才章足繼西京董賈劉楊其理亂篇曰豪傑之當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無天下之分故戰争者競起焉于斯之時並偽假天威矯據方國擁甲兵與我角才智程勇力與我競雌雄不知去就疑誤天下蓋不可數也角知者皆窮角力者皆負形不堪復伉埶不足復校乃始羈首係頸就我之銜紲耳夫或曾為我之尊長矣或曾與我為等儕矣或曽臣虜我矣或曾執囚我矣彼之蔚蔚皆匃詈腹詛幸我之不成而以奮其前志詎肯用此為終死之分邪及繼體之時民心定矣普天之下頼我而得生育由我而得富貴安居樂業長養子孫天下晏然皆歸心於我矣豪傑之心既絶士民之志已定貴有常家尊在一人當此之時雖下愚之才居之猶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暴風疾霆不足以方其怒陽春時雨不足以喻其澤周孔數千無所復用其聖賁育百萬無所復奮其勇矣彼後嗣之愚主見天下莫敢與之違自謂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騁其邪欲君臣宣滛上下同惡目極角觝之觀耳窮鄭衛之音入則耽於婦人出則馳於田獵荒廢庶政棄亡人物澶漫彌流無所底極信任親愛者盡佞謟容説之人也寵貴隆盛者盡后妃姫妾之家也使餓狼守庖廚飢虎牧牢豚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斵生人之骨體怨毒無聊禍亂并起中國擾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為我哺乳之子孫者今盡是我飲血之寇讎也至於運徙勢去猶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沈溺致愚疾耶法誠篇曰周禮六典冡宰貳王而理天下春秋之時諸侯明徳者皆以卿為政爰及戰國亦皆然也秦兼天下則置丞相而貳之以御史大夫自高帝逮于孝成因而不改多終其身漢之隆盛是惟在焉夫任一人則政專任數人則相倚政專則和諧相倚則違戾和諧則太平之所興也違戾則荒亂之所起也光武皇帝愠數世之失權忿疆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僃員而已然政有不理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内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隂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䇿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咷泣血者也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慤謹慎循常習故者是婦女之檢押郷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埶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勲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逺乎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屠嘉之志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竪請託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昔賈誼感絳侯之困辱因陳大臣廉耻之分開引自裁之端自此以來遂以成俗繼世之主生而見之習其所常曽莫之悟鳴呼可悲夫左手據天下之圖右手刎其喉愚者猶知難之况明哲君子哉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后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䟽之埶異也母后之黨左右之人有此至親之埶故其貴任萬世常然之敗無世而無之莫之斯鑒亦可痛矣未若置丞相自總之若委三公則宜分任責成夫使為政者不當與之婚姻婚姻者不當使之為政也如此在位病人舉用失賢百姓不安争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或曰政在一人權甚重也曰人實難得何重之嫌昔者霍禹竇憲鄧隲梁兾之徒藉外戚之權管國家之柄及其伏誅以一言之詔詰朝而決何重之畏乎今夫國家漏神明於媟近輸權重於婦黨筭十世而為之者八九焉不此之罪而彼之疑何其詭邪二人之論皆有補當世然其文不及西都逺甚故不全錄又崔寔字子真少沈静好典籍父卒隱居墓側服竟三公並辟皆不就桓帝初詔公卿郡國舉至孝獨行之士寔以郡舉徴詣公車病不對䇿除為郎明於政體吏才有餘論當世便事數十條名曰政論指切時要言辯而确當世稱之仲長統曰凡為人主宜冩一通置之座側其辭曰自堯舜之帝湯武之王皆賴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臯陶陳謨而唐虞以興伊箕作訓而殷周用隆及繼體之君欲立中興之功者曷甞不賴賢哲之謀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漸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覩或荒耽嗜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真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囊守祿或踈逺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於上智士鬰伊於下悲夫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歳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風俗彫敝人庶巧偽百姓囂然咸復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豈必體堯蹈舜然後乃理哉期於補䘺決壊枝柱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寜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制歩驟之差各有云設不彊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逺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是以受命之君每輒創制中興之主亦匡時失昔盤庚愍殷遷都易民周穆有闕甫侯正刑俗人拘文牽古不逹權制竒偉所聞簡怱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徳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闇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况可慮始苟云率由舊章而已其逹者或矜名妒能耻䇿非已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衆遂見擯棄雖稷契復存猶將困馬斯賈生之所以排於絳灌屈子之所以攄其幽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賈生之賢絳灌之忠而有此患况其餘哉故宜量力度徳春秋之義今既不能純法八世故宜參以霸政霸政則宜重賞深罰以御之明著法術以檢之自非上德嚴之則理寛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法破姦軌之膽海内肅清天下宻如薦勲祖廟享號中宗筭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監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歎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文武之道哉誠逹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䋲之約可復理亂秦之緒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烏伸雖延歴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理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徳教者興平之梁肉也夫以德教除殘是以梁肉理疾也以刑罰理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運之會自數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銜四牡横奔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清節奏哉昔高祖令蕭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斬趾㫁舌梟首故謂之具五刑文帝雖除肉刑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趾者笞五百當斬右趾者棄市右趾者既殞其命笞撻者徃徃至死雖有輕刑之名其實殺也當此之時民皆思復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詔曰笞與重罪無異幸而不死不可為民乃定律減笞輕棰自是之後笞者得全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輕之也以嚴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必欲行若言當大定其本使人主師五帝而式三王盪亡秦之俗遵先聖之風棄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蹤復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然後選稷契為佐伊呂為輔樂作而鳯凰儀擊石而百獸舞若不然則多為累而已寔之此論通鑑載於桓帝元嘉元年十一月以其時攷之梁兾以定䇿功顓國恣横李固杜喬以直道坐誅宦官外戚子弟賔客暴亂州郡朱穆所謂牧守長吏多非徳選貪聚無厭遇民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廹切之求正此時也審欲整王綱救時𡚁必使政權歸朝廷戚宦勿預政此第一義也寔之論都不及此而顓欲以嚴刑峻法齊之不知寔之意將以施之民耶則是時民之憔悴甚矣撫而柔之猶懼不蔇况可以猛政毒之耶將以施之權幸邪則威福正出其手何刑法之可加使時君果用寔言重賞深罰明著法令以檢御之則䝉賞者必貴近被罰者必踈逺也何益於治邪文帝之政大體本於寛仁故能壽漢家四百年之脉笞法太重特一事之失爾賴景帝亟改之民命以全寔乃摭其一節為用嚴致平之驗毋乃繆乎元帝基禍蓋以權在閽寺之故非顓寛政之罪也自寔之論出仲長統始稱之其後蕭統又列之於選世儒遂宗其言以為不可易愚恐其貽來世之禍故黜而不錄且著其失以示學者云
  韓愈爭臣論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於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不求聞於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薫其徳而善良者幾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徳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在下或有草字移易方作易移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恒其徳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徳不同也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則冐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而尤不終無也今陽子在位不為不乆矣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於政今陽子下或有實一匹夫四字或作實一介之夫下再出陽子二字或作實匹夫陽子亦再見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祿則曰下大夫之秩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夫下方無之字且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乎上或無複出言字○按此謂正謂陽子若自謂得其言則何不言乎哉或本非是陽子將為祿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祿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闗擊柝者可也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乗田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會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祿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秩祿或作祿秩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方云舊本招下注音翹二字武子好盡言以招人過見國語漢書五行志蘓林讀招為翹招舉也宋元憲曰考他書未獲為翹之意作音者當有所據○今按呂氏春秋孔子之勁能招國門之闗注招舉也又過秦論招八州而朝同列蘇林亦音翹書曰爾有嘉謨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謨斯猷惟我后之徳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滋或作茲非是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隱於蓬蒿之下方無本以字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僣賞從諫如流之美庶巖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帯結髪願進於闕下而伸其辭説致吾君於堯舜熈鴻號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啟之也是啟或作其咎非是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求於聞用也有下或有心字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必方作不孜孜矻矻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門下或有而字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佚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補上方本有自字者下無也字云自者指言天之所授也義為長○今按韓公之意乃言天生聖賢非但使之自有餘也乃欲以補衆人之不足耳故下文云云方説非是耳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聽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目下或無也字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賢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于徳而費於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於齊也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於亂國是以見殺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哉或無哉字













  文章正宗巻十二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三    宋 真徳秀 編
  對禹問
  或問曰堯舜傳諸賢禹傳諸 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後世争之之亂也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也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柰何之慮下或有民宇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爭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爭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遇賢則爭且亂天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爭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莫上或無人字亂或作禍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爭且亂孰若傳諸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雜說
  龍嘘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𤣥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汨陵谷雲亦靈恠矣哉氣下或有而字雲龍之所能使為靈也若龍之靈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失其所憑依信不可歟異哉其所憑依乃其所自為也易曰雲從龍既曰龍雲從之矣
  善醫者不視人之瘠肥察其脈之病否而已矣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察其紀綱之理亂而已矣綱下方無之字理亂或作亂否天下者人也安危者肥瘠也紀綱者脈也脈不病雖瘠不害脈病而肥者死矣通於此說者其知所以為天下乎紀綱或作綱紀夏殷周之衰也諸侯作而戰伐日行矣傳數十王而天下不傾者紀綱存焉耳作或作僣秦之王天下也無分勢於諸侯聚兵而焚之傳二世而天下傾者紀綱亡焉耳是故四支雖無故不足恃也脈而已矣四海雖無事不足矜也紀綱而已矣憂其所可恃懼其所可矜善醫善計者謂之天扶與之諸本或無天字扶或作持○今按此句未詳疑有誤宇易曰視履考祥善醫善計者為之
  談生之為崔山君傳稱鶴言者豈不恠哉然吾觀於人其能盡其性而不類於禽獸異物者希矣將憤世嫉邪長徃而不來者之所為乎昔之聖者其首有若牛者其形有若蛇者其喙有若鳥者其貌有若䝉倛者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謂之非人邪即有平脇曼膚顔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則人其心則禽獸又惡可謂之人耶貌或作面貌上或有其字禽下方無獸宇邪作也方云列子包犧女媧神農夏后氏蛇身人面牛尾虎鼻皆有非人之狀而有大聖人之徳夏桀殷紂魯桓楚穆狀貌七竅皆同而有禽獸之心公意亦如此耳然則觀貌之是非不若論其心與其行事之可否為不失也怪神之事孔子之徒不言余將特取其憤世嫉邪而作之故題之云爾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祇辱於奴𨽻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或無人字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且欲或無且字且或作而○今按且字恐當在等字下䇿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䇿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獲麟解一首方云李本云元和七年麟見柬川疑公因此而作然李翺甞書此文以贈陸傪傪死於貞元十八年則此文非元和間作也○今按此文有激而託意之辭非必為元和獲麟而作也
  麟之為靈昭昭也詠於詩書於春秋雜出於傳記百家之書雖婦人小子皆知其為祥也然麟之為物不畜於家不恒有於天下其為形也不類非若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則雖有麟不可知其為麟也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雖然麟之出必有聖人在乎位麟為聖人出也聖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為不祥也又曰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徳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聖人則謂之不祥也亦宜
  諱辯
  愈與李賀書勸賀舉進士賀舉進士有名與賀争名者毁之曰賀父名晉肅賀不舉進士為是勸之舉者為非聴者不察也和而唱之同然一辭或無也字皇甫湜曰若不明白子與賀且得罪方無若字愈曰然律曰二名不偏諱釋之者曰謂若言徴不稱在言在不稱徴是也律曰不諱嫌名釋之者曰謂若禹與雨丘與蓲之類是也蓲與丘同音烏蓲草名今賀父名晉肅賀舉進士為犯二名律乎為犯嫌名律乎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夫諱始於何時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歟周公作詩不諱若曰克昌厥後又曰駿發爾私○若字方作周公孔子不偏諱二名若曰宋不足徴又曰某在斯春秋不譏不諱嫌名康王釗之孫實為昭王曽參之父名晳曽子不諱昔若曰昔者吾友又曰楊裘而弔周之時有騏期漢之時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諱將諱其嫌遂諱其姓乎將不諱其嫌者乎方云董彦逺曰騏期以姓苑考之為朞又李涪謂杜操宇伯度魏人以武帝諱謂杜度公誤用也然張仲景方自有杜度公所用或出此漢諱武帝名徹為通不聞又諱車轍之轍為某字也諱呂后名雉為野雞不聞又諱治天下之治為某字也或無下又諱二字方云顔氏家訓曰桓公名白傳有五皓之稱厲王名長琴有修短之目不聞謂布帛為布皓呼腎腸為腎修公言蓋有自也○今按公言或與顔氏偶同未必用其語也今上章及詔不聞諱滸勢秉饑也惟宦官宮妾乃不敢言諭及機以為觸犯以諭為近代宗廟諱以機為近𤣥宗廟諱士君子言語行事宜何所法守也言語或作立言今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以國家之典賀舉進士為可邪為不可邪凡事父母得如曽參可以無譏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務行曽參周公孔子之行而諱親之名則務勝於曽參周公孔子亦見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曽參卒不可勝勝周公孔子曽參乃比於宦官宮妾則是宦官宮妾之孝於其親賢於周公孔子曽參者耶
  李翺平賦書
  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又曰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於後代者也故善為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於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終歳不製衣則寒一日不得食則飢四人之苦者莫甚於農人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讐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斂之為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斂之得財愈多也何也重斂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者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徒有其心豈可得耶故輕斂則人樂其生人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盡力耕之地有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彊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耶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人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有仁義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隳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久不可卒復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能有行之者云耳
  凡為天下者視千里之都為千里之都者視百里之州為百里之州者起於一畝之田六尺謂之步古者六尺為步古之尺小為兹時之尺四尺八寸則方一步為古之方一步餘三百六寸二分五厘也二百有四十步謂之畝占者步百為畝為此時不同從俗之數則易行也一畝為古之田三畝也三百有六十步謂之里古者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一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步為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夫頃異名也方里之田五百有四十畝畝百為頃五頃四十畝也古之里雖小其畝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為田九頃兹時方一里為田五頃四十畝為古之田十六頃有二十畝也十里之田五萬有四千畝五百四十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頃也百里之州五十有四億畝五萬四千頃也為古之田一十六萬二千頃也千里之都五千有四百億畝五百四千萬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萬頃也方里之内以十畝為之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蔬菜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古者方一里為井為田九百畝農夫八家各受田百畝公田八十畝八家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理私田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餘田二十畝為閭井屋室兹時里既加大一畝之田為古之田三畝十畝之内為古之田三十畝校其多少亦相若矣凡百里之州為方十里者百州縣城郭之所建通川大塗之所更丘墓鄉井之所聚甽遂溝瀆之所渠大計不過方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一萬九千四百四十頃也百里之家給焉千里亦如之高山大川則椁其中斬長綴短而量之一畝之田以强并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嵗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畝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畎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蔬菜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畝三萬四千五百六十頃也畝率十取粟一石為粟三十四萬五千有六百石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于是矣其田間樹之以桑凡樹桑人一日之所休者謂之功桑太寡則乏于帛太多則暴于田是故十畝之田植桑五功一功之蠶取不宜嵗度之雖不能盡其功者功不下一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億畝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畎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畝麥之田大計三分當其土卑不可以植桑餘田二十三億有四千畝樹桑凡一百一十五萬有二千功功率十取一匹帛一十一萬五千有二百匹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賓客以問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于是矣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公與之粟帛能自給者弗征其田桑凡十里之鄉為之公囷焉鄉之所入于公者歳十舍其一于公囷十嵗得粟三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鄉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鄉之家保公囷使勿偷饑嵗并人不足于食量家之口多寡出公囷與之而勸之蠶以須麥之升焉及其大豐鄉之正告鄉之人歸公所與之畜當戒必精勿濡以内于公囷窮人不能歸者與之勿徴于書則嵗雖大饑百姓不囷于食不死于溝洫不流而入于他矣人既富樂其生重犯法而易為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教其在鄉黨使之敬讓羸老者得其安㓜弱者得其養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皆樂其生屋室相鄰煙火相接于百里之内與之居則樂而有禮與之守則人皆固其業雖有强暴之兵不敢陵自百里之内推而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於四海其孰能當之是故善為政者百姓各自保而親其君上雖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此之謂也
  國馬說
  有乘國馬者與乘駿馬者並道而行駿馬囓國馬之𩯣血流於地國馬行步自若也精神自若也不為之顧如不知也既駿馬歸芻不食水不飲立而慄者二日駿馬之人以告國馬之人曰彼蓋其所羞也吾以馬徃而喻之斯可矣乃如之於是國馬見駿馬而鼻之遂與之同櫪而芻不終時而駿馬之病自已夫四足而芻者馬之類也二足而言者人之類也如國馬者四足而芻則馬也耳目鼻口亦馬也四支百骸亦馬也不能言而聲亦馬也觀其所以為心者則人也故犯而不校國馬也過而能改駿馬也有人焉恣其氣以乘人人容之而不知者多矣觀其二足而言則人也耳目口鼻亦人也四支百骸亦人也求其所以為人者而弗得也彼人者以形骸為人國馬者以形骸為馬以彼人乘國馬人皆以為人乘馬吾未始不謂之馬乘人悲夫
  栁宗元封建論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㫁曲直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徳又有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人然後天下㑹於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于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𤓰分之設五等邦羣后布履星羅四周于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㑹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歴于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侯之嗣陵夷迄於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矣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射王中肩者有之伐凡伯誅萇𢎞者有之天下乖戾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彊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合為七國威分于陪臣之邦國殄於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宰据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壊其有由矣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狥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命扶傷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國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思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私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跡㫁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迹亦㫁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姦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于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得魏尚於馮唐聞黄霸之明審覩汲黯之簡靖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合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於諸侯哉或者又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狥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於已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已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聴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于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按此篇間架宏闊辨論雄俊真可為作文之法然其理則有未然者故致堂胡氏曰封建與天下共其利天道之公也郡縣以天下奉一人人欲之私也而世儒乃有以栁宗元之論為不可易者豈其然乎洪水既平禹别九州弼成五服自甸至荒周五千里衆建諸侯又設師長以總維之是堯舜禹共為此法以公天下而宗元以為不得已之埶誤矣誠知上古諸侯已為民害非聖人之意不得已而存之則洪水懐襄民無所定當時侯伯必不能自有其國也以堯舜禹三聖人不能因此更立制度乃反畫壤列土修明五服之法一何其智之不及歟宗元又曰自天子至里胥其徳在人死必奉其嗣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埶也夫為其徳之不可忘是以憫其絶止仁之至義之盡不以為聖人之意而歸之埶可乎下堂而迎覲者夷王過也豈覲者挽而下之乎不能定魯嗣宣王過也豈魯侯自亂長㓜之序乎使周徳未衰誰敢問其鼎使周不伐鄭誰敢射其肩使周常守文武成康之法諸侯安得盛彊生不掉之患夫周之所以敗也譬猶木㧞本水塞源外諸侯之比王室所謂枝葉流委耳論成敗而不循其本源猶治心𢇻而歸於手足之辟戻亦末矣宗元又曰秦之亡天下有叛人而無叛吏陳呉劉項之起所向下城以數十計無一為秦死守者安謂之無叛吏也宗元又以封建為失制而非失政秦失政而非失制是未悟制即政政即制也又言諸侯國亂天子不得變其君是未甞考之孟子也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不朝者如是它可推矣烏在其不可變也漢不制侯王遏其未萌之惡及大逆不道然後勒兵而夷之此漢之失袁盎固嘗言之文帝矣豈可舉此以例禹湯文武所為哉方三代盛時諸侯或自其國入以為三公王室有難諸侯或釋位以問王故至其衰也五伯雖大猶攘夷狄以尊天下之共主若此類宗元皆畧而不講乃摘取衰衛禍亂之一二欲舉封建而廢之是猶見則者而欲廢天下之屨也宗元又曰殷資三千諸侯以黜夏周資八百諸侯以翦商故不得而易是聖人於未舉兵之前要結衆力及成功之後姑息求安此十六國五代庸主之所行而謂湯武為之乎宗元又曰封建非公之大者公天下自秦始是蔽于理之言也謂三代聖王以封建自私是伯夷而為盜跖之事也謂秦以封建公天下是飛廉而有比干之忠也何不類之甚歟宗元又曰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天下乃安彼繼世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又有世大夫食采地以盡其封域雖聖賢生于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夫天子而聖明則諸侯必循法度不敢用非其人上固多賢也有卿舉有里選有賢能之貢有奏言之試敢問堯舜三王之時遺材不用而詩書譏之者誰歟若上無明君下無賢臣如秦之季如漢晉隋唐之末在位者無非小人而興邦之良佐悉沉於民伍雖守宰徧天下將何救於此夫為君如堯舜湯武亦足矣帝王之治至於唐虞三代亦無以加矣并天下之田使民各有以養其生經天下之國使賢才皆得以施其用人主自治不過千里大小相維輕重相制外无强暴侵陵㣲弱不立之患内無廣土衆民奢泰恣肆之失是以義處利均天下之施故曰封建之法天道之公也若秦則疾民之兼并而自為兼并筦天下之利以自奉故曰郡縣之制人欲之私也胡氏之論皆足以破栁子之失故附焉
  晉文公問守原議
  晉文公既受原於王難其守問寺人勃鞮以畀趙衰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功致命諸侯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宮不博謀於卿相而獨謀於寺人雖獲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况當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狐偃為謀臣先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於内豎其可以為法乎且晉君將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豎刁以敗則獲原啟疆適其始政所以觀視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興跡其所以敗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彊以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能得其心服哉其後景監得以相衛鞅𢎞石得以殺望之誤之者晉文公也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非失舉也蓋失問也然猶羞當時陷後代若此况於問與舉又兩失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子止趙盾之義
  桐葉封弟辯
  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曰以封汝周公入賀王曰戲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弟於唐吾意不然王之弟當封耶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以人與小弱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焉而已必從而成之耶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戲婦寺亦將舉而從之乎凡王者之徳在行之何若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病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戲乎若戲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過也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優樂要歸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又不當束縛之馳驟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號為君臣者耶是直小丈夫𡙇𡙇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
  捕蛇者說
  永州之野産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禦之者然得而腊之以為餌可以已大風攣踠瘻癘去死肌殺三蟲其始大醫以王命聚之嵗賦其二募有能捕之者當其租入永之人爭奔走焉有蔣氏者專其利三世矣問之則曰吾祖死於是吾父死於是今吾嗣為之十二年幾死者數矣言之貌若甚慼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將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復若賦則何如蔣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將哀而生之乎則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吾賦不幸之甚也嚮吾不為斯役則久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鄉積於今六十嵗矣而鄉鄰之生日蹙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號呼而轉徙飢渴而頓踣觸風雨犯寒暑呼吸毒癘徃徃而死者相藉也曩與吾祖居者今其室十無一焉與吾父居者今其室十無二三焉與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無四五焉非死而徙爾而吾以捕蛇獨存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㢮然而卧謹食之時而獻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盡吾齒蓋一嵗之犯死者二焉其餘則熈熈而樂豈若吾鄉鄰之旦旦有是哉今雖死乎此比吾鄉鄰之死則已後矣又安敢毒耶余聞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於虎也吾嘗疑乎是今以蔣氏觀之猶信嗚呼孰知賦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後太和間有杜牧者謂長慶以來措置亡術復失山東鉅封劇鎮所以繫天下輕重不得承襲輕授皆國家大事嫌不當位而言故作罪言其辭曰生人常病兵兵祖於山東㣧於天下不得山東兵不可死山東之地禹畫九土一曰冀州舜以其分太大離為幽州為并州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可十二故其人沈騺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魏晉以下工機纎雜意態百出俗益卑弊人益脆弱唯山東敦五種本兵矢他不能蕩而自若也産健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常當天下冀州以其恃强不循理兾其必破弱雖已破冀其復强大也并州力足以并吞也幽州幽隂慘殺也聖人因以為名黄帝時蚩尤為兵階自後帝王多居其地周劣齊霸不一世晉文常傭役諸侯至秦萃銳三晉經六世乃能得韓遂折天下脊復得趙因拾取諸國韓信聫齊有之故蒯通知漢楚輕重在信光武始於上谷成於鄗魏武舉官渡三分天下有其二晉亂胡作至宋武號英雄得蜀得闗中盡有河南地十分天下有八然不能使一人渡河以窺胡至高齊荒蕩宇文取之隋文因以滅陳五百年間天下乃一家隋文非宋武敵也是宋不得山東隋得山東故隋為王宋為霸由此言之山東王者不得不為王霸者不得不為霸猾賊得之是以致天下不安天寳末燕盜起出入成臯函潼間若涉无人地郭李輩兵五十萬不能過鄴自爾百餘城天下力盡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義無敢窺者國家因之畦河修障戍塞其術蹊齊魯梁蔡被其風流因亦為冦以裏拓表以表撑裏混澒回轉顛倒横邪末甞五年間不戰生人日頓委四夷日昌熾天子因之幸陜幸漢中焦焦然七十餘年運遭孝武澣衣一肉不畋不樂自卑冗中㧞取將相凡十三年乃能盡得河南山西地洗削更革罔不能適唯山東不服亦再攻之皆不利豈天使生人未至於帖泰耶豈人謀未至邪何其艱哉今日天子聖明超出古昔志於平治若欲悉使生人無事其要先去兵不得山東兵不可去今者上䇿莫如自治何者當貞元時山東有燕趙魏叛河南有齊蔡叛梁徐陳汝白馬津盟津襄鄧安黄壽春皆戍厚兵十餘所纔足自獲治所實不輟一人以他使遂使我力解勢弛熟視不軌者無可柰何階此蜀亦叛呉亦叛其他未叛者迎時上下不可保信自元和初至今二十九年間得蜀得呉得蔡得齊叔郡縣二百餘城所未能得惟山東百城耳土地人户財物甲兵較之徃年豈不綽綽乎亦足自以為治也法令制度品式條章果自治乎賢才姦惡搜選置拾果自治乎障戍鎮守干戈車馬果自治乎井閭阡陌倉廩財賦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虜為虐環土三千里植根七十年復有天下隂為之助則安可以取故曰上䇿莫如自治中䇿莫如取魏魏於山東最重於河南亦最重魏在山東以其能遮趙也既不可越魏以取趙固不可越趙以取燕是燕趙常取重於魏魏常操燕趙之命故魏在山東最重黎陽距白馬津三十里新鄉距盟津一百五十里陴壘相望朝駕暮戰是二津虜能潰一則馳入成臯不數日間故魏於河南亦最重元和中舉天下兵誅蔡誅齊頓之五年無山東憂者以能得魏也昨者誅滄頓之三年無山東憂亦以能得魏也張慶初誅趙一日五諸侯兵四出潰解以失魏也昨日誅趙罷如長慶時亦以失魏也故河南山東之輕重在魏非魏强大地形使然也故曰取魏為中䇿最下䇿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兵多粟多敺人使戰者便於守兵少粟多人不敺自戰便於戰故我常失於戰虜常困於守山東叛且三五世後生所見言語舉止無非叛也以為事理正當如此沈酣入骨髓無以為非者至有圍急食盡啖尸以戰以此為俗豈可與决一勝一負哉自十餘年凡三収趙食盡且下郗士美敗趙復振杜叔良敗趙復振李聴敗趙復振故曰不封地勢不審攻守為浪戰最下䇿也又有守論曰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鉄鉞鈍含引混貸生育逆孽殆為故常而執事大人曽不歴筭周思以為宿謀方且嵬岸抑揚自以為廣大繁昌莫已若也嗚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頓傾項而後為支計乎且天下幾里列郡幾所自河以北蟠城數百角奔為冦伺吾人顦顇天時不利則將與其朋伍駭亂吾民於掌股之上今者及吾之壯不圖擒取乃偷處恬逸以為後世子孫背脅疽根此復何也議者曰倔彊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衛䇿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猶豢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歴貞元所以守邦也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為快也愚曰大歴貞元之間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貸以法故於是間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各為尊奢天子不問有司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來几杖扶之逆息虜㣧皇子嬪之地益廣兵益彊僣擬益甚侈心益昌土田名器分劃大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淫名越號走兵四畧以飽其志趙魏燕齊同日而起梁蔡呉蜀躡而和之其餘混澒軒囂欲相效者徃徃而是運遭孝武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鉏小者惠來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歴貞元之間反此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幾不䏸相運掉也凡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將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歴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牧之論可謂深違時務然自治必始於人主之身而牧一不之及獨以法令制度為先且既不能自治矣又安能取魏乎故自治之外無復它䇿牧乃以猶有中䇿非也○以上論事右先漢以後儒者論說之辭皆平居著述問對
  議論九
  左氏論秦伯用孟明
  文三年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王官郊晉地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茅津在河東大陽縣西封埋藏之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周備也不偏以一惡弃其善與人之壹也壹無二心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于桑公孫枝舉孟明者詩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詩國風言沼沚之蘩至薄猶采以共公侯以喻秦穆不遺小善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詩大雅美仲山甫也一人天子也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詒遺也燕安也翼成也詩大雅美武王能詒其子孫善謀以安成子孫言子桑有舉善之謀
  秦伯以三良為殉
  文六年秦伯任好卒杜氏曰任好秦穆公名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子車秦大夫氏也以人從𦵏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黄鳥詩秦風義取黄鳥止于棘桑徃來得其所傷三良不然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况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詩大雅言善人亡則國瘁病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因土地風俗為立聲教之法分之采物旌旗衣服各有分制著之話言話善也為作善言遺戒為之律度鍾律度量所以治歴明時陳之藝極藝凖也極中也貢獻多少之法傳曰貢之無藝人曰貢獻無極引之表儀引道也表儀猶威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訓典先王之書教之防利防惡興利委之常秩委任也常秩官司之常職道之以禮則使毋失其土宜衆𨽻賴之而後即命即就也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収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不能復征討束方諸侯為伯主
  莒恃陋不備
  成九年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衆潰奔莒戊申楚入渠丘杜氏曰月六日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莒人殺之楚師圍莒莒城亦惡庚申莒潰月十八日楚遂入鄆莒無備故也終巫臣之言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浹辰之間而楚克其三都無備也夫浹辰十二日也詩曰雖有絲麻無棄菅蒯雖有姬姜無棄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匱言備之不可以已也逸詩也姬姜大國之女蕉萃陋賤之人八年晉侯使申公巫臣如呉假道於苢與渠丘公立於池上曰城已惡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為虞對曰夫狡馬思啟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國蔑有唯然故多大國矣唯或思或縱也勇夫重閉况國乎杜氏曰為明年莒潰傳
  祁奚能舉善
  襄三年祁奚請老杜氏曰老致仕晉侯問嗣焉嗣續其職者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解狐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午祁奚子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對曰赤也可赤職之子伯華於是使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各代其父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稱其讎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諂媚偏屬也正義曰設令他人稱其讐則諂以求媚也立其子則心在親比也舉其偏則情相阿黨也今祁奚以其人實善故舉薦之人見彼善知奚不諂不比不黨也諂者阿順曲從以求彼意故以諂為媚媚愛也言為諂以求愛也偏者半廂之名故傳多云東偏西偏軍師屬已分之别行謂之偏師傳云彘子以偏師陷是偏為廂屬之名也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商書洪範也蕩蕩平正無私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未得位故曰得舉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一官軍尉物事也正義曰尉佐同掌一事故為建一官也三事成者成其得舉得位得官也官位一也變文相辟耳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詩小雅言唯有徳之人能舉似已者
  范宣子讓
  襄十三年晉侯蒐于緜上以治兵杜氏曰為將命軍帥必蒐而命之所以與衆共使士匄將中軍辭曰伯游長伯游荀偃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七年韓厥老知罃代將中軍士匄佐之匄今將讓故謂爾時之舉不以已賢事見九年請從伯游荀偃將中軍代荀罃士匄佐之位如故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又使欒黶以武位卑故不聴更命黶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願上趙武君其聽之使趙武將上軍武自新軍超四等代荀偃韓起佐之位如故欒黶將下軍魏絳佐之黶亦如故絳自新軍佐超一等代士魴新軍無帥將佐皆遷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得慎舉之禮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君子曰讓禮之主也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黶為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賴之刑善也夫刑法也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其是之謂乎周書呂刑也取上有好善之慶則下賴其福周之興也其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詩大雅言文王善用法故能為萬邦所信孚信也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詩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言不讓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能者在下位則貴尚而讓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逺由不爭也謂之懿徳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加陵也君子在位者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馮亦陵也自稱其能為伐是以上下無禮亂虐並生由爭善也爭自善也謂之昏徳國家之敝恒必由之傳言晉之所以興
  駟顓殺鄧析
  定九年鄭駟顓殺鄧析而用其竹刑杜氏曰鄧析鄭大夫欲改鄭所鑄舊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法書之於竹簡故言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加猶益也弃不責其邪惡也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詩邶風也言静女三章之詩雖說美女義在彤管彤管筆女史記事規誨之所執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詩鄘風也錄竿旄詩者取其中心願告人以善道也言此二詩皆以一善見采而鄧析不以一善存身故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苃詩召南也召伯决訟於蔽芾甘棠之下詩人思之不伐其樹苃草舍也思其人猶愛其樹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傳言子然嗣大叔為政鄭所以衰弱
  邾黒肱來奔
  昭三十一年冬邾黒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杜氏曰黒肱非命卿故曰賤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是黒肱也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已有所謂有地也言雖有名不如無名已止也以地叛雖賊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已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回正心也不為義疚疚病也見義則為之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彰懲不義也齊豹為衛司冦守嗣大夫守先人嗣言其尊作而不義其書為盜求名而不得也二十年豹殺衛侯兄欲求不畏彊禦之名邾庶其在襄二十一年莒牟夷在五年邾黒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春秋叛者多唯取三人來適魯者三人皆小國大夫故曰賤此二物者所以懲肆而去貪也物事也肆放也齊豹書盜懲肆也三叛人名去貪也若艱難其身身為艱難以險危大人大人在位者而有名章徹謂得勇名攻難之士將奔走之攻猶作也奔走猶赴趣也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謂不書其人名貪冒之民將寘力焉盡力為之不顧於見書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無禮惡逆皆數而不忘記事之善者也故曰春秋之稱㣲而顯文㣲而義著婉而辯辭婉而㫖別上之人能使昭明上之人謂在位者在位者能行其法非賤人所能善人勸焉淫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按左氏所稱君子曰者意必當時賢者之論或左氏自為之說也然周鄭交質是天子下齊諸侯諸侯上亢天子名分大壊射王中肩之變胎於是矣不此之責而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鄭伯入許以其地歸于我夫以諸侯而專征罪一也專滅國罪二也専以地與人罪三也不此之議而曰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正之體也是非悖謬若是者不一獨此數條其論頗正且反復成章故取焉
  公羊論初獻六羽
  隠五年初獻六羽初者何始也六羽者何舞也持羽而舞初獻六羽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僭諸公也何氏曰僭齊也下效上之辭六羽之為僭柰何天子八佾佾者列也八人為列八八六十四人法八風諸公六六人為列六六三十六人法六律諸侯四四人為列四四十六人法四時諸公cq=197者何諸侯者何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大國謂百里也小國稱伯子男小國謂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天子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相助也天子之相則何以三据經但有祭公周公自陜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陜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處乎内陜者蓋今𢎞農陜縣是也禮司馬主兵司徒主教司空主工春秋撥亂世以絀陟為本故舉絀陟以所主者言之始僣諸公昉於此乎前此矣前此則曷為始乎此僣諸公猶可言也僣天子不可言也
  隱公不書葬
  隱十有一年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何以不書𦵏据莊公書𦵏隱之也何隱爾弑也何氏曰為桓公所弑弑則何以不書𦵏据桓公書𦵏春秋君弑賊不討不書𦵏以為無臣子也道春秋通例與文武異子沈子曰君弑臣不討賊非臣也子不復讐非子也𦵏生者之事也春秋君弑賊不討不書𦵏以為不繫乎臣子也子沈子後師明說此意者明臣子不討賊當絶君䘮無所繫也沈子稱子冠氏上者著其為師也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其不冠子者他師也公薨何以不地据莊公薨于路寢不忍言也
  孔父
  桓公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何氏曰賢者不名故孔父稱字督未命之大夫故國氏之及者何以公夫人言及仲于微不得及君上下大夫言及知君尊亦不得及臣故問之累也累累從君而死齊人語也弑君多矣舍此無累者乎曰有仇牧荀息皆累也舍仇牧荀息無累者乎曰有叔仲惠伯是也有則此何以書賢也何賢乎孔父据叔仲惠伯不賢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以稱字見先君死其義形於色柰何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公不可得而弑也故於是先攻孔父之家大夫稱家父者字也禮臣死君字之以君得字之知先攻孔父之家殤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皆死焉趨走也傳道此者明殤公知孔父賢而不能用故致此禍設使殤公不知孔父賢焉知孔父死已必死設使魯莊公不知季子賢馬知以病召之皆患安存之時則輕廢之急然後思之故常用不免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内有其義而外形見於顔色孔子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是也
  桓公救衛
  僖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孰城何氏曰据内城不月故問之城衛曷為不言城衛据無遷文以言城故當言城衛滅也孰滅之蓋狄滅之以上有狄入衛曷為不言狄滅之為桓公諱也曷為為桓公諱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也然則孰城之据不出主名見桓公徳優不待之又不獨書齊實諸侯也桓公城之曷為不言桓公城之不與諸侯專封也曷為不與實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諸侯之義不得專封諸侯之義不得專封則其曰實與之何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相滅亡者力能救之則救之可也後齊師救邢諸侯城縁陵放此不悉錄
  荀息不食言
  僖十年春晉里克弑其君卓子及其大夫荀息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無累者乎曰有孔父仇牧皆累也舍孔父仇牧無累者乎曰有有則此何以書賢也何賢乎荀息何氏曰据與孔父同荀息可謂不食其言矣不食言者不如食受之而消亡之以奚齊車子皆立其不食其言柰何奚齊卓子者驪姬之子也荀息傅焉禮諸侯之子八嵗受之少傳教之以小學業小道焉履小節焉十五受太傅教之以大學業大道焉履大節馬驪姬者國色也其顔色一國之選獻公愛之甚欲立其子於是殺世子申生申生者里克傅之獻公病將死謂荀息曰士何如則可謂之信矣獻公自知廢正當有後患欲託二子於荀息故動之云爾荀息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荀息察言觀色知獻公欲為奚齊卓子來動已故荅之云爾獻公死奚齊立里克謂荀息曰君殺正而立不正廢長而立㓜長謂重耳如之何願與子慮之荀息曰君嘗訊臣矣上問下曰訊言臣者明君臣相與言不可負臣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里克知其不可與謀退弑奚齊荀息立卓子里克弑卓子荀息死之荀息可謂不食其言矣起時莫不背死卿生去敗與成荀息一受君命終身死之故言及與孔父同義不日者不正遇禍終始惡明故畧之
  毛伯來求金
  文九年春毛伯來求金毛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何以不稱使何氏曰据南季稱使當喪未君也時王新有三年䘮踰年矣何以謂之未君据崩在八年踰年當即位即位矣而未稱王也未稱王何以知其即位以諸侯之踰年即位亦知天子之踰年即位也俱繼體其禮不得異以天子三年然後稱王亦知諸侯於其封内三年稱子也各信恩於其下踰年稱公矣則曷為於其封内三年稱子縁民臣之心不可一日無君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故君薨稱子某既𦵏稱子明繼體以繫民臣之心不可曠年無君故踰年稱公縁孝子之心則三年不忍當也孝子三年則志在思慕不忍當父位故雖即位猶於其封内三年稱子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闇三年不言何謂也孔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聽冡宰三年毛伯來求金何以書譏何譏爾王者無求求金非禮也然則是王者與据未稱王曰非也非王者曷為謂之王者王者無求曰是子也雖名為三年稱子者其實非唯繼父之位繼文王之體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法無求而求故譏之也引文王者文王始受命制法度
  世室壊
  文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何氏曰公子遂所致世室屋壊世室者何魯公之廟也魯公周公子伯禽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羣公稱宮少差異其下者所以上尊周公此魯公之廟也曷為謂之世室世室猶世室也世世不毁也魯公始封之君故不毁也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据魯公始封也封魯公以為周公也為周公故語在下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始受封時拜于文王廟也尚書曰用命賞于祖是也父子俱拜者明以周公之功封魯公也曰生以養周公生以魯國供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如周公死當以魯公為祭祀主加曰者成王始受其茅土之辭禮記明堂位曰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華車千乘盖以為有王功故半天子也然則周公之魯乎曰不之魯也封魯公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曷為不之魯据為周公者謂生以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周公不之魯則不得供養為主欲天下之一乎周也周公聖人徳至重功至大東征則西國怨西征則東國怨嫌之魯恐天下𢌞心趣鄉之故封伯禽命使遥供養死則奔喪為主所以一天下之心于周室○按此說可疑魯祭周公何以為牲据廟異也周公用白牡白牡殷牡也周公死有王禮謙不敢與文武同也不以夏黒牡者嫌改周之文當以夏辟嫌也魯公用騂犅騂犅赤⿱兆目 -- 脊周牲也魯公以諸侯不嫌故從周制以⿱兆目 -- 脊為差羣公不毛不毛不純色所以降于尊祖魯祭周公何以為盛据牲異也周公盛盛者新榖魯公燾燾者冒也故上以新也羣公廩廩者連新於陳上財令半相連爾此謂方祫祭之時序昭穆之差世室屋壊何以書譏何譏爾久不修也簡忽久不以時修治至令壊敗故譏之室屋者重宗廟
  晉納接菑不克
  文十有四年晉人納接菑于邾婁弗克納納者何入辭也其言弗克納何何氏曰據言于邾婁與納頓子于頓同俱入國得立辭大其弗克納也克勝也鄭伯以勝為惡此弗勝故為大何大乎其弗克納据伐齊納子糾恥不能納晉郤缺帥師革車八百乘以納接菑于邾婁力沛若有餘沛有餘貌而納之邾婁人言曰接菑晉出也貜且齊出也出外孫也子以其指指手指則接菑也四貜且也六言俱不得天之正性子以大國壓之壓服也服邾婁使從命則未知齊晉孰有之也設齊復興兵來納貜且亦欲服邾婁使從命未知齊晉誰能使外孫有邾婁者貴則皆貴矣時邾婁再娶二子母尊同體敵雖然貜且也長既兩不得正性又皆貴唯當以年長故立之郤缺曰非吾力不能納也義實不爾克也如邾婁人言義不可奪也故云爾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弗克納也大其不以已非奪人之是此晉郤缺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据趙鞅納蒯瞶不貶不與大夫專廢置君也曷為不與据大其弗克納實與弗克納是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大夫之義不得專廢置君也
  楚人殺夏徵舒
  宣十一年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徵舒此楚子也其稱人何何氏曰据下入陳稱子貶曷為貶据徴舒有罪不與外討也辟天子故貶見之即所謂貶絶然後罪惡見不與外討者因其討乎外而不與也雖内討亦不與也雖自討其臣下亦不得與也曷為不與据善為齊誅之實與不言執與討賊同文而文不與文曷為不與諸侯之義不得專討也諸侯之義不得專討則其曰實與之何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諸侯有為無道者臣弑君子弑父力能討之則討之可也與齊桓專封同義不書兵者時不伐
  季札讓國
  襄二十九年呉子使札來聘呉無君無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何氏曰据向之會稱國賢季子也何賢乎季子据聘不足賢而使賢有君有大夫荆人來䀻是也讓國也其讓國奈何謁也餘祭也夷昧也與季子同毋者四與并也并季子四人季子弱而才兄弟皆愛之同欲立之以為君謁曰今若是迮而與季子國迮起也倉卒意季子猶不受也請無與子而與弟弟兄迭為君迭猶更也而致國乎季子皆曰諾故諸為君者皆輕死為勇飲食必祝祝因祭祝也論語曰雖疏食菜羮爪祭是也曰天苟有呉國猶曰天誠欲有呉國當與賢弟尚速有悔於予身尚猶努力速疾也悔咎予我也欲急致國于季子意故謁也死餘祭也立故迭為君餘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庶也即之縁兄弟相繼而即位所以不書僚篡者縁季子之心惡以已之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兄之非故為之諱所以起至而君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爾不為讓國者僚已得國無所讓闔廬曰先君之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故也將從先君之命與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如不從先君之命與則我宜立者也僚惡得為君乎於是使專諸刺僚闔廬謁之長子光專諸膳宰僚耆炙魚因進魚而刺之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曰爾弑吾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為簒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已也兄弟相殺者謂闔廬為季子殺僚去之延陵延陵呉下邑禮公子無去國之義故不越竟終身不入呉國不入呉朝既不忍討闔廬義不可留事故君子以其不受為義以其不殺為仁故大其能去以其不以貧賤苟止故推二事與之賢季子則呉何以有君有大夫据其本不賢其君以季子為臣則宜有君者也方以季子賢許使有臣有大夫故宜有君札者何呉季子之名也春秋賢者不名此何以名許夷狄者不壹而足也故降字而名季子者所賢也曷為不足乎季子許人臣者必使臣許人子者必使子也縁臣子尊榮莫不欲與君父共之字季子則逺其君夷狄常例離君父辭故不足以隆父子之親厚君臣之義季于讓在殺僚後豫於此賢之者移諱于闔廬不可以見讓故復因䀻起其事
  許世子止弑其君
  昭十有九年秋齊高發帥師伐莒冬𦵏許悼公賊未討何以書𦵏不成于弑也曷為不成于弑据將而誅之止進藥而藥殺也時悼公病止進藥悼公飲藥而死止進藥而藥殺則曷為加弑焉耳据意善也譏子道之不盡也其譏子道之不盡柰何曰樂正子春之視疾也樂正子春曽子弟子以孝名聞復加一飯則脫然愈復損一飯則脫然愈復加一衣則脫然愈復損一衣則脫然愈脫然疾除貌也言消息得其節止進藥而藥殺是以君子加弑焉爾失其消息多少之宜曰許世子止弑其君買是君子之聽止也聴治止罪𦵏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原止進藥本欲愈父之病無害父之意故赦之赦止者免止之罪辭也明止但得免罪不得繼父後許男斯代立無惡文是也
  穀梁論隱公不書即位
  隱元年公何以不言即位范氏曰據文公言即位成公志也成隱讓桓之志焉成之言君之不取為公也言隱意不取為魯君也公君也上言君下言公互辭君之不取為公何也將以讓桓也讓桓正乎曰不正隱長桓㓜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隱不正而成之何也將以惡桓也不明讓者之善則取者之惡不顕其惡桓何也隱將讓而桓弑之則桓惡矣桓弑而隱讓則隱善矣善則其不正焉何也据善無不正春秋貴義而不貴惠惠謂私惠信道而不信邪信申字古今所共用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非正也邪也雖然既勝其邪心以與隱矣終歸之於隱是以正道制邪心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兄弟天倫也兄先弟後天之倫次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君隱為世子親受命於惠公為魯君已受之於天王矣已廢天倫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弟先於兄是廢天倫私以國讓是忘君父若隱者可謂輕千乘之國蹈道則未也
  鄭伯克段
  隱元年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范氏曰段有徒衆攻之為害必深故謹而目之䣕鄭地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殺也何以不言殺見段之有徒衆也言鄭伯能殺則邦人不能殺矣知段衆力彊盛唯國君能殺之段鄭伯弟也何以知其為弟也殺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為弟也母弟同母弟也目君謂稱鄭伯段弟也而弗謂弟公子也而弗謂公子貶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賤段而甚鄭伯也賤段謂不稱公子公弟甚鄭伯謂目君也何甚乎鄭伯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於殺也雍曰段恃寵驕恣彊足當國鄭伯不能防閑以禮教訓以道縱成其罪終致大辟處心襀思志欲殺弟于鄢逺也猶曰取之其母之懐中而殺之云爾甚之也段奔走乃至于鄢去已逺矣鄭伯猶追殺之何以異於探其母懐中赤子而殺之乎君殺大夫例不地甚鄭伯之殺弟故謹其地然則為鄭伯者宜柰何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君親無將將而必誅焉此盖臣子之道所犯在已故可以申兄弟之恩
  武氏子來求賻
  隱三年秋武氏子來求賻范氏曰天王使不正者月今無君不稱使故亦畧而書時武氏子者何也天子之大夫也天子之大夫其稱武氏子何也未畢喪孤未爵平王之喪在殯未爵使之非正也其不言使何也據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來求車稱使無君也桓王在喪未即位故曰無君歸死者曰賵歸生者曰賻曰歸之者正也求之者非正也喪事無求而有賵賻周雖不求魯不可以不歸魯雖不歸周不可以求之求之為言得不得未可知之辭也交譏之
  築王姬之館
  莊元年夏單伯逆王姬范氏曰單姓也伯字單伯者何吾大夫之命乎天子者也命大夫故不名也諸侯嵗貢士于天子天子親命之使還其國為大夫者不名天子就其國命之者以名氏通也不言如何也據僖三十九年公子遂如京師言如其義不可受於京師也其義不可受於京師何也曰寡君弑於齊使之主婚姻與齊為禮其義固不可受也禮尊卑不敵天子嫁女于諸侯必使同姓諸侯主之魯桓親見弑於齊若天子命使為之主則非禮大矣春秋為尊者諱故不可受之于京師秋築王姫之館于外築禮也于外非禮也外城外也築之為禮何也主王姬者必自公門出公門朝之外門主王姬者當設几筵于宗廟以俟迎者故在公門之内築王姬之館於廟則已尊於寢則已卑為之築節矣築之外變之正也築之外變之為正何也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親迎服祭服者重婚姻也公時有桓之喪其不言齊侯之來逆何也不使齊侯得與吾為禮也
  臧孫辰告糴
  莊二十八年臧孫辰告糴于齊臧孫辰魯大夫臧文仲國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一年不升告糴諸侯告請也糴糴也不正故舉臧孫辰以為私行也為内諱故不稱使使若私行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諸侯無粟諸侯相歸粟正也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後與之言内之無外交也古者稅什一宣十五年注詳矣豐年補敗敗謂凶年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饑君子非之不言如為内諱也
  㑹王世子于首止
  僖五年夏公孫兹如牟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㑹王世子于首戴范氏曰惠王之世子名鄭後立為襄王首戴衛地及以㑹尊之也言及諸侯然後㑹王世子不敢令世子與諸侯齊列何尊焉王世子云者唯王之貳也云可以重之存焉尊之也何重焉天子世子世天下也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戴言諸侯者前目而後凡他皆倣此無中事而復舉諸侯何也尊王世子而不敢與盟也尊則其不敢與盟何也盟者不相信也故謹信也不敢以所不信而加之尊者桓諸侯也不能朝天子是不臣也王世子子也塊然受諸侯之尊已而立乎其位是不子也桓不臣王世子不子則其所善焉何也是則變之正也雖非禮之正而合當時之宜天子微諸侯不享覲桓控大國扶小國統諸侯不能以朝天子亦不敢致天王尊王世子于首戴乃所以尊天王之命也世子含王命㑹齊桓亦所以尊天子之命也世子受之可乎是亦變之正也天子微諸侯不享覲世子受諸侯之尊已而天王尊矣世子受之可也
  齊人滅項
  僖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夏滅項孰滅之桓公也何以不言桓公也范氏曰据莊十年齊師滅譚稱齊師為賢者諱也項國也不可滅而滅之乎桓公知項之可滅也知政昏亂易可滅也而不知已之不可以滅也霸者存恤鄰國抑彊輔弱義不可滅人之國既滅人之國矣何賢乎君子惡惡疾其始絶其始則得不終於惡邵曰謂疾其初為惡之事不終身疾之善善樂其終樂賢者終其行也邵曰謂始有善事則終身善之桓甞有存亡繼絶之功故君子為之諱也邵曰存亡謂存邢衛繼絶謂立僖公所以終其善
  躋僖公
  文二年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范氏曰大事祫也時三年之喪未終而吉祭於大廟則其譏自明大事者何大是事也著祫嘗祫合也嘗秋祭祫祭者毁廟之主陳于太祖未毁廟之主皆升合祭于太祖祫祭者皆合祭諸廟已毁未毁之主於太祖廟中以昭穆為次序父為昭子為穆昭南向穆北向孫從王父坐也祭畢則復還其廟躋升也先親而後祖也逆祀也舊說僖公閔公庶兄故文公升僖公之主於閔公之上耳僖公雖長已為臣矣閔公雖小已為君矣臣不可以先君猶子不可以先父故以昭穆父子為喻甯曰即之於傳則無以知其然若引左氏以釋此傳則義雖有似而於文不辯高宗殷之賢王猶祭豐于禰以致雉雊之變然後率修常禮文公顛倒祖考固不足多怪矣親謂僖祖謂莊逆祀則是無昭穆也無昭穆則是無祖也無祖則無天也故曰文無天無天者是無天而行也祖人之始也人之所仰天也君子不以親親害尊尊此春秋之義也尊卑有序不可亂也
  閽弑呉子餘祭
  襄二十九年閽弑呉子餘祭閽門者也寺人也不稱名姓閽不得齊於人不稱其君閽不得君其君也禮君不使無恥不近刑人范氏曰無恥不知臧否不狎敵不邇怨賤人非所貴也貴人非所刑也刑人非所近也舉至賤而加之呉子呉子近刑人也閽弑呉子餘祭仇之也怨仇餘祭故弑之
  楚子執慶封
  昭四年秋七月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呉范氏曰衆國之君傾衆悉力以伐彊敵内外之害重故謹而月之定四年伐楚亦月此其例也執齊慶封殺之此入而殺其不言入何也慶封封乎呉鐘離言時殺慶封自于鐘離實不入呉其不言伐鐘離何也不與呉封也慶封其以齊氏何也據已絶于齊為齊討也靈王使人以慶封令於軍中曰有若齊慶封弑其君者乎謂與崔杼共弑莊公光慶封曰子一息我亦且一言曰有若楚公子圍弑其兄之子而代之為君者乎軍人粲然皆笑粲然盛笑貌慶封弑其君而不以弑君之罪罪之者慶封不為靈王服也不與楚討也傳例曰稱人以殺大夫為殺有罪今殺慶封經不稱人故曰不以弑君之罪罪之春秋之義用貴治賤用賢治不肖不以亂治亂也孔子曰懐惡而討雖死不服其斯之謂與遂滅厲遂繼事也
  太史公論項羽
  吾聞之周生曰文穎曰周時賢者舜目蓋重瞳子尸子曰舜兩眸子是謂重瞳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其興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傑蠭起相與並爭不可勝數然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此時山東六國而齊趙韓魏燕五國並起從伐秦故云五諸侯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懐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悟而不自責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豈不謬哉
  漢孝景
  漢興孝文施大徳天下懐安至孝景不復憂異姓而鼂錯刻削諸侯遂使七國俱起合從而西鄉以諸侯大盛而錯為之不以漸也及主父偃言之而諸侯以弱漢卒以安安危之機豈不以謀哉按七國之事太史公乃以一言曰以諸侯太盛而錯為之不以漸蓋高帝封國之過制孝景君臣處置之失皆見於二言中詞簡而義備非後世史筆之所可及也
  論孔子
  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徃之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賢人衆矣當時則榮没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
  老莊申韓
  老子所貴道虚無因應變化於無為故著書辭稱㣲妙難識莊子散道徳放論要亦歸之自然申子卑卑自勉勵之意也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礉胡革反用法慘急而鞠礉深刻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而老子深逺矣
  孫武呉起
  世俗所稱師旅皆道孫子十三篇呉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論論其行事所設施者語曰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孫子籌䇿龎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於被刑呉起說武侯以形勢不如徳然行之於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軀悲夫
  商鞅
  商君其天資刻薄人也跡其欲于孝公以帝王術挾持浮說非其質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䖍欺魏將卭不師趙良之言亦足發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嘗讀商君開塞耕戰書與其人行事相類卒受惡名於秦有以也夫
  穰侯
  穰侯昭王親舅也而秦所以東益地弱諸侯嘗稱帝於天下天下皆西鄉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及其貴極富溢一夫開說身折勢奪而以憂死况於羇旅之臣乎
  白起王翦
  鄙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白起料敵合變出奇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應侯王翦為秦將夷六國當是時翦為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秦建徳固其根本偷合取容以至圽身徐廣曰圽音没及孫王離為項羽所虜不亦宜乎彼各有所短也
  論平原君虞卿
  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鄙語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說使趙陷長平兵四十餘萬衆邯鄲幾亡譙周曰長平之陷乃趙王信間易將之咎何怨平原受馮亭哉虞卿料事揣情為趙畫䇿何其工也及不忍魏齊卒困於大梁庸夫且知其不可况賢人乎然虞卿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云
  藺相如
  知死必勇非死者難也處死者難方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勢不過誅然士或怯懦徐廣曰一作愜懦而不敢發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退而讓頗名重太山其處智勇可謂兼之矣
  屈原賈生
  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甞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徐廣曰一本作奭然自失矣
  李斯
  李斯以閭閻歴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順苟合嚴威酷刑聽高邪說廢適立庶諸侯已畔斯乃欲諫爭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
  䝉恬
  吾適北邉自直道歸行觀䝉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壍山堙谷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彊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衆庶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脈哉
  韓信
  吾如淮隂淮隂人為余言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衆異其母死貧無以𦵏然乃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余視其母冡良然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已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李廣
  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李將軍之謂也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也
  司馬相如
  春秋推見至隱韋昭曰推見事至於隱諱謂若晉文召天子經言符河陽之屬易本隱以之顯韋昭曰易本隱微妙出為人事乃顯著也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韋昭曰先言王公大人之徳乃後及衆庶也小雅譏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韋昭曰小雅云人志狹小先道已之憂苦其流乃及上政之得失者所言雖殊其合徳一也相如雖多虚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儉此與詩之風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風一猶馳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戲乎余采其語可論者著于篇
  淮南衡山
  詩之所謂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不務遵蕃臣職以承輔天子而專挾邪僻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為天下笑此非獨王過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輕悍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班固異姓諸侯王表
  昔詩書述虞夏之際舜禹受䄠積徳累功洽於百姓攝位行政考之于天師古曰謂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考之于天知已合天心者也經數十年然後在位殷周之王乃繇卨稷修仁行義歴十餘世至于湯武然後放殺師古曰殺讀曰弑它皆類此也秦起襄公章文繆獻師古曰言秦之初大起於襄公始為諸侯至文公繆公獻公更為章著也襄公莊公之子文公襄公之子也繆公徳公之少子獻公靈公之子也孝昭嚴稍蠶食六國師古曰孝謂孝公也即獻公之子昭謂昭襄王即惠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嚴謂莊襄王即昭襄王之孫孝文王之子也後漢避明帝諱以莊為嚴故漢書姓及諡本莊皆易為嚴也它皆類此蠶食謂漸吞滅之如蠶食葉也百有餘載至始皇迺并天下以徳若彼用力如此其囏難也秦既稱帝患周之敗以為起於處士横議諸侯力爭四夷交侵以弱見奪於是削去五等墮城銷刃箝語燒書内鋤雄俊外攘胡粤用壹威權為萬世安然十餘年間猛敵横發乎不虞適戍彊於五伯師古曰適讀曰謫謫戍謂陳勝呉廣也閭閻偪於戎狄應邵曰周禮二十五家為閭閻音簷門閭外旋下廕謂之步簷也師古曰閭里門也閭里中門也陳勝呉廣本起閭左之戍故摠言閭閻應說非也嚮應㿊於謗議服䖍曰㿊音慘應邵曰秦法誹謗者族今陳勝奮臂大呼天下莫不嚮應嚮應之害更㿊烈於所謗議也師古曰嚮音響響應者如響之應聲㿊痛也奮臂威於甲兵鄉秦之禁適所以資豪傑而速自斃也師古曰鄉讀曰嚮謂曩時也秦禁謂墮城銷刃箝語燒書之屬是也是以漢亡尺土之階繇一劒之任五載而成帝業書傳所記未甞有焉何則古世相革皆承聖王之烈今漢獨収孤秦之𡚁䥴金石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其埶然也故據漢受命譜十八王月而列之天下一統迺以年數應邵曰譜音補項羽為西楚霸王為天下主命立十八王王高祖於蜀漢漢元年諸王畢封各就國始受命之元故以冠表馬張晏曰時天下未定參錯變易不可以年紀故列其月五年誅籍乃以年紀焉訖于孝文異姓盡矣
  諸侯王表
  昔周監於二代三聖制法師古曰三聖謂文王武王及周公也立爵五等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周公康叔建於魯衛各數百里太公於齊亦五侯九伯之地臣瓉曰禮記王制云五國以為屬屬有長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師古曰五侯五等諸侯也九伯九州之伯也伯長也詩載其制曰介人惟藩大師惟垣大邦惟屏大宗惟翰懐徳惟寧宗子惟城毋俾城壊毋獨斯畏師古曰大雅板之詩也介善也藩籬也屏蔽也垣牆也翰幹也懐和也俾使也以善人為之藩籬謂封周公康叔於魯衛以太師為垣牆謂封太公於齊也大邦以為屏蔽謂成國諸侯也大宗以為楨幹謂王之同姓也能和其徳則天下安寧分建宗子則列城堅固城不可使墮壊宗不可使單獨單獨墮壊則畏懼斯至所以親親賢賢褒表功徳師古曰親賢俱封功徳並建關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㧞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自幽平之後日以陵夷師古曰陵夷言如山陵之漸平夷謂頽替也至虖阸䧢河洛之間應劭曰阸者狹也䧢者踦𨄅也西迫强秦東有韓魏數見侵暴踦𨄅不安也師古曰阸音於懈反䧢音區分為二周師古曰謂東西二周也有逃責之臺被竊鈇之言服䖍曰周赧王負責無以歸之主迫責急乃逃於此臺後人因以名之劉徳曰洛陽南宮謻臺是也應劭曰竊鈇謂出至路邉竊取人鈇也師古曰應說非也鈇鉞王者以為威用斬戮也言周室衰微政令不行於天下雖有鈇鉞無所用之是謂私竊隱蔵之耳然天下謂之共主如淳曰雖至㣲弱猶共以為之主彊大弗之敢傾歴載八百餘年數極徳盡既於王赧師古曰既亦盡也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號位已絶於天下尚猶枝葉相持莫得居其虚位海内無主三十餘年師古曰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周初亡五十六年昭襄王卒孝文王立一年而卒莊襄王立四年而卒子政立二十六年而乃并天下自號始皇帝是為三十五年無主也秦據埶勝之地騁狙詐之兵應劭曰狙伺也因間伺隙出兵也狙音若蛆反蠶食山東壹切取勝因矜其所習自任私知姍咲三代盪滅古法師古曰姍古訕字也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内亡骨肉本根之輔外亡尺土藩翼之衛陳呉奮其白梃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歴秦不及期國埶然也應邵曰武王克商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乃三十六世八百六十七嵗此謂過其歴也秦以諡法少恐後世相襲自稱始皇子曰二世欲以一迄萬今至于而亡此之為不及期也漢興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剖裂疆土二等之爵項羽曰漢封功臣大者王小者侯也功臣侯者百有餘邑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大行左轉度河濟漸于海為齊趙師古曰大行山名也左轉亦謂自大行而東也漸入也一曰浸也榖泗以徃奄有龜䝉為梁楚晉灼曰水經曰泗水出魯卞縣臣瓉曰榖在彭城泗之下流為榖水師古曰奄覆也龜䝉二山名東帶江湖薄㑹稽為荆呉文穎曰即今呉也高帝六年為荆國十年更名呉師古曰荆呉同是一國北界淮瀕畧廬衡為淮南師古曰瀕水涯也音頻又音賔廬衡二山名也波漢之陽亘九嶷為長沙鄭氏曰波音陂澤之陂孟康曰亘竟也音古贈反師古曰波漢之陽者循漢水而徃也水北曰陽波音彼皮反又音彼義反九嶷山名有九峯在零陵營道嶷音疑諸侯比境周帀三垂外接胡越師古曰比謂相接次也三垂謂北東南也比音頻寐反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師古曰三河河東河南河内也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師古曰十五郡中又徃徃有列侯公主邑也而藩國大者夸州兼郡連城數十師古曰夸音跨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師古曰撟與矯同枉曲也正曲曰矯言矯秦孤立之敗而大封子弟過於强盛有失中也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内晏如師古曰晏如安然也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賴之於諸侯也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喪國師古曰易睽卦九四爻辭曰睽孤見豕負塗睽孤乖剌之意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鼂錯之計削呉楚武帝施主父之冊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戸邑以封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國自析自此以來齊分為七師古曰謂齊城陽濟北濟南淄川膠西膠東也趙分為六師古曰謂趙平原真定中山廣川河間也梁分為五師古曰謂梁濟川濟東山陽濟隂也淮南分為三師古曰謂淮南衡山廬江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邉矣如淳曰長沙之南更置郡燕代以北更置緣邉郡其所有饒利兵馬器械三國皆失之也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師古曰謂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損大夫謁者諸官長丞員等也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服䖍曰仕於諸侯為左官絶不得使仕於王侯也應劭曰人道上右今舍天子而仕諸侯故謂之左官也師古曰左官猶言左道也皆僻左不正應說是也漢時依上古法朝廷之列以右為尊故謂降秩為左遷仕諸侯為左官也設附益之法張晏曰律鄭氏說封諸侯過限曰附益或曰阿媚王侯有重法也師古曰附益者盖取孔子云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之義也皆背正法而厚於私家也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師古曰與讀曰豫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疎逺師古曰言非始封之君皆其後裔也故於天子益疎逺矣生於帷牆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埶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世國統三絶師古曰謂成哀平皆早崩又無繼嗣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師古曰殫盡也音單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首應劭曰厥首頓也角者額角也稽首首至地也言王莽漸漬威福日久亦值漢之單弱王侯見莽篡弑莫敢怨望皆頓角稽首至地而上其璽綬也奉上璽韍惟恐在後師古曰韍音弗璽之組也或迺稱美頌徳以求容媚豈不哀哉是以究其終始彊弱之變明監戒焉
  高惠高后文功臣表
  自古帝王之興曷甞不建輔弼之臣所與共成天功者乎漢興自秦二世元年之秋楚陳之嵗初以沛公總帥雄俊三年然後西滅秦立漢王之號五年東克項羽即皇帝位八載而天下迺平始論功而定封訖十二年侯者百四十有三人時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戸口可得而數裁什二三師古曰裁與纔同十分之内纔有二三也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户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應邵曰封爵之誓國家欲使功臣傳祚無窮也帶衣帶也厲砥厲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猶永存以及後世之子孫也於是申以丹書之信重以白馬之盟師古曰白馬之盟謂刑白馬㰱其血以為盟也又作十八侯之位次孟康曰唯作元功蕭曹等十八人位次耳高后乃詔作位次下竟師古曰謂蕭何曹參張敖周勃樊噲酈商奚涓夏侯嬰灌嬰傅寛靳歙王陵陳武王吸薛歐周昌丁復蠱達從第一至十八也高后二年復詔丞相陳平盡差列侯之功錄第下竟藏諸宗廟副在有司師古曰副貳也其列侯功籍已藏於宗廟副貳之本又在有司始未甞不欲固根本而枝葉稍落也故逮文景四五世間流民既歸戸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萬戸小國自倍師古曰自倍者謂舊五百戸今者至千也曹參初封萬六百戸至後嗣侯宗免時有戸二萬三千是為戸口蕃息故也它皆類此富厚如之子孫驕逸忘其先祖之艱難多陷法禁隕命亡國或亡子孫訖于孝武後元之年靡有孑遺耗矣師古曰孑然獨立貌言無有獨存者至於耗盡也今俗語猶謂無為耗音毛罔亦少宻焉故孝宣皇帝愍而録之乃開廟臧覽舊籍詔令有司求其子孫咸出庸保之中師古曰庸賣功庸也保可安信也皆賃作者也並受復除或加以金帛用章中興之徳降及孝成復加䘏問稍益衰微不絶如綫晉灼曰綫今線縷字也音先戰反善乎杜業之納說也曰昔唐以萬國致時雍之政虞夏以之多羣后饗共已之治湯法三聖殷氏太平周封八百重譯來賀是以内恕之君樂繼絶世隆名之主安立亡國至於不及下車徳念深矣成王察牧野之克顧羣后之勤知其恩結於民心功光于王府也故追述先父之志録遺老之䇿高其位大其㝢愛敬飭盡命賜備厚大孝之隆於是為至至其没也世主歎其功無民而不思所息之樹且猶不伐况其廟乎是以燕齊之祀與周並傳子繼弟及歴載不墮豈無刑辟繇祖之竭力故支庶賴焉迹漢功臣亦皆割符世爵受山河之誓存以著其號亡以顯其魂賞亦不細矣百餘年間而襲封者盡或絶失姓或乏無主朽骨孤於墓苗裔流於道生為愍隸死為轉屍以徃况今甚可悲傷聖朝憐閔詔求其後四方忻忻靡不歸心出入數年而不省察恐議者不思大義設言虚亡則厚徳掩息遴柬布章晉灼曰許慎云遴難行也東古簡字簡少也言今難行封則得繼絶者少若然此必布聞彰於天下也師古曰遴讀與吝同也非所以視化勸後也三人為衆雖難盡繼宜從尤功孟康曰言人三為衆雖難盡繼取其功尤高者三人繼之於名為衆矣於是成帝復紹蕭何哀平之世増修曹參周勃之屬得其宜矣以綴續前記究其本末并序位次盡于孝文以昭元功之侯籍師古曰籍謂名録也高紀所云通侯籍也













  文章正宗巻十三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四    宋 真徳秀 編
  賛文帝
  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師古曰弛廢弛音式爾反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師古曰中謂不富不貧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師古曰今新豐縣南驪山之頂有露臺鄉極為高顯猶有文帝所欲作臺之處身衣弋綈如淳曰弋皂也賈誼曰身衣皂綈師古曰弋黒色也綈厚繒綈音大奚反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徳懐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後而背約入盜令邉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呉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𡊮盎等諌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蘇林曰假音休假借音以物借人之借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媿其心專務以徳化民是以海内殷富興於禮義㫁獄數百幾致刑措應邵曰措置也民不犯法無所刑也師古曰㫁獄數百言普天之丅死罪人不過數百幾近也音巨衣反嗚呼仁哉
  賛武帝
  漢承百王之𡚁高祖撥亂反正文景務在養民至于稽古禮文之事猶多闕焉孝武初立卓然罷黜百家師古云百家謂諸子雜說違背六經表章六經師古曰六經謂易詩書春秋禮樂也遂疇咨海内舉其俊茂師古曰疇誰也咨謀也言謀於衆人誰可為事者也與之立功興太學修郊祀改正朔定歴數師古曰正音之成反他皆類此協音律作詩樂建封䄠禮百神紹周後號令文章煥焉可述後嗣得遵洪業而有三代之風師古曰三代夏殷周如武帝之雄材大畧不改文景之恭儉㠯濟斯民雖詩書所稱何有加焉師古曰美其雄材大畧而非其不恭儉
  賛昭帝
  昔周成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流言之變師古曰四國謂管蔡商奄也流放也武王崩成王㓜弱周公攝政四國乃流言曰公將不利於孺子遂致雷風之異成王既見金縢之冊乃不疑周公事見𡺳詩及周書大誥孝昭㓜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大矣哉承孝武奢侈餘敝師旅之後海内虚耗户口減半師古曰耗損也音火到反減讀為減省之減光知時務之要輕繇薄賦與民休息師古曰繇讀曰徭至始元元鳯之間匈奴和親百姓充實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議鹽鐵而罷㩁酤尊號曰昭不亦宜乎
  賛宣帝
  孝宣之治信賞必罰師古曰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綜核名實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元成間鮮能及之師古曰械者器之摠名也一曰有盛為械無盛為器鮮少也言少有能及之者鮮音先踐反亦足以知吏稱其職民安其業也遭值匈奴乖亂推亡固存李竒曰推亡者若紂為無道天下苦之有滅亡之刑周武遂推而𡚁之固存者譬如鄰國以道莅民上下一心勢必能存因就而堅固之今匃奴内自奮爭有事故宣帝能朝呼韓邪而固存之走郅支單于使逺遁是謂推亡也師古曰尚書仲虺之誥曰推亡固存邦乃其昌言有亡道者則推而滅之有存道者則輔而固之王者如此國乃昌盛故此賛引之信威北夷師古曰信讀為伸古通用宇一說恩信及威並著北夷單于慕義稽首稱藩功光祖宗業垂後嗣可謂中興侔徳殷宗周宣矣師古曰侔等殷之高宗及周宣王也
  賛元帝
  臣外祖兄弟為元帝侍中應劭曰元成帝紀皆班固父彪所作臣則彪自說也外祖金敞也如淳曰班固外祖樊叔皮也師古曰應說是語臣曰元帝多材蓺善史書應劭曰周宣王太史史籕所作大篆鼓琴瑟吹洞簫如淳曰簫之無底者自度曲被歌聲應劭曰自隱度作新曲因持新曲以為歌詩聲也荀恱曰被聲能播樂也臣瓉曰度曲謂歌終更授其次謂之度曲西京賦曰度曲未終雲起雪飛張衡舞賦亦曰度終復位次授二八師古曰應荀二說皆是也度音大各反被音皮義反分刌節度蘇林曰𠚶度也知曲之終始節度也韋昭曰刌切也謂能分切句絶為之節制也師古曰韋說是也刌音千本反窮極㓜眇師古曰㓜眇讀曰要妙少而好儒及即位徴用儒生委之以政貢薛韋匡迭為宰相師古曰貢禹薛廣徳韋賢匡衡迭互而為丞相也迭音大結反而上牽制文義優游不斷師古曰為文義所牽制故不㫁决孝宣之業衰焉然寛𢎞盡下出於恭儉號令温雅有古之風烈
  賛成帝
  臣之姑充後宮為婕妤晉灼曰班彪之姑也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師古曰不内顧者謂儼然端嚴不廻盻也不疾言者為輕肆也不親指者為惑下也此三句者本論語鄉黨篇述孔子之事故班氏引之以美成帝今論語云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内顧者說者以為前視不過衡軛旁視不過輢較與此不同輢音於綺反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師古曰禮記云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大夫濟濟士蹌蹌故此賛引之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稱職奏議可述師古曰稱職克當其任也可述言有文采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酒色師古曰湛讀曰眈趙氏亂内外家擅朝言之可為於邑師古曰於邑短氣貌讀如本字又於音烏邑又音烏合反他皆類此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簒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賛劉向
  仲尼稱材難不其然與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賢材難得與讀曰歟自孔子後綴文之士衆矣唯孟軻孫況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師古曰孫況即荀卿也此數公者皆博物洽聞通達古今其言有補於世傳曰聖人不出其間必有命世者焉豈近是乎師古曰近音其靳反劉氏鴻範論發明大傳著天人之應七畧剖判藝文摠百家之緒三統歴譜考步日月五星之度有意其推本之也師古曰言其究極根本深有意也嗚虖向言山陵之戒于今察之師古曰虖讀曰呼哀哉指明梓柱以推廢興昭矣師古曰昭然明白豈非直諒多聞古之益友與師古曰諒信也論語稱孔子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賛言向直諒多聞可謂益也與讀曰歟
  賛蕭曹
  蕭何曹參皆起秦刀筆吏師古曰刀所以削書也古者用簡牒故吏皆以刀筆自隨也當時錄錄未有奇節師古曰錄錄猶鹿鹿言在凡庶之中也漢興依日月之末光師古曰易文言云聖人作而萬物覩又曰見龍在田天下文明賛言何參值漢初興故以日月為喻耳何以信謹守管籥參與韓信俱征伐師古曰高祖出征何每居守故言守管籥天下既定因民之疾秦法順流與之更始二人同心遂安海内淮隂黥布等已滅唯何參擅功名位冠羣后聲施後世師古曰冠謂居其首為一代之宗臣師古曰言為後世之所尊仰故曰宗臣也慶流苗裔盛矣哉
  賛蒯通等
  仲尼惡利口之覆邦家師古曰事見論語蒯通一說而喪三雋應劭曰烹酈食其敗田横驕韓信也其得不亨者幸也伍被安於危國身為謀主忠不終而詐讐李竒曰詐為王畫䇿而讐見納也師古曰讐讀曰售謂被初忠於漢而不能終為王畫詐偽之䇿而見納用也誅夷不亦宜乎書放四罪師古曰謂流共工放驩兠竄三苗殛鯀也事見虞書詩歌青蠅師古曰小雅青蠅之詩也其首章曰營營青蠅止于樊愷悌君子無信讒言盖蠅之為蟲毁汙白黑以喻佞人變亂善惡春秋以來禍敗多矣昔子翬謀桓而魯隱危應劭曰公子翬謂隱公曰吾將為君殺桓公以我為太宰公曰為其少故今將授之矣翬懼反譛隱公而殺之欒書搆郤而晉厲弑應劭曰欒書使楚公子茷語厲公曰鄢陵之戰郤至以為必敗欲奉孫周以代君也公信之而滅三郤欒書因是反弑厲公豎牛奔仲叔孫卒張晏曰牛叔孫穆子之孽子也仲正妻子也牛讒仲叔孫怒而逐之奔齊叔孫病牛遂殺之郈伯毁季昭公逐張晏曰郈昭伯毁季平子於昭公昭公伐平子不勝因出奔齊費忌納女楚建走應劭曰楚平王為太子建娶於秦無忌曰秦女美甚勸王自納之因而搆焉云其怨望今將叛令王殺之宰嚭譛胥夫差喪應劭曰呉將伐齊子胥諫之宰嚭曰伍胥自以先王謀臣心常鞅鞅臨事沮大衆兾國之敗夫差大怒賜之屬鏤之劒其明年越滅呉李園進妹春申斃張晏曰李園春申君之舍人也進其妹於春申君已有身使妹謂春申君曰楚王無子百年之後將立兄弟君用事日久多失禮於王之兄弟兄弟誠立禍將及身今妾有子人莫知若進妾於王後若生男則君之子為王也春申君乃言之王召入之遂生男立為太子後孝烈王薨李園害春申君之寵乃刺殺之上官訴屈懐王執張晏曰屈平忠而有謀為上官子蘭所譛見放逐後秦昭誘懷王會於武關遂執以歸卒死於秦趙高敗斯二世縊張晏曰趙高譛殺李斯而代其位乃使其壻閻樂攻二世於望夷宫乞為黔首不聴乃縊而死伊戾坎盟宋痤死李竒曰伊戻為太子傳無寵欲敗太子言與楚客盟謀宋詐㰱血加盟書以證之公以故殺痤師古曰痤音在戈反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皆自小覆大繇疎䧟親可不懼哉可不懼哉師古曰覆音芳福反繇與由同
  賛賈誼
  劉向稱賈誼言三代與秦治亂之意其論甚美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未能逺過也師古曰伊伊尹管管仲使時見用功化必盛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觀孝文𤣥黙躬行以移風俗師古曰躬行謂身親儉約之行也自追觀以下並史家之詞誼之所陳畧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漢為土徳色上黄數用五及欲試屬國施五餌三表以係單于師古曰賈誼書謂愛人之狀好人之技仁道也信為大操常義也愛好自實已諾可期十死一生彼將必至此三表也賜之盛服車乘以壊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壊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壊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府庫奴婢以壊其腹於來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娯樂親酌而手食之以壊其心此五餌也其術固以疏矣誼以天年早終雖不至公卿未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事者著于傳云師古曰掇拾也音丁活反
  賛景十三王
  昔魯哀公有言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師古曰哀公與孔子言也事見孫卿子信哉斯言也雖欲不危亡不可得已師古曰已語終辭是故古人以宴安為鴆毒師古曰左氏傳管敬仲云宴安鴆毒不可懐也亡徳而富貴謂之不幸漢興至于孝平諸侯王以百數率多驕淫失道何則沈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自凡人猶繫于習俗而况哀公之倫乎夫唯大雅卓爾不羣河間獻王近之矣
  賛董仲舒
  劉向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材雖伊呂亡以加師古曰伊伊尹呂呂望也筦晏之屬伯者之佐殆不及也師古曰筦筦仲也晏晏嬰也伯者齊桓晉文之屬也伯讀曰霸至向子歆以為伊呂乃聖人之耦師古曰耦對也王者不得則不興故顔淵死孔子曰噫天喪予師古曰事見論語噫歎聲也言失其輔佐也噫音於其反唯此一人為能當之自宰我子貢子游子夏不與焉師古曰與讀曰豫仲舒遭漢承秦滅學之後六經離析下帷發憤潜心大業令後學者有所統壹為羣儒首然考其師友淵源所漸猶未及虖游夏師古曰漸浸潤也游子游夏子夏也而曰筦晏弗及伊呂不加過矣至向曽孫龔篤論君子也以歆之言為然
  賛司馬相如
  司馬遷稱春秋推見至隱易本隱以之顯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譏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雖殊其合徳一也相如雖多虚辭濫說然要其歸引之於節儉此亦詩之風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一猶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戲乎
  賛公孫𢎞等
  公孫𢎞卜式兒寛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師古曰易漸卦上九爻辭曰鴻漸于陸其羽可以為儀鴻大鳥也漸進也高平曰陸言鴻進于陸以其羽翼為威儀也喻𢎞等皆有鴻之羽儀未進之時燕爵所輕也逺迹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内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賔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羣士慕嚮異人並出卜式㧞於芻牧𢎞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囊時版築飯牛之朋已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儒雅則公孫𢎞董仲舒兒寛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臯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歴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𢎞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𤣥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襃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于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黄霸王成龔遂鄭𢎞召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迹見述於世參之名臣亦其次也
  賛司馬遷
  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至孔氏籑之師古曰籑與撰同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師古曰非經典所說故言黄帝顓頊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末以為之傳師古曰輯與集同又籑異同為國語又有世本録黄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服䖍曰關東六國與秦七國秦并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于大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傳師古曰摭拾也音之亦反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抵梧如淳曰梧讀曰迕相觸迕也師古曰抵觸也梧相支柱不安也梧音悟亦其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師古曰頗普我反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埶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劉徳曰俚鄙也如淳曰言雖質猶不如閭里之鄙言也師古曰劉說是也俚音里其文直其事核師古曰核堅實也不虚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録應劭曰言其録事實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師古曰言其報任安書自陳已志信不謬迹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師古曰巷伯奄官也遇讒而作詩列在小雅其詩曰萋兮菲兮成是貝錦是也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師古曰尹吉甫作蒸民之詩以美宣王而論仲山甫之徳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詩列於大雅故賛云然
  賛戾太子
  巫蠱之禍豈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辜亦有天時非人力所致焉建元六年蚩尤之旗見其長竟天後遂命將出征畧取河南建置朔方其春戾太子生自是之後師行三十年兵所誅屠夷滅死者不可勝數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僵尸數萬師古曰僵偃也音居羊反太子子父皆敗故太子生長於兵與之終始何獨一嬖臣哉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内平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暴骨長城之下頭盧相屬於道師古曰盧頟骨也屬連也音之欲反不一日而無兵由是山東之難興四方潰而逆秦秦將吏外畔賊臣内發亂作蕭牆禍成二世師古曰蕭牆謂屏牆也解在五行志故曰兵猶火也弗戢必自焚師古曰左傳隱四年衛有州吁之亂公問於衆仲曰州吁其成乎對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也言兵不可妄動久而不戢則自焚燒戢斂也信矣是以倉頡作書止戈為武師古曰武字從止戈所謂㑹意聖人以武禁暴整亂止息兵戈非以為殘而興縱之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君子履信思順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師古曰易上繫辭也故車千秋指明蠱情章太子之寃千秋材知未必能過人也以其銷惡運遏亂原師古曰遏止也音一曷反因衰激極道迎善氣師古曰激去至極之災引致福善之氣也道讀曰導傳得天人之祐助云師古曰傳引也
  賛東方朔
  劉向言少時數問長老賢人通於事及朔時者師古曰與朔同時也皆曰朔口諧倡辨不能持論喜為庸人誦說師古曰喜音許吏反為音于偽反故令後世多傳聞者而揚雄亦以為朔言不純師行不純徳其流風遺書𦹋如也師古曰言辭義淺薄不足稱也然朔名過實者以其詼達多端不名一行應諧似優不窮似智正諫似直穢徳似隱非夷齊而是栁下惠戒其子以上容應邵曰容身避害也首陽為拙應劭曰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死首陽山為拙柱下為工應劭曰老子為周柱下史朝隱故終身無患是為工也飽食安步以仕易農依隱玩世詭時不逢如淳曰依違朝隱樂玩其身於一世也反時直言正諫則與富貴不相逢矣臣瓉曰行與時詭而不逢禍害也師古曰瓉說是也詭違也其滑稽之雄乎師古曰雄謂為之長帥也朔之詼諧逢占射覆如淳曰逢占逢人所問而占之也師古曰此說非也逢占逆占事猶云逆刺也其事浮淺行於衆庶童兒牧豎莫不眩耀而後世好事者因取竒言怪語附著之朔故詳録焉師古曰言此傳所以詳録朔之辭語者為俗人多以竒異妄附於朔故耳欲明傳所不記皆非其實也而今之為漢書學者猶更取他書雜說假合東方朔之事以博異聞良可歎也他皆類此著音直畧反
  賛公孫賀等
  所謂鹽鐵議者起始元中徴文學賢良問以治亂皆對願罷郡國鹽鐵酒㩁均輸師古曰酒㩁均輸解在武紀及食貨志務本抑末毋與天下爭利然後教化可興御史大夫𢎞羊以為此迺所以安邉竟制四夷師古曰竟讀曰境國家大業不可廢也當時相詰難頗有其議文至宣帝時汝南桓寛次公師古曰次公者寛之字治公羊春秋舉為郎至廬江太守丞博通善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増廣條目極其論難著萬言師古曰即今之所行鹽鐵論十巻是也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其辭曰師古曰謂桓寛總評議其善惡觀公卿賢良文學之議異乎吾所聞師古曰論語載子張之言言不與已志同也故寛引之聞汝南朱生言當此之時英俊並進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徒六十有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陳治平之原知者賛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㫁師古曰㫁音丁煥反辯者騁其辭齗齗焉行行焉師古曰斷齗辯爭之貌行行剛彊之貌也齗音牛斤反行音胡浪反雖未詳備斯可畧觀矣中山劉子推原王道撟當世反諸正師古曰正曲曰撟措之也撟讀與矯同其字從手彬彬然𢎞博君子也師古曰彬彬文章貌也音彼旻反九江祝生奮史魚之節發憤懣譏公卿師古曰懣音滿又莫本反介然直而不撓師古曰撓曲也音女教反可謂不畏彊圉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上權利之畧雖非正法鉅儒宿學不能自解師古曰解釋也言理不出於𢎞羊也博物通逹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師古始放於末利師古曰放縱也謂縱心於利也一說放依也音方徃反論語稱孔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也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性以及厥宗師古曰性生也謂與上官桀謀反誅也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師古曰括結也易坤卦六四爻辭曰括囊无咎无譽言自閉慎如囊之括結也彼哉彼哉師古曰論語云或問子西孔子曰彼哉彼哉言彼人哉無足稱也若夫丞相御史兩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師古曰說讀曰恱斗筲之徒何足選也師古曰筲竹器也容一斗選數也論語云子貢問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孔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選也言其材器小劣不足數也筲音所交反選音先阮反噫歎聲也噫音於其反
  賛揚雄
  雄之自序云師古曰自法言目之前皆是雄本自序之文也初雄年四十餘自蜀來至游京師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奇其文雅召以為門下史薦雄待詔歳餘奏羽獵賦除為郎給事黄門與王莽劉歆並哀帝之初又與董賢同官當成哀平間莽賢皆為三公權傾人主所薦莫不㧞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簒位談説之士用符命稱功徳獲封爵者甚衆雄復不侯以耆老久次轉為大夫恬於埶利迺如是師古曰恬安也實好古而樂道其意欲求文章成名於後世以為經莫大於易故作太𤣥傳莫大於論語作法言史篇莫善於倉頡作訓纂箴莫善於虞箴作州箴晉灼曰九州之箴也賦莫深於離騷反而廣之辭莫麗於相如作四賦皆斟酌其本相與放依而馳騁云師古曰放甫徃反用心於内不求於外於時人皆䀜之師古曰䀜與怱同謂輕也唯劉歆及范逡敬焉師古曰逡千旬反而桓譚以為絶倫師古曰無比類王莽時劉歆甄豐皆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後欲絶其原以神前事而豐子尋歆子棻復獻之師古曰棻亦枌字也扶云反莽誅豐父子投棻四裔辭所連及便收不請師古曰不須奏請時雄校書天禄閣上治獄使者來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迺從閣上自投下幾死師古曰幾鉅依反莽聞之曰雄素不與事何故在此師古曰與讀曰豫間請問其故師古曰使人宻問之迺劉棻甞從雄學作竒字師古曰古文之異者雄不知情師古曰不知獻符命之事也有詔勿問然京師為之語曰惟寂寞自投閣爰清静作符命師古曰以雄解嘲之言譏之也今流俗本云惟寂寞自投於閣爰清爰静作符命妄増之雄以病免復召為大夫家素貧耆酒師古曰耆讀曰嗜人希至其門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游學而鉅鹿侯芭常從雄居服䖍曰芭音葩受其太𤣥法言焉劉歆亦嘗觀之謂雄曰空自苦今學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𤣥何師古曰言無柰之何吾恐後人用覆醬瓿也師古曰瓿音部小甖也雄笑而不應年七十一天鳯五年卒侯芭為起墳喪之三年時大司空王邑納言嚴尤聞雄死謂桓譚曰子常稱揚雄書豈能傳於後世乎譚曰必傳顧君與譚不及見也師古曰顧念也凡人賤近而貴逺親見揚子雲禄位容貌不能動人故輕其書昔老𥅆著虛無之言兩篇師古曰謂道徳經也薄仁義非禮學然後世好之者尚以為過於五經自漢文景之君及司馬遷皆有是言今揚子之書文義至深而論不詭於聖人師古曰詭違也聖人謂周公孔子若使遭遇時君更閱賢知為所稱善師古曰更音工衡反則必度越諸子矣師古曰度過也諸儒或譏以為雄非聖人而作經猶春秋呉楚之君僣號稱王蓋誅絶之罪也師古曰絶謂無𦙍嗣也自雄之没至今四十餘年其法言大行而𤣥終不顯然篇籍具存
  賛佞幸
  柔曼之傾意師古曰曼澤也言其質柔而色理光澤也非獨女徳蓋亦有男色焉觀籍閎鄧韓之徒非一而董賢之寵尤盛父子並為公卿可謂貴重人臣無二矣然進不繇道師古曰言本不以徳進繇讀與由同位過其任莫能有終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漢世衰於元成壊於哀平哀平之際國多釁矣師古曰釁謂間隙也主疾無嗣弄臣為輔鼎足不彊棟幹微撓師古曰撓弱也音女教反一朝帝崩姦臣擅命董賢縊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奪位幽廢師古曰謂貶皇大后趙氏為孝成皇后退居北宮哀皇后傅氏退居桂宮咎在親便嬖所任非仁賢故仲尼著損者三友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損者三友友便僻友善柔友便佞損矣王者不私人以官殆為此也師古曰殆近也
  賛匈奴
  書戒蠻夷猾夏師古曰虞書舜典載舜命臯陶作士之言也猾亂也夏謂中夏諸國也詩稱戎狄是膺師古曰魯頌閟宮之詩美僖公興師與齊桓討難𭙶當也春秋有道守在四夷師古曰春秋左氏傳昭三十二年楚嚢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戍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言徳及逺久矣夷狄之為患也故自漢興忠言嘉謀之臣曷嘗不運籌策相與爭於廟堂之上乎高祖時則劉敬呂后時樊噲季布孝文時賈誼鼂錯孝武時王恢韓安國朱買臣公孫𢎞董仲舒人持所見各有同異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皆偏見一時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終始也自漢興以至于今曠世歴年多於春秋其與匈奴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師古曰下音胡亞反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詘伸異變强弱相反是故其詳可得而言也昔和親之論發於劉敬是時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難故從其言約結和親賂遺單于冀以救安邊境孝惠高后時遵而不違匈奴寇盜不為衰止而單于反以加驕倨逮至孝文與通關市妻以漢女増厚其賂嵗以千金而匈奴數背約束邉境屢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發憤遂躬戎服親御鞍馬從六郡良家材力之士師古曰六郡謂隴西天水安定北郡上郡西河也其安定天水西河武帝所置耳史本其上地而追言也馳射上林講習戰陳聚天下精兵軍於廣武顧問馮唐與論將帥喟然歎息思古名臣此則和親無益已然之明效也仲舒親見四世之事猶復欲守舊文頗増其約以為義動君子利動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義說也師古曰此說謂勸諭獨可說以厚利結之於天耳師古曰此說讀曰恱故與之厚利以没其意師古曰没溺也與盟於天以堅其約質其愛子以累其心師古曰累音力瑞反匃奴雖欲展轉奈失重利何柰欺上天何柰殺愛子何師古曰展轉謂移動其心夫賦斂行賂不足以當三軍之費城郭之固無以異於貞士之約晉灼曰堅城固守不勝遣貞士為和親之約也而使邉城守境之民父兄緩帶稚子咽哺師古曰咽吞也哺謂所食在口者也咽音宴哺音捕胡馬不窺於長城而羽檄不行於中國不亦便於天下乎察仲舒之論考諸行事迺知其未合於當時而有闕於後世也當孝武時雖征伐克獲而士馬物故亦畧相當雖開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棄造陽之北九百餘里匃奴人民每來降漢單于亦輙拘留漢使以相報復師古曰復音扶目反其桀驁尚如斯師古曰驁與傲同安肯以愛子而為質乎此不合當時之言也若不置質空約和親是襲孝文既徃之悔而長匈奴無已之詐也師古曰襲重也重疊為其事夫邊城不選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備塞之具厲長㦸勁弩之械恃吾所以待邊冦而務賦斂於民逺行貨賂割剥百姓以奉冦讐信甘言守空約而幾胡馬之不窺不已過乎師古曰幾讀曰兾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奮擊之威直匈奴百年之運師古曰直當也因其壊亂幾亡之阸師古曰幾近也音鉅依反權時施宜覆以威徳然後單于稽首臣服遣子入朝三世稱藩賔於漢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師古曰晏晚也三世無犬吠之警菞庶亡干戈之役師古曰菞古黎字後六十餘載之間遭王莽簒位始開邊隙單于由是歸怨自絶莽遂斬其侍子邊境之禍構矣故呼韓邪始朝於漢漢議其儀而蕭望之曰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無常時至時去宜待以客禮讓而不臣如其後嗣𨔵逃竄伏師古曰𨔵古眉字使於中國不為叛臣及孝元時議罷守塞之備侯應以為不可可謂盛不忘衰安必思危逺見識微之明矣至單于咸棄其愛子昧利不顧師古曰昧貪也音妹侵掠所獲嵗鉅萬計而和親賂遺不過千金安在其不棄質而失重利也仲舒之言漏於是矣夫規事建議不圖萬世之固而媮恃一時之事者未可以經逺也師古曰媮與偷同若乃征伐之功秦漢行事嚴尤論之當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師古曰度音大各反中音竹仲反分九州列五服師古曰九州五服解並在前物土貢制外内師古曰物土貢者各因其土所生之物而貢之也制外内謂五服之差逺近異制或修刑政或昭文徳逺近之埶異也是以春秋内諸夏而外夷狄師古曰春秋成十五年諸侯㑹呉于鍾離公羊傳曰曷為殊㑹呉外也曷為外春秋内中國而外諸夏内諸夏而外夷狄也夷狄之人貪而好利被髮左衽人面獸心其與中國殊章服異習俗飲食不同言語不通辟居北垂塞露之野師古曰辟讀曰僻逐草隨畜射獵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師古曰雍讀曰壅天地所以絶外内也是故聖王禽獸畜之不與約誓不就攻伐約之則費賂而見欺攻之則勞師而招冦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疎而不戚師古曰戚近也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國來則懲而御之去則備而守之師古曰懲謂使其創乂其慕義而貢獻則接之以禮讓羈縻不絶使曲在彼蓋聖王制御蠻夷之常道也
  賛西南夷兩粤朝鮮
  楚粤之先歴世有土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里而句踐亦以粤伯師古曰伯讀曰霸秦滅諸侯唯楚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獨滇復寵及東粤滅國遷衆繇王居股等猶為萬戸侯三方之開皆自好事之臣故西南夷發於唐䝉司馬相如兩粤起嚴助朱買臣朝鮮由涉河遭世富盛動能成功然已勤矣師古曰已甚也言其事甚勤勞追觀太宗填撫尉佗師古曰言文帝以恩徳安撫之也填音竹刃反豈古所謂招攜以禮懐逺以徳者哉師古曰春秋左氏傳僖七年諸侯盟于甯母管仲言於齊侯曰臣聞之招𢹂以禮懐逺以徳攜謂離貳者也懐來也言有離貳者則招集之恃險逺者則懐來之也故賛引之
  賛西域
  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師古曰圖謀也從音子容反迺表河曲列西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逺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𤣥黙養民五世天下殷富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崖七郡師古曰瑇音代瑁音妹感枸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嶲師古曰枸音矩聞天馬蒲萄則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後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於後宮如淳曰文甲即瑇瑁也通犀中央色白通兩頭蒲梢龍文魚目汗血之馬充於黄門孟康曰西駿馬名也師古曰稍馬音所交反鉅象師子猛犬大雀之羣食於外囿師古曰巨亦大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廣開上林穿昆明池營千門萬戸之宮立神明通天之臺興造甲乙之帳師古曰其數非一以甲乙次第名之也落以隨珠和璧師古曰落與絡同天子負黼依襲翠被馮玉几而處其中師古曰依讀曰扆如小屏風而畫為黼文也白與黑謂之黼又為斧形襲重衣也被咅皮義反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巴俞都盧海中碭極漫衍魚龍角觝之戯以觀視之晉灼曰都盧國名也李奇曰都盧體輕善縁者也碭極樂名也師古曰巴人巴州人也俞水名今渝州也巴俞之人所謂賨人也勁銳善舞本從高祖定三秦冇功高祖喜觀其舞因令樂人習之故有巴俞之樂漫衍者即張衡西京賦所云巨獸百尋是為漫延者也魚龍者為舍利之獸先戯於庭極畢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日魚跳躍潄水作霧障日畢化成黄龍八丈出水敖戯於庭炫耀日光西京賦云海鱗變而成龍即為此色也俞音踰碭音大浪反衍音弋戰反視讀曰示觀示者視之令觀也及賂遣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迺㩁酒酤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舩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師古曰屈音其勿反因之以凶年冦盜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逺則葱嶺身熱頭痛縣度之阸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内也書曰西戎即序師古曰禹貢之辭也序次也禹既就而序之非上威服致其貢物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𣃼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徳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徳咸樂内屬唯其小邑鄯善車師界迫匈奴尚為所拘而其大國莎車于闐之屬數遣使置質于漢願請屬都䕶聖上逺覽古今因時之宜羈縻不絶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亦何以尚兹師古曰西戎即序註已見前昔周公相成王越裳氏重九譯而獻白雉成王問周公公曰徳不加馬則君子不饗其質政不施焉則君子不臣其逺吾何以獲此物也譯曰吾受命國之黄耇曰久矣天之無烈風雨雷也意中國有聖人乎盍徃朝之然後歸之王稱先王之神所致以薦宗廟太宗漢文帝也郤走馬謂有人獻千里馬不受還之賜道路費也孝子道徳經曰天下有道郤走馬以糞故賛引也
  賛外戚
  易著吉凶而言謙盈之效天地鬼神至于人道靡不同之師古曰易謙卦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夫女寵之興繇至微而體至尊師古曰繇與由同窮富貴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禍福之宗也序自漢興終于孝平外戚後庭色寵著聞二十有餘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卭成后四人而已至如史良娣王悼后許恭哀后身皆夭折不辜而家依託舊恩不敢縱恣是以能全其餘大者夷滅小者放流烏嘑鑒兹行事變亦備矣
  賛王莽
  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不仁之人假仁者之色而所行則違之朋黨比周故能在家在國皆有名譽故賛引之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歴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絶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簒盜之禍師古曰肆放也極也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埶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黄虞復出也迺始恣睢奮其威詐師古曰睢音呼季反滔天虐民窮凶極惡師古曰滔漫也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内囂然喪其樂生之心師古曰囂然衆口愁貌也音五高反中外憤怨逺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虚師古曰虚讀曰墟丘壠發掘害徧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師古曰以六經之事文飾姦言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絶氣非命之運服䖍曰易曰亢龍有悔謂無徳而居高位也蘇林曰非命非天命之命也紫色䵷聲餘分閏位應劭曰紫間色䵷邪音也服䖍曰言莽不得正王之命如嵗月之餘分為閏也師古曰䵷者樂之淫聲非正曲也近之學者便謂䵷之鳴已失其義又欲改此賛䵷聲為蠅聲引詩匪雞則鳴蒼蝇之聲尢穿鑿矣聖王之驅除云爾蘇林曰聖王光武也為光武驅除也師古曰言驅逐蠲除以待聖人也
  右三傳史漢褒貶之辭
  議論十
  劉歆移太常博士書歆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於學官哀帝今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諸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讓之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歴國應聘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制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微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陣孔氏之道抑而孫呉之術興陵夷至于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逺仲尼之道又絶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畧定禮儀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書至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咸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絶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已詩始萌芽師古曰言若草木之初生天下衆書徃徃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讃之故詔書稱曰禮壊樂崩書缺簡脫朕甚閔焉時漢興已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逺矣及魯恭王壊孔子宅欲以為宮而得古文於壊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臧於祕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乃陳發袐臧校理舊文得此三事按三事謂左氏春秋古文尚書逸禮也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脫簡傳或間編師古曰脫簡遺失之間編謂舊編爛絶就更次之前後錯亂也博問民間則有魯國桓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徃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絶之闕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說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徃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㝠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懐妒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隨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臣瓉曰當時學者謂尚書唯有二十八篇不知本存百篇也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今聖上徳通神明繼統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兹雖昭其情猶依違謙讓樂與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㫖銜命將以輔弱扶微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師古曰比合也經蓺有廢遺者冀得興立之也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絶之師古曰猥茍也茍不誦習之而欲絶去此學欲以杜塞餘道絶滅微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乃衆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古文舊書皆有徴驗外内相應豈苟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徃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廣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寧過而立之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絶哉若必專已守殘黨同門妒道真師古曰黨同師之學妬道蓺之真也違明詔失聖意以陷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其言甚切諸儒皆怨恨是時名儒光禄大夫龔勝以歆移書上疏深自罪責願乞骸骨罷及儒者師丹為大司空亦大怒奏歆改亂舊章非毁先帝所立上曰歆欲廣道術亦何以為非毁哉歆由是忤執政大臣為衆儒所訕懼誅求出補吏為河内大守以宗室不宜典三河徙守五原後復轉在涿郡歴三郡守數年以病免官○按此書則漢於六經殘缺之餘收拾補完其功蓋不少也
  韓愈重荅張籍書
  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而納諸聖賢之域拂其邪心増其所未高謂愈之質有可以至於道者浚其源導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徳者之所辭讓况於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復者故不可遂已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於後世然後其書出焉其所以慮患之道㣲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輔相吾豈敢昌言排之哉乃或作及○今按此言其下者猶是公卿輔相蓋㣲詞以見上自天子亦宗事二氏之意擇其可語者誨之猶時與吾悖其聲嘵嘵若遂成其書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書於吾何有夫子聖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於耳其餘輔而相者周天下猶且絶糧於陳畏於匡毁於叔孫奔走於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也亦甚矣賴其徒相與守之卒有立於天下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其存也可兾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年有餘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所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王成康相與守之禮樂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及乎楊雄亦未久也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後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為之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逺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書者皆所為不行乎今而行乎後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竢五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於吾所為哉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已勝也好已之道勝也非好已之道勝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軻楊雄所傳之道也若不勝則無以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辯也有矣駮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復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云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於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能宇方本作為方云考之記實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張文武不為也則此為字當作能字乃是但李本云論衡甞引此以闢董仲舒不窺圉事正作為字疑公自用論衡非戴禮也今按作為無理必有脫誤不然不應舍前漢有理之禮記而信後漢無理之論衡也况公明言記曰而無論衡之云且又安知論衡之不誤哉孟君將有所適思與吾子别庶幾一來
  與孟簡書
  愈白行官自南廻過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書數畨忻悚兼至未審入秋來眠食何似伏惟萬福來示云有人傳愈近少信奉釋氏此傳之者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胷中無滯礙以為難得因與徃來要自至難得以下十一字諸本皆如此方從閣杭蜀本刪胷中無滯礙五字自又或作且○今按此書稱許大顛之語多為後人妄意隱避刪節太過故多脫畧失其正意如上兩條猶無大利害若此語中刪去五字則要自以為難得一句不復成文理矣盖韓公之學見於原道者雖有以識夫大用之流行而於本然之全體則疑其有所未睹且於日用之間亦未見其有以存養省察而體之於身也是以雖其所以自任者不為不重而其平生用力深處終不離乎文字言語之工至其好樂之私則又未能卓然有以自㧞於流俗所與遊者不過一時之文士其於僧道則亦僅得毛干暢觀靈惠之流耳是其身心内外所立所資不越乎此亦何所據以為息邪距詖之本而充其所以自任之心乎是以一旦放逐憔悴亡聊之中無復平日飲博過從之樂方且欝欝不能自遣而卒然見夫瘴海之濵異端之學乃有能以義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之人與之語雖不盡解亦豈不足以蕩滌情累而暫空其滯礙之懐乎然則凡此稱譽之言自不必諱而於公所謂不求其福不畏其禍不學其道者初亦不相妨也雖然使公於此能因彼稊稗之有秋而悟我黍稷之未熟一旦飜然反求諸身以盡聖賢之藴則所謂以理自勝不為外物侵亂者將無復羨於彼而吾之所以自任者益恢乎其有餘地矣豈不偉哉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丘之禱久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冊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愷悌君子求福不回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况萬萬無此理祟或作福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邪小人邪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祗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肯令其鬼行胷臆作威福於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或作非大惑歟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說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夷狄横幾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子下或有有字或復出聖賢之道不明六字楊子雲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云或作曰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百年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其經或作經書或下有書字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於是大壊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於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壊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漢氏已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髪引千鈞緜緜延延寖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唱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衆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壊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從於邪也籍湜輩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増慙懼死罪死罪愈再拜
  荅陳生書
  愈白陳生足下今之負名譽享顯榮者在上位幾人足下求速化之術不於其人乃以訪愈是所謂借聴於聾求道於盲雖其請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見其得者也或無有字○今按有字或當在此句其字下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辭觀足下之書及十四篇之詩亦云有志於是矣而其所問則名所慕則科故愈疑於其對焉雖然厚意不可虚辱聊為足下誦其所聞蓋君子病乎在已而順乎在天待已以信而事親以誠所謂病乎在已者仁義存乎内彼聖賢者能推而廣之而我蠢焉為衆人蠢焉或作蠢然所謂順乎在天者貴賤窮通之來平吾心而隨順之不以累于其初謂下閣杭本無順字非是所謂待已以信者已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已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已而已矣方從閣杭夲無果不至信也十字文録併上已字亦無○今按此閣杭本之謬全無文理而方信之誤矣所謂事親以誠者盡其心不夸於外先乎其質而後乎其文者也後上或有而字盡其心不夸於外者不以已之得於外者為父母榮也名與位之謂也先乎其質者行也後乎其文者飲食㫖甘以其外物供養之道也行上或有文字㫖甘或作甘㫖道下或有者字非是誠者不欺之名也待於外而後為養薄於質而厚於文斯其不類於欺歟果若是子之汲汲於科名以不得進為親之羞者惑也速化之術如是而已古之學者惟義之問誠將學於大學愈猶守是說而竢見焉猶或作獨見下或有知字方云見胡甸切公時為博士也愈白
  與衛中行書
  大受足下辱書為賜甚大然所稱道過盛豈所謂誘之而欲其至於是歟不敢當不敢當其中擇其一二近似者而竊取之則於交友忠而不反於背面者少似近焉亦其心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則未敢自謂能爾也不敢當不敢當至於汲汲於富貴以救世為事者皆聖賢之事業知其智能謀力能任者也如愈者又焉能之始相識時方甚貧衣食於人其後相見於汴徐二州僕皆為之從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時豐約百倍足下視吾飲食衣服亦有異乎然則僕之心或不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於仕進者亦將小行乎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凡禍福吉凶之來似不在我惟君子得禍為不幸而小人得禍為恒君子得福為恒而小人得福為幸以其所似有以取之也必曰君子則吉小人則凶者不可也賢不肖存乎已貴與賤禍與福存乎天名聲之善惡存乎人存乎已者吾將勉之存乎天存乎人者吾將任彼而不用吾力焉其所守者豈不約而易行哉足下曰命之窮通自我為之吾恐未合於道足下徴前世而言之則知矣若曰以道徳為已任窮通之來不接吾心則可也窮居荒凉草樹茂宻出無驢馬因與人絶一室之内有以自娱足下喜吾復脫禍亂不當安安而居遲遲而來也
  柳宗元荅周巢書
  奉二月九日書所以撫教甚具無以加焉丈人用文雅從知己日以惇大府之政甚適東西來者皆曰海上多君子周為倡焉敢再拜稱賀宗元以罪大擯廢居小州與囚徒為朋行則若帶纒索處則若關桎梏彳亍而無所趨拳拘而不能肆槁焉若枿隤焉若璞其形固若是則其中者可得矣然猶未嘗肯道鬼神等事今丈人方盛譽山澤之癯者以為壽且神其道若與堯舜孔子似不相類焉何哉又曰餌藥可以久壽將分以見與固小子之所不欲得也甞以君子之道處焉則外愚而内益智外訥而内益辯外柔而内益剛出焉則外内若一而時動以取其宜當而生人之性得以安聖人之道得以光獲是而中雖不至耉老其道壽矣今夫山澤之癯於我無有焉視世之亂若理視人之害若利視道之悖若義我壽而生彼夭而死固無動其肺肝焉昧昧而趨屯屯而居浩然若有餘掘草烹石以私其筋骨而日以益愚他人莫利已獨以愉若是者愈千百年滋所謂天也又何以為高明之圖哉宗元始者講道不篤以䝉世顯利動獲大僇用是奔竄禁錮為世之所詬病凡所設施皆以為戾從而吠者成羣已不能明而况人乎然茍守先聖之道由大中以出雖萬受擯棄不更乎其内大都類徃時京城西與丈人言者愚不能改亦欲丈人固往時所執推而大之不為方士所惑仕雖未達無㤀生人之患則聖人之道幸甚其必有陳矣
  與楊誨之第二書
  張操來致足下四月十八日書始復去年十一月書言說車之說及親戚相知之道是二者吾於足下固具焉不疑又何逾嵗時而乃克也徒親戚不過欲其勤讀書决科求仕不為大過如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憂憂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悲悲則憐之何也戚也安有以堯舜孔子所傳者而往責焉者哉徒相知則思責以堯舜孔子所傳者就其道施於物斯已矣告之而不更則疑疑則思復之復之而又不更則去之何也外也安有以憂悲且憐之之志而强役焉者哉吾於足下固具是二道雖百復之亦將不已况一二敢怠於言乎僕之言車也以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今子之說曰柔外剛中子何取於車之疏耶果為車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𡚁車果為人柔外剛中則未必不為恒人夫剛柔無常位皆宜存乎中有召焉者在外則出應之應之咸宜謂之時中然後得名為君子必曰外恒柔則遭夾谷武子之臺及為蹇蹇匪躬以格君心之非莊以莅乎人君子其不克歟中恒剛則當下氣怡色濟濟切切哀矜淑問之事君子其卒病歟吾以為剛柔同體應變若化然後能志乎道也今子之意近是也其號非也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吾以為至矣而子不欲焉是吾所以惕惕然憂且疑也今將申告子以古聖人之道書之言堯曰允恭克讓言舜曰温恭允塞禹聞善言則拜湯乃改過不恡高宗曰啓乃心沃朕心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日昃不暇食坐以待旦武王引天下誅紂而代之位其意宜肆而曰予小子不敢荒寧周公踐天子之位握髮吐哺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其弟子言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今吾子曰自度不可能也然則自堯舜以下與子果異類邪樂放弛而愁檢局雖聖人與子同聖人能求諸中以厲乎已久則安樂之矣子則肆之其所以異乎聖者在是决也若果以聖與我異類則自堯舜以下皆宜縱目卬鼻四手八足鱗毛羽鬛飛走變化然後乃可苟不為是則亦人耳而子舉將外之邪若然者聖自聖賢自賢衆人自衆人咸任其意又何以作言語立道理千百年天下傳道之是皆無益於世獨遺好事者藻繢文字以矜世取譽聖人不足重也故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吾以子近上智今其言曰自度不可能也則子果不能為中人以上邪吾之憂且疑者以此凡儒者之所取大莫尚孔子孔子七十而縱心彼其縱之也度不踰距而後縱之今子年有幾自度果能不踰矩乎而遽樂於縱也傅說曰唯狂克念作聖今夫狙猴之處山呌呼跳梁其輕躁狠戾異甚然得而縶之未半日則定坐求食唯人之為制其或優人得之加鞭箠狎而擾焉跪起趨走咸能為人所為者未有一焉狂奔掣頓踣𡚁自絶故吾信夫狂之為聖也今子有賢人之資反不肯為狂之克念者而曰我不能捨子其孰能乎是孟子之所謂不為也非不能也凡吾之致書為說車皆聖道也今子曰我不能為車之說但當則法聖道而内無愧乃可長久嗚呼吾車之說果不為聖道邪吾以内可以守外可以行其道告子今子曰我不能翦翦拘拘以同世取榮吾豈教子為翦翦拘拘者哉子何考吾說車之不詳也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堯舜禹湯高宗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皆由之而子不謂聖道抑以吾為與世同波工為翦翦拘拘者以是教已固迷吾文而懸定吾意甚不然也聖人不以人廢言吾雖少時與世同波然未甞翦翦拘拘也又子自言處衆中偪則擾攘欲棄去不敢猶勉强與之居苟能是何以不克為車之說邪忍汙雜囂譁尚可恭其體貌遜其言辭何故不可吾之說吾未甞為佞且偽其㫖在於恭寛遜讓以售聖人之道及乎人如斯而已矣堯舜之讓禹湯高宗之戒文王之小心武王之不敢荒寕周公之吐握孔子之六十九未甞縱心彼七八聖人者所為若是豈恒愧於心乎慢其貌肆其志茫洋而後言偃蹇而後行道人是非不顧齒頰人皆心非之曰是禮不足者甚且見罵如是而心反不愧邪聖人之禮讓其且為偽乎為佞乎今子又以行險為車之罪夫車之為道豈樂行於險邪度不得已而至於險期勿敗而已耳夫君子亦然不求險而利也故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國無道其黙足以容不幸而及於危亂期勿禍而已耳且子以及物行道為是耶非耶伊尹以生人為已任管仲舋浴以伯濟天下孔子仁之凡君子為道捨是宜無以為大者也今子書數千言皆未及此則學古道為古辭尨然而措於世其卒果何為乎是之不為而甘羅終軍以為慕棄大而録小賤本而貴末夸世而釣奇苟求知於後世以聖人之道為不若二子僕以為過矣彼甘羅者左右反覆得利棄信使秦背燕之親已而反與趙合以致危於燕天下是以益知秦無禮不信視函谷關若虎豹之窟羅之徒實使然也子而慕之非夸世歟彼終軍者誕譎險薄不能以道匡漢主好戰之志視天下之勞若觀蟻之移穴翫而不戚人之死於胡越者赫然千里不能諫而又聳踴之已則决起奮怒掉强越挾淫夫以媒老婦欲蠱奪人之國智不能㫁而俱死焉是無異盧狗之遇嗾呀呀而走不顧險阻唯嗾者之從何無已之心也子而慕之非釣奇歟二小子之道吾不欲吾子言之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使二小子及孔子氏曽不得與於琴張牧皮狂者之列是固不宜以為的也且吾子之要於世者處耶出耶主上以聖明進有道興大化枯槁伏匿縲錮之士皆思踴躍洗沐期輔堯舜萬一有所不及丈人方用徳藝達於邦家為大官以立於天下吾子雖欲為處何可得也則固出而已矣將出於世而仕未二十而任其心吾為子不取也馮婦好搏虎卒為善士周處狂横一旦改節皆老而自克今子素善士年又甚少血氣未定而忽欲為阮咸嵇康之所為守而不化不肯入堯舜之道此甚未可也吾意足下所以云云者惡佞之尤而不恱於恭耳觀過而知仁彌見吾子之方其中也其乏者獨外之圓耳屈子曰懲於羮者而吹虀吾子其類是歟佞之惡而恭反得罪聖人所貴乎中者能時其時也苟不適其道則肆與佞同山雖高水雖下其為險而害也要之不異足下當取吾說車申而復之非為佞而利於險也明矣吾子惡乎佞而恭且不欲今吾又以圓告子則圓之為號固子之所宜甚惡方於恭也又將千百焉然吾所謂圓者不如世之突梯茍冒以矜利乎已者也固若輪焉非特於可進也銳而不滯亦將於可退也安而不挫欲如循環之無窮不欲如轉丸之走下也乾健而運離麗而行夫豈不以圓克乎而惡之也吾年十七求進士四年乃得舉二十四求博學宏詞科二年乃得仕其間與恒人為羣輩數十百人當時志氣類足下時遭訕罵詬辱不為之面則為之背積八九年日思摧其形鋤其氣雖甚自折挫然已得號為狂疎人矣及為藍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謁於大官堂下與卒伍無别居曹則俗吏滿前更說買賣商算贏縮又二年為此度不能去益學老子和其光同其塵雖自以為得然已得號為輕薄人矣及為御史郎官自以登朝廷利害益大愈恐懼思欲不失色於人雖戒勵加切然卒不免為連累廢逐猶以前時遭狂疎輕薄之號既聞於人為恭讓未洽故罪至而無所明之到永州七年矣蚤夜惶惶追思咎過往來甚熟講堯舜孔子之道亦熟益知出於世者之難自任也今足下未為僕嚮所陳者宜乎欲任已之志此與僕少時何異然循吾嚮所陳者而由之然後知難耳今吾先盡陳者不欲足下如吾更訕辱被稱號已不信於世而後知慕中道費力而多害故勤勤焉云爾而不已也子其詳之熟之無徒為煩言往復幸甚又所言書意有不可者今僕專專為掩匿覆蓋之慎勿與不知者道此又非也凡吾與子往復皆為言道道固公物非可私而有假令子之言非是則子當自求暴揚之使人皆得刺列卒采其可者以正乎已然後道可顯達也今乃專欲覆蓋掩匿是固自任其志而不求益者之為也士傳言庶人謗於道子産之郷校不毁獨何如哉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又何蓋乎是事吾不能奉子之教矣幸悉之足下所為書言文章極正其辭奥雅後來之馳於是道者吾子且為蒲捎駃騠何可當也其說韓愈處甚好其他但用莊子國語文字太多反累正氣果能遺是則大善矣憂閔廢錮悼籍田之罷意思懇懇誠愛我厚者吾自度罪大敢以是為欣且戚耶但當把鋤荷臿決溪泉為圃以給茹其隟則浚溝池藝樹木行歌坐釣望青天白雲以此為適亦足老死無戚戚者時時讀書不忘聖人之道已不能用有我信者則以告之朝廷更宰相來政令益修丈人日夕還北闕吾待子郭南亭上期口言不久矣至是當盡吾說今因道人行粗道大㫖如此按説車詞義不皆粹然大㫖不外是矣書辭頗汗漫以其間多名言故取之
  與劉禹錫論周易九六說書
  見與董生論周易九六義取老而變以為畢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說異孔頴達疏而以為新奇彼畢子董子何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韓氏孔氏說而果以為新奇不亦可笑矣哉韓氏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九也坤之䇿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六也孔頴達等作正義論云九六有二義其一者曰陽得兼隂隂不得兼陽其二者曰老陽數九老隂數六二者皆變用周易以變者占鄭𤣥注易亦稱以變者占故云九六也所以老陽九老隂六者九過揲得老陽六過揲得老隂此具在正義乾篇中周簡子之說亦若此而又詳備何畢子董子之不眎其書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學將有以異也必先究窮其書究窮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讀韓氏注孔氏正義是見其道聴途說者又何能知所謂易者哉足下取二家言觀之則見畢子董子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足下所為書非元凱兼三易者則諾若曰孰與頴達著則此說乃頴達說也非一行僧畢子董子能有異者也無乃即其謬而承之者歟觀足下出入筮數考校左氏今之世罕有如足下求易之悉者也然務先窮昔人書有不可者而後革之則大善謹之勿遽宗元白
  韓愈送文暢序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則是可以與之游乎之名或作其名而是或作則是楊子雲稱在門牆則揮之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浮屠師文暢喜文章其周遊天下凡有行必請於搢紳先生以求咏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將行東南柳君宗元為之請解其裝得所得叙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邪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之者而徒舉浮屠之說贈焉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為之盛其心有慕焉事為或作禮樂心下或有必字拘其法而未能入故樂聞其說而請之如吾徒者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說而瀆告之也行上或有所以字江河方作河江瀆告之方無瀆之二字民之初生固若禽獸夷狄然聖人者立然後知宮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粒或作榖是故道莫大乎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於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邪為下或有之字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已害也猶且不脫焉弱之肉彊之食脫或作免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邪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為者惑也恱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實者不信也余既重柳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辭於是乎言按栁文送僧浩初序儒者韓退之與余善嘗病余嗜浮屠言訾余與浮屠游近隴西李生礎自東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余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浮圖誠有不可斥者徃徃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退之好儒未能過楊子楊子之書於莊墨申韓皆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余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吾之所耴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罪者其跡也曰髠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乎人若是雖吾亦不樂也退之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圖之言以此與其人游者非必能通其言也且凡為其道者不變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安閑者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則舎是其焉從吾之好與浮圖游以此今浩初閑其性安其情讀其書通易論語唯山水之樂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為其道以養而居洎焉而無求則其賢於為莊墨申韓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其亦逺矣李生礎與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北人寓退之視何如也韓栁並稱而其道不同如此故附見焉以上論理
  庶子王生予蓋寛饒書寛饒傳宣帝擢為司𨽻校尉刺舉無所回避小大輙舉所劾奏衆多廷尉處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貴戚及郡國吏繇使至長安皆恐懼莫敢犯禁京師為清寛饒為人剛直高節志在奉公身為司𨽻子常步行自戍北邉公廉如此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貴戚人與為怨又好言事刺譏好犯上意上以其儒者優容之然亦不得遷同列後進或至九卿寛饒自以行清能高有益於國而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數上疏諫爭太子庶子王生高寛饒節而非其如此予書曰
  明主知君潔白公正不畏彊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官厚禄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迺欲以太古久逺之事匡拂太子師古曰匡正也拂讀曰弼數進不用難聴之語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壽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不惟蘧氏之高蹤師古曰蘧伯玉邦無道則可巻而懷之而慕子胥之末行師古曰伍子胥知呉王不可諫而不能止自取誅減也用不訾之軀臨不測之險師古曰訾與貲同不貲者言無貲量可以比之貴重之極也不測謂深也竊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師古曰挺然直貌言雖執直道而遭遇時變與時紆曲然其本志不屈撓也大雅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寛饒不納其言○按此蓋以危行言孫望寛饒也然則宣帝之時可知矣王生蓋智士史逸其名惜哉
  韓愈與陸員外書
  執事好賢樂善孜孜以薦進良士明白是非為已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獲幸於左右其足跡接於門牆之間陞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將一年於今矣或無跡字陞或作昇念慮所及輙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執事之所孜孜為已任者得不少助而張之乎誠不自識其言之可采與否其事則小人之事君子盡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數又執事之志或有待而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耳執事之與司貢士者相知誠深矣彼之所望於執事執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謂至而無間疑矣彼之職在乎得人執事之志在乎進賢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謂兩得其求順乎其必從也執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舉爾所知然則愈之知者亦可言已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雲長者喜之家在開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達棄官而歸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方無于野字地薄而賦多不足以養其親則以其耕之暇讀書而為文以干於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學西京而為也舉進士十五六年矣京或作漢雲長之文執事所自知其為人淳重方實可任以事其文與喜相上下有劉述古者其文長於為詩文麗而思深當今舉於禮部者其詩無與為比而又工於應主司之試其為人温良誠信無邪佞詐妄之心彊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趨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負屈稱者其日已久矣有韋羣玉者京兆之從子其文有可取者其進而未止者也其為人賢而有材志剛而氣和樂於薦賢為善其在家無子弟之過居京兆之側遇事輒爭不從其令而從其義求子弟之賢而能業其家者羣玉是也凡此四子皆可以當執事首薦而極論者主司疑焉則以辯之問焉則以告之未知焉則殷勤而語之期乎有成而後止可也有沈杞者張苰者尉遲汾者李紳者張後餘者李翊者或文或行皆出羣之才也凡此數子與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實主司疑焉則與解之問焉則以對之廣求焉則以告之可也往者陸相公司貢士考文章甚詳愈時亦幸在得中而未知陸之得人也其後一二年所與及第者皆赫然有聲原其所以亦由梁補闕肅王郎中礎佐之梁舉八人無有失者其餘則王皆與謀焉陸相之考文章甚詳也待梁與王如此不疑也梁與王舉人如此之當也至今以為美談自后主司不能信人人亦無足信者故蔑蔑無聞今執事之與司貢士者有相信之資謀行之道惜乎其不可失也方今在朝廷者多以游讌娱樂為事獨執事眇然高舉有深思長慮為國家樹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聞於左右也愈恐懼再拜
  柳宗元與退之論史官書
  正月二十一日某頓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及今乃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苟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退之豈宜虚受宰相榮已而冒居館下近宻地食奉養役使掌固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kao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檢下崔浩沽其直以鬬暴虜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誠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幾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毎每異辭日以滋久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决必沉没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迫蹙然後為官守耶又凡鬼神事眇茫荒惑無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如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按退之荅劉秀才書云辱問見愛教勉以所宜務敢不拜賜愚以為凡史氏褒貶大法春秋已備之矣後之作者在據事跡實錄則善惡自見然此尚非淺陋偷惰者所能就况褒貶邪孔子聖人作春秋辱於魯衛陳宋齊楚卒不遇而死齊太史氏兄弟幾盡左丘明紀春秋時事以失明司馬遷作史記刑誅班固瘐死陳壽起又廢卒亦無所至王隱謗退死家習鑿齒無一足崔浩范曄亦誅魏収夭絶宋孝王誅死足下所稱呉兢亦不聞身貴而令其後有聞也夫為史者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豈可不畏懼而輕為之哉唐有天下二百年矣聖君賢相相踵其餘文武之士立功名跨越前後者不可勝數豈一人卒卒能紀而傳之邪僕年志已就衰退不可自敦率宰相知其無他才能不足用哀其老窮齟齬無所合不欲令四海内有戚戚者猥言之上苟加一職榮之耳非必督責迫促令就功役也賤不敢逆盛指行且謀引去且傳聞不同善惡隨人所見甚者附黨憎愛不同巧造語言鑿空構立善惡事迹於今何所承受取信而可草草作傳記令傳萬世乎若無鬼神豈可不自心慙愧若有鬼神將不福人僕雖騃亦粗知自愛實不敢率爾為也夫聖唐鉅跡及賢士大夫事皆磊磊軒天地决不沈没今館中非無人將必有作者勤而纂之後生可畏安知不在足下亦宜勉之退之之論如此宜其為子厚所屈也然所謂據所錄則褒貶自見實後世作史者之法













  文章正宗巻十四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五    宋 真德秀 編
  答元饒州論政理書
  奉書辱示以政理之說及劉夢得書往復甚善類非今之長人者之志不惟充賦稅養祿秩足已而已獨以庶富且教為大任甚盛甚盛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然則䝉者固難曉必勞申諭乃得恱服用是尚有一疑焉兄所言免貧者而不益富者稅此誠當也乘理政之後固非若此不可不幸乘弊政之後其可爾耶夫弊政之大莫若賄賂行而征賦亂苟然則貧者無貲以求於吏所謂有貧之實而不得貧之名冨者操其贏以市於吏則無冨之名而有冨之實貧者愈困餓死亡而莫之省富者愈恣横侈㤗而無所忌兄若所遇如是則將信其故乎是不可懼撓人而終不問也固必問其實問其實則貧者固免而冨者固増賦矣安得持一定之論哉若曰止免貧者而冨者不問則僥倖者衆皆挾重利以邀貧者猶若不免焉若曰檢富者懼不得實而不可増焉則貧者亦不得實不可免矣若皆得實而故縱以為不均何哉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今富者稅益少貧者不免於捃拾以輸縣官其為不均大矣非唯此而已必將服役而奴使之多與之田而取其半或乃出其一而收其二三主上思人之勞苦或减除其稅則富者以户獨免而貧者以受役卒輸其二三與半焉是澤不下流而人無所告訴其為不安亦大矣夫如是不一定經界覈名實而姑重改作其可理乎夫富室貧之母也誠不可破壞然使其大倖而役於下則又不可兄云懼富人流為工商浮窳蓋甚急而不均則有此爾若富者雖益賦而其實輸當其十一猶足安其堵雖驅之不肯易也檢之逾精則下逾巧誠如兄之言管子亦不欲以民産為征故有殺畜伐木之說今若非市井之征則舍其産而唯丁田之問推以誠質示以恩惠嚴責吏以法如所陳一社一村之制遞以信相考安有不得其實不得其實則一社一村之制亦不可行矣是故乘𡚁政必湏一定制而後兄之說乃得行焉䝉之所見及此而已永州以僻隅少知人事兄之所代者誰耶理歟弊歟理則其說行矣若其弊也䝉之說其在可用之數乎因南人來重曉之其他皆善愚不足以議願同夢得之云者兄通春秋取聖人大中之法以為理饒之理小也不足費其慮無所論刺故獨舉均賦之事以求往復而除其惑焉不習吏職而彊言之宜為長者所笑弄然不如是則無以求至當之言蓋明而教之君子所以開後學也又聞兄之蒞政三日舉韓宣英以代已宣英逹識多聞而習於事宜當賢者類舉今負罪屏棄凡人不敢稱道其善又况聞於大君以二千石薦之哉是乃希世㧞俗果於直道斯古人之所難而兄行之宗元與宣英同罪皆世所背馳者也兄一舉而徳皆及焉祁大夫不見叔向今而預知斯舉下走之過大矣書雖多言不足導意故止於此不宣宗元再拜
  與崔連州論石鍾乳書
  宗元白前以所致石鍾乳非良聞子敬所餌與此類又聞子敬時憒悶動作宜以為未得其粹美而為麄礦燥熚所中懼傷子敬醇懿仍習謬誤故勤勤以云也再獲書辭辱徵引地理證驗多過數百言以為土之所出乃知無不可者是將不然夫言土之出者固多良而少不可不謂其咸無不可也草木之生也依於土然即其類也而有居山之隂陽或近水或附石其性移焉又况鍾乳直産於石石之精麄疎宻尋尺特異而穴之上下土之薄厚石之高下不可知則其依而産者固不一性然由其精宻而出者則油然而清烱然而輝其竅滑以夷其肌亷以微食之使人榮華温柔其氣宣流生胃通腸壽善康寧心平意舒其樂愉愉由其麄疎而下者則奔突結澁乍大乍小色如枯骨或類死灰淹顇不發叢齒積類重濁頑璞食之使人偃蹇壅鬱泄火生風㦸喉癢肺幽關不聰心煩喜怒肝舉氣剛不能和平故君子愼焉取其色之羙而不必唯土之信以求其至精凡為此也幸子敬餌之近不至於是故可止禦也必若土之出無不可者則東南之竹箭雖旁岐揉曲皆可以貫犀革北山之木雖離竒液瞞空中立枯者皆可以梁百尺之觀航千仞之淵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凡其大耳短脰拘攣踠跌薄蹄而曵者皆可以勝百鈞馳千里雍之塊璞皆可以⿰亻⿱龷甸 -- 僃砥礪徐之糞壤皆可以封大社荆之茅皆可以縮酒九江之元龜皆可以卜泗濵之石皆可以擊考若是而不大謬者少矣其在人也則魯之晨飲其羊關轂而輠輪者皆可以為師儒廬之沽名者皆可以為大醫西子之里惡而矉者皆可以當侯王山西之冐没輕儳沓貪而忍者皆可以鑿凶門制閫外山東之稚騃樸鄙力農桑啖棗栗者皆可以謀謨於廟堂之上若是則反倫悖道甚矣何以異於是物哉是故經中言丹砂者以𩔖芙蓉而有光言當歸者以𩔖馬尾蠶首言人參者以人形黄苓以腐腸附子八角甘遂赤膚𩔖不可悉數若果土宜乃善則云生某所不當又云某者良也又經注曰始興為上次乃廣連則不必服正為始興也今再三為言者唯欲得其英精以固子敬之壽非以知藥石角技能也若以服餌不必利已姑務勝人而夸辨愽素不望此於子敬其不然明矣故畢其說宗元再拜
  與李睦州服氣書
  二十六日宗元再拜前四五日與邑中可與遊者遊愚溪上池西小丘坐桞下酒行甚歡坐者咸望兄不能俱以為兄由服氣以來貌加老而心少歡愉不若前去年時是時既言皆沮然眄睞思有以已兄用斯術而未得路間一日濮陽吳武陵最輕健先作書道天地日月黄帝等下及列仙方士皆死狀出千餘字頗甚快辯伏覩兄貌笑口順而神不偕來及食時竊睨和糅燥濕與啖飲多寡猶自若是兄陽徳其言而隂黜其忠也若古之强大諸侯然負固怙力敵至則諾去則肆是不可變之尤者也攻之不得則宜濟師今吳子之師已遭諾而退矣愚敢厲銳擐堅鳴鐘鼓以進决於城下惟兄明聽之凡服氣之大不可者吳子已悉陳矣悉陳而不變者無他以服氣書多羙言以為得恒乆大利則又安能棄吾羙言大利而從他人之苦言哉今愚甚呐不能多言大凡服氣之可不死歟不可歟壽歟夭歟康寕歟疾病歟若是者愚皆不言但以世之兩事已所經見者類之以明兄所信書必無可用愚㓜時嘗嗜音見有學操琴者不能得碩師而偶傳其譜讀其聲以布其爪指蚤起則嘐嘐譊譊以逮夜又増以脂燭燭不足則諷而鼓諸席如是十年以為極工出至大都邑操於衆人之座則皆得大笑曰嘻何清濁之亂而疾舒之乖歟卒大慙而歸及年少長則嗜書又見有學書者亦不能得碩師獨得國故書伏而工之其勤若向之為琴者而年又倍焉出曰吾書之工能為若是知書者又大笑曰是形縱而理逆卒為天下棄又大慙而歸是二者皆極工而反棄者何哉無所師而徒狀其文也其所不可傳者卒不能得故雖窮日夜敝歳紀愈遠而不近也今兄之所以為服氣者果誰師耶始者獨見兄傳得氣書於盧遵所伏讀三兩日遂用之其次得氣訣於李計所又參取而大施行焉是書是訣遵與計皆不能知然則兄之所以學者無碩師矣是與向之兩事者無毫末差矣宋人有得遺契者宻數其齒曰吾富可待矣兄之術或者其𩔖是歟兄之不信今使號於天下曰孰為李睦州友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友皆左袒矣則又號曰孰為李睦州客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客皆左袒矣則又以是號於兄之宗族皆左袒矣號姻婭則左袒矣入而號之閨門之内子姓親眤則子姓親眤皆左袒矣下之號於臧獲僕妾則臧獲僕妾皆左袒矣出而號於素為將率胥吏者則將率胥吏皆左袒矣則又之天下號曰孰為李睦州讐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讐者皆右袒矣然則利害之源可知也友者欲乆存其道客者欲乆存其利宗族姻婭欲乆存其戚閨門之内子姓親眤欲乆存其恩臧獲僕妾欲乆存其主將率胥吏欲乆存其勢讐欲速去其害兄之為是術凡今天下欲兄乆存者皆懼而欲兄速去者獨喜兄為而不已則是背親而與讐夫背親而與讐不及中人者皆知其為大戾而兄安焉固小子之所懔懔也兄其有意乎卓然自更使讐者失望而慄親者得欲而抃則愚願椎肥牛擊大豕刲羣羊以為兄餼窮隴西之麥殫江南之稻以為兄壽鹽東海之水以為醎䤈敖倉之粟以為酸極五味之適致五藏之安心恬而志逸貌羙而身胖醉飽謳歌愉懌訢歡流聲譽於無窮垂功烈而不刋不亦㫖哉孰與去味以即淡去樂以即愁悴悴焉膚日皺肌日虛守無所師之術尊不可傳之書悲所愛而慶所憎徒曰我能堅壁拒境以為強大是豈所謂強而大也哉無任疑懼之甚宗元再拜
  與吕恭書
  宗元白元生至得弟書甚善諸所稱道具之元生又持部中廬父墓者所得石書模其文示余云若將聞於上余故恐而疑焉僕蚤好觀古書家所蓄晉魏時尺牘甚具又二十年來徧觀長安貴人好事者所蓄殆無遺焉以是善知書雖未嘗見名氏望而識其時也又文章之形狀古今特異弟之精敏通逹夫豈不究於此今視石文署其年曰永嘉其書則今田野人所作也雖支離其字尤不能近古為其永字等頗効王氏變法皆永嘉所未有辭尤鄙近若今所謂律詩者晉時蓋未嘗為此聲大謬妄矣又言植松烏擢之恠而掘其土得石尤不經難信或者得無姦為之乎且古之言葬者藏也壤樹之而君子以為議况廬而居者其足尚之哉聖人有制度有法令過則為辟故立大中者不尚異教人者欲其誠是故惡夫飾且偽也過制而不除䘮宜廬於庭而矯於墓者大中之罪人也况又出怪物詭神道以奸大法而因以為利乎夫偽孝以奸利誠仁者不忍擿過恐傷於教也然使僞可為而利可冐則教益壞若然者勿與知焉可也伏而不出之可也以大夫之政良而吾子賛焉固無闕遺矣作東郛改市𨞬去比竹茨草之室而垍土大木陶甄梓匠之工備孽火不得作化墮窳之俗絶偷浮之源而條桑浴種深耕易耨之力用寛徭嗇貨均賦之政起其道美矣於斯也慮善善之過而莫之省誠慤之道少損故敢私言之夫以淮濟之清有玷焉若秋豪固不為病然而萬一離婁子眇然睨之不若無者之快也想默已其事無出所置書幸甚宗元白
  與太學諸生喜詣闕留陽城司業書
  二十六日集賢殿正字栁宗元敬致尺牘太學諸生足下始朝廷用諌議大夫陽公爲司業諸生陶煦醇懿熈然大洽于兹四祀而已詔書出爲道州僕時通籍光範門就職書府聞之悒然不喜非特爲諸生戚戚也乃僕亦失其師表而莫有所矜式焉旣而署吏有傳致詔草者僕得觀之蓋主上知陽公甚熟嘉美顯寵勤至備厚乃知欲煩陽公宣風裔土覃布美化于黎獻也遂寛然少喜如獲慰薦于天子休命然而退自感悼幸生明聖不諱之代不能布露所蓄論列大體聞于下執事兾少見採取而還陽公之南也翌日退自書府就車于司馬門外聞之於抱關掌管者道諸生愛慕陽公之徳教不忍其去頓首西闕下懇悃至願乞留如故者百數十人輙用撫手喜甚震抃不寧不意古道復形于今僕嘗讀李元禮嵇叔夜傳觀其言太學生徒仰闕赴訴者僕謂訖千百年不可覩聞乃今日聞而覩之誠諸生見賜甚盛於戲始僕少時嘗有意遊太學受師說以植志持身焉當時說者咸曰太學生聚為朋曹侮老慢賢有墮窳敗業而利口食者有崇飾惡言而肆鬬訟者有凌傲長上而誶罵有司者其退然自克特殊於衆人者無幾耳僕聞之恟駭怛悸良痛其遊聖人之門而衆為是𠴲𠴲也遂退託鄉閭家塾考厲志業過太學之門而不敢跼顧尚何能仰視其學徒者哉今乃奮志厲義出乎千百年之表何聞見之乖剌歟豈說者過也將亦時異人異無嚮時之桀害者耶其無乃陽公之漸漬導訓明效所致乎夫如是服聖人遺教居天子太學可無愧矣於戱陽公有博厚恢𢎞之徳能并容善僞來者不拒曩聞有狂惑小生依托門下或乃飛文陳愚醜行無頼而論者以爲言謂陽公過於納汙無人師之道是大不然仲尼吾黨狂狷南郭獻譏曽參徒七十二人致禍負芻孟軻館齊從者竊屨彼一聖兩賢人繼為大儒然猶不免如之何其拒人也俞扁之門不拒病夫繩墨之側不拒枉材師儒之席不拒曲士理固然也且陽公之在于朝四方聞風仰而尊之貪冒苟進邪薄之夫庶得少沮其志不遂其惡雖微師尹之位而人實具瞻焉與其宣風一方覃化一州其功之逺近又可量哉諸生之言非獨為已也於國體實甚宜願諸生勿得私之想復再上故少佐筆端耳朂此良志俾為史者有以紀述也努力多賀柳宗元白
  韓愈送許郢州序
  愈嘗以書自通於于公累數百言其大要言先逹之士得人而託之則道徳彰而名聞流後進之士得人而託之則事業顯而爵位通下有矜乎能上有矜乎位雖恒相求而恒不相遇于公不以其言為不可復書曰足下之言是也于公身居方伯之尊蓄不世之材而能與卑鄙庸陋相應荅如影響是非忠乎君而樂乎善以國家之務為已任者乎愈雖不敢私其大恩抑不可不謂之知己恒矜而誦之情已至而事不從小人之所不為也故於使君之行道刺史之事以為于公贈凡天下之事成於自同而敗於自異為刺史者恒私於其民不以實應乎府為觀察使者恒急於其賦不以情信乎州繇是刺史不安其官觀察使不得其政財已竭而歛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其不去為盗也亦幸矣誠使刺史不私於其民觀察使不急於其賦刺史曰吾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惠不可以獨厚觀察使亦曰某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歛不可以獨急如是而政不均令不行者未之有也其前之言者于公既已信而行之矣今之言者其有不信乎前下方無之字非是今疑其字當作某縣之於州猶州之於府也有以事乎上有以臨乎下同則成異則敗者皆然也非使君之賢其誰能信之愈於使君非燕游一朝之好也故其贈行不以頌而以規
  贈崔復州序
  有地數百里趨走之吏自長史司馬已下數十人其祿足以仁其三族及其朋友故舊樂乎心則一境之人喜不樂乎心則一境之人懼丈夫官至刺史亦榮矣雖然幽遠之小民其足跡未嘗至城邑苟有不得其所能自直於鄉里之吏者鮮矣况能自辨於縣吏乎能自辨於縣吏者鮮矣况能自辨於刺史之庭乎由是刺史有所不聞小民有所不宣賦有常而民産無恒水旱癘疫之不期民之豐約懸於州縣令不以言連帥不以信民就窮而歛愈急吾見刺史之難為也崔君為復州其連帥則于公崔君之仁足以蘇復人于公之賢足以庸崔君有刺史之榮而無其難為者將在於此乎愈嘗辱于公之知而舊游于崔君慶復人之將䝉其休澤也於是乎言
  送鄭尚書序
  嶺之南其州七十其二十二𨽻嶺南節度府其四十餘分四府府各置帥然獨嶺南節度為大府大府始至四府必使其佐啓問起居謝守地不得即賀以為禮歳時必遣賀問致水土物大府帥或道過其府府帥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袴鞾迎于郊及既至大府帥先入據館帥守屏若將趨入拜庭之為者大府與之為讓至一至再乃敢改服以賔主見適位執爵皆興拜不許乃止䖍若小侯之事大國有大事諮而後行隸府之州離府逺者至三千里懸隔山海使必數月而後能至蠻夷悍輕易怨以變其南州皆岸大海多洲島颿風一日踔數千里漫瀾不見蹤迹颿或作飄控御失所依險阻結仇黨機毒矢以待將吏撞搪呼號以相和應蜂屯蟻雜不可爬梳好則人怒則獸故常薄其征入簡節而踈目時有所遺漏不究切之長養以兒子至紛不可治乃草薙而禽獮之盡根株痛斷乃止其海外雜國若躭浮羅流求毛人夷亶之州林邑扶南眞臘于陀利之屬東南際天地以萬數州或作洲或時候風潮朝貢蠻胡賈人舶交海中胡或作夷若嶺南帥得其人則一邉盡治不相宼盗賊殺無風魚之災水旱癘毒之患外國之貨日至珠香象犀玳𤦛奇物溢於中國不可勝用故選帥常重於他鎮非有文武威風知大體可畏信者則不幸往往有事長慶三年四月以工部尚書鄭公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往踐其任鄭公嘗以節鎮襄陽又帥滄景徳棣歷河南尹華州刺史皆有功徳可稱道入朝為金吾將軍散騎常侍工部侍郎尚書家屬百人無數畒之宅僦屋以居可謂貴而能貧為仁者不富之效也及是命朝廷莫不恱將行公卿大夫士苟能詩者咸相率為詩以美朝政以慰公南行之思韻必以來字者所以祝公成政而來歸疾也
  送水陸運使韓侍御歸所治序方云考食貨志憲宗用李絳議以韓重華為振武京西營田和糴水陸運使振武乃單于大都䕶府故地後改名振武重華後名約預甘露之禍
  六年冬振武軍吏走驛馬詣闕告饑公卿廷議以轉運使不得其人宜選才幹之士往換之萬無轉字吾族子重華適當其任至則出贓罪吏九百餘人脫其桎梏給耒耜與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償所負釋其粟之在吏者四十萬斛不徵吏得去罪死假種糧齒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奮相率盡力以奉其令而又為之奔走經營相原隰之宜指授方法故連二歳大熟吏得盡償其所亡失四十萬斛者而私其贏餘得以蘇息軍不復饑君曰此未足為天子言請益募人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種百頃令各就高為堡東起振武轉而西過雲州界極於中受降城出入河山之際或作險六百餘里屯堡相望宼來不能為暴人得肆耕其中少可以罷漕輓之費朝廷從其議秋果倍收歳省度支錢千三百萬八年詔拜殿中侍御史錫服朱銀其冬來朝奏曰得益開田四千頃則盡可以給塞下五城矣田五千頃法當用人七千臣令吏於無事時督習弓矢為戰守備因可以制虜庶幾所謂兵農兼事務一而兩得者也大臣方持其議吾以為邉軍皆不知耕作開口望哺有司常僦人以車船自他郡往輸乘沙逆河逺者數千里人畜死蹄踵交道費不可勝計中國坐耗而邉吏恒苦食不繼坐耗或作坐見耗虚或作坐耗虚今君所請田皆故秦漢時郡縣地其課績又已驗白若從其言其利未可遽以一二數也今天子方舉羣䇿以收太平之功寧使士有不盡用之歎懷奇見而不得施設也君又何憂而中臺士大夫亦同言侍御韓君前領三縣紀綱二州奏課常為天下第一行其計於邉其功烈又赫赫如此使盡用其䇿西北邉故所没地可指期而有也聞其歸皆相勉為詩以推大之而屬余為序
  送幽州李端公序
  元年今相國李公為吏部員外郎愈嘗與偕朝道語幽州司徒公之賢曰某前年被詔告禮幽州入其地迓勞之使里至每進益恭及郊司徒公紅帓首鞾袴握刀左右雜佩帓或作帕方从杭本刀下有左字而讀連下文左字為句今按若如方意則當云左握刀右雜佩矣不應云握刀在左亦不應唯右有佩也左為衍字無疑杭本誤也禮疏云帶劍之法在左右手抽之為便則刀不當在右謝本亦非矣左右雜佩當自為一句内則所謂左右佩用者也弓韔服韔或作在方从閣杭蜀苑作張引說文云弓施弦為張又云服弓衣也今按韔服皆弓室也然詩云言韔其弓又曰交韔二弓則韔字乂可通作虚字用矣此弓韔服謂納弓於服耳况弓云施弦與否於服無利害作張非是矢挿房方云左傳抽矢納房房箭舍也俯立迎道左某禮辭曰公天子之宰禮不可如是及府又以其服即事某又曰公三公不可以將服承命卒不得辭卒上或有及館又如是一句方乆閣杭苑粹無之今按此據次第當有此句但下文云上堂即客階坐必東嚮若至舘如此即是常禮不足言唯在府如此乃見其尊事天子使者不敢以主禮自居之意當从方本為是上堂即客階坐必東向愈曰國家失太平於今六十年夫十日十二子相配數窮六十其將復平平必自幽州始亂之所出也今天子大聖司徒公勤於禮庶幾帥先河南北之將來覲奉職如開元時乎李公曰然今李公既朝夕左右必數數為上言元年之言殆合矣端公歳時來壽其親東都東都之大夫士莫不拜于門其為人佐甚忠意欲司徒公功名流千萬歳請以愈言為使歸之獻
  送石處士序
  河陽軍節度御史大夫烏公為節度之三月求士於從亊之賢者有薦石先生者公曰先生何如曰先生居嵩邙瀍榖之間冬一裘夏一葛食朝夕飯一盂蔬一盤或無食字人與之錢則辭請與出游未嘗以事辭勸之仕不應事辭或作事免不上或有則字坐一室左右圖書與之語道理辯古今事當否論人高下事後當成敗若河決下流而東注若駟馬駕輕車就熟路而王良造父為之先後也若燭照數計而龜卜也大夫曰先生有以自老無求於人其肯為某來邪從事曰大夫文武忠孝求士為國不私於家方今宼聚於垣師環其疆農不耕收財粟殫亡吾所處地歸輸之塗治法征謀冝有所出收蜀本作牧歸方從閣杭本作師今按當從諸本作歸而讀作饋謂漕運也所出方從閣杭本作主出先生仁且勇若以義請而彊委重焉其何說之辭於是譔書詞具馬幣卜日以授使者求先生之廬而請焉先生不告於妻子不謀於朋友冠帶出見客拜受書禮於門内宵則沐浴戒行事載書册問道所由告行於常所來往晨則畢至張上東門外酒三行且起有執爵而言者曰大夫真能以義取人先生眞能以道自任决去就為先生别又酌而祝曰凡去就出處何常惟義之歸遂以為先生壽又酌而祝曰使大夫恒無變其初無務冨其家而飢其師無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無味於謟言惟先生是聽以能有成功保天子之寵命又祝曰使先生無圖利於大夫而私便其身圖先生起拜祝辭曰敢不敬蚤夜以求從祝規於是東都之人士咸知大夫與先生果能相與以有成也遂各為歌詩六韻遣愈為之序云
  柳宗元送薛存義之任序
  河東薛存義將行柳子載肉于爼崇酒于觴追而送之江滸飲食之且告曰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職乎蓋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凡民之食于土者出其十一傭乎吏使司平於我也今我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豈唯怠之又從而盗之向使傭一夫於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盗若貨器則必甚怒而黜罰之矣以今天下多類此而民莫敢肆其怒與黜罰何哉勢不同也勢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有逹于理者得不恐而畏乎存義假令零陵二年矣蚤作而夜思勤力而勞心訟者平賦者均老弱無懷詐暴憎其為不虚取直也的矣其知恐而畏也審矣吾賤且辱不得與考績幽明之說於其往也故賞以酒肉而重之以辭以上論事
  司馬遷荅任安書遷既被刑之後為中書令尊寵任職故人益州刺史任安予遷書責以古賢臣之義遷報之
  少卿足下如淳曰少卿任安字曩者辱賜書教以慎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若望僕不相師師古曰望怨也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是也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抑鬱而無誰語師古曰無誰語者言無相知心之人誰可告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聼之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用女為說已容若僕大質已虧闕雖材懐隨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㸃耳師古曰㸃汙也書辭冝荅㑹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㬰之間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如淳曰平居時遷不肯報其書今有罪在獄故報往日書欲使其恕以度已也渉旬月迫季冬僕又薄從上上雍李奇曰薄迫也迫當從行也恐卒然不可諱師古曰卒讀日猝不可諱謂安死也是僕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師古曰謂任安恨不見報請畧陳固陋闕然不報幸勿過僕聞之修身者智之府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託於世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㦧於欲利師古曰㦧亦痛也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而詬莫大於宫刑師古曰詬耻也音垢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載孔子適陳應劭曰雍渠奄人也靈公近之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爰絲變色蘇林曰趙談也與遷父同諱故曰同子自古而耻之夫中材之人事關於宦豎莫不傷氣况忼慨之士乎如今朝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雋哉僕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䇿材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不能僃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累日積勞取尊官厚禄以為宗族交遊光寵四者無一遂苟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於此矣鄉者僕亦甞厠下大夫之列臣瓉曰漢太史令千石故比下大夫師古曰郷讀曰嚮陪外庭末議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已虧形為埽除之隸在闒茸之中師古曰闒茸猥賤也廼欲卬首信眉論列是非師古曰卬讀曰仰信讀曰伸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僕尚何言哉尚何言哉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才長無鄉曲之譽師古曰言其材質高逺不可覊繫也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技出入周衛之中師古曰周衛言宿衛周宻也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絶賔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務壹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夫僕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相善也趣舍異路師古曰趣所嚮也舍所廢也未嘗銜盃酒接殷勤之歡然僕觀其為人自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以義分别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狥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僕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壹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師古曰媒如媒娉之媒孽如鞠蘖之孽一日齊人謂鞠餅為媒也僕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歩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歴王庭垂餌虎口横挑彊胡師古曰挑音徒了反卬億萬之師師古曰卬讀曰仰匈奴南下北方地高故云然與單于連戰十餘日所殺過當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廼悉徵左右賢王舉引弓之民師古曰能引弓者皆發之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鬬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李陵壹呼勞軍師古曰呼火故反士無不起躬流涕沫血飲泣張空弮冒白刅北首爭死敵師古曰沫古頮字頮洒靣也言流血在靣如盥頮冐化也首嚮也弮丘權反冐莫克反首式救反矢盡故張弩之空弓非是手拳也陵未没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僕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悽怛悼誠欲効其欵欵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絶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䧟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師古曰欲於匃奴立功而歸以其當破敗之罪事已無可柰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師古曰謂摧破匃奴之兵也僕懐欲陳之而未有路適㑹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功師古曰指意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眦之辭未能盡明師古曰睚眦舉目眥也猶言顧瞻之頃也睚音厓眥才賜反明主不深曉以為僕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師古曰沮毁壊也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師古曰拳拳忠謹之貌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師古曰卒終也家貧財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壹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圉之中誰可告愬者此正少卿所親見僕行事豈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僕又茸以蠶室師古曰茸音人勇反推也蠶室乃腐刑所居温宻之室也謂推致蠶室之中也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僕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厯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螘何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嚮也夫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鬄毛髪嬰金鐡受辱師古曰嬰繞也鬄吐計反其次毁肌膚斷支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厲也猛虎處深山百獸震恐及其在穽檻之中揺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故士有畫地為牢埶不入削木為吏議不對定計於鮮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於圜墻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搶地師古曰搶千羊反視徒隸則心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埶也及已至此言不辱者所謂彊顔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牖里李斯相也具五刑淮隂王也受械於陳彭越張敖南鄉稱孤繫獄具罪絳侯誅諸吕權傾五伯囚於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關三木季布為朱家鉗奴灌夫受辱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財師古曰財與裁同古通用也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埶也强弱形也審矣曷足怪乎且人不能蚤自財繩墨之外已稍陵夷至於鞭箠之間廼欲引節斯不亦逺乎古人所重施刑於大夫者殆為此也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親戚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廼有不得已也今僕不幸蚤失二親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僕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僕雖怯耎欲苟活師古曰耎柔弱也音人阮反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湛溺累紲之辱哉師古曰湛讀曰沉累力追反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决應劭曰揚雄方言云海岱之問罵奴曰臧罵婢曰獲燕之北郊民而聓婢謂之臧女而歸奴謂之獲况若僕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苟活函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没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古者冨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唯俶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戹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髕脚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吕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及如左丘明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䇿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僕竊不遜近自託於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考之行事稽其成敗師古曰稽計也興壊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適㑹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僕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師古曰其人謂能行其書者則僕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且貧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僕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戮笑汙辱先人亦何靣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所如往師古曰如亦往也每念斯耻汗未嘗不發背霑衣也身直為閨閤之臣寧得自引深藏於巖穴邪故且從俗浮湛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廼教以推賢進士無廼與僕之私指謬乎今雖欲自彫瑑曼辭以自解無益於俗不信祗取辱耳師古曰祗適也要之死日然後是非廼定書不能盡意故畧陳固陋按遷所論無可取者然其文跌蕩竒偉亦以見如此之材而因言事寘之腐刑可為痛惜也楊惲字子㓜惲毋司馬遷女也惲始讀外祖太史公記頗為春秋以材能稱好交英俊諸儒名顯朝廷擢為左曹為諸吏尤禄勲性刻害好發人隂伏由是多怨於朝廷有罪免為庶人惲既失爵位家居治産業起室宅以財自娱歳餘其友人安定太守孫㑹宗知畧士也與惲書諫戒之為言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為可憐之意不當治産業通賔客有稱譽惲宰相敞子少顯朝廷一朝以晻昧語見廢内懐不服報書曰惲材杇行穢文質無所底幸頼先人餘業得備宿衛遭遇時變以獲爵位終非其任卒與禍㑹足下哀其愚䝉賜書教督以所不及殷勤甚厚然竊恨足下不深推其終始而猥隨俗之毁譽也言鄙陋之愚心若逆指而文過黙而息乎恐違孔氏各言爾志之義故敢畧陳其愚唯君子察焉惲家方隆盛時乗朱輪者十人位在列卿爵為通侯總領從官與聞政事曽不能以此時有所建明以宣徳化又不能與羣僚同心并力陪輔朝廷之遺忘已負竊位素餐之責乆矣懐禄貪埶不能自退遭遇變故横被口語身幽北闕妻子滿獄當此之時自以夷滅不足以塞責豈意得全首領復奉先人之丘墓乎伏惟聖主之恩不可勝量君子游道樂以忘憂小人全軀說以忘罪竊自思念過已大矣行已虧矣長為農夫以没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園治産以給公上不意當復用此為譏議也夫人情所不能止者聖人弗禁故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歳時伏臘烹羊炰羔斗酒自勞家本秦也能為秦聲婦趙女也雅善鼓瑟奴婢歌者數人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為萁人生行樂耳湏冨貴何時是日也拂衣而喜奮褎低卭頓足起舞誠滛荒無度不知其不可也惲幸有餘禄方糴賤販貴逐什一之利此賈豎之事汙辱之處惲親行之下流之人衆毁所歸不寒而栗雖雅知惲者猶隨風而靡尚何稱譽之有董生不云乎明明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求財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故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子尚安得以卿大夫之制而責僕哉夫西河魏士文侯所興有段干木田子方之遺風漂然皆有節㮣知去就之分頃者足下離舊土臨安定安定山谷之間昆戎舊壤子弟貪鄙豈習俗之移人哉於今廼睹子之志矣方當盛漢之隆願勉旃毋多談 按揮文氣豪蕩似史遷然其辭涉怨望又不以荒淫為不可故附注于此而不入正宗之目
  韓愈荅崔立之書
  斯立足下僕見險不能止動不得時顛頓狼狽失其所操持困不知變以至辱於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憫笑天下之所背而馳者也足下猶復以為可教貶損道徳乃至手筆以問之扳援古昔辭義髙逺且進且勸足下之於故舊之道得矣雖僕亦固望於吾子不敢望於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曉者非故欲發余乎不然何子之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黙黙聊復自明僕始年十六七時未知人事讀聖人之書以為人之仕者皆為人耳非有利乎已也及年二十時苦家貧衣食不足謀於所親然後知仕之不唯為人耳及來京師見有舉進士者人多貴之僕誠樂之就求其術或出禮部所試賦詩䇿等以相示僕以為可無學而能因詣州縣求舉有司者好惡出於其心四舉而後有成亦未即得仕聞吏部有以愽學宏辭選者人尤謂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術或出所試文章亦禮部之類私怪其故然猶樂其名因又詣州府求舉凡二試於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於中書雖不得仕人或謂之能焉退自取所試讀之乃類於俳優者之辭顔忸怩而心不寧者數月既已為之則欲有所成就書所謂耻過作非者也因復求舉亦無幸焉乃復自疑以為所試與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觀之余亦無甚愧焉夫所謂愽學者豈今之所謂者乎夫所謂宏辭者豈今之所謂者乎誠使古之豪傑之士若屈原孟軻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進于是選必知其懷慙乃不自進而已耳或無相如二字設使與夫今之善進取者競於䝉昧之中僕必知其辱焉或無進者二字然彼五子者且使生於今之世其道雖不顯於天下其自負何如哉五或作數生或作出肯與夫斗筲者决得失於一夫之目而為之憂樂哉故凡僕之汲汲於進者其小得蓋欲以具裘葛養窮孤其大得蓋欲以同吾之所樂於人耳具或作完窮孤或作孤窮其他可否自計已熟誠不待人而後知今足下乃復比之獻玉者以爲必竢工人之剖然後見知於天下雖兩刖足不為病且無使勍者再尅誠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進者豈捨此而無門哉足下謂我必待是而後進者尤非相悉之辭也僕之玉固未嘗獻而足固未嘗刖足下無爲我戚戚也方今天下風俗尚有未及於古者邊境尚有被甲執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爲憂僕雖不賢亦且潜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薦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猶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猶將耕於寛閑之野釣於寂寞之濵求國家之遺事考賢人哲士之終始作唐之一經垂之於無窮誅姦諛於既死發濳徳之幽光二者將必有一可足下以爲僕之玉凡幾獻而足凡幾刖也又所謂勍者果誰哉再剋之刑信如何也刑或作形士固信於知己微足下無以發吾之狂言愈再拜
  與崔羣書
  自足下離東都凡兩度枉問尋承已達宣州主人仁賢同列皆君子雖抱羇旅之念亦且可以度日無入而不自得樂天知命者固前修之所以禦外物者也况足下度越此等百千軰豈以出處近逺累其靈臺邪方無百千軰三字○今按諸本及詳文勢皆當有此三字但不知指何人而言耳宣州雖稱清凉高爽然皆大江之南風土不並以北將息之道當先理其心心閑無事然後外患不入風氣所宜可以審備小小者亦當自不至矣足下之賢雖在窮約猶能不改其樂况地至近官榮禄厚親愛盡在左右者邪所以如此云云者以爲足下賢者冝在上位託於幕府則不爲得其所是以及之乃相親重之道耳非所以待足下者也僕自少至今從事於往還朋友間一十七年矣日月不爲不乆所與交往相識者千百人非不多其相與如骨肉兄弟者亦且不少或以事同或以藝取或慕其一善或以其乆故或初不甚知而與之已宻其後無大惡因不復决捨或其人雖不皆入於善而於己巳厚雖欲悔之不可悔之下或有亦字凡諸淺者固不足道深者止如此至於心所仰服考之言行而無瑕尤窺之閫奥而不見畛域明白淳粹輝光日新者惟吾崔君一人服或作伏僕愚陋無所知曉然聖人之書無所不讀其精麤巨細出入明晦雖不盡識抑不可謂不渉其流者也以此而推之以此而度之誠知足下出羣㧞萃無謂僕何從而得之也與足下情義寧須言而后自明邪所以言者懼足下以爲吾所與深者多不置白黒於胷中耳既謂能粗知足下而復懼足下之不我知亦過也此亦有人說足下誠盡善盡美抑猶有可疑者僕謂之曰何疑疑者曰君子當有所好惡好惡不可不明上好惡字或作法非是然本字亦未安如清河者人無賢愚無不說其善伏其爲人以是而疑之耳僕應之曰鳯凰芝草賢愚皆以爲美瑞青天白日奴隸亦知其清明譬之食物至於遐方異味則有嗜者有不嗜者至於稻也梁也膾也䏑也豈聞有不嗜者哉疑者乃解解不解於吾崔君無所損益也自古賢者少不肖者多自省事已來又見賢者恒不遇不賢者比肩青紫賢者恒無以自存不賢者志滿氣得賢者雖得卑位則旋而死不賢者或至眉壽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無乃所好惡與人異心哉又不知無乃都不省記任其死生壽夭邪未可知也人固有薄卿相之官千乘之位而甘陋巷菜羮者同是人也猶有好惡如此之異者况天之與人當必異其所好惡無疑也合於天而乖於人何害况又時有兼得者邪崔君崔君無怠無怠或作崔君無怠崔君無怠僕無以自全活者從一官於此轉困窮甚思自放於伊潁之上當亦終得之潁之方作潁水近者尤衰憊左車第二牙無故動揺脫去目視昏花尋常間便不分人顔色两鬢半白頭髪五分亦白其一鬚亦有一莖兩莖白者僕家不幸諸父諸兄皆康彊早世如僕者又可以圖於乆長哉以此忽忽思與足下相見一道其懷小兒女滿前能不顧念足下何由得歸比來僕不樂江南官滿便終老嵩下足下可相就僕不可去矣珍重自愛愼飲食少思慮惟此之望愈再拜
  與陳給事書
  愈再拜愈之獲見於閤下有年矣始者亦嘗辱一言之譽貧賤也衣食於奔走不得朝夕繼見其後閤下位益尊伺候於門牆者日益進𠉀下或無於字夫位益尊則賤者日隔伺候於門牆者日益進則愛博而情不專益尊或無益字日隔或無日字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則賢者不與文日益有名則同進者忌始之以日隔之䟽加之以不專之望以不與者之心而聽忌者之說由是閤下之庭無愈之跡矣去年春亦嘗一進謁於左右矣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若法或有其字也屬乎其言若閔其窮也屬或作厲方從文苑云屬猶附屬連屬之屬决非厲字也退而喜也以告於人其後如東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繼見及其還也亦嘗一進謁于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退而懼也不敢復進今則釋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來之不繼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不敏之誅無所逃避不敢遂進輙自䟽其所以并獻近所爲復志賦已下十首爲一巻巻有標軸送孟郊序一首生紙冩不加裝飾皆有楷字注字處急於自解而謝不能竢更寫閤下取其意而畧其禮可也愈恐懼再拜
  荅馮宿書
  垂示僕所闕非情之至僕安得聞此言方無得字朋友道闕絕乆無有相箴規磨切之道僕何幸乃得吾子諸本乆下有矣字方從閣杭本云漢武紀夷狄無羲所從來乆語自此也○今按矣字有無無利害姑從方本但未有以見其必用漢紀中語而决無此字耳僕常閔時俗人有耳不自聞其過懔懔然惟恐已之不自聞也而今而後有望於吾子矣然足下與僕交乆僕之所守足下之所熟知在京城時囂囂之徒相訾百倍足下時與僕居朝夕同出入起居亦見僕有不善乎然僕退而思之雖無以獲罪於人亦有以獲罪於人者獲字或作服○今按二句皆云獲罪於人恐有誤字作服亦無理疑上句人字或是天字更詳之僕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貴人之門人之所趨僕之所傲與已合者則從之遊不合者雖造吾廬未嘗與之坐此豈徒足致謗而已不戮於人則幸也追思之可爲戰慄寒心故至此已來尅已自下雖不肖人至未嘗敢以貌慢之况時所尚者邪以此自謂庶幾無時患不知猶復云云也聞流言不信其行嗚呼不復有斯人也君子不爲小人之恟恟而易其行方無而字僕何能爾委曲從順向風承意汲汲恐不得合猶且不免云云命也可如何然子路聞其過則喜禹聞昌言則下車拜古人有言曰告我以吾過者吾之師也願足下不憚煩苟有所聞必以相告吾亦有以報子不敢虛也不敢忘也
  上考功崔虞部書
  愈不肖行能誠無可取行已頗僻與時俗異態抱愚守迷固不識仕進之門廼與羣士爭名競得失行人之所甚鄙求人之所甚利其爲不可雖童昬實知之如執事者不以是爲念援之幽窮之中推之高顯之上是知其文之或可而不知其人之莫可也知其人之或可而不知其時之莫可也既以自咎又歎執事者所守異於人人廢耳任目華實不兼故有所進故有所退且執事始考文之明日浮囂之徒已相與稱曰某得矣某得矣問其所從來必言其有自一日之間九變其說凡進士之應此選者三十有二人其所不言者數人而已而愈在焉及執事既上名之後三人之中其二人者固所傳聞矣華實兼者也果竟得之而又升焉其一人者則莫之聞矣實與華違行與時乖果竟退之如是則可見時之所與者時之所不與者之相逺矣然愚之所守竟非偶然故不可變凡在京師八九年矣足不跡公卿之門名不譽於大夫士之口始者謬爲今相國所第此時惟念以爲得失固有天命不在趨時而偃仰一室嘯歌古人今則復疑矣未知夫天竟如何命竟如何由人乎哉不由人乎哉欲事干謁則患不能小書困於投刺欲學爲佞則患言訥詞直卒事不成徒使其躬儳焉而不終日而諸本作如方云蜀本作而今本皆以表記語刋作如然不知古而如同意此語不當以如似之義讀之唐人惟韓柳知此子厚荅韋中立書假而以僕年先吾子惟公此文是也董彦逺曰春秋書星隕如雨左氏室如縣罄是皆以如爲而風俗通國人望君而望歳鄒陽書白頭而新是皆以而爲如按家語君入廟如右茍子作而○今按孟子望道而未之見亦是此例方言又有而如古字通用之說然陸徳明論當時語音之失有曰北人則而如靡異蓋不以為然也然則此而字湏讀為如乃為正耳是以勞思長懷中夜起坐度時揣已廢然而返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又常念古之人日已進今之人日已退常方作嘗夫古之人四十而仕其行道為學既已大成而又之死不倦故其事業功德老而益明死而益光故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言老成之可尚也又曰樂只君子德音不已謂死而不亡也夫今之人務利而遺道其學其問以之取名致官而已得一名獲一位則棄其業而役役於持權者之門故其事業功德日以忘月以削老而益昏死而遂亡愈今二十有六矣距古人始仕之年尚十四年豈為晚哉行之以不息要之以至死不有得於今必有得於古不有得於身必有得於後用此自遣且以為知己者之報執事以為如何哉其信然否也今所病者在於窮約無僦屋賃僕之資無緼袍糲食之給驅馬出門不知所之斯道未䘮天命不欺豈遂殆哉豈遂困哉竊惟執事之於愈也無師友之交無乆故之事無顔色言語之情卒然振而發之者必有以見知爾故盡暴其所志不敢以黙又懼執事多在省非公事不敢以至是則拜見之不可期獲侍之無時也是以進其說如此庶執事察之也
  柳宗元寄許京兆孟容書
  宗元再拜五丈伏䝉賜書誨諭㣲悉重厚欣踊恍惚疑若夢寐捧書叩頭悸不自定伏念得罪來五年未嘗有故舊大臣肯以書見及者何則罪謗交積羣疑當道誠可怪而畏也以是兀兀忘行尤負重憂殘骸餘䰟百病所集痞結伏積不食自飽或時寒熱水火互至内消肌骨非獨瘴癘為也忽奉教命乃知幸為大君子所宥欲使膏肓沉没復起為人夫何素望敢以及此宗元早歳與負罪者親善始奇其能謂可以共立仁義禆教化過不自料懃懃勉勵唯以中正信義為志以興堯舜孔子之道利安元元為務不知愚陋不可力彊其素意如此也末路厄塞臲兀一作末路孤危阨塞臲兀事既壅隔很忤貴近狂踈繆戻蹈不測之辜羣言沸騰鬼神交怒加以素卑賤暴起領事人所不信射利求進者填門排户百不一得一旦快意更造怨讟以此大罪之外⿰訶萬端旁午搆扇便為敵讐恊心同攻外連彊暴失職者以致其事此皆丈人所聞見不敢為他人道說懷不能已復載簡牘此人雖萬被誅戮不足塞責而豈有賞哉今其黨與幸獲寛貸各得善地無公事坐食俸禄明德至渥也尚何敢更一本無更字俟除棄廢痼以希望外之澤哉年少氣銳不識幾㣲不知當不但欲一心直逐果䧟刑法皆自所求取得之一本無得之又何怪也宗元於衆黨人中罪狀最甚神理降罰又不能即死猶對人言語求食自活迷不知耻日復一日然亦有大故自以得姓來二千五百年代為冡嗣今抱非常之罪居夷獠之鄉卑濕昏霧恐一日塡委溝壑曠墜先緒以是怛然痛恨心骨沸熱㷀㷀孤立未有子息荒陬中少士人女子一本無女子字無與為婚世亦不肯與罪人親眤以是嗣續之重不絶如縷每常春秋時享孑立捧奠顧眄無後繼者懔懔一本作慄慄一本作惸惸然欷歔惴惕恐此事便已摧心傷骨若受鋒刅此誠丈人所共憫惜也先墓所在城南無異子弟為主獨託村隣自譴逐來消息存亡不一至鄉閭主守者固以益怠晝夜哀憤懼便毁傷松栢芻牧不禁以成大戾近世禮重拜掃今已闕者四年矣每遇寒食則北向長號以首頓地想田野道路士女遍滿皂隸庸丐皆得上父母丘墓馬醫夏畦之鬼無不受子孫追養者然此已息望又何以云哉城西有數頃田樹果數百株多先人手自封植今已荒穢恐便斬伐無復愛惜家有賜書三千巻尚在善和里舊宅宅今已三易主書存亡不可知皆付受所重常繋心腑然無可為者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身殘家破為世大僇復何敢更望大君子撫慰收䘏尚置人數中耶是以當食不知辛鹹節適洗沐盥漱動逾歳時一搔皮膚塵垢滿𤓰誠憂恐悲傷無所告愬以至此也自古賢人才士秉志遵分被謗議晏本作被謗無議字不能自明者僅以百數故有無兄盗嫂娶孤女云檛婦翁者然賴當世豪傑分明辯别卒光史籍一作作冊管仲遇盗升為功臣匡章被不孝之名孟子禮之今已無古人之實為一無為字而有詬欲望世人之明已不可得也直不疑買金以償同舍劉寛下車歸牛鄉人此誠知疑似之不可辨非口舌所能勝也鄭詹束縛於晉終以無死鍾儀南音卒獲返國叔向囚虜自期必免范座騎危以生易死蒯通據鼎耳為齊上客張蒼韓信伏斧鑕終取將相鄒陽獄中以書自活賈生斥逐復召宣室倪寛擯死後至御史大夫董仲舒劉向下獄當誅為漢儒宗此皆瓌偉博辯奇壯之士能自解脫今以恇怯淟涊下才末技又嬰恐懼痼病雖欲慷慨攘臂自同昔人愈疎闊矣賢者不得志於今必取貴於後古之著書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務此然力薄才一本作志劣無異能解雖欲秉筆覼縷神志荒耗前後遺忘終不能成章往時讀書自以不至觝𣻉今皆頑然無復省録每讀古人一傳數紙已後則再三伸巻復觀姓氏旋又廢失假令萬一除刑部囚籍復為士列亦不堪當世用矣伏惟興哀於無用之地垂德於不報之所但以一有存字通家宗祀爲念有可動心者操之勿失一有雖不敢望歸掃塋域退托先人之廬以盡餘齒姑遂少北益輕瘴癘就婚娶求𦙍嗣有可付託即㝠然長辭如得甘寢無復恨矣書辭繁委無以自道然即文以求其志君子固得其肺肝焉無任懇戀一作懇懇之至不宣宗元再拜
  與楊京兆憑書
  日月宗元再拜獻書丈人座前役人胡要返命奉教誨壯厲感發鋪陳廣大上言推延賢雋之道難於今之世次及文章末以愚䝉剥䘮頓悴無以守宗族復田畆為念憂憫備極不唯其親宻故舊是與復有一作是乃為若公言顯賞許一本作取其素尚而激其忠一作中字誠者用是踊躍敬懼類嚮時所被簡牘萬萬有加焉故敢悉其愚以獻左右大凡薦舉之道古人之所謂難者其難非苟一而已矣知之難言之難聽信之難夫人有有之而耻言之者有有之而樂言之者有無之而工言之者有無之而不言似有之者有之而耻言之者上也雖舜猶難知之孔子亦曰失之子羽下斯而言知而不失者妄矣有之而言之者次也德如漢光武馮衍不用才如王景畧以尹緯爲令史是皆終日號鳴大吒而卒莫之省無之而工言者賊也趙括得以代廉頗馬謖得以惑孔明今之若此類者不乏於世將相大臣聞其言而必能辨之者亦妄矣無之而不言者土木類也周仁以重臣爲二千石許靖以人譽而致位三公近世尤好此類以爲長者最得薦寵夫言朴愚無害者其於田野鄉閭爲匹夫雖稱爲長者可也自抱關撃柝以往則必敬其事愈上則及物者愈大何事無用之朴哉今之言曰某子長者可以爲大官類非古之所謂長者也則必土木而已矣夫捧土揭木而致之巖廊之上䝉以紱冕翼以徒𨽻趨走其左右豈有補於萬民之勞苦哉聖人之道不益於世用凡以此也故曰知之難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孟子病未同而言然則彼未吾信而吾告之以士必有三間是將曰彼誠知士歟知文歟疑之而未重一間也又曰彼無乃私好歟交以利歟二間也又曰彼不足我而惎我哉兹咈吾事三間也畏是而不言故曰言之難言而有是患故曰聽信之難唯明者爲能得其所以薦得其所以言得其所以聽一不至則不可冀矣然而君子不以言聽之難而不務取士士理之本也苟有司之不吾信吾知之不捨其必有信吾者矣苟知之雖無有司而士可以顯則吾一旦操用人之柄其必有施矣故公卿之大任莫若索士士不預備而熟講之卒然君有問焉宰相有咨焉有司有求焉其無所以應之則大臣之道或闕故不可憚煩今之世言士者先文章文章士之末也然立言存乎其中即末而操其本可十七八未易忽也自古文士之多莫如今今之後生爲文希屈馬者可得數人希王褒劉向之徒者又可得十人至陸機潘岳之比累累相望若皆爲之不已則文章之大盛古未有也後代乃可知之今之俗耳庸目無所取信桀然特異者乃見此耳丈人以文律通流當世叔仲鼎列天下號爲文章家今又生敬之敬之希屈馬者之一也天下方理平今之文士咸能先理理不一斷於古書老生直趣堯舜大道孔氏之志明而出之又古之所難有也然則文章未必爲士之末獨采取何如耳宗元自小學爲文章中間幸聯得甲乙科第至尚書郎專百官章奏然未能究知爲文之道自貶官來無事讀百家書上下馳騁乃少得知文章利病去年吳武陵來美其齒少才氣壯徤可以興西漢之文章日與之言因爲之出十數篇書庶幾鏗鏘陶冶時時得見古人情狀然彼古人亦人耳夫何逺哉凡人可以言古不可以言今桓譚亦云親見楊子雲容貌不能動人安肯傳其書誠使博如莊周哀如屈原奥如孟軻壯如李斯峻如馬遷富如相如明如賈誼專如楊雄猶爲今之人則世之高者至少矣由此觀之古之人未必不薄於當世而榮於後世也若吳子之文非丈人無以知之獨恐世人之才高者不肯乆學無以盡訓誥風雅之道以為一世甚盛若宗元者才力闕敗不能逺騁高厲與諸生摩九霄撫四海夸耀於後之人矣何也凡爲文以神志爲主自遭責逐繼以大故荒亂耗竭又常積憂恐神志少矣所讀書隨又遺㤀一二年來痞氣尤甚加以衆疾動作不常眊眊然騷擾内生霾霧填擁慘沮雖有意窮文章而病奪其志矣每聞人大言則蹶氣震怖撫心按膽不能自止又晏本無又永州多火災五年之間四爲大火所迫徒跣走出壞墻穴牖僅免燔灼書籍散亂毁裂不知所往一遇火恐累日茫洋不能出言又安能盡意一本作志於筆硯矻矻自苦以傷危敗之魂哉中心之悃愊鬱結具載所獻許京兆丈人書不能重煩於陳列凡人之黜棄皆望望思得効用而宗元獨以無有是念自以罪大不可解才質無所入苟焉以叙憂慄爲幸敢有他志伏以先君禀孝德秉直道高於天下仕再登朝至六品官宗元無似亦嘗再登朝至cq=198六品矣何以堪此且柳氏號爲大族五六從以來無爲朝士者豈愚䝉獨出數百人右哉以是自忖官已過矣寵已厚矣夫知足與知止異宗元知足矣若便止不受禄位亦所未能今復得好官猶不辭讓何也以人望人尚足自進如其不至則故無憾進取之志息矣身世孑然無可以爲家雖甚崇寵之孰與爲榮獨恨不幸獲託姻好而早凋落寡居十餘年嘗有一晏本無一男子然無一日之命至今無以託嗣續恨痛常在心目孟子稱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今之汲汲於世者唯懼此而已矣天若不棄先君之德使有世嗣或者猶望延壽命以及大宥得歸鄉閭立家室則子道畢矣過是而猶競於寵利者天厭之天厭之丈人旦夕歸朝廷復爲大僚伏惟以此爲念流涕頓顙布之座右不任感激之至宗元再拜
  與蕭翰林俛書
  思謙兄足下昨祁縣王師範過永州爲僕言得張左司書道思謙蹇然有當官之心乃誠助太平者也僕聞之喜甚然微王生之說僕豈不素知耶所喜者耳與心協果於不謬焉爾僕不幸嚮者進當臲𡰈不安之勢平居閉門口舌無數况又有乆與游者乃岌岌而造其門其求進而退者皆聚爲仇怨造作粉飾蔓延益肆非的然昭晣自斷於内則孰能了僕於㝠㝠之間哉然僕當時年三十三甚少自御史裏行得禮部貟外郎超取顯美欲免世之求進者怪怒𡝭嫉其可得乎凡人皆欲自逹僕先得顯處才不能踰同列名不能壓當世世之怒僕宜也與罪人交十年官又以是進辱在附會聖朝𢎞大貶黜甚薄不能塞衆人之怒謗語轉移囂囂嗷嗷漸成怪民飾智求仕者更言僕以恱讐人之心日爲新奇務相喜可自以速援引之路而僕軰益坐困辱萬罪横生不知其端伏自思念過大恩甚乃以致此悲夫人生少得六七十者今已三十七矣長来覺日月益促歳歳更甚大都不過數十寒暑則無此身矣是非榮辱又何足道云云不已秪益爲罪兄知之勿爲他人言也居蠻夷中乆慣習炎毒昏眊重膇意以爲常忽遇北風晨起薄寒中體則肌革慘懔毛髮蕭條瞿然注視怵惕以爲異𠉀意緒殆非中國人楚越間聲音特異鴂舌啅譟今聽之怡然不怪已與爲類矣家生小童皆自然嘵嘵晝夜滿耳聞北人言則啼呼走匿雖病夫亦怛然駭之出門見適州閭市井者其十有八九杖而後興自料居此尚復幾何豈可更不知止言說長短重爲一世非笑哉讀周易困卦至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往復益喜曰嗟乎余雖家置一喙以自稱道詬益甚耳用是更樂瘖黙思與木石爲徒不復致意今天子興教化定邪正海内皆欣欣怡愉而僕與四五子者獨淪䧟如此豈非命歟命乃天也非云云者所制余又何恨獨喜思謙之徒遭時言道道之行物得其利僕誠有罪然豈不在一物之數耶身被之目覩之足矣何以攘袂用力而矜自我出耶果矜之又非道也事誠如此然居理平之世終身爲頑人之類猶有少耻未能盡忘儻因賊平慶賞之際得以見白使受天澤餘潤雖朽枿敗腐不能生植猶足蒸出芝菌以爲瑞物一釋廢錮移數縣之地則世必曰罪稍解矣然後收召魂魄買土一𨞬爲耕甿朝夕歌謡使成文章庻木鐸者采取獻之法宫増聖唐大雅之什雖不得位亦不虚爲太平之人矣此在望外然終欲爲兄一言焉宗元再拜
  與李翰林建書
  杓直足下州傳遽至得足下書又於夢得處得足下前次一書意皆勤厚莊周言逃蓬藋者聞人足音則跫然喜僕在蠻夷中比得足下二書及致藥餌喜復何言僕自去年八月來痞疾稍已往時間一二日作今一月乃二三作用南人㯽榔餘甘破决壅隔大過隂邪雖敗已傷正氣行則膝顫坐則髀痺所欲者補氣豐血彊筋骨輔心力有與此宜者更致數物得良方偕至益善永州於楚爲最南狀與越相類僕悶即出游游復多恐渉野則有蝮虺大蜂仰空視地寸歩勞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竊發中人形影動成瘡痏時到幽樹好石暫得一笑已復不樂何者譬如囚拘圜土一遇和景負牆搔摩伸展支體當此之時亦以爲適然顧地窺天不過尋丈終不得出豈復能爲舒暢哉明時百姓皆獲歡樂僕士人頗識古今理道獨愴愴如此誠不足爲理世下執事至比愚夫愚婦又不可得竊自悼也僕曩時所犯足下適在禁中僃觀本末不復一一言之今僕癃殘頑鄙不死幸甚苟爲堯人不必立事程功唯欲爲量移官差輕罪累即便耕田藝麻取老農女爲妻生男育孫以供力役時時作文以詠太平摧傷之餘氣力可想假令病盡已身復壯悠悠人世一有越不過爲三十年客耳前過三十七年一有與瞬息無異復所得者其不足把翫亦已審矣杓直以爲誠然乎僕近求得經史諸子數百巻常候戰悸稍定時即伏讀頗見聖人用心賢士君子立志之分著書亦數十篇心病言少次第不足逺寄但用自釋貧者士之常今僕雖羸餒亦甘如飴矣足下言已白常州煦僕僕豈敢衆人待常州耶若衆人即不復煦僕矣然常州未嘗有書遺僕僕安敢先焉裴應叔蕭思謙僕各有書足下求取觀之相戒勿示人敦詩在近地簡人事今不能致書足下黙以此書見之勉盡志慮輔成一王之法以宥罪戾不悉宗元白
  與顧十郎書
  四月五日門生守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柳宗元謹致書十郎執事凡號門生而不知恩之所自者非人也纓冠束袵而趨以進者咸曰我知恩知恩則惡乎辨然而辨之亦非難也大底當隆赫柄用而蜂附蟻合喣喣趄趄便僻匍匐以非乎人而售乎已若是者一旦勢異則電滅飈逝不爲門下用矣其或少知耻懼恐世人之非己也則矯於中以貌於外其實亦莫能至焉然則當其時而確固自守蓄力秉志不爲嚮者之態則於勢之異也固有望焉大凡以文出門下由庶士而登司徒者七十有九人執事試追狀其態則果能效用者出矣然而中間招衆口飛語譁然譸張者豈他人耶夫固出自門下頼中山劉禹錫等遑遑惕憂無日不在信臣之門以務白大德順宗時顯贈榮謚揚于天官敷于天下以爲親戚門生光寵不意璅璅者復以病執事此誠私心痛之堙鬱洶湧不知所發常以自憾在朝不能有奇節宏議以立於當世卒就廢逐居窮厄又不能著書斷往古明聖法以致無窮之名進退無以異於衆人不克顯明門下得士之大今抱德厚蓄憤悱思有以効於前者則既乖謬於時離散擯抑而無所施用長爲孤囚不能自明恐執事終以不知其始偃蹇退匿者將以有爲也猶流於嚮時求進者之言而下情無以通盛德無以酬用爲大恨固常不欲言之今懼老死瘴土而他人無以辨其志故爲執事一出之古之人耻躬之不逮儻或萬萬有一可冀復得處人間則斯言幾乎踐矣因言感激浪然出涕書不能既一作就宗元謹再拜
  韓愈送董邵南序
  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舉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懷抱利器鬱鬱適兹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夫以子之不遇時苟慕義彊仁者皆愛惜焉矧燕趙之士出乎其性者哉然吾嘗聞風俗與化移易吾惡知其今不異於古所云邪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此篇言燕趙之士仁義出於其性乃故反其詞以深譏其不臣而習亂之意故其卒章又爲道上威德以警動而招徠之其㫖微矣讀者詳之董生勉乎哉吾因子有所感矣爲我弔望諸君之墓而觀於其市復有昔時屠狗者乎爲我謝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送廖道士序
  五岳於中州衡山最逺南方之山巍然高而大者以百數獨衡爲宗最逺而獨爲宗其神必靈衡之南八九百里地益高山益峻水清而益駛駛或作駛音快其最高而横絶南北者嶺郴之爲州在嶺之上測其高下得三之二焉測如周禮測土深之測方作測下别有南字皆非是中州清淑之氣於是焉窮氣之所窮盛而不過必蜿蟺扶輿磅礴而鬱積衡山之神既靈而郴之為州又當中州清淑之氣蜿蟺扶輿磅礴而鬱積其水土之所生神氣之所感白金水銀丹砂石英鍾乳橘柚之包竹箭之美十尋之名材不能獨當也當下或有奇字非是意必有魁竒忠信材德之民生其間而吾又未見也其無乃迷惑溺没於老佛之學而不出邪學或作教廖師郴民而學於衡山氣專而容寂多藝而善遊豈吾所謂魁竒而迷溺者邪迷下或有惑没字廖師善知人若不在其身必在其所與遊訪之而不吾告何也於其别申以問之
  送王秀才序
  吾少時讀醉鄉記私怪隱居者無所累於世而猶有是言豈誠㫖於味邪及讀阮籍陶潜詩乃知彼雖偃蹇不欲與世接然猶未能平其心或為事物是非相感發於是有託而逃焉者也若顔氏子操瓢與簞曽參歌聲若出金石彼得聖人而師之汲汲每若不可及其於外也固不暇尚何麴蘖之託而昏㝠之逃邪吾又以為悲醉鄉之徒不遇也建中初天子嗣位有意貞觀開元之丕績在廷之臣爭言事當此時醉鄉之後世又以直廢吾既悲醉鄉之文辭而又嘉良臣之烈思識其子孫今子之來見我也無所挾吾猶將張之况文與行不失其世守渾然端且厚惜乎吾力不能振之而其言不見信於世也於其行姑與之飲酒
  送區𠕋序
  陽山天下之窮處也陸有丘陵之險虎豹之虞江流悍急横波之石亷利侔劒㦸舟上下失勢破碎淪溺者往往有之縣郭無居民官無丞尉夾江荒茅篁竹之間小吏十餘家皆鳥言夷靣方云漢書嚴助傳谿谷之間篁竹之中顔曰竹田曰篁始至言語不通畫地為字然後可告以出租賦奉期約語方作說不下有相字是以賔客游從之士無所為而至愈待罪於斯且半嵗矣有區生者誓言相好自南海拏舟而來升自賔階儀觀甚偉坐與之語文義卓然莊周云逃空虚者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况如斯人者豈易得哉入吾室聞詩書仁義之說欣然喜若有志於其間也與之翳嘉林坐石磯投竿而漁陶然以樂若能遺外聲利而不厭乎貧賤也歳之初吉歸拜其親酒壷既傾序以識别吉或作告方云毛氏詩傳云初吉朔日也此蓋通言嵗首也拜或作覲
  送高閑上人序
  苟可以寓其巧智使機應於心不挫於氣則神完而守固雖外物至不膠於心堯舜禹湯治天下養叔治射庖丁治牛師曠治音聲扁鵲治病僚之於丸秋之於奕伯倫之於酒樂之終身不厭奚暇外慕夫外慕徙業者皆不造其堂不嚌其胾者也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伎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觀於物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之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鬬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於書故旭之書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終其身而名後世今閑之於草書有旭之心哉不得其心而逐其跡未見其能旭也為旭有道利害必明無遺錙銖情炎於中利欲鬬進有得有䘮勃然不釋然後一决於書而後旭可幾也今閑師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膠諸本作膠方作繆云繆莫侯切猶綢繆也莊子内□者不可繆而捉義盖同此○今按膠者粘著之物而其力之潰敗不黏為解今以下文頺墮潰敗之語反之當定作膠是其為心必泊然無所起其於世必淡然無所嗜泊與淡相遭頽墮委靡潰敗不可收拾則其於書得無象之然乎然吾聞浮屠人善幻多技能閑如通其術則吾不能知矣方云此篇用意皆本於莊子所稱宋元君畫圖有一史後至解永槃礴嬴郭注云内足者神閒而意定又云王彦法謂退之此數語乃深得祖師向上休歇一路其見處勝裴休逺甚○今按韓公本意但謂人必有不平之心鬰積之乆而後發之則其氣勇决而技必精今高閑既無是心則其為技宜其潰敗委靡而不能竒但恐其善幻多技則不可知耳此自韓公所見非如畫史祖師之說也
  送殷員外序
  唐受天命為天子凡四方萬國不問海内外無小大咸臣順於朝時節貢水土百物大者特來小者附集元和睿聖文武皇帝既嗣位悉治方内就法度十二年詔曰四方萬國惟回鶻於唐最親奉職尤謹丞相其選宗室四品一人持節往賜君長告之朕意又選學有經法通知時事者一人與之為貳法或作術由是殷侯侑自太常博士遷尚書虞部貟外郎兼侍御史朱衣象笏承命以行朝之大夫莫不出餞酒半右庶子韓愈執盞言曰殷大夫今人適數百里出門惘惘有離别可憐之色持被入直三省丁寧顧婢子語刺刺不能休今子使萬里外國獨無幾微出於言面豈不真知輕重大丈夫哉殷大夫或作殷侯持或作襆入直三省方云洪慶善謂唐無三省持被入直當為句絶三息暫反省息井反朱新仲云唐以侍中兩令為三息長官說者以唐無三省非也若不言三省不知入直何所刺刺方云洪慶善云刺音慮逹反樊云刺七迹切若如洪讀則當以戾為義顧婢子語何戾耶潘岳閤道謡和嶠刺促不得休語意皆同此當以七迹切為正丞相以子應詔眞誠知人士不通經果不足用於是相属為詩以道其行云
  送楊少尹序
  昔疏廣受二子以年老一朝辭位而去疏或作疎 今按疏正字疎俗體也于時公卿設供張祖道都門外車數百兩道路觀者多歎息泣下共言其賢漢史既傳其事而後世工畫者又圖其迹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日事國子司業楊君巨源方以能詩訓後進一旦以年滿七十亦白丞相去歸其鄉世常說古今人不相及今楊與二疏其意豈異也予忝在公卿後遇病不能出不知楊侯去時城門外送者幾人車幾兩馬幾疋或無幾人字疋或作駟道邊觀者亦有歎息知其為賢與否而太史氏又能張大其事為傳繼二疏蹤跡否不落莫否見今世無工畫者而畫與不畫固不論也然吾聞楊侯之去丞相有愛而惜之者白以爲其都少尹不絶其禄又為歌詩以勸之京師之長於詩者亦屬而和之又不知當時二疏之去有是事否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中世士大夫以官為家罷則無所於歸楊侯始冠舉於其鄉歌鹿鳴而來也鄉或作家今之歸指其樹曰某樹吾先人之所種也某水某丘吾童子時所釣遊也鄉人莫不加敬誡子孫以楊侯不去其鄉為法古之所謂鄉先生没而可祭於社者其在斯人歟其在斯人歟
  送温處士赴河陽軍序
  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羣遂空夫冀北馬多天下伯樂雖善知馬安能空其羣邪解之者曰吾所謂空非無馬也無良馬也伯樂知馬遇其良輙取之羣無留良焉苟無良雖謂無馬不為虚語矣東都固士大夫之冀北也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涯曰溫生大夫烏公以鈇鉞鎭河陽之三月以石生為才以禮為羅羅而致之幕下未數月也以溫生為才於是以石生為媒以禮為羅又羅而致之幕下東都雖信多才士朝取一人焉㧞其尤暮取一人焉㧞其尤自居守河南尹以及百司之執事與吾軰二縣之大夫政有所不通事有所可疑奚所諮而處焉士大夫之去位而巷處者誰與嬉遊小子後生於何考德而問業焉縉紳之東西行過是都者無所禮於其廬若是而稱曰大夫烏公一鎭河陽而東都處士之廬無人焉豈不可也夫南面而聽天下其所託重而恃力者惟相與將耳相為天子得人於朝廷將為天子得文武士於幕下求内外無治不可得也愈縻於兹不能自引去資二生以待老今皆為有力者奪之其何能無介然於懷邪生既至拜公於軍門其為吾以前所稱為天下賀以後所稱為吾致私怨於盡取也留守相公首為四韻詩歌其事愈因推其意而序之以上雜論
  右先漢以後儒者書序之辭








  文章正宗巻十五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六    宋 真德秀 編敘事
  左氏敘隱桓嫡庶本末
  傳惠公元妃孟子言元妃明始適夫人也孟子卒無諡先夫死不得從夫諡繼室以聲子生隱公聲諡也蓋孟子之姪娣也諸侯始娶則同姓之國以姪娣媵元妃死則次妃攝治内事猶不得稱夫人故謂之繼室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于我婦人謂嫁曰歸以手理自然成字有若天命故嫁之於魯生桓公而惠公薨言歸魯而生男惠公亦以桓生之年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隱公繼室之子當嗣世以禎祥之故追成父志為桓尚少是以立為太子帥國人奉之○吕成公曰隱桓皆非嫡隱為庶長當立讓桓非正也
  敘鄭莊公叔段本末
  隱元年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段出奔共故曰共叔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欲立以為太子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虢叔東虢君也恃制巖邑而不脩德鄭滅之恐段復然故開以佗邑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公順姜請使段居京謂之京城大叔言寵異於衆臣京鄭邑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祭仲鄭大夫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牆長三丈髙一丈侯伯之城方五里徑三百雉故其大都不得過百雉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三分國城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不合法度非先王制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况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已鄙鄭邊邑貳兩屬公子吕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公子吕鄭大夫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叔久不除則舉國之民當生他心公曰無庸將自及言無用除之禍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前兩屬者今皆取以為己邑至于廪延言轉侵多也廩延鄭邑子封曰可矣厚將得衆子封公子吕也厚謂土地廣大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不義於君不親於兄非衆所附雖厚必崩大叔完聚完城郭聚人民繕甲兵具卒乘歩曰卒車曰乘將襲鄭夫人將啓之啓開也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古者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傳言夫子作春秋改舊史以明義不早為之所而養成其惡故曰失教段實出奔而以克為文明鄭伯志在於殺難言其奔遂寘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黄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羮請以遺之食而不啜羮欲以發問也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繄語助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隧若今延道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賦賦詩也融融和樂也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洩洩舒散也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純猶篤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不匱純孝也莊公雖失之於初孝心不忘考叔感而通之所謂永錫爾類詩人之作各以情言君子論之不以文害意故春秋傳引詩不皆與今說詩者同他皆倣此○吕成公曰左氏序鄭莊公之事極有筆力寫其怨端之所以萌良心之所以囬皆可見始言亟請於武公亟之一字母子之相仇疾病源在此後面言姜氏欲之焉避害此全無母子之心蓋莊公材畧儘髙叔段已在他掌握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莊公之心愈緩待共段先發而後應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貳於己與收貳為已邑莊公都不管且只是放他去到後來罪惡貫盈乃遽絶之畧不假借命子封帥師伐京叚奔鄢公又親帥師伐鄢於其未發待之甚緩於其已發追之甚急公之於叚始如處女敵人開戸後如脫兎敵不及拒者也然莊公此等計術施於敵國則為巧施於骨肉則為忍此左氏鋪敘好處以十分筆力寫十分人情
  敘秦晉相失本末
  僖十五年晉侯之入也秦穆姬屬賈君焉穆姬申生姉秦穆夫人賈君晉獻公次妃賈女也且曰盡納羣公子羣公子晉武獻之族宣二年傳曰驪姬之亂詛無畜羣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羣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晉侯許賂中大夫中大夫國内執政里㔻等既而皆背之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畧南及華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與晉饑秦輸之粟在十三年秦饑晉閉之糴在十四年故秦伯伐晉按此十數句如大具獄然真名筆也
  敘晉重耳出亡本末
  僖二十三年晉公子重耳之及於難也晉人伐諸蒲城事在五年蒲城人欲戰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享受也保猶持也於是乎得人以禄致衆有人而校罪莫大焉校報也吾其奔也遂奔狄從者狐偃趙衰衰趙叔弟顛頡魏武子武子魏犫司空季子胥臣臼季也時狐毛賈佗皆從而獨舉此五人賢而有大功狄人伐廧咎如廧咎如赤狄之别種也隗姓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叔劉以叔隗妻趙衰生盾盾趙宣子將適齊謂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而後嫁對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則就木焉言將死入木不復成嫁請待子處狄十二年而行以五年奔狄至十六年而去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得土有國之祥故以為天賜稽首受而載之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乘公子安之從者以為不可將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懷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無去志故怒及曹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祼浴薄而觀之薄迫也駢脅合幹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以相若遂以為傅相夫子必反其國反其國必得志於諸侯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貳焉自貳自别異於曹乃饋盤飱寘璧焉公子受飱反璧及宋宋襄公贈之以馬二十乘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叔詹諫曰臣聞天之所啓人弗及也晉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將建諸君其禮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晉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一也犬戎狐姬之子故曰姬出離外之患出奔在外而天不靖晉國殆將啓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從之三也國語狐偃趙襄賈佗三人皆卿才晉鄭同儕儕等也其過子弟固將禮焉况天之所啓乎弗聽及楚楚子饗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榖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其何以報君曰雖然何以報我對曰若以君之靈得反晉國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子玉請殺之畏其志大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内外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懷嬴子圉妻子圉諡懷公故號為懷嬴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湔也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匹敵也公子懼降服而囚去上服自拘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請使衰從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敘晉文始霸
  僖二十七年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無義則苟生於是乎出定襄王二十五年定襄王以示事君之義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宣明也未明於見用之信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伐原在二十五年民易資者不求豐焉不詐以求多明徵其辭重言信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蒐順少長明貴賤作執秩以正其官執秩主爵秩之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榖戍釋宋圍楚子使申叔去穀子玉去宋一戰而霸文之教也謂明年戰城濮
  敘晉楚城濮之戰
  僖二十八年春晉侯將代曹假道于衛衛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伐衛正月戊申取五鹿五鹿衛地二月晉郤縠卒原軫將中軍胥臣佐下軍上德也先軫以下軍佐超將中軍故曰上德胥臣司空季子晉侯齊侯盟于歛盂歛盂衛地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于晉衛侯出居于襄牛襄牛衛地公子買戍衛晉伐衛衛楚之昬姻魯欲與楚故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於晉殺子叢以說焉召子叢而殺之以謝晉謂楚人曰不卒戍也詐告楚人言子叢不終戍事而歸故殺之晉侯圍曹門焉多死曹人尸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舍於墓輿衆也舍墓為將發冡師遷焉曹人兇懼遷至曹人墓兇恐懼聲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兇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軒大夫車言其無德居位者多故責其功狀令無入僖負羈之宫而免其族報施也報飱璧之施魏犫顛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二子各有從亡之勞𬋖僖負羈氏魏犫傷於胷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犫束胷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也距躍三百曲踊三百距躍超越也曲踊跳踊也百猶勵也乃舍之殺顛頡以徇于師立舟之僑以為戎右宋人使門尹般如晉師告急門尹般宋大夫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絶與晉絶告楚不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未肯戰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求救於齊秦藉之告楚假借齊秦使為宋請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也不許齊秦之請喜賂怒頑能無戰乎言齊秦喜得宋賂而怒楚之頑必自戰也不可告請故曰頑公說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榖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除惠懐吕郤天之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無求過分軍志兵書又曰知難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敵此三志者晉之謂矣謂今與晉遇當用此三志子玉使伯棼請戰伯棼子越椒也鬬伯比之孫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間執猶塞也讒慝若蒍賈之言謂子五不能以三百乗入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宫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楚子還申遣此兵以就前圍宋之衆楚有左右廣又太子有宫甲分取以給之若敖楚武王之祖父塟若敖者子玉之祖也六卒子玉宗人之兵六百人言不悉師以益之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軫曰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讎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攜之私許二國使告絶于楚而後復之攜離也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於楚子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在久乎㣲楚之惠不及此重耳過楚楚成王有贈送之惠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一舍三十里初楚子云若反國何以報我故以退三舍為報背惠食言以亢其讎亢猶當也讎謂楚也我曲楚直其衆素飽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衆欲止子玉不可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齊國歸父崔天秦小子憖次于城濮國歸父崔夭齊大夫也小子憖秦穆公子也城濮衛地楚師背酅而舍酅丘陵險阻名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恐衆畏險故聽其歌誦曰原田毎毎舍其舊而新是謀髙平曰原喻晉軍美盛若原田之草毎毎然可以謀立新功不足念舊惠公疑焉疑衆謂己背舊謀新子犯曰戰也戰而㨗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裏山河必無害也晉居外河而内山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曰漢陽諸姬楚實盡之貞子欒枝也水北曰陽姬姓之國在漢北者楚盡滅之思小惠而忘大耻不如戰也晉侯夢與楚子搏搏手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腦盬啑也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晉侯上向故得天楚子下向地故伏其罪腦所以柔物子犯審見事宜故權言以答夢子玉使鬬勃請戰鬬勃楚大夫曰請與君之士戱君馮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寓寄也晉侯使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為大夫退其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矣不獲止命敢煩大夫謂二三子煩鬬勃令戒勅子玉子西之屬戒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將見詰朝平旦晉車七百乘韅靷鞅靽五萬二千五百人在背曰韅在胷曰靷在腹曰鞅在後曰靽言駕乗修備晉侯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有莘故國名少長猶言大小遂伐其木以益其兵伐木以益攻戰之具輿曵柴亦是也己巳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上將右子西鬬宜申子上鬬勃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陳蔡屬楚右師狐毛設二斾而退之斾大旗也又建二斾而退使若大將稍却欒枝使輿曵柴而偽遁曵柴起塵詐為衆走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横擊之公族公所率之軍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三軍唯中軍完是大崩晉師三日館榖館舍也食楚軍穀三日及癸酉而還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宫于踐土衡雍鄭地今榮陽巻縣襄王聞晉戰勝自徃勞之故為作宫
  敘晉楚邲之戰
  宣十二年春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于大宫臨哭也大宫鄭祖廟且巷出車吉出車於巷示將見遷不得安居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陴城上僻倪皆哭所以告楚窮也楚子退師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哀其窮哭故為退師而猶不服故復圍之九十日入自皇門至于逵路塗方九軌曰逵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肉袒牽羊示服為臣僕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濵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翦削也若惠顧前好楚鄭世有盟誓之好徼福於厲宣桓武不泯其社稷周厲王宣王鄭之所自出也鄭桓武始封之賢君也願楚要福于此四君使社稷不滅使改事君夷於九縣楚滅九國以為縣願得比之君之惠也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實圖之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㡬乎退三十里而許之平退一舍以禮鄭潘尫入盟子良出質潘尫楚大夫子良鄭伯弟夏六月晉師救鄭荀林父將中軍先縠佐之士㑹將上軍郤克佐之趙朔將下軍欒書佐之趙括趙嬰齊為中軍大夫鞏朔韓穿為上軍大夫荀首趙同為下軍大夫韓厥為司馬及河聞鄭既及楚平桓子欲還曰無及於鄭而勦民焉用之桓子林父楚歸而動不後隨武子曰善武子士㑹㑹聞用師觀釁而動德刑政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楚君討鄭怒其二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歲入陳討徵舒今兹入鄭民不罷勞君無怨讟讟謗也政有經矣荆尸而舉荆楚也尸陳也楚武王始更為此陳法遂以為名商農工賈不敗其業而卒乘輯睦歩曰卒車曰乘事不奸矣奸犯也蒍敖為宰擇楚國之令典宰令尹蒍敖孫叔敖軍行右轅左追蓐在軍之右者挾轅為戰備在左者追求草蓐為宿備傳曰令尹南轅又曰改乘轅楚陳以轅為主前茅慮無慮無如今軍行前有斥𠋫蹋伏皆持以絳及白為幡見騎賊舉絳幡見歩賊舉白幡備慮有無也茅明也或曰時楚以茅為旌識中權後勁中軍制謀後以精兵為殿百官象物而動軍政不戒而備物猶類也戒敕令能用典矣其君之舉也内姓選於親外姓選於舊言親疏並用舉不失德賞不失勞老有加惠賜老則不計勞旅有施舍旅客來者施之以惠舍不勞役君子小人物有服章尊卑别也貴有常尊賤有等威威儀等差禮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時典從禮順若之何敵之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子姑整軍而經武乎猶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亂侮亡兼弱也勺曰於鑠王師遵養時晦耆昧也耆致也致計於昧武曰無競惟烈撫弱耆昧以務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彘子先縠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今失諸侯不可謂力有敵而不從不可謂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師以出聞敵彊而退非夫也命為軍帥而卒以非夫唯羣子能我弗為也以中軍佐濟佐彘子所帥也濟渡河知莊子曰此師殆哉莊子荀首周易有之在師□坎下坤上師之臨□兊下坤上臨師初六變而之臨曰師出以律否臧凶此師卦初六爻辭律法否不也執事順成為臧逆為否今彘子逆命不順成故應不臧之凶衆散為弱坎為衆今變為兊兊柔弱川壅為澤坎為川今變為兊兊為澤是川見壅有律以如已也如從也法行則人從法法敗則法從人坎為法象今為衆則散為川則壅是失法之用從人之象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竭敗也坎變為兊是法敗盈而以竭天且不整所以凶也水遇天塞不得整流則竭涸也不行之謂臨水變為澤乃成臨卦澤不行之物有帥而不從臨孰甚焉此之謂矣果遇必敗彘子尸之雖免而歸必有大咎韓獻子謂桓子獻子韓厥曰彘子以偏師陷子罪大矣子為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失屬亡師為罪已重不如進也事之不捷惡有所分與其專罪六人同之不猶愈乎師遂濟楚子北師次於郔郔鄭北地沈尹將中軍沈或作寢寢縣也子重將左子反將右將飲馬於河而歸子反公子側聞晉師既濟王欲還嬖人伍參欲戰參伍奢之祖父令尹孫叔敖弗欲曰昔歲入陳今兹入鄭不無事矣戰而不捷參之肉其足食乎參曰若事之捷孫叔為無謀矣不捷參之肉將在晉軍可得食乎令尹南轅反斾廻車南鄉斾軍前大旗伍參言於王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衆誰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轅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晉師在敖鄗之間敖鄗二山鄭皇戌使如晉師曰鄭之從楚社稷之故也未有二心楚師驟勝而驕其師老矣而不設備子擊之鄭師為承承繼也楚師必敗彘子曰敗楚服鄭於此在矣必許之欒武子曰武子欒書楚自克庸以來在文十六年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討治也于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于曰也在軍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軍實軍器于勝之不可保紂之百克而卒無後訓之以若敖蚡冒篳路藍縷以啓山林若敖蚡冒皆楚之先君篳路柴車藍縷敝衣言此二君勤儉以啓土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不可謂驕箴誡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師直為壯曲為老我則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謂老不德謂以力爭諸侯徼要也其君之戎分為二廣君之親兵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十五乘為一廣司馬法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車十五乘為大偏今廣十五乘亦用舊偏法復以二十五人為承副右廣初駕數及日中左則受之以至于昬内官序當其夜内官近官序次也以待不虞不可謂無備子良鄭之良也師叔楚之崇也師叔潘尫為楚人所崇貴師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鄭親矣來勸我戰我克則來不克遂徃以我卜也鄭不可從趙括趙同曰率師以來唯敵是求克敵得屬又何俟必從彘子得屬服鄭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知季莊子也原趙同屏趙括徒黨也趙莊子曰欒伯善哉莊子趙朔欒伯武子實其言必長晉國實猶充也言欒書之身行能充此言則當執晉國之政也楚少宰如晉師少宰官名曰寡君少遭閔凶不能文閔憂也聞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二先君楚成王穆王將鄭是訓定豈敢求罪于晉二三子無淹久淹留也隨季對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與鄭夾輔周室毋廢王命今鄭不率寡君使羣臣問諸鄭豈敢辱𠋫人𠉀人謂伺候望敵者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為諂使趙括從而更之曰行人失辭寡君使羣臣遷大國之迹於鄭遷徙也曰無辟敵羣臣無所逃命楚子又使求成于晉晉人許之盟有日矣有期日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單車挑戰又示不欲崇和以疑晉之羣帥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摩壘而還靡旌驅疾也摩近也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左車左也菆矢之善也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兩飾也掉正也示間暇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折馘斷耳執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晉人逐之左右角之張兩角從旁夾攻之樂伯左射馬而右射人角不能進矢一而已麋興於前射麋麗龜麗著也龜背之隆高當心也晉鮑癸當其後使攝叔奉麋獻焉曰以歲之非時獻禽之未至敢膳諸從者鮑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辭君子也既免止不復逐晉魏錡求公族未得錡魏犨子欲為公族大夫而怒欲敗晉師請致師弗許請使許之遂徃請戰而還楚潘黨逐之及滎澤見六麋射一麋以顧獻曰子有軍事獸人無乃不給於鮮敢獻於從者叔黨命去之叔黨潘尫之子趙旃求卿未得旃趙穿子且怒於失楚之致師者請挑戰弗許請召盟許之與魏錡皆命而徃郤獻子曰二憾徃矣獻子郤克弗備必敗彘子曰鄭人勸戰弗敢從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師無成命多備何為士季曰備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䘮師無日矣不如備之楚人無惡除備而盟何損於好若以惡來有備不敗且雖諸侯相見軍衛不徹警也徹去也彘子不可不肯設備士季使鞏朔韓穿帥七覆于敖前帥將也覆為伏兵七處故上軍不敗趙嬰齊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敗而先濟潘黨既逐魏錡言魏錡見逐而退趙旃夜至于楚軍二人雖俱受命而行不相隨趙旃在後至席於軍門之外使其徒入之布席坐視無所畏也楚子為乘廣三十乘分為左右右廣鷄鳴而駕日中而說說舍也左則受之日入而說許偃御右廣養由基為右彭名御左廣屈蕩為右楚王更迭載之故各有御右乙卯王乘左廣以逐趙旃趙旃棄車而走林屈蕩摶之得其甲裳下曰裳晉人懼二子之怒楚師也使軘車逆之軘車兵車名潘黨望其塵使騁而告曰晉師至矣楚人亦懼王之入晉軍也遂出陳孫叔曰進之寧我薄人無人薄我詩云元戎十乘以先啓行先人也元戎戎車在前也詩小雅言王者軍行必有戎車十乘在前開道先人為備軍志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薄之也奪敵戰心遂疾進師車馳卒奔乘晉軍桓子不知所為鼔於軍中曰先濟者有賞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兩手曰掬晉師右移上軍未動言餘軍皆移去唯上軍在經所以書戰言猶有陳工尹齊將右拒卒以逐下軍工尹齊楚大夫右拒陳名楚子使唐狡與蔡鳩居告唐惠侯曰不榖不德而貪以遇大敵不榖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靈以濟楚師藉猶假借也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游車補闕者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駒伯曰待諸乎駒伯郤克上軍佐也隨季曰楚師方壯若萃於我吾師必盡萃集也不如收而去之分謗生民不亦可乎同奔為分謗不戰為生民殿其卒而退不敗以其所將卒為軍後殿王見右廣將從之乘屈蕩尸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終尸止也軍中易乘則恐軍人惑自是楚之乘廣先左以乘左得勝故晉人或以廣隊不能進廣兵車楚人惎之脫扄惎教也扄車上兵闌少進馬還又惎之拔斾投衡乃出還便旋不進斾大旗也拔斾投衡上使不㠶風差輕顧曰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趙旃以其良馬二濟其兄與叔父以他馬反遇敵不能去棄車而走林逢大夫與其二子乘逢氏謂其二子無顧不欲見趙旃顧曰趙傁在後傁老稱也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於是授趙旃綏以免明日以表尸之表所指木取其尸皆重獲在木下兄弟累尸而死楚熊負羈囚知罃知莊子以其族反之負羈楚大夫知罃知莊子之子族家兵反還戰厨武子御武子魏錡下軍之士多從之知莊子下軍大夫故毎射抽矢菆納諸厨子之房抽擢也菆好箭房箭舍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愛蒲楊栁可以為箭董澤之蒲可勝既乎董澤澤名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連尹襄老獲之遂載其尸射公子榖臣囚之以二者還榖臣楚王子及昏楚師軍於邲晉之餘師不能軍不能成營屯宵濟亦終夜有聲言其兵衆將不能用丙辰楚重至於邲重輜重也遂次于衡雍潘黨曰君盍築武軍築軍營以章武功而收晉尸以為京觀積尸封上其上謂之京觀臣聞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楚子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文字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戢藏也櫜韜也詩美武王能誅滅暴亂而息兵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肆遂也夏大也言武王既息兵又能求美德故遂大而信王保天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武頌篇名耆致也言武王誅討致定其功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維求定其三三篇鋪布也繹陳也時是也思辭也頌美武王能布政陳教使天下歸徃求安定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其六六篇綏安也屢數也言武王既安天下數致豐年此三六之數與今詩頌篇次不同蓋楚樂歌之次第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者也此武七德故使子孫無忘其章著之篇章使子孫不忘今我使二國㬥骨暴矣觀兵以威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猶有晉在焉得定功所違民欲猶多民何安焉無德而彊爭諸侯何以和衆利人之㡬㡬危矣而安人之亂以為已榮何以豐財兵動則年荒武有七德我無一焉何以示子孫其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淫慝鯨鯢大魚名以喻不義之人吞食小國今罪無所晉罪無所犯也而民皆盡忠以死君命又何以為京觀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還傳言楚莊有禮所以遂興
  敘齊晉靡笄之戰
  成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龍魯邑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攻龍門也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封竟弗聽殺而膊諸城上膊磔也齊侯親鼔士陵城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邱衛侯使孫良夫石稷寗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齊伐魯還相遇於衛地良夫孫林父之父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言無以荅君若知不能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戰也夏有闕文失新築戰事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衆懼盡成子石稷也衛師已敗而孫良夫復欲戰故成子欲使須救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又曰子國卿也隕子辱矣子以衆退我此乃止我於此止禦齊師且告車來甚衆新築人救孫桓子故並告令軍中齊師乃止次于鞫居鞫居衛地新築人仲叔于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于奚守新築大夫既衛人賞之以邑賞于奚辭請曲縣軒縣也周禮天子樂宫縣四面諸侯軒縣闕南方繁纓以朝許之繁纓馬飾皆諸侯之服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器車服名爵號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孫桓子還於新築不入不入國遂如晉乞師臧宣叔亦如晉乞師皆主郤獻子宣十七年郤克至齊為婦人所笑遂怒故魯衛因之晉侯許之七百乘五萬三千五百人郤子曰此城濮之賦也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克於先大夫無能為役請八百乘許之六萬人郤克將中軍士爕佐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臧宣叔逆晉師且道之季文子帥師㑹之及衛地韓獻子將斬人郤獻子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僕曰吾以分謗也師從齊師於莘莘齊地六月壬申師至於靡笄之下靡笄山名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詰朝平旦對曰晉與魯衛兄弟也來告曰大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大國謂齊敝邑魯衛自稱寡君不忍使羣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於君地輿衆也淹久也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言自欲戰不復須君命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願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髙固入晉師桀石以投人桀擔禽之而乘其車既獲其人因釋已車而載所獲者車繫桑本焉以徇齊壘將至齊壘以桑樹繫車而走欲自異曰欲勇者賈余餘勇賈賣也言已勇有餘欲賣也癸酉師陳于鞌邴夏御齊侯逢丑父為右晉解張御郤克鄭邱緩為右齊侯曰余姑翦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介甲也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絶鼔音中軍將自執旗鼔故雖傷而擊鼓不息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張侯解張也朱血色久則殷殷音近烟今人謂赤色為殷色言血多汚車輪御猶不敢息緩曰自始合苟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以其不識已推車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鼔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殿鎮也集成也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轡右援枹而鼓馬逸不能止師從之晉師從郤克車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華不注山名韓厥夣子輿謂已曰且辟左右子輿韓厥父故中御而從齊侯居中代御者自非元帥御者皆在中將在左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齊侯不知戎禮射其左越于車下越隊也射其右斃于車中綦母張喪車從韓厥曰請寓乘綦母張晉大夫寓寄也從左右皆肘之使立於後以左右皆死不欲使立其處韓厥俛定其右俛俯也右被射仆車中故俯安穏之逢丑父與公易位居公處將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驂馬絓也丑父寢於轏中轏士車蛇出於其下以肱擊之傷而匿之故不能推車而及為韓厥所及丑父欲為右故匿其傷韓厥執縶馬前縶馬絆也執之示修臣僕之職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進觴璧亦以示敬曰寡君使羣臣為魯衛請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屬當戎行無所逃隱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臣辱戎士若奔辟則為辱晉君并為齊侯羞故言二君此蓋韓厥自處臣僕謙敬之飾言敢告不敏攝官承乏言欲以已不敏攝承空乏從君俱還丑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鄭周父御佐車宛茷為右載齊侯以免佐車副車韓厥獻丑父郤獻子將戮之呼曰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於此將為戮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乃免之齊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重其代已故三入晉軍求之每出齊師以帥退入于狄卒齊師大敗皆有退心故齊侯輕出其衆以帥厲退者遂併入狄卒狄卒者狄人從晉討齊者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衛師衛師免之狄衛畏齊之强故不敢害齊侯皆共免䕶之遂自徐關入齊侯見保者曰勉之齊師敗矣所過城邑皆勉勵其守者辟女子使辟君也齊侯單選故婦人不辟之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銳司徒免乎曰免矣銳司徒主銳兵者曰苟君與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走辟君齊侯以為有禮先問君後問父故也既而問之辟司徒之妻也辟司徒主壘壁者予之石窌石窌邑名
  敘申公巫臣教呉叛楚
  成七年楚圍宋之役在宣十四年師還子重請取于申吕以為賞田王許之分申吕之田以自賞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吕也言申吕頼此田成邑耳不得此田則無以出兵賦而二邑壞也晉鄭必至于漢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楚共王以魯成公元年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之族子閻子蕩及清尹弗忌皆巫臣之族及襄老之子黒要以夏姬故并怨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閻之室使沈尹與王子罷分子蕩之室子反取黒要與清尹之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子重子反曰爾以讒慝貪惏事君而多殺不辜余必使爾罷於奔命以死巫臣請使於呉晉侯許之呉子壽夢說之乃通呉于晉壽夢季札父以兩之一卒適呉舍偏兩之一焉司馬法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車九乘為小偏十五乘為大偏蓋留九乘車及一兩二十五人令呉習之與其射御教呉乘車教之戰陳教之叛楚前是呉常屬楚寘其子狐庸焉使為行人於呉呉始伐楚伐巢伐徐巢徐楚屬國子重奔命救徐巢馬陵之㑹呉入州來子重自鄭奔命因伐鄭而行子重子反於是乎一歲七奔命蠻夷屬於楚者呉盡取之是以始大通呉於上國上國諸夏
  敘晉楚鄢陵之戰
  成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鄭鄭叛晉子駟從楚子盟于武城為晉伐鄭起夏四月滕文公卒鄭子罕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敗鄭師也樂懼戴公六世孫將鉏樂氏族退舍於夫渠不儆宋師不儆備鄭人覆之敗諸汋陵獲將鉏樂懼宋恃勝也汋陂夫渠汋陵皆宋地衛侯伐鄭至于鳴鴈為晉故也晉侯將伐鄭范文子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逞快也晉厲公無道三郤驕故欲使諸侯叛冀其懼而思德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欒書將中軍士爕佐之郤錡將上軍荀偃佐之韓厥將下軍郤至佐新軍荀罃居守郤犫如衛遂如齊皆乞師焉欒黶來乞師孟獻子曰有勝矣卑讓有禮故知其將勝楚戊寅晉師起鄭人聞有晉師使告于楚姚句耳與徃楚子救鄭司馬將中軍子反令尹將左子重右尹子辛將右公子壬夫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叔時老在申曰師其何如對曰德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器猶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動不失禮則事得其節時順而物成羣生得所上下和睦周旋不逆動順理求無不具下應上各知其極無二心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灾害民生敦龎和同以聴敦厚龎大也莫不盡力以從上命致死以補其闕闕戰死者此戰之所由克也今楚内棄其民而外絶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復見子矣姚句耳先歸子駟問焉對曰其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楚懼不可用也五月晉師濟河聞楚師將至范文子欲反曰我偽逃楚可以紓憂紓緩也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羣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六月晉楚遇於鄢陵范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衆散敗也在僖十五年箕之役先軫不反命死於狄也在僖三十三年邲之師荀伯不復從荀林父奔走不復故道在宣十二年皆晉之耻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吾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亟數也秦狄齊楚皆彊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彊服矣齊秦狄敵楚而已唯聖人能外内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驕亢則憂患生矣盍釋楚以為外懼乎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壓笮其未備軍吏患之范匄趨進匄士爕子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疏行首疏行首者當陳前决開營壘為戰道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子重子反王卒以舊罷老不代鄭陳而不整不整列蠻軍而不陳蠻夷從楚者不結陳陳不違晦晦月終隂之盡故兵家以為忌在城而囂囂喧譁也合而加囂陳合宜静而益有聲各顧其後莫有鬭心人恤其所底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巢車車上為櫓子重使大宰伯州犂侍于王後州犂晉伯宗子前年奔楚王曰騁而左右何也騁走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䖍卜於先君也䖍敬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竈而為行也夷平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聴誓也左將師右軍右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禱請于鬼神伯州犂以公卒告王公晉侯苖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賁皇楚鬬椒子宣四年奔晉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晉侯左右皆以伯州犂在楚知晉之情且謂楚衆多故憚合戰與苖賁皇意異苖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撃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萃集也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震下坤上復無變曰南國䠞射其元王中厥目國䠞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有淖於前淖泥也乃皆左右相違於淖違辟也歩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歩毅即郤毅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苟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二族强故在公左右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在君前故子名其父大任謂元帥之職且侵官冒也載公為侵官失官慢也去將而御失官也離局姦也逺其部曲為離局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掀舉也癸已潘尫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黨潘尫之子蹲聚也一發逹七札言其能陷堅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二子以射夸王王怒曰大辱國賤其不尚知謀詰朝爾射死藝言女以射自多必當以藝死也詰朝猶明朝是戰日吕錡夢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吕錡魏錡占之曰姬姓日也周世姬姓尊異姓月也異姓卑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錡自入泥亦死象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吕錡中項伏弢弢弓衣以一矢復命言一發而中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疾如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問遺也曰方事之殷也殷盛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韎赤色跗注戎服若袴而屬於跗與袴連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恐其傷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甲胄間猶近也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以君辱賜命故不敢自安為事之故敢肅使者三肅使者而退晉韓厥從鄭伯從逐也其御杜溷羅曰速從之其御屢顧不在馬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乃止二年鞌戰韓厥已辱齊侯郤至從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余從之乘而俘以下欲遣輕兵單進以拒鄭伯車前而自後登其車以執之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於熒乃内旌於弢中熒戰在閔二年唐苟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一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請止乃死敗者一大謂軍大敗也言石首亦君之親臣而執御與車右不同故首當御君以退已當死戰楚師薄於險薄迫也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為國故子必射王有死藝命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摶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言二子皆有過人之能囚楚公子茷為郤至見譛張本欒鍼見子重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旌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於楚也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衆整曰又何如又問其餘臣對曰好以暇暇間暇今兩國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食好整之言請攝飲焉攝持也持飲徃飲子重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造于子重承奉也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御侍也是以不得犒從者使某攝飲子重曰夫子嘗與吾言於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知其以徃言好暇故致飲受而飲之免使者而復鼔免脫也旦而戰見星未巳子反命軍吏察夷傷夷亦傷也補卒乘補死亡繕甲兵繕治也展車馬展陳也雞鳴而食唯命是聽復欲戰晉人患之苖賁皇狥曰蒐乘補卒蒐閱也秣馬利兵秣榖馬也修陳固列固堅也蓐食申禱申重也明日復戰乃逸楚囚逸縱也王聞之召子反謀穀陽豎獻飲於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穀陽子反内豎王曰天敗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穀食楚粟三日也范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謂周書康誥楚師還及瑕瑕楚地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謂子玉敗城濮時王不在軍子無以為過不穀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王引過亦所以責子反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聞子玉自殺終二卿相惡對曰雖㣲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言以義命已不敢不受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敘晉人弑厲公
  成十七年晉厲公侈多外嬖外嬖愛幸大夫反自鄢陵欲盡去羣大夫而立其左右終如士爕言胥童以胥克之廢也怨郤氏童胥克之子宣八年郤缺廢胥克而嬖於厲公郤錡奪夷陽五田五亦嬖於厲公郤犫與長魚矯爭田執而梏之梏械也與其父母妻子同一轅繫之車轅既矯亦嬖於厲公欒書怨郤至以其不從已而敗楚師也欲廢之鄢陵戰欒書欲固壘郤至言楚有六間以取勝也使楚公子茷告公曰此戰也郤至實召寡君鄢陵戰晉囚公子茷以歸以東師之未至也齊魯衛之師與軍帥之不具也曰此必敗荀罃佐下軍居守郤犫將新軍乞師故言不具吾因奉孫周以事君孫周晉襄公曾孫悼公君楚王也公告欒書書曰其有焉不然豈其死之不恤而受敵使乎謂鄢陵戰時楚子問郤至以弓君盍嘗使諸周而察之嘗試也郤至聘于周欒書使孫周見之公使覘之信覘伺也遂怨郤至厲公田與婦人先殺而飲酒後使大夫殺傳言厲公無道先婦人而後卿佐郤至奉豕進之於公寺人孟張奪之寺人奄士郤至射而殺之公曰季子欺余季子郤至公反以為郤至奪孟張豕厲公將作難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偪不偪公室敵多怨有庸討多怨者易有功公曰然郤氏聞之郤錡欲攻公曰雖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失兹三者其誰與我死而多怨將安用之言俱死無用多其怨咎君實有臣而殺之其謂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後矣若殺不辜將失其民欲安得乎言不得安君位待命而已受君之祿是以聚黨有黨而爭命爭死命罪孰大焉傳言郤至無反心壬午胥童夷羊五帥甲八百將攻郤氏長魚矯請無用衆公使清沸魋助之沸魋亦嬖人抽戈結袵袵裳際而偽訟者偽與清沸魋訟三郤將謀於榭矯以戈殺駒伯苦成叔於其位位所坐處也駒伯郤錡苦成叔郤犫温季曰逃威也遂趨郤至本意欲稟君命而死今矯等不以君命而來故欲逃凶賊為害故曰威言可畏也或曰威當為藏矯及諸其車以戈殺之皆尸諸朝陳其尸於朝胥童以甲刼欒書中行偃於朝矯曰不殺二子憂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人謂書與偃臣聞亂在外為姦在内為軌御姦以德御軌以刑不施而殺不可謂德臣偪而不討不可謂刑德刑不立姦軌並至臣請行遂出奔狄行去也公使辭於二子曰寡人有討於郤氏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無辱其復職位胥童刼而執之故云辱皆再拜稽首曰君討有罪而免臣於死君之惠也二臣雖死敢忘君德乃皆歸公使胥童為卿公遊于匠麗氏匠麗嬖大夫家欒書中行偃遂執公焉召士匄士匄辭召韓厥韓厥辭曰昔吾畜於趙氏孟姬之讒吾能違兵古人有言曰殺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閏月乙卯晦欒書中行偃殺胥童民不與郤氏胥童道君為亂故皆書曰晉殺其大夫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厲公程滑晉大夫葬之于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乘言不以君禮葬諸侯葬車七乘使荀罃士魴逆周子于京師而立之悼公周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願不及此雖及此豈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從將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從君神之所福也傳言其少有才所以能自固對曰羣臣之願也敢不唯命是聽庚午盟而入館于伯子同氏晉大夫家館舍也辛巳朝于武宫武宫曲沃始命君逐不臣者七人夷羊五之屬周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國語既弑厲公欒武子使知武子彘恭子如周迎悼公庚午大夫逆于清原公言於諸大夫曰孤始願不及此孤之及此天也抑人之有元君將禀命焉若稟而棄之是焚穀也其稟不材是穀不成也穀之不成孤之咎也成而焚之二三子之虐也孤欲長處其願出令將不敢不成二三子為令之不從故求元君而訪焉孤之不元廢也其誰怨元而以虐奉之二三子之制也若欲奉元以濟大義將在今日若欲暴虐以離百姓反易民常亦在今日圖之進退願由今日大夫對曰君鎮撫羣臣而大庇䕃之無乃不堪君訓而陷於大戮以煩刑史辱君之允令敢不承業乃盟而入以二書參然後知傳文之峻潔也
  敘晉悼公復霸
  晉悼公即位于朝朝廟五日而即位也厲公殺絶故悼公不以嗣子居喪始命百官始為政施舍已責施恩惠舍勞役止逋責逮鰥寡惠及微振廢滯起舊德匡乏困救災患匡亦救也禁淫慝薄賦歛宥罪戾宥寛也節器用節省也時用民使民以時欲無犯時不縱私欲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相魏錡子魴士㑹子頡魏顆子武趙朔子此四人其父祖皆有勞於晉國荀家荀㑹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無忌韓厥子使士渥濁為太傅使修范武子之法渥濁士貞子武子為景公大傳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辛將右行因以為氏士蒍獻公司空也弁糾御戎校正屬焉弁糾欒糾也校正主馬官使訓諸御知義戎士尚節義荀賔為右司士屬焉司士車右之官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勇力皆車右也勇力多不順命故訓之以共時之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省卿戎御令軍尉攝御而已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軄佐之魏絳為司馬魏犫子也張老為𠋫奄鐸遏寇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偃籍談父為上軍司馬使訓卒乘親以聽命相親以聽上命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程鄭荀氏别族乘馬御乘車之僕也六騶六閑之騶周禮諸侯有六閑馬乘車尚禮容故訓羣騶使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大國三卿晉時置六卿為軍師故總舉六官則知羣官無非其人舉不失軄官不易方官守其業無相踰易爵不踰德量德授爵師不陵正旅不偪師正軍將命卿也師二千五百人之帥也旅五百人之帥也言上下有禮不相陵偪民無謗言所以復霸也此以上通言悼公所行未必皆在即位之年
  敘宋樂喜備火政
  襄九年春宋災樂喜為司城以為政樂喜子罕也為政卿知將有火灾素戒為備火之政使伯氏司里伯氏宋大夫司里里宰火所未至徹小屋塗大屋大屋難徹就塗之陳畚挶具綆缶畚簣籠挶土轝綆汲索缶汲器備水器盆𦉞之屬量輕重計人力所任蓄水潦積土塗巡丈城繕守備巡行也丈度也繕治也行度守備之處恐因灾作亂表火道火起則從其所起標表之使華臣具正徒華臣華元子為司徒正徒役徒也司徒之所主也令隧正納郊保奔火所隧正官名也五縣為隧納聚郊野保守之民使隨火所起徃救之使華閱討右官官庀其師亦華元子代元為右師討治也庀具也使具其官屬向戌討左亦如之向戌左師使樂遄庀刑器亦如之樂遄司寇刑器刑書使皇鄖命校正出馬工正出車備甲兵庀武守皇鄖皇父充石之後校正主馬工正主車使各備其官使西鉏吾庀府守鉏吾大宰也府六官之典令司宫巷伯儆宫司宫奄臣巷伯寺人皆掌宫内之事二師令四鄉正敬享二師左右師也鄉正鄉大夫享祀也祝宗用馬于四墉祀盤庚于西門之外祝大祝宗宗人墉城也用馬祭于四城以禳火盤庚殷王宋之逺祖城積隂之氣故祀之凡天灾有幣無牲用馬祀盤庚皆非禮
  敘向戌合晉楚之成
  襄二十七年宋向戌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欲獲息民之名如晉告趙孟趙孟謀於諸大夫韓宣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蠹小國之大菑也將或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為盟主矣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攜吾民矣將焉用之齊人許之告於秦秦亦許之皆告于小國為㑹於宋五月甲辰晉趙武至於宋丙午鄭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為介司馬置折爼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戊申叔孫豹齊慶封陳須無衛石惡至須無陳文子甲寅晉荀盈從趙武至趙武命盈追己故言從趙武後武遣盈如楚丙辰邾悼公至小國故君自來壬戌楚公子黒肱先至成言於晉時令尹子木止陳遣黒肱就晉大夫成盟載之言兩相然可丁卯宋向戌如陳從子木成言於楚就於陳成楚之要言戊辰滕成公至亦小國君自來子木謂向戌請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使諸侯從晉楚者更相朝見庚午向戌復于趙孟趙孟曰晉楚齊秦匹也晉之不能於齊猶楚之不能於秦也不能服而使之楚君若能使秦君辱於敝邑寡君敢不固請於齊請齊使朝楚壬申左師復言於子木子木使驛謁諸王驛傳也謁告也王曰釋齊秦他國請相見也經所以不書齊秦秋七月戊寅左師至從陳還是夜也趙孟及子晳盟以齊言子晳公子黑肱素要齊其辭至盟時不得復訟爭庚辰子木至自陳陳孔奐蔡公孫歸生至二國大夫與子木俱至曹許之大夫皆至以藩為軍晉楚各處其偏晉處北楚處南伯夙謂趙孟伯夙荀盈曰楚氛甚惡懼難氛氣也言楚有襲晉之氣趙孟曰吾左還入于宋若我何營在宋北東頭為上故晉營在東有急可左迴入宋東門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𠂻甲甲在衣中欲因㑹擊晉伯州犂曰合諸侯之師以為不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若不信是棄其信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趙孟患楚𠂻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單盡也斃踣也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不病者單斃於死非子之患也楚食言當死晉不食言故無患夫以信召人而以僣濟之濟成也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為楚所病則欲入宋城則夫能致死與宋致死雖倍楚可也宋為地主致死助我則力可倍楚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稱舉也吾庸多矣非所患也晉獨取信故其功多季武子使謂叔孫以公命曰視邾滕兩事晉楚則貢賦重故欲比小國武子恐叔孫不從其言故假公命以敦之既而齊人請邾宋人請滕皆不與盟私屬二國故叔孫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國也何故視之宋衛吾匹也乃盟故不書其族言違命也季孫專政於國魯君非得有命今君唯以此命告豹豹宜崇大順以顯弱命之君而遂其小是故貶之晉楚爭先爭先㰱血晉人曰晉固為諸侯盟主未有先晉者也楚人曰子言晉楚匹也若晉常先是楚弱也且晉楚狎主諸侯之盟也久矣狎更也豈專在晉叔向謂趙孟曰諸侯歸晉之德只只辭非歸其尸盟也子務德無爭先且諸侯盟小國固必有尸盟者小國主辨具楚為晉細不亦可乎欲推使楚主盟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也蓋孔子追正之
  敘呉公子請觀周樂
  襄二十九年呉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魯以周公故有天子禮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此皆各依其本國歌所常用聲曲曰美哉美其聲始基之矣周南召南王化之基猶未也猶有商紂未盡善也然勤而不怨矣未能安樂然其音不怨怒為之歌邶鄘衛武王伐紂分其地為三監監叛周公滅之更封康叔并三監之地故三國盡被康叔之化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淵深也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衛康叔武公德化深逺雖遭宣公淫亂懿公滅亡民猶秉義不至于困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康叔周公弟武公康叔九世孫皆衛之令德君也聴聲以為别故有疑言為之歌王王黍離也幽王遇西戎之禍平王東遷王政不行於天下風俗下與諸侯同故不為雅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宗周隕滅故憂思猶有先王之遺風故不懼為之歌鄭詩第七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美其有治政之音譏其煩碎知不能久為之歌齊詩第八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泱泱𢎞大之聲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大公封齊為東海之表式國未可量也言其或將復興為之歌豳詩第十五豳周之舊國在新平漆縣東北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滛其周公之東乎蕩乎蕩然也樂而不滛言有節周公遭管蔡之變東征三年為成王陳后稷先公不敢荒滛以成王業故言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詩第十一後仲尼刪定故不同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秦本在西戎汧隴之西秦仲始有車馬禮樂去戎狄之音而有諸夏之聲故謂諸夏聲及襄公佐周平王東遷而受其故地故曰周之舊為之歌魏詩第九魏姬姓國閔元年晉獻公滅之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渢渢中庸之聲婉約也險當為儉字之誤也大而約則儉節易行惜其國小無明君也為之歌唐詩第十唐晉詩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逺也晉本唐國故有堯之遺風憂深思逺情發於聲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詩第十二曰國無主其能久乎淫聲放蕩無所畏忌故曰國無主自鄶以下無譏焉鄶第十三曹第十四言季子聞此二國歌不復譏論之以其微也為之歌小雅小雅小正亦樂歌之常曰美哉思而不貳思文武之德無貳叛之心怨而不言有哀音其周德之衰乎衰小也猶有先王之遺民焉謂有殷王餘俗故未大衰為之歌大雅大雅陳文王之德以正天下曰廣哉熈熈乎熈熈和樂聲曲而有直體論其聲其文王之德乎雅頌所以詠盛德形容故但歌其美者不皆歌變雅為之歌頌頌者以其成功告於神明曰至矣哉言道備直而不倨倨傲曲而不屈屈撓邇而不偪謙退逺而不攜攜貳遷而不淫淫過蕩復而不厭常日新哀而不愁知命樂而不荒節之以禮用而不匱德𢎞大廣而不宣不自顯施而不費因民所利而利之取而不貪義然後取處而不底守之以道行而不流制之以禮五聲和宫商角徴羽謂之五聲八風平八方之氣謂之八風節有度守有序八音克諧節有度也無相奪倫守有序也盛德之所同也頌有殷魯故曰盛德之所同見舞象箾南籥者象箾舞所執南籥以籥舞也皆文王之樂曰美哉猶有憾美哉美其容也文王恨不及已致太平見舞大武者武王樂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殷湯樂曰聖人之𢎞也而猶有慙德聖人之難也慙於始伐見舞大夏者禹之樂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盡力溝洫勤也見舞韶箾者舜樂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幬覆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魯用四代之樂故及韶箾而季子知其終也季札賢明才博在呉雖已渉見此樂歌之文然未聞周國雅聲故請作周樂欲聴其聲然後依聲以參時政知其興衰也聞秦詩謂之夏聲聞頌曰五聲和八風平皆論聲以參政也舞畢知其樂終是素知其篇數
  敘子産從政
  襄三十一年子産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知諸侯所欲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禆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此才性之蔽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産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禆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宫文子所謂有禮也傳跡子産行事以明北宫文子之言
  敘中行穆子敗狄
  昭元年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羣狄于太原即大鹵也無終山戎崇卒也崇聚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地險不便車以什共車必克更増十人以當一車之用困諸阨又克車毎困於阨道今去車故為必克請皆卒去車為歩卒自我始乃毁車以為行魏舒先自毁其屬車為歩陳五乘為三伍乘車者車三人五乘十五人今改去車更以五人為伍分為三五荀呉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魏舒輒斬之荀呉不恨所以能立功為五陳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皆臨時處置之名以誘之翟人笑之笑其失常未陳而薄之大敗之傳言苟呉能用善謀
  敘晏子辭宅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湫下隘小囂聲塵土請更諸爽塏者辭曰君之先臣容焉先臣晏子之先人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侈奢也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旅衆也不敢勞衆為己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於是景公繁於刑繁多也有鬻踊者故對曰踊貴屨賤既已告於君故與叔向語而稱之景公為是省於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其是之謂乎及晏子如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拜謝新宅乃毁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本壞里室以大晏子之宅故復之則使宅人反之還其故室且諺曰非宅是卜唯鄰是卜卜良鄰二三子先卜鄰矣二三子謂鄰人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去儉即奢為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
  敘楚靈王之敗
  昭十二年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呉五子楚大夫徐呉與國故圍之以偪呉楚子次于乾谿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秦所遺羽衣也翠被豹舄執鞭以出執鞭以教令僕析父從楚大夫右尹子革夕子革鄭丹夕莫見王見之去冠被舍鞭敬大臣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楚始封君與吕伋齊太公之子丁公王孫牟衛康叔子康伯爕父晉唐叔之子禽父周公子伯禽竝事康王康王成王子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四國齊晉魯衛分珍寳之器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荆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桃弧棘矢以禦不祥言楚在山林以所出有齊王舅也成王母齊太公女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陸終氏生六子長曰昆吾少曰季連季連楚之祖故謂昆吾為伯父昆吾嘗居許也故曰舊許是宅令鄭人貪頼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逺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羮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四國陳蔡二不羮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剥圭以為鏚秘鏚斧也柲柄也破圭玉以飾斧柄敢請命請制度之命王入視之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譏其順王心如響應聲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以已喻鋒刃欲自摩厲以斬王之滛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倚相楚史名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邱皆古書名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穆王肆極也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謀父周卿士祈父周司馬世掌甲兵之職招其名祭公方諫遊行故⿰扌𭥍 -- 指司馬官而言此詩逸王是以獲沒於祗宫獲沒不見篡弑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逺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愔愔安和貌式用也昭明也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金玉取其堅重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言國之用民當隨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隨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飽過盈之心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深感子革之言不能自克以及於難克勝也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已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谿
  敘子産火政
  昭十八年夏五月火始昏見火心星丙子風梓慎曰是謂融風火之始也東北曰融風融風木也木火母故曰火之始七日其火作乎從丙子至壬午七日壬午水火合之日故知當火作戊寅風甚壬午火甚宋衛陳鄭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庫以望之大庭氏古國名在魯城内魯於其處作庫髙顯故登以望氣參近占以審前年之言曰宋衛陳鄭也數日皆來告火言經所以書禆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前年禆竈欲用瓘斝禳火子産不聽今復請用之鄭人請用之信竈言子産不可子大叔曰寳以保民也若有火國㡬亡可以救亡子何愛焉子産曰天道逺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竈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多言者或時有中遂不與亦不復火傳言天道難明雖禆竈猶不足以盡知之鄭之未灾也里析告子産曰將有大祥里析鄭大夫祥變異之氣民震動國㡬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言將先灾死國遷其可乎子産曰雖可吾不足以定遷矣子産知天灾不可逃非遷所免故託以知不足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産使輿三十人遷其柩以其嘗與已言故火作子産辭晉公子公孫于東門晉人新來未入故辭不使前也使司寇出新客新來聘者禁舊客勿出於宫為其知國情不欲令去使子寛子上巡羣屏攝至于大宫二子鄭大夫屏攝祭祀之位大宫鄭祖廟巡行宗廟不得使火及之使公孫登徙大龜登開卜大夫使祝史徙主祏於周廟告于先君祏廟主石函周廟厲王廟也有火灾故合羣主於祖廟易抺䕶使府人庫人各儆其事儆備火也商成公儆司宫商成公鄭大夫司宫巷伯寺人之官出舊宫人寘諸火所不及舊宫人先公宫女司馬司寇列居火道備非常也行火所焮焮炙也城下之人伍列登城為部伍登城備姦也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野司寇縣士也火之明日四方乃聞灾故戒保所徵役之人郊人助祝史除於國北為祭處於國北者就大隂禳火禳火于𤣥㝠回禄𤣥㝠水神回禄火神祈于四鄘鄘城也城積土隂氣所聚故祈祭之以禳火之餘灾書焚室而寛其征與之材征賦稅也三日哭國不市示憂戚不㑹市使行人告於諸侯宋衛皆如是陳不救火許不弔灾君子是以知陳許之先亡也不義所以亡
  敘魏獻子辭梗陽人
  昭二十八年冬梗陽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寛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諌皆許諾退朝待於庭饋入召之比置三歎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唯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歎何也同辭而對曰或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歎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歎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梗陽人
  以上左氏傳敘事之文




  文章正宗巻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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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七    宋 真德秀 編敘事
  太史公敘秦孝公變法
  秦孝公元年河山以東彊國六與齊威楚宣魏惠燕悼韓哀趙成侯竝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周室㣲諸侯力政爭相併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㑹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戰士明功賞下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徃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内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乃出兵東圍陜城西斬戎之獂王應邵曰獂戎邑音桓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求見孝公二年天子致胙三年衛鞅說孝公變法修刑内務耕稼外勸戰死之賞罰孝公善之甘龍杜摯等弗然相與爭之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乃拜鞅為左庶長其事在商君語中七年與魏惠王㑹杜平八年與魏戰元里有功十年衛鞅為大良造將兵圍魏安邑降之十二年作為咸陽築冀闕秦徙都之并諸小鄉聚集為大縣縣一令四十一縣為田開阡陌東地渡洛十四年初為賦徐廣曰制貢賦之法也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諸侯畢賀秦使公子少官率師㑹諸侯逢澤朝天子二十一年齊敗魏馬陵二十二年衛鞅擊魏虜魏公子卭封鞅為列侯號商君二十四年與晉戰鴈門虜其將魏錯孝公卒子惠文君立是歲誅衛鞅鞅之初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於貴戚君必欲行法先於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傅師於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為反而卒車裂以徇秦國
  敘秦并天下後事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㡬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荆王獻青陽以西已而畔約撃我南郡故發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隂令荆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絶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𦕈𦕈之身興兵誅暴亂頼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刼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蔡邕曰陛階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立於陛側以戒不虞謂之陛下者羣臣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與之言因卑逹尊之意也上書亦如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内為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制曰可蔡邕云羣臣有所奏請尚書令奏之下有司曰制天子荅之曰可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上古有號母諡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諡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以來除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數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張晏曰水北方黒終數六故以六寸為符六尺為步瓉曰水數六故以六為名譙周曰步以人足為數非獨秦制然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治剛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母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數於是急法久者不赦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荆地逺不為置王母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逺相攻撃如仇讐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鬭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應劭曰古者以銅為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南至北嚮戸北㨿河為塞並隂山至遼東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戸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宫室作之咸陽北坂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出雞頭山過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信宫為極廟象天極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應劭曰築垣牆如街巷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應劭曰馳道天子道也道若今之中道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父刻所立石
  敘秦焚書
  始皇置酒咸陽宫博士七十人前為壽僕射周青臣進頌曰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内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賔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悅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䛕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並爭厚招游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軄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
  敘秦起阿房宫
  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庭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宫隱宫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麗山發北山石椁乃寫蜀荆地材皆至關中計宫三百關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胊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歲
  敘項羽救鉅鹿
  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名聞諸侯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救鉅鹿戰少利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絶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文潁曰秦將也虜王離渉間不降楚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軍救鉅鹿下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將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
  敘劉項㑹鴻門
  項羽聞沛公已破咸陽大怒使當陽君等擊關項羽遂入至于戱西沛公軍霸上未得與項羽相見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於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寳盡有之項羽大怒曰旦日饗士卒為撃破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沛公兵十萬在霸上范增說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於財貨好美姬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撃勿失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張良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曰為之柰何張良曰誰為大王為此計者曰鯫生徐廣曰鯫音士垢反說我曰距關母内諸侯秦地可盡王也故聽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當項王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柰何張良曰請徃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沛公曰君安與項伯有故張良曰秦時與臣游項伯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沛公曰孰與君少長良曰長於臣沛公曰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張良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巵酒為壽約為婚𡛸曰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王許諾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王至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郤項王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項王項伯東嚮坐亞父南嚮坐亞父者范增也如淳曰亞次也尊敬之次父猶管仲為仲父沛公北嚮坐張良西嚮侍范增數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黙然不應范增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劒舞因撃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壽畢曰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劒舞項王曰諾項莊拔劒起舞項伯亦拔劒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樊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者項莊拔劒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噲曰此迫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劒擁盾入軍門交㦸之衛士欲止不内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仆地噲遂入披帷西嚮立瞋目視項王頭髮上指目眦盡裂項王按劒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叅乘樊噲者也項王曰壯士賜之巵酒則與斗巵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王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劒切而㗖之項王曰壯士能復飲乎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懐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閉宫室還軍霸上以待大王來故遣將守關者備他盜出入與非常也勞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賞而聽細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大王不取也項王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坐須㬰沛公起如厠因招樊噲出沛公已出項王使都尉陳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柰何樊噲曰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如今人方為刀爼我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乃令張良留謝良問曰大王來何操曰我持白璧一雙欲獻項王玉斗一隻欲與亞父㑹其怒不敢獻公為我獻之張良曰謹諾當是時項王軍在鴻門下沛公軍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彊紀信等四人持劒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沛公謂張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雙再拜獻大王足下玉斗一隻再拜奉大將軍足下項王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大王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王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劒撞而破之曰唉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
  敘項羽分王諸將相
  項王欲自王先王諸將相謂曰天下初發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義帝雖無功故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諸將為侯王項王范增疑沛公之有天下業已講解蘇林曰講和也又惡負約恐諸侯叛之乃隂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三分關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王項王乃立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邱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掾嘗有德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司馬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蘇林曰櫟音藥立董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瑕邱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雒陽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馬卭定河内數立功故立卭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都襄國當陽君黥布為楚將常冠軍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鄱君呉芮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義帝柱國共敖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故秦所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博陽田榮者數負項梁又不肯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陳餘棄將印去不從入關然素聞其賢有功於趙聞其在南皮故因環封三縣畨君將梅鋗功多故封十萬戸侯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
  敘劉項戰垓下
  高祖與諸侯兵共擊楚軍與項羽決勝垓下淮隂侯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皇帝在後絳侯柴將軍在皇帝後項羽之卒可十萬淮隂先合不利却孔將軍費將軍縱楚兵不利淮隂侯復乘之大敗垓下項羽卒聞漢軍楚歌以為漢盡得楚地項羽乃敗而走是以兵大敗
  敘平勃誅諸吕
  高后病甚廼令趙王吕禄為上將軍軍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吕太后誡産禄曰高帝已定天下與大臣約曰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宫慎母送喪毋為人所制辛巳高后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金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為相國以吕禄女為帝后高后已葬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朱虛侯劉章有氣力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齊哀王弟居長安當是時諸吕用事擅權欲為亂畏高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虛侯婦吕禄女隂知其謀恐見誅廼隂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誅諸吕而立朱虛侯欲從中與大臣為應齊王欲發兵其相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召平廼反舉兵欲圍王王因殺其相遂發兵東詐奪琅邪王兵并將之而西語在齊王語中齊王廼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王齊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為齊王孝惠崩高后用事春秋高聽諸吕擅廢帝更立又比殺三趙王滅梁趙燕以王諸吕分齊為四忠臣進諫上惑亂弗聽今高后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侯而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刼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漢聞之相國吕産等廼遣潁隂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廼謀曰諸吕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廼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廼還兵西界待約吕禄吕産欲發亂關中内憚絳侯朱虛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名為少帝弟及魯元王吕后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入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禄善絳侯廼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刼酈商令其子寄徃紿說吕禄曰高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巳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廼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計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吕禄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吕氏今無處矣廼悉出珠玉寳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左丞相食其免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産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産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吕告産廼趣産急入宫平陽侯頗聞其語廼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廼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說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為酈兄徐廣曰音况字也名寄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吕氏右襢為劉氏左襢軍中皆左襢為劉氏太尉行至將軍吕禄亦己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吕産謀告丞相平丞相平廼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禄己去北軍廼入未央宫欲為亂殿門弗得入徘徊徃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訟言誅之廼遣朱虛侯謂曰急入宫衛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遂見産廷中日晡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虛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節信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禄而笞殺吕嬃使人誅燕王吕通而廢魯王⿲亻丨匽 -- 偃
  敘迎立代王
  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九月諸吕吕産等欲為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謀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語中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徃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竝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今方内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呉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龜卦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為天王夏啓以光服䖍曰庚横貌也李竒曰庚其繇文也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徃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詣長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宋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遂馳入代邸羣臣從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掲皆再拜言曰子𢎞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臣謹請與隂安侯蘇林曰高帝兄伯妻羮頡侯終毌邱嫂也列侯頃王后徐廣曰代頃王劉仲之妻與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議曰大王高帝長子宜為高帝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稱宗廟願請楚王計宜者蘇林曰楚王名交高帝弟寡人不敢當羣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如淳曰讓羣臣也或曰賔主位東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故西向坐三讓不受羣臣猶稱宜乃更廻坐示變即君位之漸也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高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願大王幸聽臣等臣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禮次侍乃使太僕嬰與東牟侯興居清宫應劭曰舊典天子行幸所至必遣静宫令先案行清静殿中以虞非常奉天子法駕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乃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
  敘灾異
  景帝二年彗星出東北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熒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間歲星逆行天庭中
  敘七國反
  景帝三年正月呉王濞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卭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反發兵西鄉天子為誅鼂錯遣袁盎諭告不止遂西圍梁上乃遣大將軍竇嬰kao太尉周亞夫將兵誅之觀此則漢與七國曲直曉然矣
  敘武帝求神仙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祠元年漢興巳六十餘歲矣天下乂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厯服色事未就㑹竇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術使人㣲伺得趙綰等姦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者皆廢後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公孫𢎞等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蹏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徃祠平原君徃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内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竈穀道却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産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竒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行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栢寢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宫盡駭以少君為神數百歲人也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黄金黄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僊者乃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棗大如𤓰安期生僊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砂諸藥齊為黄金矣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使黄錘史寛舒受其方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亳人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具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太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梟破鏡𡨋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太一臯山君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隂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壇旁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其明年郊雍徐廣曰武帝立已十九年獲一角獸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云於以薦五畤加一牛以燎賜諸侯白金以風符應合于天地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太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徐廣曰元鼎四年而以常山為郡然后五嶽皆在天子之郡其明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術盖夜至王夫人及竈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宫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疑之有識其手書問之人果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而隱之其後則又作柏梁銅柱徐廣曰元鼎二年承露仙人掌之屬矣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發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彊與我㑹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壽宫神君壽宫神君最貴者大夫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音音與人言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后入因巫為主人關飲食所以言行下又置壽宫北宫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書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絶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長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元狩云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荅也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寛舒等議天地牲角蠒栗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圓邱為五壇壇一黄犢太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后土徐廣曰元鼎四年祠汾隂脽上如寛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絶逺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歲天子始巡郡縣侵尋於泰山矣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宫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徐廣曰以元狩二年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聞文成巳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畧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徃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黄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鬬旗旗自相觸撃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黄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金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天道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臯陸隄繇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徐廣曰元鼎四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鴻漸于般朕意庶㡬與焉其以二千戸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轝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更命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徐廣曰武帝姑將軍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治裝行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其夏六月中汾隂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見地如鈎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衆鼎文鏤無𨽻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至中山曣㬈有黄雲蓋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寳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穀今歲豐廡未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泰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繫終也黄帝作寳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皆嘗亨鬺徐廣曰烹煑也鬺音觴皆嘗以烹牲牢而祭祀上帝鬼神遭聖則興鼎遷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没伏而不見頌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呉不驁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潤龍變承休無疆合兹中山有黄白雲降蓋若獸為符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見於祖禰藏于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逺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云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寳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黄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黄帝得寳鼎宛侯問於鬼㬰區鬼㬰區對曰黄帝得寳鼎神策是歲已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歲復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僊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寳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黄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黄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髙祖之孫且曾孫也寳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太山封申公曰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僊登天矣黄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太山東萊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與神㑹黄帝且戰且學僊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㬰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冡是也其後黄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徐廣曰一作塞門者谷口也黄帝採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騎羣臣後宫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胡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誠得如黄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乃拜卿為郎使東𠉀神於太室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寛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壇三垓徐廣曰垓次也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犛牛以為爼豆牢具而五帝獨有爼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醊食羣神從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太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太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寳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黄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寛舒等曰神靈之休佑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其秋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牡荆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太一鋒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太山祠上使人隨驗實毋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上乃誅五利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徃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寛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也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宫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鼔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祗可得而禮或曰太帝使素女鼔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賽南越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后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還祭黄帝冢橋山釋兵須如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對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太山先類祠太一自得寳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禮而羣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僊人蓬萊士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羣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騁上為封禪祠器示羣儒羣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禪事於是上絀偃霸而盡罷諸儒不用三月遂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云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戸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東上太山太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太山巔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竒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即見大跡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僊人以千數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太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太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太山下趾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黄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逺方竒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皆至太山祭后土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壽於是制詔御史朕以𦕈𦕈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德菲薄不明于禮樂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㞕如有望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后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戸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奉高蛇邱厯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太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太山下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㡬遇之乃復東至海上望冀遇蓬萊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寳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其秋有星茀于東井後十餘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其星出如瓠食頃復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云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太一賛饗曰德星昭衍厥維休祥壽星仍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太祝之享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云復遣方士求神人采芝藥以千數是歲旱於是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太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將卒塞決河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是時既滅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之俗鬼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後世怠慢故衰耗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臺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公孫卿曰僊人可見而上徃常遽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城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也且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廉桂觀甘泉則作益壽延壽觀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莖臺徐廣曰在甘泉置祠具其下將招來神僊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宫室夏有芝生殿房内中徐廣曰元封二年天子為塞河興通天臺若見有光云乃下詔甘泉房中生芝九莖赦天下毋有復作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黄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鳴澤從西河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徐廣曰元封五年而東登禮灊之天柱山號曰南嶽浮江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禮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初天子封太山太山東北趾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玉帶上黄帝時明堂圖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宫垣為複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命曰昆侖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徐廣曰在元封二年如帶圖及五年脩封則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對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從昆侖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巔而太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所有司侍祠焉山上舉火下悉應之其後二歲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厯者以本統天子親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脩封禪其賛饗曰天增授皇帝太元神策周而復始皇帝敬拜太一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兾遇之十一月乙酉柏梁烖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祠后土臨渤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兾至殊廷焉上還以柏梁烖故朝受計甘泉公孫卿曰黄帝就青靈臺十二日燒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烖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為千門萬戸前殿度高未央其東則鳳闕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乃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夏漢改厯以正月為歲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為太初元年是歲西戎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牛具五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僊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黄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於執期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公玉帶曰黄帝時雖封太山然風后封鉅岐伯令黄帝封東太山禪凡山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太山太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奉祠候神物夏遂還太山脩五年之禮如前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太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僊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其後五年復至太山脩封徐廣曰天漢三年還過祭恒山今天子所興祠太一后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脩封薄忌太一及三一㝠羊馬行赤星五寛舒之祠官以歲時致禮凡六祠皆大祝領之至如八神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過則祠行去則已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歲而還徧於五嶽四瀆矣而方士之候伺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候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其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羈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暏矣
  敘武帝興利
  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廪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羣而乘字牝者擯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梁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耻辱焉當此之時網踈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于奢侈室廬輿服僣于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夷鑿山通道千餘里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呉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絶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搔擾而相奉百姓刓弊以巧法財賂衰耗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夷廉耻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匈奴河南地築朔方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餘鍾致一石散幣於卭僰以集之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内受錢於都内東置滄海之郡人徒之費擬於南夷又興十餘萬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終身復為郎增秩及入羊為郎始於此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獲首虜萬五千級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黄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耗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臧罪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減二等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耗廢自公孫𢎞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峻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迹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而坐死者數萬人長吏益慘急而法令明察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𢎞以宰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衆來降於是漢發車三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初先是徃十餘歲河決灌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縁河之郡隄塞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畨係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逺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隂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厯二三朞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天子為伐胡盛養馬馬之徃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其明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飢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廥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産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給治鑄煑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造錢幣以贍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歲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徃徃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間盜鑄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物益少而貴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而姦或盜摩錢裏取鎔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逺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后得行又造銀錫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龜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兩圜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重差小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撱之其文龜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重如其文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𢎞羊以計筭用幸侍中咸陽齊之大煑鹽孔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𢎞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徵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故吏皆通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其明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士頗不得禄矣有司言三銖錢輕易姦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鎔焉大農上鹽鐵丞孔僅咸陽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陛下不私以屬大農佐賦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煑鹽官與牢盆浮食竒民欲擅管山海之貨以致富羡役利細民其沮事之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煑鹽者𮡧左趾沒入其器物郡不出鐵者置小鐵官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咸陽乘傳舉行天下鹽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國頗被菑害貧民無産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用出禁錢以振元元寛貸賦而民不齊出於南畆商賈滋衆貧者蓄積無有皆仰縣官異時筭軺車賈人緍錢皆有差請筭如故諸賈人末作貰貸賣買居邑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一筭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筭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一筭商賈人軺車二筭船五丈以上一筭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賈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田以便農敢犯令沒入田僮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分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予弟式入山牧十餘歲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其弟盡破其業式輒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方數使將擊匈奴卜式上書願輸家之半縣官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習仕宦不願也使問曰家豈有寃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式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寃於人無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具其言入以聞天子以語丞相𢎞𢎞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於是上久不報式數歲乃罷式歸復田牧歲餘㑹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衆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卜式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民者籍天子見卜式名識之曰是固前欲輸其家半財助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輸之助費天子於是以式終長者故尊顯以風百姓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布衣草屩而牧羊歲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羣上以式為竒拜為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臯令將漕最上以為式朴忠拜為齊王太傅而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大農列於九卿而桑𢎞羊為大農丞筦諸㑹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始令吏得入糓補官郎至六百石自造白金五銖錢後五歲赦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自出者百餘萬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犯法者衆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士禇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國舉兼并之徒守相為吏者而御史大夫張湯方隆貴用事減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齊王温舒等用慘急刻深為九卿而直指夏蘭之屬始出而大農顔異誅矣初異為濟南亭長以廉直稍遷至九卿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說張湯又與異有郤及人有告異以他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脣湯奏異當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以此而公卿大夫多諂䛕取容矣天子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郡國多姦鑄錢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一當五賦官用非赤側不得行白金稍賤民不寳用縣官以令禁之無益歲餘白金終廢不行是歲也張湯死而民不思其後二歲赤側錢賤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廢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錢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諸郡國前所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工大姦乃盜為之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徧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徃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蓄藏之産業而縣官以鹽鐵緡錢之故用少饒矣益廣關置左右輔初大農筦鹽鐵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衆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遂乃大脩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高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臺高數十丈宫室之脩由此日麗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大僕各置農官徃徃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其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益雜置多徒奴婢衆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鬬雞走狗馬弋獵博戱亂齊民乃徵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財者補郎郎選衰矣是時山東被河菑及歲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憐之詔曰江南火耕水耨令飢民得流就食江淮間欲留之處遣使冠蓋相屬於道護之下巴蜀粟以振之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國東度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辦自殺行西踰隴隴西守以行徃卒天子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邊縣官假馬母三歲而歸及息什一以除告緡用充仞新秦中既得寳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繕故宫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築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逺者二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絶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㹀馬歲課息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船者徃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奮願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内賜爵關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飲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賈貴或彊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筭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筭事上由是不恱卜式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畨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徃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以為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而桑𢎞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𢎞羊以諸官各自市相爭物以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徃徃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逺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凖于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封太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皆取足大農𢎞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復告緡它郡國各輸急䖏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餘糓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𢎞羊賜爵左庶長黄金再百斤焉是歲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𢎞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烹𢎞羊天乃雨
  文章正宗巻十七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八    宋 真徳秀 編叙事
  叙趙武靈王立少子何世家
  趙武靈王逰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瑟而歌詩曰美人熒熒兮顔若苕之榮命乎命乎曽無我嬴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狀吳廣聞之因夫人而納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寵於王是為恵后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於東宫傳國立王子何以為王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是為恵文王恵文王恵后吳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國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闗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恵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樓煩王於西河而致其兵三年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起靈夀北地方從代道大通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李兊謂肥義曰公子章彊壯而志驕黨衆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謀隂賊起一出身徼幸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萬物而智者備禍於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於公子成毋為怨府毋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變負之臣不容於刑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李兊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兊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異日肥義謂信期曰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於義也聲善而實惡此為人也不子不臣吾聞之也姦臣在朝國之殘也讒臣在中王之蠧也此人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飢而忘食盜賊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来若有召主者必見吾面我將先以身當之無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四年朝羣臣安陽君亦来朝主父令王聴朝而自從旁觀窺羣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也反北面為臣詘於其弟心憐之於是乃欲分趙而王章於代計未決而輟主父及王㳺沙邱異宫公子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髙信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兊自國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賊而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兊為司寇公子章之敗徃走主父主父聞之成兊因圍主父宫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兊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乃遂圍主父令宫中人後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餘而餓死沙邱宫主父定死乃發喪赴諸侯是時王少成兊専政畏誅故圍主父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後得吳娃愛之為不出者數嵗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何為王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以至父子俱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
  叙公子無忌救趙列傳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為趙恵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衆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髙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賔客辨士說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賔客約車騎百餘乘欲以客徃赴秦軍與趙俱死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曽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徃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人私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卧内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耶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徃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效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来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令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
  叙毛遂定從列傳
  是時齊有孟嘗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爭相傾以待士秦之圍邯鄲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勝則善矣文不能取勝則㰱血於華屋之下必得定從而還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門下足矣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無以滿二十人門下有毛遂者前自賛於平原君曰遂聞君將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願君即以遂備員而行矣平原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使遂蚤得處囊中乃穎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竟與毛遂偕十九人相與目笑之而未發也毛遂比至楚與十九人論議十九人皆服平原君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十九人謂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劒歴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決何也楚王謂平原君曰客何為者也平原君曰是勝之舎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劒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衆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國之衆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衆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今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衆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而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来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歃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㰱此血於堂下公等碌碌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從而歸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彊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遂以為上客
  叙范雎見秦王列傳
  范雎上書秦昭王大說使以傳車召范雎於是范雎乃得見於離宫佯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王来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雎繆為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聞其與宦者爭言遂延迎謝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會義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竊閔然不敏敬執賔主之禮范雎辭讓是日觀范雎之見者羣臣莫不灑然變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無人秦王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有間秦王復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雎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濵耳若是者交疎也已說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收功於吕尚而卒王天下鄉使文王疎吕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徳而文武無與成其王業也今臣羈旅之臣也交疎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為厲被髪為狂不足以為臣耻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賁王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然之勢可以少有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槖載而出昭闗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餬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袒鼓腹吹箎乞食於吳市卒興吳國闔閭為伯使臣得盡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是臣之說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髪為狂無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耻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於姦臣之態居深宫之中不離阿保之手終身迷惑無與昭姦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辟逺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無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雎拜秦王亦拜范雎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闗阪奮擊百萬戰車千乘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鬭而勇於公戰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車騎之衆以治諸侯譬若馳韓盧而搏蹇兔也霸王之業可致也而羣臣莫當其位至今閉闗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亦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聴者范雎恐未敢言乃先言外事以觀秦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魏而攻齊綱夀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欲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也則不義矣今見與國之不親也越人之國而攻可乎其於計疎矣且昔齊湣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辟千里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弊君臣之不和也興兵而伐齊大破之士辱兵頓皆咎其王曰誰為此計者乎王曰文子為之大臣作亂文子出走故齊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借賊兵而齎盜糧者也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亦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逺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國地方五百里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其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威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因可虜也昭王曰吾欲親魏久矣而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奈何對曰王卑詞重幣以事之不可則割地而賂之不可因舉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聞命矣乃拜范雎為客卿謀兵事
  叙荆軻刺秦王列傳
  荆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髙漸離荆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髙漸離飲於燕市酒酣以徃髙漸離擊筑荆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荆軻雖㳺於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其所㳺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秦地徧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闗殽之險民衆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柰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圖之居有間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舎之鞠武諫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况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于其後廼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彊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故丹命卒之時也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鵰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願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太子逢迎却行為導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至其衰老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盛壯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荆卿可使也太子曰願因先生得結交於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田光俛而笑曰諾僂行見荆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壯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於宫荆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荆卿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荆軻遂見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后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荆軻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衆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闚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願矣誠得刼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沬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軻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讓然后許諾於是尊荆卿為上卿舎上舎太子日造門下供大牢具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荆軻所欲以順適其意久之荆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畧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荆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荆軻曰微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来歸丹丹不忍以已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荆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柰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毎念之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荆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為之柰何荆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剄太子聞之馳徃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柰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荆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荆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逺未来而為治行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謝曰日已盡矣荆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荆軻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徃而不反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太子及賔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髙漸離擊筑荆軻和而歌為變徴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忼慨士皆瞋目髪盡上指冠於是荆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䝉嘉嘉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内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賔見燕使者咸陽宫荆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匣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荆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絶拔劒劒長操其室時惶急劒堅故不可立拔荆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擊軻而以手共搏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荆軻也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劒負劒遂拔以擊荆軻斷其左股荆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銅柱秦王復擊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倨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刼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久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黄金二百鎰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荆軻也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
  叙武帝䇿三王世家
  大司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過聴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專邊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矜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願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臣謹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盧皇子未有號位臣青翟臣湯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時臣青翟臣湯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昧死請所立國名制曰盖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禮支子不祭云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且天非為君生民也朕之不徳海内未治乃以未教成者彊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侯家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謹與列侯臣嬰齊中二千石臣賀諌大夫博士臣安等議曰伏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咸為建國諸侯以相傳為輔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竊以為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封建使守藩國帝王所以扶徳施化陛下奉承天統明聖開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續蕭文終之後于鄼褒厲羣臣平津侯等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户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而家皇子為列侯則尊卑相踰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於萬世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cq=199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髙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四月戊寅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青翟等與列侯吏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議昧死奏請立皇子為諸侯王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髙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臣青翟臣湯博士臣將行等伏聞康叔親屬有十武王繼體周公輔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為大國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於魯蓋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扞禄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昔五帝異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時而序尊卑髙皇帝撥亂世反諸正昭至徳定海内封建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襁褓而立為諸侯王奉承天子為萬世法則不可易陛下躬親仁義體行聖徳表裏文武顯慈孝之行廣賢能之路内褒有徳外討彊暴極臨北海西湊月氏匈奴西域舉國奉師輿械之費不賦於民虚御府之藏以賞元戎開禁倉以賑貧窮減戍卒之半百蠻之君靡不鄉風承流稱意逺方殊俗重譯而朝澤及方外故珍獸至嘉榖興天應甚彰今諸侯支子封至諸侯王而家皇子為列侯臣青翟臣湯等竊伏熟計之皆以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四月癸未奏未央宫留中不下丞相臣青翟大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號位臣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等為諸侯王陛下讓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羣臣之議儒者稱其術或誖其心陛下固辭弗許家皇子為列侯臣青翟等竊與列侯臣夀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髙皇帝建天下為漢太祖王子孫廣支輔先帝法則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請令史官擇吉日具禮儀上御史奏輿地圖他皆如前故事制曰可四月丙申奏未央宫太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昧死言太常臣充言卜入四月二十八日乙巳可立諸侯王臣昧死奏輿地圖請所立國名禮儀别奏臣昧死請制曰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四月丁酉奏未央宫六年四月戊寅朔癸卯御史大夫湯下丞相丞相下中二千石二千石下郡太守諸侯丞相書從事下當用者如律令維六年四月乙已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曰云云右齊王䇿及燕王廣陵王冊竝已見前辭命之文太史公曰燕齊之事無足采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讓羣臣守義文辭爛然甚可觀也是以附之世家
  叙武帝時酷吏
  武安侯為丞相徴湯為史時薦言之天子補御史使案事治陳皇后巫蠱獄深竟黨與於是上以為能稍遷至太中大夫與趙禹共定諸律令務在深文拘守職之吏已而趙禹遷為中尉徙為少府而張湯為廷尉兩人交驩而兄事禹禹為人廉倨為吏以来舎毋食客公卿相造請禹禹終不報謝務在絶知友賔客之請孤立行一意而已見文法輒取亦不覆案求官屬隂罪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始為小吏乾沒徐廣曰隨勢沈浮也駰案服䖍曰射成敗也如淳曰得利為乾失利為沒與長安富賈田甲魚翁叔之屬交私徐廣曰姓魚也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心内雖不合然陽浮慕之是時上方鄉文學湯決大獄欲傳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法李竒曰亭平也奏讞疑事必豫先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決法廷尉絜令揚主之明奏事即譴湯應謝鄉上意所便必引正監掾史賢者曰固為臣議如此上責臣臣弗用愚抵於此罪常釋聞徐廣曰詔答聞也如今制曰聞矣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為此奏乃正監掾史某為之其欲薦吏揚人之善蔽人之過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監史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釋予監史輕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詆即下户羸弱時口言雖文致法上財察李竒曰先見上口言之欲與輕平也於是徃徃釋湯所言李竒曰湯口所先言皆見原釋湯至於大吏内行修交通賔客飲食於故人子弟為吏及貧昆弟調護之尤厚其造請諸公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専平然得此聲譽而刻深吏多為爪牙用者依於文學之士丞相宏數稱其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獄皆窮根本嚴助及伍被上欲釋之湯爭曰伍被本畫反謀而助親幸出入禁闥腹心之臣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後不可治於是上可論之其治獄所排大臣自為功多此類於是湯益尊任遷為御史大夫徐廣曰元狩二年會渾邪等降漢大興兵伐匈奴山東水旱貧民流徙皆仰給縣官縣官空虚於是承上指請造白金及五銖錢籠天下鹽鐵排富商大賈出告緡令鉏豪彊并兼之家舞文巧詆以輔法湯毎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旰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徐廣曰時李蔡莊青翟為丞相天下事皆決於湯百姓不安其生騷動縣官所興未獲其利姦吏並侵漁於是痛繩以罪則自公卿以下至於庶人咸指湯湯嘗病天子至自視病其隆貴如此
  義縱自河内遷為南陽太守聞寧成家居南陽及縱至闗寧成側行送迎然縱氣盛弗為禮至郡遂案寧氏盡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屬皆犇亡南陽吏民重足一跡而平氏朱彊杜衍杜周為縱爪牙之吏任用遷廷尉史軍數出定襄定襄吏民亂敗於是徙縱為定襄太守縱至掩定襄獄中重罪輕繫二百餘人及賔客昆弟私入相視者亦二百餘人縱一切捕鞠曰為死罪解脫漢書音義曰一切皆捕之也律諸囚徒私解脫桎梏鉗赭加罪一等為人解脫與同罪縱鞠相贍餉者二百人為解脫死罪盡殺也是日皆報殺四百餘人其後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為治是時趙禹張湯以深刻為九卿矣然其治尚寛輔法而行而縱以鷹擊毛摯為治徐廣曰鷙鳥将擊必張羽毛也後㑹五銖錢白金起民為姦京師尤甚乃以縱為右内史王温舒為中尉温舒至惡其所為不先言縱縱必以氣陵之敗壊其功其治所誅殺甚多然取為小治姦益不勝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斬殺縛束為務閻奉以惡用矣
  王温舒以治獄至廷尉史事張湯遷為御史督盜賊殺傷甚多稍遷至廣平都尉擇郡中豪敢任吏十餘人以為爪牙皆把其隂重罪而縱使督盜賊快其意所欲得此人雖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滅宗以其故齊趙之郊盜賊不敢近廣平廣平聲為道不拾遺上聞遷為河内太守素居廣平時皆知河内豪姦之家及徃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馬五十疋為驛自河内至長安部吏如居廣平時方畧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連坐千餘家上書請大者至族小者至死家盡沒入償臧奏行不過二三日得可事論報至流血十餘里河内皆怪其奏以為神速盡十二月郡中無聲毋敢夜行野無犬吠之盜其頗不得失之旁郡國追求會春温舒頓足歎曰嗟乎今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殺伐行威不愛人如此天子聞之以為能遷為中尉其治復放河内徙諸名禍猾吏與從事
  楊僕以千夫為吏河南守案舉以為能遷為御史使督盜賊闗東治放尹齊以為敢摰行稍遷至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以為能南越反拜為樓船將軍有功封將梁侯為荀彘所縛居久之病死而温舒復為中尉為人少文居家惛惛不辯至於中尉則心開督盜賊素習闗中俗知豪惡吏豪惡吏盡復為用為方畧吏苛察盜賊惡少年投缿徐廣曰音項器名也如今之投書函中購告言姦置伯格長徐廣曰一作落古村落字亦作格街陌屯落皆設督長也以收司姦盜賊温舒為人讇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者視之如奴有勢家雖有姦如山弗犯無勢者貴戚必侵辱舞文巧詆下户之猾以焄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姦猾窮治大抵盡靡爛獄中行論無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於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勢者為㳺聲譽稱治治數嵗其吏多以權富温舒擊東越還議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免是時天子方欲作通天臺而未有人温舒請覆中尉脫卒得數萬人作上說拜為少府徙為右内史治如其故姦邪少禁坐法失官復為右輔行中尉事如故操嵗餘會宛軍發詔徴豪吏温舒匿其吏華成及人有變告温舒受員騎錢他姦利事罪至族自殺其時兩弟及兩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徐自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直累千金後數嵗尹齊亦以淮陽都尉病死家直不滿五千金所誅滅淮陽甚多及死仇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葬徐廣曰尹齊死未及歛恐怨家欲燒之屍亦飛去自温舒等以惡為治而郡守都尉諸侯二千石欲為治者其治大抵盡放温舒而吏民益輕犯法盜賊滋起南陽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齊有徐勃燕趙之間有堅盧范生之屬大羣至數千人擅自號攻城邑取庫兵釋死罪縛辱郡太守都尉殺二千石為檄告縣趣具食小羣盜以百數掠鹵鄉里者不可勝數也於是天子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長史督之猶弗能禁也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諸部都尉及故九卿張徳等衣繡衣持節虎符發兵以興擊斬首大部或至萬餘級及以法誅通飲食坐連諸郡甚者數千人數嵗乃頗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復聚黨阻山川者徃徃而羣居無可柰何於是作沈命法曰羣盜起不發覺發覺而弗捕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後小吏畏誅雖有盜不敢發恐不能得坐誅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盜賊寖多上下相為匿以避文法焉
  叙武帝通西域
  大宛之跡見自張騫張騫漢中人建元中為郎是時天子問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無與共擊之漢方欲事滅胡聞此言因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乃募能使者騫以郎應募使月氏與堂邑氏故胡奴甘父俱出隴西徑匈奴匈奴得之傳詣單于單于留之曰月氏在吾北漢何以得徃使吾欲使越漢肯聴我乎留騫十餘嵗與妻有子然騫持漢節不失居匈奴中益寛騫因與其屬亡鄉月氏西走數十日至大宛大宛聞漢之饒財欲通不得見騫喜問曰若欲何之騫曰為漢使月氏而為匈奴所閉道今亡唯王使人導送我誠得至反漢漢之賂遺王財物不可勝言大宛以為然遣騫為發導驛抵康居康居傳致大月氏大月氏王已為胡所殺立其太子為王既臣大夏而君之地肥饒少寇志安樂又自以逺漢殊無報胡之心騫從月氏至大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領留嵗餘還並南山欲從羌中歸復為匈奴所得留嵗餘單于死左谷蠡王攻其太子自立國内亂騫與胡妻及堂邑父俱亡歸漢漢拜騫為太中大夫堂邑父為奉使君騫為人彊力寛大信人蠻夷愛之堂邑父故胡人善射窮急射禽獸給食初騫行時百餘人去十三嵗唯二人得還騫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傳聞其旁大國五六具為天子言之曰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漢正西去漢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稻麥有蒲陶酒多善馬馬汗血其先天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屬邑大小七十餘城衆可數十萬其兵弓矛騎射其北則康居西則大月氏西南則大夏東北則烏孫東則扞彌于闐于闐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鹽澤潛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國而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漢道焉 烏孫在大宛東北可二千里行國隨畜與匈奴同俗控弦者數萬敢戰故服匈奴及盛取其羈屬不肯徃朝會焉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國與月氏大同俗控弦者八九萬人與大宛鄰國國小南羈事月氏東羈事匈奴 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行國與康居大同俗控弦者十餘萬臨大澤無崖蓋乃北海云 大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媯水北其南則大夏西則安息北則康居行國也隨畜移徙與匈奴同俗控弦者可一二十萬故時彊輕匈奴及冒頓立攻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始月氏居敦煌祁連間及為匈奴所敗乃逺去過宛西擊大夏而臣之遂都媯水北為王庭其餘小衆不能去者保南山羌號小月氏
  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麥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屬小大數百城地方數千里最為大國臨媯水有市民商賈用車及船行旁國或數千里以銀為錢錢如其王面王死輙更錢效王面焉畫革旁行以為書記其西則條枝北有奄蔡黎軒條枝在安息西數千里臨西海暑濕耕田田稻有大鳥卵如甕人衆甚多徃徃有小君長而安息役屬之以為外國國善眩安息長老傳聞條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甞見
  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餘里媯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與大宛同俗無大王長徃徃城邑置小長其兵弱畏戰善賈市及大月氏西徙攻敗之皆臣畜大夏大夏民多可百餘萬其都曰藍氏城有市販賈諸物其東南有身毒國騫曰臣在大夏時見卭竹枝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徃市之身毒
  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大與大夏同而卑濕暑熱云其人民乘象以戰其國臨大水焉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寇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竒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則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可以賂遺設利朝也且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致殊俗威徳徧於四海天子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氐筰服䖍曰皆夷名漢使見閉於夷也南方閉雋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殺畧漢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餘里有乘象國名曰滇越而蜀賈間出物者或至焉於是漢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國初漢欲通西南夷費多道不通罷之及張騫言可以通大夏乃復事西南夷騫以校尉從大將軍擊匈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乃封騫為博望侯是嵗元朔六年也其明年騫為衛尉與李將軍俱出右北平擊匈奴匈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而騫後期當斬贖為庶人是嵗漢遣驃騎破匈奴西城殺數萬人至祁連山其明年渾邪王率其民降漢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𠉀者到而希矣其後二年漢擊走單于於幕北是後天子數問騫大夏之屬騫既失侯因言曰臣居匈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昆莫之父匈奴西邊小國也匈奴攻殺其父而昆莫生棄於野烏嗛肉翔其旁狼徃乳之單于怪以為神而收長之及壯使將兵數有功單于復以其父之民與昆莫令長守於西城昆莫收養其民攻旁小邑控弦數萬習攻戰單于死昆莫乃率其衆逺徙中立不肯朝會匈奴匈奴遣竒兵擊不勝以為神而逺之因羈屬之不大攻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而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聴聴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来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使使遣之他旁國騫既至烏孫烏孫王昆莫見漢使如單于禮騫大慙知蠻夷貪乃曰天子致賜王不拜則還賜昆莫起拜其他如故騫諭使指曰烏孫能東居渾邪地則漢遣公主為昆莫夫人烏孫國分王老而逺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匈奴日久矣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胡不欲移徙王不能専制騫不得其要領昆莫有十餘子其中子曰大禄彊善將衆將衆别居萬餘騎大禄兄為太子太子有子曰岑陬而太子蚤死臨死謂其父昆莫曰必以岑陬為太子無令他人代之昆莫哀而許之卒以岑陬為太子大禄怒其不得代太子也乃收其諸昆弟將其衆畔謀攻岑陬及昆莫昆莫老常恐大禄殺岑陬予岑陬萬餘騎别居而昆莫有萬餘騎自備國衆分為三而其大總取羈屬昆莫昆莫亦以此不敢専約於騫騫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闐扞彌及諸旁國烏孫發導譯送騫還騫與烏孫遣使數十人馬數十匹報謝因令窺漢知其廣大騫還到拜為大行列為九卿嵗餘卒烏孫使既見漢人衆富厚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其後嵗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来於是西北國始通於漢矣然張騫鑿空其後使徃者皆稱博望侯以為質於外國如淳曰質誠信也博望侯有誠信故後使稱其意以喻外國李竒曰質信也外國由此信之自博望侯騫死後匈奴聞漢通烏孫怒欲擊之及漢使烏孫若徐廣曰漢書作及若意義亦及也出其南抵大宛大月氏相屬烏孫乃恐使使獻馬願得尚漢女翁主為昆弟天子問羣臣計議皆曰必先納聘然後乃遣女初天子發書易漢書音義曰發易書以卜云神馬當從西北来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及得大宛汗血馬益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名大宛馬曰天馬云而漢始築令居以西徐廣曰屬金城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國因益發使抵安息奄蔡黎軒條枝身毒國而天子好宛馬使者相望於道諸使外國一輩大者數百少者百餘人人所齎操大放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漢率一嵗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輩逺者八九嵗近者數嵗而反是時漢既滅越而蜀西南夷皆震請吏入朝於是置益州越雋䍧牱沈黎汶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李竒曰欲地界相接至大夏乃遣使栢始昌吕越人等嵗十餘輩出此初郡抵大夏皆復閉昆明為所殺奪幣財終莫能通至大夏焉於是漢發三輔罪人因巴蜀士數萬人遣兩將軍郭昌衛廣等徃擊昆明之遮漢使者徐廣曰元封二年斬首虜數萬人而去其後遣使昆明復為寇竟莫能得通而北道酒泉抵大夏使者既多而外國益厭漢幣不貴其物自博望侯開外國道以尊貴其後從吏卒皆爭上書言外國竒怪利害求使天子為其絶逺非人所樂徃聴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所從来為具備人衆遣之以廣其道来還不能毋侵盜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案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輒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齎物欲賤市以私其利外國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輕重服䖍曰漢使言於外國人人輕重不實如淳曰外國人人自言數為漢使所侵易度漢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漢使乏絶積怨至相攻擊而樓蘭姑師小國耳徐廣曰即車師當空道攻刼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竒兵時時遮撃使西國者使者爭徧言外國灾害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子以故遣從驃侯破奴將屬國騎及郡兵數萬至匈河水欲以擊胡胡皆去其明年擊姑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姑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還封破奴為浞野侯徐廣曰元封二年王恢數使為樓蘭所苦言天子天子發兵令恢佐破奴擊破之封恢為浩侯徐廣曰捕得車師王元封四年封浩侯於是酒泉列亭鄣至玉門矣韋昭曰玉門闗在龍勒界烏孫以千匹馬聘漢女漢遣宗室女江都翁主漢書曰江都王建女徃妻烏孫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昆莫以為左夫人昆莫曰我老乃令其孫岑娶妻翁主烏孫多馬其富人至有四五千匹馬初漢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將二萬騎迎於東界東界去王都數千里行比至過數十城人民相屬甚多漢使還而後發使隨漢使来觀漢廣大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及宛西小國驩潛大益宛東姑師扞罙蘇薤之屬皆隨漢使獻見天子天子大恱而漢使窮河源河源出于寘其山多玉石采来賛曰漢使采取将持来至漢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崑崙云是時上方數巡狩海上乃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於是大觳抵出竒戯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觳抵竒戯嵗増變甚盛益興自此始西北外國使更来更去宛以西皆自以逺尚驕恣晏然未可詘以禮羈縻而使也自烏孫以西至安息以近匈奴匈奴困月氏也匈奴使持單于一信則國國傳送食不敢苦留及至漢使非出幣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騎用所以然者逺漢而漢多財物故必市乃得所欲然以畏匈奴於漢使焉宛左右以蒲陶為酒富人藏酒至萬餘石久者數十嵗不敗俗嗜酒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来於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及天馬多外國使来衆則離宫别觀旁盡種蒲陶苜蓿極望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國雖頗異言然大同俗相知言其人皆深眼多鬚𩑺善市賈爭分銖俗貴女子女子所言而丈夫乃決正其地皆無絲漆不知鑄錢器及漢使亡卒降教鑄作他兵器得漢黄白金輒以為器不用為幣而漢使者徃既多其少從率多進熟於天子漢書音義曰進熟美語如成熟者言曰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與漢使天子既好宛馬聞之甘心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宛王貳師城善馬宛國饒漢物相與謀曰漢去我逺而鹽水中數敗服䖍曰水名道從外水中如淳曰道絶逺無榖草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徃徃而絶邑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為輩来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柰我何且貳師馬宛寳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妄言如淳曰罵詈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彊弩射之即盡虜破宛矣天子已嘗使浞野侯攻樓蘭以七百騎先至虜其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拜李廣利為貳師將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徃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是嵗太初元年也而闗東蝗大起蜚西至敦煌貳師將軍軍既西過鹽水當道小國恐各堅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飢罷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哆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徃来二嵗還至敦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患飢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徃天子聞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其夏漢亡浞野之兵二萬餘於匈奴徐廣曰太初二年趙破奴為浚稽將軍二萬騎擊匈奴不還也公卿及議者皆願罷擊宛軍専力攻胡天子已業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輕漢而宛善馬絶不来烏孫侖頭易苦漢使矣晉灼曰易輕也為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赦囚徒材官益發惡少年及邊騎嵗餘而出敦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餘匹驢騾槖駞以萬數多齎糧兵弩甚設天下騷動傳相奉伐宛凡五十餘校尉宛王城中無井皆汲城外流水於是乃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空其城徐廣曰空一作亢盖以水蕩敗其城邑言空者令城中渇乏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以衛酒泉如淳曰立二縣以衛邊也或曰置二部都尉以衛酒泉而發天下七科適及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至敦煌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校尉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而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侖頭侖頭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漢兵到者三萬人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走入葆乘其城貳師兵欲行攻郁成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乃先至宛決其水源移之則宛固已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其外城壊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宛大恐走入中城宛貴人相與謀曰漢所為攻宛以王母寡匿善馬而殺漢使今殺王母寡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為然共殺其王母寡持其頭遣貴人使貳師約曰漢毋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聴我盡殺善馬而康居之援且至至我居内而康居居外與漢軍戰漢軍熟計之何從是時康居𠉀視漢兵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與趙始成李哆等計聞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所為来誅首惡者母寡母寡頭已至如此而不許解兵則堅守而康居𠉀漢罷而来救宛破漢軍必矣軍吏皆以為然許宛之約宛乃出其善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給漢軍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待遇漢使善者名昧蔡以為宛王與盟而罷兵終不得入中城乃罷而引歸初貳師起敦煌西以為人多道上國不能食乃分為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鴻臚壺充國等千餘人别到郁成郁成城守不肯給食其軍王申生去大軍二百里偵而輕之責郁成郁成食不肯出窺知申生軍少晨用三千人攻殺申生等軍破數人脫亡走貳師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徃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乃出郁成王予桀桀令四騎士縛守詣大將軍四人相謂曰郁成王漢國所毒今生將去卒失大事欲殺莫敢先擊上邽騎士趙弟最少拔劒擊之斬郁成王齎頭弟桀等逐及大將軍初貳師後行天子使使告烏孫大發兵并力擊宛烏孫發二千騎徃持兩端不肯前貳師將軍之東諸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軍入獻見天子因以為質焉貳師之伐宛也而軍正趙始成力戰功最多及上官桀敢深入李哆為謀計軍入玉門者萬餘人軍馬千餘匹貳師後行軍非乏食戰死不能多而將吏貪多不愛士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衆天子為萬里而伐宛不録過封廣利為海西侯又封身斬郁成王者騎士趙弟為新畤侯軍正趙始成為光禄大夫上官桀為少府李哆為上黨太守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者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適過行者皆絀其勞士卒賜直四萬金伐宛再反凡四嵗而得罷焉漢已伐宛立昧蔡為宛王而去嵗餘宛貴人以為昧蔡善諛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母寡昆弟曰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質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鎮撫之而漢發使十餘輩至宛西諸外國求竒物因風覽以伐宛之威徳而敦煌置酒泉都尉西至鹽水徃徃有亭而侖頭有田卒數百人因置使者䕶田積粟以給使外國者
  叙竇灌田蚡之爭
  灌夫家居雖富然失勢卿相侍中賔客益衰及魏其侯失勢亦欲倚灌夫引繩排根生平慕之後棄之者蘇林曰二人相倚引繩直之意排根賔客去之者不與交通也孟康曰根括引繩以持彈灌夫亦倚魏其而通列侯宗室為名髙兩人相為引重張晏曰相薦達為聲勢其㳺如父子然相得驩甚無厭恨相知晚也灌夫有服過丞相丞相從容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漢書曰灌夫字仲孺會仲孺有服灌夫曰將軍乃肯幸臨況魏其侯夫安敢以服為解請語魏其侯帳具將軍旦日蚤臨武安許諾灌夫具語魏其侯如所謂武安侯魏其與其夫人益市牛酒夜灑埽早帳具至旦平明令門下𠉀伺至日中丞相不来魏其謂灌夫曰丞相豈忘之㢤灌夫不懌曰夫以服請不宜乃駕自徃迎丞相丞相特前戯許灌夫殊無意徃及夫至門丞相尚卧於是夫入見曰將軍昨日幸許過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嘗食武安鄂謝曰吾昨日醉忽忘與仲孺言乃駕徃又徐行灌夫愈益怒及飲酒酣夫起舞屬丞相丞相不起夫從坐上語侵之魏其乃扶灌夫去謝丞相丞相卒飲至夜極驩而去丞相嘗使籍福請魏其城南田魏其失望曰老僕雖棄將軍雖貴寧可以勢奪乎不許灌夫聞怒罵籍福籍福惡兩人有郄乃謾自好謝丞相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已而武安聞魏其灌夫實怒不予田亦怒曰魏其子嘗殺人蚡活之蚡事魏其無所不可何愛數頃田且灌夫何與也吾不敢復求田武安由此大怒灌夫魏其元光四年徐廣曰疑此當是三年也其說在後丞相言灌夫家在頴川横甚民苦之請案上曰此丞相事何請灌夫亦持丞相隂事為姦利受淮南王金與語言賔客居間遂止俱解夏丞相取燕王女為夫人有太后詔召列侯宗室皆徃賀魏其侯過灌夫欲與俱夫謝曰夫數以酒失得過丞相丞相今者又與夫有郄魏其曰事已解彊與俱飲酒酣武安起為夀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為夀獨故人避席耳餘半膝席灌夫不恱起行酒至武安武安膝席曰不能滿觴夫怒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屬之徐廣曰屬一作畢時武安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徐廣曰灌嬰孫名賢也臨汝侯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乃罵臨汝侯曰生平毁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夀乃效女兒呫囁耳語韋昭曰呫囁附耳小語聲武安謂灌夫曰程李俱東西宫衛尉漢書音義曰李廣為東宫程不識為西宫今衆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如淳曰李將軍李廣也獨今人言為除地也灌夫曰今日斬頭䧟胷何知程李乎坐乃起更衣稍稍去魏其侯去麾灌夫出武安遂怒曰此吾驕灌夫罪乃令騎留灌夫灌夫欲出不得籍福起為謝案灌夫項令謝夫愈怒不肯謝武安乃麾騎縛夫置傳舎召長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坐不敬繫居室遂案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諸灌氏支屬皆得棄市罪魏其侯大媿為資使賔客請莫能解武安吏皆為耳目諸灌氏皆亡匿夫繫遂不得告言武安隂事魏其銳身為救灌夫夫人諫魏其曰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忤寧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且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乃匿其家竊出上書立召入具言灌夫醉飽事不足誅上然之賜魏其食曰東朝廷辯之魏其之東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飽得過乃丞相以他事誣罪之武安又盛毁灌夫所為横恣罪逆不道魏其度無可柰何因言丞相短武安曰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優巧匠之屬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而心謗不仰視天而俯畫地辟倪兩宫間徐廣曰辟音芳細反倪音誼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臣乃不如魏其等所為於是上問朝臣兩人孰是御史大夫韓安國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㦸馳入不測之吳軍身被數十創名冠三軍此天下壯士非有大惡爭杯酒不足引他過以誅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姦猾侵細民家累巨萬横恣潁川陵轢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謂枝大於本脛大於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鄭當時是魏其後不敢堅對餘皆莫敢對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趣效轅下駒吾并斬若屬矣即罷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𠉀伺具以告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嵗後皆魚肉之矣且帝寧能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録録設百嵗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上謝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辯之不然此一獄吏所決耳是時郎中令石建為上分别言兩人事武安已罷朝出止車門召韓御史大夫載怒曰與長孺共一老秃翁何為首䑕兩端漢書音義曰禿老公言嬰無官位扳援也首䑕一前一郤也韓御史良久謂丞相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讓不廢君魏其必内愧杜門齚舌自殺今人毁君君亦毁之譬如賈豎女子爭言何其無大體也武安謝罪曰爭時急不知出此於是上使御史薄責魏其所言灌夫頗不讐欺謾劾繫都司空孝景時魏其常受遺詔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及繫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諸公莫敢復明言於上魏其乃使昆弟子上書言之幸得復召見書奏上而案尚書大行無遺詔詔書獨藏魏其家家丞封漢書音義曰以家臣印封遺詔乃劾魏其矯先帝詔罪當棄市五年十月悉論灌夫及家屬魏其良久乃聞聞即恚病痱不食欲死或聞上無意殺魏其復食治病議定不死矣乃有蜚語為惡言聞上張晏曰蚡偽作飛楊誹謗之語故以十二月晦徐廣曰疑非十二月也駰案張晏曰月晦者春垂至也論棄市渭城其春武安侯病専呼服謝罪漢書音義曰言蚡號呼謝服罪也使巫視鬼者視之見魏其灌夫共守欲殺之竟死




  文章正宗巻十八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十九    宋 真徳秀 編敘事
  敘漢王築壇拜信
  韓信傳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至南鄭諸將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謁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非敢亡追亡者耳上曰所追者誰也曰韓信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至如信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顧王䇿安決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何曰王計必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嫚無禮今拜大將如召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日齋戒設壇塲具禮乃可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已拜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䇿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上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弗如也信再拜賀曰唯信亦以為大王弗如也然臣甞事項王請言項王為人也項王意烏猝嗟千人皆廢晉灼曰意烏恚怒聲也師古曰猝嗟暴猝嗟歎也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也項王見人恭謹言語姁姁師古曰姁姁和好貌也音許于反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刻印刓忍不能予蘇林曰刓音刓角之刓刓與搏同手弄角訛不忍授也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闗東而都彭城又背義帝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候之見項王逐義帝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自王善地項王所過亡不殘滅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刼於威彊服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嵗而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餘萬人惟獨邯欣翳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闗秋毫亡所害除秦苛法與民約法三章耳秦民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闗中闗中民户知之王失職之蜀民亡不恨者今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聴信計部署諸將所擊師古曰部分而署置之漢王舉兵東出陳倉定三秦
  敘韓信破趙
  趙王成安君陳餘聞漢且襲之聚兵井陘口號稱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新喋血閼與師古曰喋音牒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逺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饑色師古曰言難繼也餽字與饋同樵蘇後爨師不宿飽師古曰樵取薪也蘇取草也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師古曰方軌謂併行也列行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後願足下假臣竒兵三萬人從間路絶其輜重師古曰間路㣲路也足下深溝髙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鬭退不得還吾竒兵絶其後野無所掠鹵不至十日兩將之頭可致戯下師古曰戯讀曰麾願君留意臣之計必不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常稱義兵不用詐謀竒計謂曰吾聞兵法什則圍之倍則戰今韓信兵號數萬其實不能千里襲我亦以罷矣今如此避弗擊後有大者何以距之諸侯謂吾怯而輕来伐我不聽廣武君䇿信使間人窺之知其不用師古曰間人微伺之也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舎師古曰舎息也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孟康曰傳令軍中使發也人持一赤幟師古曰幟旌旗之屬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如淳曰萆音蔽依山自覆蔽也師古曰蔽隠於山間使敵不見戒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拔趙幟立漢幟師古曰若汝也令其禆將傳餐服䖍曰立駐傳餐食也如淳曰小飯曰餐破趙後乃當共飽食也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嘸然陽應曰諾孟康曰嘸音無不精明也劉徳曰音撫師古曰劉音是也信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壁且彼未見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阻險而還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兵望見大笑平旦信建大將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張耳棄鼓旗走水上軍師古曰走趣也音奏復疾戰趙空壁爭漢旗鼓逐信耳信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師古曰殊絶也謂決意必死信所出竒兵二千騎者𠉀趙空壁逐利即馳入趙壁皆拔趙旗幟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能得信耳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大驚以漢為皆已破趙王将矣遂亂遁走趙将雖斬之弗能禁於是漢兵夹擊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
  敘留侯致四皓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吕后恐不知所為或謂吕后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吕后乃使建成侯吕澤刼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君安得髙枕而卧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䇿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吕澤彊要曰為我畫計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師古曰顧念也四人謂園公綺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所謂商山四皓也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娒士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髙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来来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吕后令吕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徃擊之四人相謂曰凡来者将以存太子太子将兵事危矣迺說建成侯曰太子将兵有功則位不益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與俱諸将皆與上定天下梟将也今迺使太子将之此無異使羊将狼皆不肯為用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吕后乘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将善用兵今諸将皆陛下故等夷迺令太子将此屬莫肯為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上雖疾彊載輜車卧而䕶之諸将不敢不盡力上雖苦彊為妻子計於是吕澤夜見吕后吕后乘間為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迺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将而東羣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彊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疾甚楚人剽疾願上慎毋與楚爭鋒因說上令太子為将軍監闗中兵上謂子房雖疾彊卧傅太子是時叔孫通已為太傅良行少傅事漢十二年上從破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聴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須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問曰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迺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㳺乎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四人為夀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師古曰以目瞻之訖其出也召戚夫人指示曰師古曰視讀曰示我欲易之彼四人為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吕氏真迺主矣師古曰迺故也戚夫人涕泣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師古曰若亦汝也歌曰鴻鵠髙飛一舉千里羽翼以就横絶四海横絶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師古曰繳弋射也其矢為矰歌數闋師古曰曲終為闋戚夫人歔欷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敘周勃戰功
  髙祖為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師古曰音房豫方與反與戰卻敵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蘭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師古曰殿之言填也謂鎮軍後以扞敵勃擊破章邯之殿兵也畧定魏地攻轅戚東緍以徃至栗師古曰緍音昏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蘄城攻都闗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師古曰音善甫夜襲取臨濟攻夀張以前至巻破李由雍邱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文潁曰勃士卒至者多也如淳曰周禮戰功曰多師古曰多謂功多也後章邯破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嵗二月楚懐王封沛公號武安侯為碭郡長沛公拜勃為襄賁令師古曰賁音肥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成武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絶河津擊趙賁軍尸北師古曰賁音奔尸即尸鄉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闗嶢闗攻秦軍於藍田至咸陽滅秦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為將軍還定三秦賜食邑懐徳攻槐里好畤最如淳曰於将率之中功為最也北擊趙賁内史保於咸陽最北救漆師古曰漆扶風縣擊章平姚卭軍西定汧師古曰汧亦扶風縣音口肩反還下郿潁陽師古曰郿即岐州郿縣也潁陽在櫟陽東北郿音媚圍章邯廢邱破之西擊益已軍破之如淳曰章邯将也攻上邽師古曰邽音圭東守嶢闗擊項籍攻曲遇最師古曰曲音邱禹反遇音顒還守敖倉追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隂侯共食鍾離以將軍從髙祖擊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師古曰當髙祖所行之前賜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絶食絳八千二百八十户以將軍從髙祖擊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孟康曰縣屬雲中也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還降大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後擊韓信軍於硰石應劭曰硰音沙孟康曰地名也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擊陳豨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乗馬降師古曰姓乗馬名降也轉擊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得豨將宋最鴈門守圂師古曰圂者鴈門守之名音下頓反因轉攻得雲中守遫丞相箕肄將軍博師古曰遫古速字也定鴈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因復擊豨靈邱破之斬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髙肄定代郡九縣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師古曰即幽州薊縣也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張晏曰盧綰郡守陘其名也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師古曰姓施屠名渾都渾音胡昆反破綰軍上蘭後擊綰軍沮陽服䖍曰沮音阻師古曰縣名屬上谷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最從髙帝得相國一人師古曰最者凡也總言其攻戰克獲之數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别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勃為人木彊敦厚師古曰木謂質樸彊音其兩反髙帝以為可屬大事
  敘樊噲戰功
  漢王賜噲爵為列侯號臨武侯遷為郎中從入漢中還定三秦别擊西丞白水北師古曰西謂隴西郡西縣也白水水名經西縣東南流而過言擊西縣之丞於白水之北擁輕車騎雍南破之從攻雍斄丞先登擊章平軍好畤攻城先登䧟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十人遷為郎中騎將從擊秦車騎壤東師古曰地名也卻敵遷為將軍攻趙賁下郿槐里栁中咸陽師古曰栁中即細栁地也灌廢邱最李竒曰以水灌廢邱也至櫟陽賜食邑杜之樊鄉師古曰杜縣之鄉也今曰樊川從攻項籍屠煑棗擊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黄攻鄒魯瑕邱薛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梁地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隂二千户以將軍守廣武一嵗項羽引東從髙祖擊項籍下陽夏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師古曰周殷圍項籍陳大破之師古曰於陳縣圍之屠胡陵項籍死漢王即皇帝位以噲有功益食邑八百户其秋燕王臧荼反噲從攻虜荼定燕地楚王韓信反噲從至陳取信定楚更賜爵列侯與剖符世世勿絶食舞陽號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將軍從攻反者韓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徃至雲中與絳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因擊陳豨與曼邱臣軍戰襄國破柏人先登降之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臣瓉曰殘謂多所殺傷也遷為左丞相破得綦母卭尹潘軍於無終廣昌師古曰姓綦母名卭也破豨别將胡人王黄軍代南因擊韓信軍參合軍所將卒斬韓信擊豨胡騎横谷斬將軍趙既虜代丞相馮梁守孫奮大將王黄將軍大將一人大僕解福等十人與諸將共定代鄉邑七十三後燕王盧綰反噲與相國擊綰破其丞相抵薊南師古曰抵至也定燕縣十八鄉邑五十一益食千三百户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户從斬首百七十六級虜二百八十七人别破軍七下城五定郡六縣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將軍十三人二千石以下至三百石十二人
  敘酈商戰功
  陳勝起商聚少年得數千人沛公畧地六月餘商以所將四千人屬沛公於岐從攻長社先登賜爵封信成君從攻緱氏絶河津破秦軍雒陽東從下宛穰定十七縣别將攻旬闗師古曰漢中旬水上之闗也今在洵陽縣西定漢中沛公為漢王賜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别定北地郡破章邯别將於烏氏栒邑泥陽賜食邑武城六千户從擊項籍軍與鍾離昧戰受梁相國印師古曰漢以梁相國印授之益食四千户從擊項羽二嵗攻胡陵漢王即帝位燕王臧荼反商以將軍從擊荼戰龍脫先登陷陣破荼軍易下卻敵遷為右丞相賜爵列侯與剖符世世勿絶食邑涿郡五千户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趙相國印與絳侯等定代郡鴈門得代丞相程縱守相郭同師古曰守相謂為相而居守者將軍以下至六百石十九人還以將軍將太上皇衛一嵗十月以右丞相擊陳豨殘東垣又從擊黥布攻其前垣師古曰謂攻其壁壘之前垣陷兩陳得以破布軍更封為曲周侯食邑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軍三降定郡六縣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將軍各一人小將軍二人二千石以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敘灌嬰戰功
  髙祖為沛公畧地至雍邱章邯殺項梁而沛公還軍於碭嬰以中涓從擊破東郡尉於成武及秦軍於杜里疾鬭賜爵七大夫又從攻秦軍亳南開封曲遇戰疾力孟康曰攻戰速疾也師古曰疾急速也力强力也賜爵執帛號宣陵君從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軍尸北北絶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東遂定南陽郡西入武闗戰於藍田力疾至霸上賜爵執圭號昌文君沛公為漢王拜嬰為郎中從入漢中十月拜為中謁者從還定三秦下櫟陽降塞王還圍章邯廢邱未拔從東出臨晉闗擊降殷王定其地擊項羽將龍且魏相項佗軍定陶南疾戰破之賜嬰爵列侯號昌文侯食杜平鄉師古曰杜縣之平鄉復以中謁者從降下碭以北至彭城項羽擊破漢王漢王遁而西嬰從還軍於雍邱王武魏公申徒反張晏曰故秦將降為公今反從擊破之攻下外黄西收軍於滎陽楚騎来衆漢王廼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將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如淳曰傅音附猶言隨從者嬰雖少然數力戰廼拜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郎中騎兵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受詔别擊楚軍後絶其饟道起陽武至襄邑擊項羽之將項冠於魯下破之所將卒斬左右馬騎將各一人張晏曰主右方之馬左亦如之擊破柘公王武軍燕西師古曰柘縣名公者柘之令也王武其人姓名也燕亦縣名所將卒斬樓煩將五人李竒曰樓煩縣名其人善騎射故名射士為樓煩連尹一人蘇林曰楚官也擊王武别將桓嬰白馬下破之所將卒斬都尉一人以騎度河南送漢王到雒陽從此迎相國韓信軍於邯鄲還至敖倉嬰遷為御史大夫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鄉受詔將郎中騎兵東屬相國韓信擊破齊軍於歴下所將卒虜車騎將華毋傷師古曰華音下化反及將吏四十有六人降下臨淄得相田光追齊相田横至嬴愽師古曰二縣名擊破其騎所將卒斬騎將一人生得騎將四人攻下嬴愽破齊將軍田吸於千乘斬之東從韓信攻龍且留公於假密師古曰留縣名公留令也攻龍且及留令於假密卒斬龍且師古曰嬰所將之卒也其下亦同生得右司馬連尹各一人樓煩將十人身生得亞將周蘭師古曰亞次也齊地已定韓信自立為齊王使嬰别將擊楚將公杲於魯北破之轉南破薛郡長師古曰長亦如郡守也身虜騎將入攻愽陽前至下相以東南僮取慮徐師古曰僮及取慮及徐三縣名也取音趨又音秋慮音廬度淮盡降其城邑至廣陵項羽使項聲薛公郯公復定淮北嬰度淮擊破項聲郯公下邳斬薛公下下邳夀春擊破楚騎平陽遂降彭城虜柱國項他降留薛沛鄼蕭相師古曰凡六縣攻苦譙師古曰二縣也復得亞將與漢王會頥鄉從擊項籍軍陳下破之所將卒斬樓煩將二人虜將八人賜益食邑二千五百户項籍敗垓下去也嬰以御史大夫將軍騎别追項籍至東城破之所將卒五人共斬項籍皆賜爵列侯降左右司馬各一人卒萬二千人盡得其軍將吏下東城歴陽度江破吳郡長吳下師古曰吳郡長當時為吳郡長嬰破之於吳下得吳守遂定吳豫章會稽郡還定淮北凡五十二縣漢王即帝位賜益嬰邑三千户以車騎將軍從擊燕王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還剖符世世勿絶食潁隂二千五百户從擊韓王信於代至馬邑别降樓煩以北六縣斬代左將破胡騎將於武泉北復從擊信胡騎晉陽下所將卒斬胡白題將一人服䖍曰胡名也又受詔并將燕趙齊梁楚車騎擊破胡騎於硰石師古曰硰音千坐反至平城為胡所困從擊陳豨别攻豨丞相侯敞軍曲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將五人師古曰卒謂所將之卒也特獨也各獨為將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攻下東垣黥布反以車騎將軍先出攻布别將於相破之斬亞將樓煩將三人又進擊破布上柱國及大司馬軍又進破布别將肥銖嬰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將卒斬其小將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邑二千五百户布已破髙帝歸定令嬰食潁隂五千户除前所食邑凡從所得二千石二人别破軍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國一郡二縣五十二得將軍二人柱國相各一人二千石十人
  敘叔孫通制禮儀
  漢七年長樂宫成諸侯羣臣朝十月師古曰適會七年十月而長樂宫新成也漢時尚以十月為正月故行朝嵗之禮史家追書十月師古曰欲敘其下儀法先言儀如此也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戍卒衛官設兵張旗志師古曰志與幟同傳曰趨師古曰傳聲教入者皆令趨謂疾行為敬也殿中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師古曰俠與挾同挾其兩旁毎陛皆數百人也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師古曰鄉讀曰嚮大行設九賔臚句傳蘇林曰上傳語告下為臚下告上為句也韋昭曰大行掌賔客之禮今之鴻臚也九賔則周禮九儀也謂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也師古曰臚音廬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㦸傳警師古曰傳聲而唱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肅敬至禮畢盡伏置法酒師古曰法酒者猶言禮酌謂不飲之至醉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夀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髙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拜通為奉常
  敘李陵與匈奴戰
  天漢二年貳師將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召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陵召見武臺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荆楚勇士竒材劒客也力扼虎射命中願得自當一隊到蘭于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専鄉貳師軍上曰將惡相屬邪吾發軍多毋騎予汝陵對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衆歩兵五千人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語彊弩都尉路博徳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徳故伏波將軍亦羞為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臣願留陵至春俱將酒泉張掖騎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可必禽也師古曰浚稽山名書奏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徳上書廼詔博徳吾欲予李陵騎云欲以少擊衆今虜入西河其引兵至西河遮鉤營之道張晏曰胡来要害道令博徳遮之師古曰走音奏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鄣師古曰鄣者塞上險要之處徃徃脩築别置𠉀望之人所以自障蔽而伺敵也遮虜鄣名也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徘徊觀虜即亡所見從浞野侯趙破奴故道抵受降城休士師古曰抵歸也受降城本公孫敖所築休息也因騎置以聞師古曰騎置謂驛騎也所與博徳言者云何張晏曰天子疑陵教博徳上書求至春乃俱西也具以書對陵於是將其歩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歩樂還以聞歩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上甚說拜歩樂為郎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㦸盾後行持弓弩師古曰行並音胡剛反令曰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摶戰攻之如淳曰手對戰也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陵曰吾士氣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軍中豈有女子乎始軍出時闗東羣盜妻子徙邊者隨軍為卒妻婦大匿車中陵搜得皆劒斬之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服䖍曰三十弩共一弦也張晏曰三十絭共一臂也師古曰張說是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諸當户君長皆言師古曰當户匈奴官名也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廼還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𠉀管敢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成安侯校各八百人為前行以黄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即破矣成安侯者潁川人父韓千秋故濟南相奮擊南越戰死武帝封子延年為侯以校尉隨陵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師古曰徒但也軍吏持尺刀抵山入陿谷單于遮其後乘隅下壘石師古曰言放石以投人因山隅曲而下也壘音盧對反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良久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軍吏或曰將軍威震匈奴天命不遂後求道徑還歸如浞野侯為虜所得後亡還天子客遇之况於將軍乎陵曰公止吾不死非壯士也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寳埋地中陵歎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半氷期至遮虜鄣者相待夜半時擊鼓起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
  敘衛青與匈奴戰
  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畧漢千餘人其明年上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師古曰言輕易漢軍故留而不去也曰謂漢軍不能輕入而久留也今大發卒其勢必得所欲是嵗元狩四年也春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各五萬騎步兵轉者踵軍數十萬師古曰轉者謂運輜重也踵接也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去病去病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虜言單于東廼更令去病出代郡令青出定襄郎中令李廣為前將軍大僕公孫賀為左將軍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襄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即度幕人馬罷師古曰罷讀曰疲匈奴可坐收虜耳師古曰言收虜取漢軍人馬可不費力故言坐廼悉逺北其輜重師古曰送輜重逺去令處北也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直青軍出塞千餘里師古曰直讀曰值見單于兵陳而待師古曰為行陳而待於是青令武剛車自環為營張晏曰兵車也師古曰環繞也而縱五千騎徃當匈奴匈奴亦從萬騎會日且入師古曰言日欲沒也而大風起沙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師古曰翼謂左右舒引其兵如鳥之翅翼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戰而匈奴不利薄莫單于遂乘六臝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師古曰臝者驢種馬子堅忍單于自乘善走臝而壯騎隨之也冒犯也昬漢匈奴相紛挐師古曰紛挐亂相持搏也殺傷大當師古曰各大相殺傷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昬而去漢軍因發輕騎夜追之青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會明行二百餘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餘級遂至寘顔山趙信城如淳曰趙信前降匈奴匈奴築場居之得匈奴積粟食軍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餘粟以歸
  司馬子長自敘
  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遷生龍門蘇林曰禹所鑿龍門也耕牧河山之陽師古曰河之北山之南也年十嵗則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宂窺九疑張晏曰禹巡狩至會稽而崩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間云禹入此穴九疑舜墓在焉浮沅湘師古曰沅水出牂柯湘水出零陵二水皆入江北渉汶泗師古曰汶泗兩水名講業齊魯之都觀夫子遺風鄉射鄒嶧師古曰鄒縣名也嶧山名也近曲阜地也於此行鄉射之禮
  敘武帝微行漢書
  初建元三年微行始出北至池陽西至黄山晉灼曰宫名在槐里南獵長楊東游宜春師古曰宜春宫也在長安城東南微行常用飲酎已師古曰酎酒新熟以祭宗廟也八九月中與侍中常侍武騎及待詔隴西北地良家子能騎射者期諸殿門故有期門之號自此始微行以夜漏下十刻廼出常稱平陽侯如淳曰平陽侯曹夀尚帝姊時見尊寵故稱之旦明入山下馳射鹿豕狐兔手格熊羆馳鶩禾稼稻秔之地民皆號呼罵詈相聚會自言鄠杜令令徃欲謁平陽侯諸騎欲擊鞭之令大怒使吏呵止獵者數騎見留乃示以乘輿物久之迺得去時夜出夕還後齎五日糧會朝長信宫上大驩樂之是後南山下乃知微行數出也然尚迫於太后未敢逺出丞相御史知指師古曰指謂天子之意也乃使右輔都尉徼循長楊以東師古曰徼遮繞也循行視也戒備非常也右内史發小民共待會所師古曰共讀曰供後迺私置更衣師古曰為休息易衣之處亦置宫人從宣曲以南十二所中休更衣師古曰宣曲宫名在昆明池西投宿諸宫師古曰畫休更衣夜則别宿於諸宫長楊五柞倍陽宣曲尤幸師古曰倍陽即萯陽也其音同耳宫名在雩縣也於是上以為道逺勞苦又為百姓所患迺使太中大夫吾邱夀王與待詔能用算者二人舉籍阿城以南師古曰舉計其數而為簿籍也阿城本秦阿房宫也以其墻壁崇廣故俗呼為阿城𥂕厔以東宜春以西提封頃畆及其賈直師古曰提封亦謂提舉四封之内摠計其數也賈讀曰價欲除以為上林苑屬之南山師古曰屬連也又詔中尉左右内史表屬縣草田欲以償鄠杜之民吾邱夀王奏事上大說稱善時東方朔在傍進諌云云上迺拜朔為太中大夫給事中然遂起上林苑如夀王所奏
  敘燕蓋上官之變
  霍光與左將軍桀結昬相親光長女為桀子安妻有女年與帝相配桀因帝姊鄂邑蓋主内安女後宫為倢伃師古曰鄂邑所食邑為蓋侯所尚故云蓋主也數月立為皇后父安為驃騎將軍封桑樂侯光時休沐出桀輙入代光決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徳長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間丁外人桀安欲為外人求封幸依國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許又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見又不許長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數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慙自先帝時桀已為九卿位在光右師古曰右上也及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宫之重師古曰椒房殿皇后居也皇后親安女光迺其外祖而顧専制朝事師古曰顧猶反也繇是與光爭權師古曰繇讀與由同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懐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宏羊建造酒𣙜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蓋主上官桀安及宏羊皆與燕王旦通謀詐令人為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稱䟆孟康曰都試也肄習也師古曰謂摠閱試習武備也太官先置師古曰供食飲之具又引蘇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還迺為典屬國而大將軍長史敞亡功為搜粟都尉師古曰楊敞也又擅調益莫府校尉師古曰調選也莫府大將軍府也光専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歸符璽入宿衛察姦臣變𠉀伺光出沐日奏之桀欲從中下其事師古曰下謂下有司也桑宏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止畫室中不入如淳曰近臣所止計畫之室也或曰彫畫之室也師古曰彫畫是也上問大將軍安在左將軍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師古曰令復著冠也朕知是書詐也將軍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屬耳師古曰之徃也廣明亭名也屬耳近耳也調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文頴曰帝云將軍欲反不由一校尉是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師古曰遂猶竟也不須窮竟也上不聽後桀黨與有譛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迺謀令長公主置酒請光伏兵格殺之因廢帝迎立燕王為天子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宏羊外人宗族燕王蓋主皆自殺
  敘霍光廢昌邑
  元平元年昭帝崩亡嗣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胥在羣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内不自安郎有上書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舎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師古曰太伯者王季之兄伯邑考文王長子也雖廢長立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書視丞相敞等師古曰視讀曰示敞即楊敞也擢郎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太后詔遣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徳光禄大夫吉中郎將利漢迎昌邑王賀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既至即位行滛亂光憂懣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字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知是於古甞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迺引延年給事中隂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昬亂恐危社稷如何羣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劒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羣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謚常為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如令漢家絶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羣臣後應者臣請劒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師古曰受其憂責也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光即與羣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迺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内昌邑羣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温室中黄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羣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内昌邑羣臣王曰徐之何迺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羣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勅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自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羣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繫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迺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如淳曰以珠飾𥜗也晉灼曰貫珠以為襦形若今革襦矣師古曰晉說是也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㦸陳列殿下師古曰陛㦸謂執㦸以衛陛下也羣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奏曰丞相臣敞師古曰楊敞也大司馬大將軍臣光車騎將軍臣安世師古曰張子孺度遼將軍臣明友師古曰范明友前將軍臣増師古曰韓増後將軍臣充國師古曰趙充國御史大夫臣誼師古曰蔡誼宜春侯臣譚師古曰江訢子當塗侯臣聖師古曰姓魏也隨桃侯臣昌樂師古曰姓趙故蒼梧王趙光子杜侯臣屠耆堂師古曰故胡人太僕臣延年師古曰杜延年太常臣昌師古曰蒲侯蘇昌大司農臣延年師古曰田延年宗正臣徳師古曰劉向父少府臣樂成師古曰姓史也廷尉臣光師古曰李光也執金吾臣延夀師古曰李延夀大鴻臚臣賢師古曰韋賢左馮翊臣廣明師古曰田廣明右扶風臣徳師古曰周徳長信少府臣嘉師古曰不知姓典屬國臣武師古曰蘇武京輔都尉臣廣漢師古曰趙廣漢司𨽻校尉臣辟兵師古曰不知姓諸吏文學光禄大夫臣遷師古曰王遷臣畸師古曰宋畸臣吉師古曰景吉臣賜臣管臣勝臣梁臣長幸師古曰並不知姓也臣夏侯勝李竒曰同官同名故以姓别也太中大夫臣徳師古曰不知姓臣卭師古曰趙充國子也昧死言皇太后陛下臣敞等頓首死罪天子所以永保宗廟總一海内者以慈孝禮誼賞罰為本孝昭皇帝早棄天下亡嗣臣敞等議禮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也昌邑王宜嗣後遣宗正大鴻臚光禄大夫奉節使徴昌邑王典喪服斬衰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畧女子載衣車内所居傳舎始至謁見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璽行璽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從官更持節引内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餘人常與居禁闥内敖戱自之符璽取節十六朝暮臨令從官更持節從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師古曰昌邑之侍中名君卿也使中御府令髙昌奉黄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大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内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倡會下還上前殿如淳曰下謂柩之入冢葬還不居喪位便處前殿也擊鐘磬召内泰一宗廟樂人輦道牟首臣瓉曰牟首池名也在上林苑中方在衰絰而輦㳺於池言無哀戚也師古曰召泰一樂人内之於輦道牟首而鼓吹歌舞也牟首瓉說是也鼓吹歌舞悉奏衆樂發長安厨三大牢具祠閣室中如淳曰黄圖北出中門有長安厨故謂之厨城門閣室閣道之有室者不知禱何滛祀也祀已與從官飲啗駕法駕皮軒鸞旗驅馳北宫桂宫弄彘鬬虎召皇太后御小馬車師古曰小馬可於果樹下乘之故號果下馬使官奴騎乘遊戲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宫人䝉等滛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太后曰止師古曰令且止讀奏為人臣子當悖亂如是邪師古曰責王也悖乖也王離席伏尚書令復讀曰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黄綬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師古曰免奴謂免放為良人者變易節上黄旄以赤發御府金錢刀劒玉器采繒賞賜所與遊戲者與從官官奴夜飲湛沔於酒詔太官上乘輿食如故食監奏未釋服未可御故食復詔太官趣具無闗食監師古曰趣讀曰促闗由也太官不敢具即使從官出買雞豚詔殿門内以為常獨夜設九賔温室延見姊夫昌邑闗内侯祖宗廟祠未舉為璽書使使者持節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師古曰時在喪服故未祠宗廟而私祭昌邑哀王也受璽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徴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文學光禄大夫夏侯勝等及侍中傅嘉數進諫以過失使人簿責勝縛嘉繫獄荒滛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臣霸臣雋舎晉灼曰雋姓舎名也下有臣虞舎故以姓别之臣徳臣虞舎臣射臣倉議皆曰髙皇帝建功業為漢太祖孝文皇帝慈仁節儉為太宗陛下嗣孝昭皇帝後行滛辟不軌詩云藉曰未知亦既抱子五辟之屬莫大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鄭繇不孝出之絶之於天下也宗廟重於君陛下未見命髙廟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臣請有司御史大夫臣誼宗正臣徳太常臣昌與太祝以一太牢具告祠髙廟臣敞等昧死以聞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迺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皇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羣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絶於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徳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
  敘霍氏禍敗之由
  宣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善光薨上始躬親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給事中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大將軍餘業師古曰女音汝今大夫給事中他人一間女能復自救邪後兩家奴爭道師古曰謂霍氏及御史家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門御史為叩頭謝迺去人以謂霍氏師古曰告語也顯等始知憂會魏大夫為丞相數燕見言事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自若領尚書師古曰自若猶言如故也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闗尚書羣臣進見獨徃来於是霍氏甚惡之宣帝始立立微時許妃為皇后顯愛小女成君欲貴之私使乳醫淳于衍行毒藥殺許后因勸光内成君代立為后語在外戚傳始許后暴崩吏捕諸醫劾衍侍疾亡狀不道下獄吏簿問急顯恐事敗即具以實語光光大驚欲自發舉不忍猶與師古曰猶與不決也與讀曰豫會奏上因署衍勿論師古曰署者題其奏後也光薨後語稍泄於是上始聞之而未察師古曰未知其虚實廼徙光女壻度遼將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為光禄勲次壻諸吏中郎將羽林監任勝出為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姊壻給事中光禄大夫張朔為蜀郡太守羣孫壻中郎將王漢為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壻長樂衛尉鄧廣漢為少府更以禹為大司馬冠小冠亡印綬罷其右將軍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大司馬者蘇林曰特俱也又收范明友度遼将軍印綬但為光禄勲及光中女壻趙平為散騎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兩宫衛将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子弟代之禹為大司馬稱病禹故長史任宣候問禹曰我何病縣官非我家将軍不得至是如淳曰縣官謂天子今将軍墳墓未乾盡外我家師古曰外謂疏斥之反任許史奪我印綬令人不省死師古曰不自省有過耳宣見禹恨望深迺謂曰大将軍時何可復行持國權柄殺生在手中廷尉李种王平左馮翊賈勝胡及車丞相女壻少府徐仁皆坐逆將軍意下獄死史樂成小家子得幸將軍至九卿封侯百官以下但事馮子都王子方等服䖍曰皆光奴視丞相亡如也師古曰無如猶言無所象似也各自有時今許史自天子骨肉貴正宜耳大司馬欲用是怨恨愚以為不可禹黙然數日起視事顯及禹山雲自見日侵削數相對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事縣官信之盡變易大將軍時法令以公田賦與貧民發揚大將軍過失又諸儒生多窶人子逺客飢寒喜妄說狂言不避忌諱大將軍常讐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使書對事多言我家者嘗有上書言大將軍時主弱臣彊専制擅權今其子孫用事昆弟益驕恣恐危宗廟災異數見盖為是也其言絶痛山屏不奏其書後上書者益黠盡奏封事輒使中書令出取之不闗尚書益不信人顯曰丞相數言我家獨亡罪乎山曰丞相廉正安得罪我家昆弟諸壻多不謹又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寧有是邪顯恐急即具以實告山雲禹山雲禹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壻用是故也此大事誅罰不小奈何於是始有邪謀矣初趙平客石夏善為天官師古曰曉星文者語平曰熒惑守御星御星太僕奉車都尉也不黜則死平内憂山等雲舅李竟所善張赦見雲家卒卒師古曰卒讀曰猝匆遽之貌也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子張章告之事下廷尉執金吾捕張赦石夏等後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也師古曰重難也竟窮竟其事也然惡端已見又有弑許后事陛下雖寛仁恐左右不聽久之猶發發即族矣不如先也遂令諸女各歸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師古曰言無處相避當受禍也會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雲山不宜宿衛免就第光諸女遇太后無禮服䖍曰光諸女自以於上官太后為姨母遇之無禮馮子都數犯法上并以為讓師古曰總以此事責之也山禹等甚恐顯夢第中井水溢流庭下鼃居樹上又夢大將軍謂顯曰知捕兒不亟下捕之第中䑕暴多與人相觸以尾畫地鴞數鳴殿前樹上師古曰古者室屋髙大則通呼為殿第門自壊雲尚冠里宅中門亦壊巷端人共見有人居雲屋上徹瓦投地就視亡有大怪之禹夢車騎聲正讙来捕禹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減宗廟羔菟鼃可以此罪也謀令太后為博平君置酒文頓曰宣帝外祖母也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漢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子而立禹約定未發雲拜為𤣥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為代郡太守山又坐寫祕書顯為上書獻城西第入馬千匹以贖山罪書報聞師古曰不許之會事發覺雲山明友自殺顯禹廣漢等捕得禹要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唯獨霍后廢處昭臺宫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千家上迺下詔曰迺者東織室令史張赦使魏郡豪李竟報冠陽侯雲謀為大逆朕以大將軍故抑而不揚冀其自新今大司馬博陸侯禹與母宣成侯夫人顯及從昆弟子冠陽侯雲樂平侯山諸姊妹壻謀為大逆欲詿誤百姓賴宗廟神靈先發得咸服其辜朕甚悼之諸為霍氏所詿誤事在丙申前未發覺在吏者皆赦除之男子張章先發覺以語期門董忠忠告左曹楊惲惲告侍中金安上惲召見對狀後章上書以聞侍中史髙與金安上建發其事言無入霍氏禁闥卒不得遂其謀皆讐有功晉灼曰讐等也師古曰言其功相等類也封章為博成侯忠髙昌侯惲平通侯安上都成侯髙樂陵侯
  敘陳湯等誅郅支
  先是宣帝時匈奴乖亂五單于爭立呼韓邪單于與郅支單于俱遣子入侍漢兩受之後呼韓邪單于身入稱臣朝見郅支以為呼韓邪破弱降漢不能自還即西收右地會漢發兵送呼韓邪單于郅支由是遂西破呼偈堅昆丁令服䖍曰呼偈小國名在匈奴北師古曰偈起厲反令與零同兼三國而都之怨漢擁䕶呼韓邪而不助已困辱漢使者江迺始等初元四年遣使奉獻因求侍子願為内附漢議遣衛司馬谷吉送之御史大夫貢禹愽士匡衡以為春秋之義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今郅支單于鄉化未醇所在絶逺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還吉上書言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絶之義今既養全其子十年徳澤甚厚空絶而不送近從塞還示棄捐不畜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後怨不便議者見前江迺始無應敵之數知勇俱困以致恥辱即豫為臣憂臣幸得建彊漢之節承明聖之詔宣諭厚恩不宜敢桀若懐禽獸加無道於臣則單于長嬰大罪必遁逃逺舎不敢近邊沒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願也願送至庭師古曰單于庭上以示朝者禹復爭以為吉徃必為國取侮生事不可許右將軍馮奉世以為可遣上許焉既至郅支單于怒竟殺吉等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彊遂西奔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脅諸國郅支數借兵擊烏孫深入至赤谷城殺畧民人敺畜産師古曰敺與驅同烏孫不敢追西邊空虚不居者且千里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賴水中師古曰都賴郅支水名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嵗迺已又遣使責闔蘇大宛諸國嵗遺師古曰胡廣云康居北可一千里有國名奄蔡一名闔蘇然則闔蘇即奄蔡也嵗遺者年常所獻遺之物遺弋季反不敢不予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師古曰死尸也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詔而因都䕶上書言居困戹願歸計彊漢遣子入侍師古曰故為此言以調戲也歸計謂歸附而受計䇿也其驕嫚如此建昭三年湯與延夀出西域湯為人沈勇有大慮多䇿謀喜竒功毎過城邑山川常登望既領外國與延夀謀曰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逺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北攀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離烏弋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服䖍曰山離烏弋不在三十六國中去中國二萬里師古曰謂西域國為城郭者言不隨畜牧遷徙以别於匈奴也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郅支單于雖所在絶逺蠻夷無金城强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敺從烏孫衆兵師古曰驅帥之令隨從也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夀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䇿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夀猶與不聽會其久病湯獨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已校尉屯田吏士延夀聞之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劒叱延夀曰大衆已集會豎子欲沮衆邪延夀遂從之部勒行陳益置揚威白虎合騎之校張晏曰西域陳法之名也師古曰張說非也一校則别為一部軍故稱校耳湯特新置此等諸校名以為威聲也漢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延夀湯上疏自劾奏矯制陳言兵狀即日引軍分行别為六校其三校從南道踰葱領徑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將發温宿國從北道入赤谷過烏孫涉康居界至闐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闐將數千騎冦赤谷城東殺畧大昆彌千餘人敺畜産甚多從後與漢軍相及頗寇盜後重師古曰重謂輜重也音直用反湯縱胡兵擊之殺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畧民四百七十人還付大昆彌其馬牛羊以給軍食又捕得抱闐貴人伊奴毒入康居東界令軍不得為寇師古曰勿抄掠間呼其貴人屠墨見之師古曰間謂密呼也諭以威信與飲盟遣去徑引行未至單于城可六十里止營復捕得康居貴人貝色子男開牟以為導貝色子即屠墨母之弟師古曰母之弟即謂舅者皆怨單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營單于遣使問漢兵何以来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阸願歸計彊漢身入朝見天子哀閔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將軍来迎單于妻子恐左右驚動故未敢至城下使數徃来相答報延壽湯因讓之我為單于逺来而至今無名王大人見將軍受事者師古曰名王諸王之貴者受事受教命而供事也何單于忽大計失客主之禮也兵来道逺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䇿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賴水上離城三里止營傅陳師古曰傳讀曰敷敷布也望見單于城上立五采幡幟數百人被甲乘城師古曰乘謂登之備守也又出百餘騎徃来馳城下步兵百餘人夾門魚鱗陳師古曰言其相接次形若魚鱗講習用兵城上人更招漢軍曰鬬来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行反百餘騎馳赴營營皆張弩持滿指之騎引却頗遣吏士射城門騎歩兵騎步兵皆入延夀湯令軍聞鼓音皆薄城下師古曰薄迫也四面圍城各有所守穿塹塞門户鹵楯為前㦸弩為後卬射城中樓上人師古曰卬讀曰仰樓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從木城中射頗殺傷外人外人發薪燒木城夜數百騎欲出外迎射殺之初單于聞漢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已為漢内應又聞烏孫諸國兵皆發自以無所之師古曰之徃也郅支已出復還曰不如堅守漢兵逺來不能久攻單于乃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單于鼻諸夫人頗死單于下騎傳戰大内師古曰下騎謂下樓而騎馬也傳戰轉戰也大内單于之内室也言且戰且行而入内室夜過半木城穿中人卻入土城乘城呼師古曰乘登也呼火故反次下亦同時康居兵萬餘騎分為十餘處四面環城亦與相應和夜數犇營不利輒卻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乘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兵引卻漢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土城中單于男女百餘人走入大内漢兵縱火吏士爭入單于被創死軍𠉀假丞杜勲斬單于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諸鹵獲以畀得者師古曰畀予也各以與所得人畀必寐反凡斬閼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級生虜百四十五人降虜千餘人賦予城郭諸國所發十五王師古曰賦謂班與之也所發十五王謂所發諸國之兵共圍郅支王者也於是延夀湯上疏曰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彊漢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彊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夀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隂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彊漢者雖逺必誅
  敘漢家廟祀之數
  初髙祖時令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廟至惠帝尊髙帝廟為太祖廟景帝尊孝文廟為太宗廟行所嘗幸郡國各立太祖太宗廟至宣帝本始二年復尊孝武廟為世宗廟行所巡狩亦立焉凡祖宗廟在郡國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師古曰六十八者郡國之數也百六十七所宗廟之數也而京師自髙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廟師古曰悼皇考者宣帝之父即史皇孫并為百七十六又園中各有寢便殿如淳曰黄圖髙廟有便殿是中央正殿也師古曰如說非也凡言便殿便室者皆非正大之處寢者陵上正殿若平生路寢矣便殿者寢側之别殿耳日祭於寢月祭於廟時祭於便殿寢日四上食廟嵗二十五祠晉灼曰漢儀注宗廟一嵗十二祠五月嘗麥六月七月三伏立秋貙婁又嘗粢八月先夕饋飱皆一太牢酎祭用九太牢十月嘗稻又飲蒸二太牢十一月嘗十二月臘二太牢又每月一太牢如閏加一祀此十一十二為二十五祠師古曰晉說是也便殿嵗四祠又月一游衣冠而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后衛思后戾太子戾后各有寢園與諸帝合凡三十所一嵗祠上食二萬四千四百五十五用衛士四萬五千一百二十九人祝宰樂人萬二千一百四十七人養犧牲卒不在數中至元帝時貢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廟今孝恵孝景廟皆親盡宜毁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天子是其議未及施行而禹卒永光四年乃下詔先議罷郡國廟
  敘元帝京房問對
  是時中書令石顯顓權顯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與房同經論議相非二人用事房甞宴見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將以為賢也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幽厲何不覺寤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二世亦甞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豎刁趙髙政治日亂盜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徃知来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百四十二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湧地震石隕夏霜冬靁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盜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歟上曰然幸其瘉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良久迺曰今為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之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諭
  敘西南夷
  南夷君長以十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十數滇最大師古曰地有滇池因為名也滇音顛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卭都最大師古曰今之卭州本其地此皆椎結師古曰結讀曰髻髻如椎之形也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桐師以東北至葉榆師古曰葉榆澤名因以立號後為縣屬益州郡名為嶲昆明師古曰嶲即今之嶲州也昆明又在其西南即今之南寜州諸爨所居是其地也嶲音髓編髪隨畜移徙亡常處亡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莋都最大師古曰徙及莋都二國也徙後為徙縣屬蜀郡莋都後為沈藜郡徙音斯莋音村各反自莋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師古曰今䕫州開州首領多姓冉者本皆冉種也駹音龎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駹以東北君長以十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敘武帝通西南夷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粤東粤殺王郢以報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䝉風曉南粤南粤食䝉蜀枸醤晉灼曰枸音矩師古曰子形如桑椹耳食讀曰飤䝉問所從来曰道西北牂柯江師古曰道由也由此而来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師古曰番音普安反禺音隅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獨蜀出枸醤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䍧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粤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䝉迺上書說上曰南粤王黄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今以長沙豫章徃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萬浮船䍧柯出不意此制粤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䝉以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師古曰食糧及衣重也從巴莋闗入遂見夜郎侯多同師古曰多同侯名厚賜諭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迺且聽䝉約還報迺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䍧柯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卭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徃諭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載轉相饟數嵗道不通士罷餓餒離暑溼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亡功上患之使公孫宏徃視問焉還報言其不便及宏為御史大夫時方築朔方據河逐胡宏等因言西南夷為害可且罷専力事匈奴上許之罷西夷獨置南夷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保就師古曰令自保守且脩成其郡縣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言使大夏時見蜀布卭竹杖問所從来曰從東南身毒國師古曰即天竺也亦曰捐篤也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卭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又亡害於是天子迺令王然于栢始昌吕越人等十餘輩間出西南夷師古曰求間隙而出也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當羌迺留為求道師古曰當羌滇王名四嵗餘皆閉昆明莫能通滇王與漢使言漢孰與我大師古曰與猶如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及至南粤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師古曰恐發兵與漢行後其國空虚而旁國来寇鈔取其老弱也且音子俞反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迺發巴蜀罪人當擊南粤者八校尉擊之會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中郎將郭昌衛廣引兵還行誅隔滇道者且蘭師古曰言因軍行而便誅之也斬首數萬遂平南夷為䍧柯郡夜郎侯始倚南粤南粤已滅還誅反者師古曰謂軍還而誅且蘭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南粤破後及漢誅且蘭卭君并殺莋侯冉駹皆震恐請臣置吏以卭都為粤嶲郡莋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文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使王然于以粤破及誅南夷兵威風諭滇王入朝師古曰風讀曰諷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勞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師古曰杖猶倚也相依倚為援而不聴滇王入朝也勞莫數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西夷滇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寵焉
  敘武帝討南粤
  建元四年他孫胡為南粤王立三年閩粤王郢興兵南擊邊邑粤使人上書曰兩粤俱為藩臣毋擅興兵相攻擊今東粤擅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於是天子多南粤義師古曰多猶重也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將軍徃討閩粤兵未隃領閩粤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天子使嚴助徃諭意南粤王胡頓首曰天子迺興兵誅閩粤死亡以報徳遣太子嬰齊入宿衛謂助曰國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去後其大臣諫胡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粤且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禮要之不可以怵好語入見師古曰怵誘也不可被誘怵以好語而入漢朝也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後十餘嵗胡實病甚太子嬰齊請歸胡薨諡曰文王嬰齊嗣立即藏其先武帝文帝璽嬰齊在長安時取邯鄲樛氏女生子興及即位上書請立樛氏女為后興為嗣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猶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以用漢法比内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遣子次公入宿衛嬰齊薨諡為明王太子興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妻時甞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及嬰齊薨後元鼎四年漢使安國少季諭王王太后入朝令辯士諫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決衛尉路博徳將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安國少季徃復與私通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勸王及幸臣求内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内諸侯三嵗一朝除邊闗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吕嘉銀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諸使者皆留填撫之王王太后飭治行装重資為入朝具相吕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官貴為長吏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晉灼曰秦王即下趙光也趙本與秦同姓故曰秦王其居國中甚重粤人信之多為耳目者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書數諫止王王不聽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欲介使者權謀誅嘉等置酒請使者大臣皆侍坐飲嘉弟為將將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粤内屬國之利也而君相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不敢發嘉見耳目非是師古曰異於常也即趨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師古曰鏦謂橦刺之也音窓王止太后嘉遂出介弟兵就舎師古曰介甲也被甲而自衛也弟兵即上所云弟将卒居外者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迺隂謀作亂王素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太后獨欲誅嘉等力又不能天子聞之罪使者怯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吕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二千人徃參曰以好徃數人足以武徃二千人亡足以為也辭不可天子罷參兵郏壯士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粤又有王應獨相嘉為害願得勇士三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徃入粤境吕嘉迺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又與使者亂専欲内屬盡持先王寳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奴自脫一時利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之意迺與其弟將卒攻殺太后王盡殺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粤妻子術陽侯建徳為王而韓千秋兵之入也破數小邑其後粤直開道給衣師古曰縦之令深入然後誅滅之未至番禺四十里粤以兵擊千秋等滅之使人函封漢使節至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於是天子曰韓千秋雖亡成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樛樂其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徳為龍亢侯乃赦天下曰天子微弱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師古曰力政謂以兵力相加也譏臣不討賊者春秋之義吕嘉建徳等反自立晏如令粤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十萬師徃討之元鼎五年秋衛尉路博徳為伏波將軍出桂陽下湟水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横浦故歸義粤侯二人為戈船下瀨將軍師古曰從粤来歸義而漢封之出零陵或下離水或抵蒼梧使馳義侯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䍧柯江咸會番禺六年冬樓船將軍將精卒先陷尋陿破石門得粤船粟因推而前挫粤鋒以粤數萬人待伏波將軍伏波將軍將罪人道逺後期與樓船會迺有千餘人遂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建徳嘉皆城守樓船自擇便處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會暮樓船攻敗粤人縱火燒城粤素聞伏波莫不知其兵多少師古曰莫讀曰暮也伏波迺為營遣使招降者賜印綬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反敺而入伏波營中遲旦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徳以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伏波又問降者知嘉所之遣人追攻其校司馬蘇宏得建徳為海常侯粤郎都稽得嘉為臨蔡侯蒼梧王趙光與粤王同姓聞漢兵至降為隨桃侯及粤掲陽令史定降漢為安道侯粤將畢取以軍降為□侯粤桂林監居翁諭告甌駱四十餘萬口降為湘城侯戈船下瀨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粤已平遂以其地為儋耳珠崖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九郡












  文章正宗巻十九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    宋 真德秀 編叙事
  太史公伯夷傳
  夫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間岳牧咸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說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呉太伯伯夷之倫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徃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弑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於首陽山由此觀之怨耶非耶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耶積仁累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顔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夀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絶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稱數也余甚惑焉儻所謂天道是邪非邪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賈子曰貪夫狥財烈士狥名夸者死權衆庶馮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顔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堙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太史公列傳七十獨取伯夷屈原二傳者以其變體也○朱文公曰孔子論伯夷謂求仁得仁又何怨司馬子長作伯夷傳但見得伯夷滿身是怨按文公之說可謂至當今特以其文而取之
  屈原傳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懐王左徒博聞彊志明於治亂嫺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賔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kao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藁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衆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謟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甞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甞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逺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踈濯淖汗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屈平既絀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恵王患之乃令張儀佯去秦厚幣委質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絶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懐王貪而信張儀遂絶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浙斬首八萬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懐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徃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懷王之寵姬鄭袖懐王竟聽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懐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昧時秦昭王與楚㛰欲與懐王㑹懐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無行懐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絶秦歡懐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絶其後因留懐王以求割地懐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内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懐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雖放流睠顧楚國繫心懐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懐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泄不食為我心測可以汲王明並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濵被髮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客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䝉世之温蠖乎乃作懐沙之賦其辭云云於是懐石遂自投汨羅以死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為秦所滅
  孟子荀卿列傳
  太史公曰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者常防其原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
  孟軻騶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𠅤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逺而闊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强兵楚魏用呉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其後有騶子之屬齊有三騶子其前鄒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滛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隂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學者所共術大並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德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禆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惠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撇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宫身親往師之作主運其游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義伐紂而王伯夷餓不食周粟衛靈公問陳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謀欲攻趙孟軻稱大王去邠此豈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鑿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百里奚飯牛車下而繆公用霸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騶衍其言雖不軌儻亦有牛鼎之意乎自鄒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鄒奭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豈可勝道哉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於齊鄒衍之術迂大而閎辨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髠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灸轂過髠劉向别録曰騶衍之所言五德終始天地廣大書言天事故曰談天騶奭脩衍之文飾若雕鏤龍文故曰雕龍别録曰過字作輠輠者車之盛膏器也灸之雖盡猶有餘流者言淳于髠智不盡如灸輠也左思齊都賦注曰言其多智難盡如灸膏過之有潤澤也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脩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滑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同異之辯晉太康地記云汝南西平縣有龍淵水可用淬刀劍特堅利故有堅白之論云黄所以為堅地白所以為利也或辯之曰白所以為不堅黄所以為不利劇子之言徐廣曰按應劭氏姓注直云處子也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楚有尸子長盧劉向别録曰楚有尸子疑謂其在蜀今按尸子書晉人也名佼秦相衛鞅客也衛鞅商君謀事畫計立法理民未嘗不與佼規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誅迺亡逃入蜀自為造此二十篇書凡六萬餘言卒因葬蜀阿之吁子焉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孟荀傳不正言二子乃㫄及於諸子此亦變體也故録焉
  韓子圬者王承福傳圬或作汚方云圬音烏左傳圬人以時塓館宫室杜注汚人塗者題語正本此說不當用杇字○今按論語作杇
  圬之為技賤且勞者也有業之其色若自得者聽其言約而盡問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為京兆長安農夫方無夫字天寶之亂發人為兵持弓矢十三年有官勲棄之來歸䘮其土田手鏝衣食餘三十年舍於市之主人而歸其屋食之當焉視時屋食之貴賤而上下其圬之傭以償之有餘則以與道路之廢疾餓者焉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與帛必蠶績而後成者也其他所以養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後完也吾皆賴之然人不可徧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方從閣杭本如此諸本以生或作以出令○今按所以出令與原道意同似當從之然詳上文有三生字故此言君者理我之所以生者正承上文而言也若作出令則與上下文意皆不協矣今當以方本為正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方從閣杭無也字非是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捨鏝以嬉一日捨鏝或作捨鏝一日夫鏝易能可力焉又誠有功取其直雖勞無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難强而有智也智上方無有字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擇其易為而無愧者取焉特或作故嘻吾操鏝以入貴富之家有年矣入下或有於字有一至者焉又徃過之則為墟矣有再至三至者焉而徃過之則為墟矣問之其鄰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孫不能有也或曰死而歸之官也問下或無之字死上或無曰字吾以是觀之非所謂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焉下或有而字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擇其才之稱否而冐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為之者邪知其不可下杭本有能字蜀本能上又有强字方從閣夲作知已之不可能又無强字○今按此數本語意皆與上文不擇其才之稱否者相復又與本句多行可愧者不相承惟杭蜀夲近是但能字亦未安而强字當在而字下耳今參取二本定為知其不可而强為之則其上下文之義皆暢矣將貴富難守薄功而厚饗之者邪方無之字抑豐悴有時一去一來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憫焉是故擇其力之可能者行焉樂富貴而悲貧賤我豈異於人哉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愽妻與子皆養於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我者閣作我類有之閣作有小皆非是又吾所謂勞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則心又勞也者下或有也字一身而二任焉雖聖者不可能也愈始聞而惑之又從而思之蓋賢者也蓋所謂獨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譏焉謂其自為也過多其為人也過少其學楊朱之道者邪楊之道不肯抜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為勞心不肯一動其心以畜其妻子其肯勞其心以為人乎哉楊之上或有然字非是蓄或作蕃雖然其賢於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濟其生之欲貪邪而亡道以䘮其身者其亦逺矣亡或作忘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為之傳而自鑒焉鑒方作覽或作覺○今疑自鑒或當作日覽
  何蕃傳
  太學生何蕃入太學者廿餘年矣諸本作二十餘年方從杭本作廿年餘又云蜀本作二十而餘字亦綴於年之下按說文廿音入二十并也卉先合切三十之省便古文也考之國語有云行玉廿㲄者正作此字泰山秦碑亦云皇帝臨立廿有六年則又以四字為句而以廿為一字尤明白矣故文公多用廿卉字唯孔左丞碑尚以四言故可考如南海碑薛助教碑石本亦皆然但世人多不之見耳○今廿從方本餘年從諸本歲舉進士學成行尊自太學諸生推頌不敢與蕃齒相與言於助教愽士助教博士以狀申於司業祭酒司業祭酒撰次蕃之羣行焯焯者數十餘事以之升於禮部而以聞於天子之升或作升之聞下或無於字京師諸生以薦蕃名文說者不可選紀公卿大夫知蕃者比肩立莫為禮部名下或有為字立下或有歎字或有歎字而無莫為禮部四字為禮部者率蕃所不合者以是無成功蕃淮南人父母具全具或作俱初入太學歲率一歸父母止之其後間一二歲乃一歸又止之不歸者五歲矣蕃純孝人也閔親之老不自克一日揖諸生歸養于和州諸生不能止乃閉蕃空舍中於是太學六館之士百餘人又以蕃之義行言於司業陽先生城請諭留蕃或無諭字諭方作論於是太學闕祭酒㑹陽先生出道州不果留歐陽詹生言曰蕃仁男人也詹生或作生詹方本陽下注詹字下同○今按歐陽詹生如史稱轅固生樂瑕公之類甚多不當作注或者曰蕃居太學諸生不為非義葬死者之無歸哀其孤而字焉方從杭蜀本無葬字非是惠之大小必以力復斯其所謂仁歟蕃之力不任其體其貌不任其心吾不知其勇也歐陽詹生曰朱泚之亂太學諸生舉將從之來請起蕃蕃正色叱之六館之士不從亂兹非其勇歟惜乎蕃之居下其可以施於人者不流也譬之水其為澤不為川乎川者高澤者卑高者流卑者止是故蕃之仁義充諸心行諸太學積者多施者不遐也天將雨水氣上無擇於川澤澗谿之高下氣上或有之字然則澤之道其亦有施乎抑有待於彼者歟故凡貧賤之士必有待然後能有所立獨何蕃歟吾是以言之無亦使其無傳焉無下或無亦字
  栁子厚宋清傳
  宋清長安西部藥市人也居善藥有自山澤來者必歸宋清氏清優主之長安醫工得清藥輔其方輒易讐咸譽清疾病疕瘍者亦皆樂就清求藥冀速已清皆樂然響應雖不持錢者皆與善藥積券如山未嘗詣取直或不識遥與券清不為辭歲終度不能報輒焚券終不復言市人以其異皆笑之曰清蚩妄人也或曰清其有道者歟清聞之曰清逐利以活妻子耳非有道也然謂我蚩妄者亦謬清居藥四十年所焚券者百數十人或至大官或連數州受俸博其餽遺清者相屬於户雖不能立報而以賖死者千百不害清之為富也清之取利逺逺故大豈若小市人哉一不得直則怫然怒再則罵而仇耳彼之為利不亦翦翦乎吾見蚩之有在也清誠以是得大利又不為妄執其道不廢卒以富求者益衆其應益廣或斥棄沈廢親與交視之落然者清不以怠遇其人必與善藥如故一旦復柄用益厚報清其逺取利皆類此吾觀今之交乎人者炎而附寒而棄鮮有能類清之為者世之言徒曰市道交嗚呼清市人也今之交有能望報如清之逺者乎幸而庶㡬則天下之窮困廢辱得不死亡者衆矣市道交豈可少耶或曰清非市道人也栁先生曰清居市不為市之道然而居朝廷居官府居庠塾鄉黨以士大夫自名者反爭為之不已悲夫然則清非獨異於市人也
  種樹郭槖駞傳
  郭槖駞不知始何名病僂隆然伏行有類槖駞者故鄉人號之駞駞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捨其名亦自謂槖駞云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駞業種樹凡長安富豪人為觀游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視駞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蚤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傚慕莫能如也有問之對曰槖駞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耳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蚤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揺其本以觀其疎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讐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駞曰我知種樹而已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朂爾植督爾穫蚤繰而緒蚤織而縷字而㓜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飱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問者嘻曰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傳其事以為官戒也
  梓人傳
  裴封叔之弟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門願傭隟宇而處焉所職尋引規矩繩墨家不居礱斵之器問其能曰吾善度材視棟宇之制高深圓方短長之宜吾指使而羣工役焉捨我衆莫能就一宇故食於官府吾受祿三倍作於私家吾收其直大半焉佗日入其室其牀闕足而不能理曰將求他工余甚笑之謂其無能而貪祿嗜貨者其後京兆尹將飾官署余徃過焉委羣材㑹衆工或執斧斤或執刀鋸皆環立嚮之梓人左持引右執杖而中處焉量棟宇之任視木之能舉揮其杖曰斧彼執斧者奔而右顧而指曰鋸彼執鋸者趨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皆視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斷者其不勝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畫宫於堵盈尺而曲盡其制計其毫釐而搆大厦無進退焉既成書于上棟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則其姓字也凡執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視大駭然後知其術之工大矣繼而歎曰彼將捨其手藝專其心術而能知體要者歟吾聞勞心者役人勞力者役於人彼其勞心者歟能者用而智者謀彼其智者歟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為天下者本於人其執役者為徒𨽻為鄉師里胥其上為下士又其上為中士為上士又其上為大夫為卿為公離而為六職判而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連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嗇夫版尹以就役焉猶衆工之各有執伎以食力也彼佐天子相天下者舉而加焉指而使焉條其綱紀而盈縮焉齊其法制而整頓焉猶梓人之有規矩繩墨以定制也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視都知野視野知國視國知天下其逺邇細大皆可據其圖而究焉猶梓人之畫宫於堵而績于成也能者進而由之使無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衒能不矜名不親小勞不侵衆官日與天下之英才討論其大經猶梓人之善運衆工而不伐藝也夫然後相道得而萬國理矣相道既得萬國既理天下舉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後之人循跡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談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執事之勤勞而不得紀焉猶梓人自名其功而執用者不利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謂相而已矣其不知體要者反此以恪勤為公以簿書為尊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竊取六職百役之事聽聽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逺者焉所謂不通是道者也猶梓人而不知繩墨之曲直規矩之方員尋引之短長姑奪衆工之斧斤刀鋸以佐其藝又不能備其工以至敗績用而無所成也不亦謬歟或曰彼主為室者儻或發其私智牽制梓人之慮奪其世守而道謀是用雖不能成功豈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夫繩墨誠陳規矩誠設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狹者不可張而廣也由我則固不由我則圯彼將樂去固而就圯也則巻其術黙其智悠爾而去不屈吾道是誠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貨利忍而不能捨也䘮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楝橈屋壞則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余謂梓人之道類於相故書而藏之梓人蓋古之審曲面勢者今謂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楊氏潛其名
  平淮西碑一首并序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内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生息至于𤣥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衆地大孽牙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熈習熟見聞以為當然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羣臣朝帝下或有陛下字非是乃考圖數貢方無乃字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于郊廟羣臣震懾奔走率職方無奔率二字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蜀下方有西川字云劉闢求都統三川方圍梓州而敗亂而不及他郡也○今按既圍梓州則亂已及東州矣方說非是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究或作窮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刼城上或有等字洪云此謂葉與襄城耳等字非是皇帝歴問于朝一二臣外或作外臣方從杭本無外字○今按此句若作外臣則當時朝臣自以伐蔡為不可非獨外臣也若作一二臣則當時舉朝之臣皆以伐蔡為不可又非獨一二人也考之下文所謂一二臣同不為無助者又正指武元衡裴度一二人贊伐蔡之謀者而言則此乃謂唯一二臣以為可而其外羣臣皆以為不可耳諸本作外臣又無外字皆非是唯作臣外者得之皆曰蔡師之不廷授于今五十年師或作帥于或作於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决唱聲萬口和附并為一談牢不可破并或作併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天上或有大字非是或無何字况一二臣同不為無助下上或有固字曰光顔汝為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郃或作涇非是曰重𦙍汝故有河陽懐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陜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延慶本或作鄜延寧慶曰宏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屬下方有集字或在公武下皆非是曰文通汝守夀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于夀者汝皆將之西下或有徐泗字四或作五皆非是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宏汝其以節都統諸軍節下或有度字諸方作討○今按前輩有引左傳討其軍實為討軍之證者恐未必然若必作討則秦之罘刻石自有遂發討師之語而晉官有都督征討諸軍事皆足為證不必引左傳却不相似也但公所作韓宏碑但云都統諸軍則作討者為誤矣不可以偶有㫄證而强引以從之也曰守謙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汝惟方作惟汝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饑以既厥事遂生蔡人方無服飲字或無服字有飲字或無衣服字寒下或無無字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兹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閔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祀下或無其字顔𦙍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或無人字方云此謂降其民與卒也故下語皆不再出人卒字今按莊子云人卒雖衆公語亦有自也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
  入申破其外城降下或有卒字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愬入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䇿戰比有功比或作皆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宏責戰益急顔𦙍武合戰益用命元濟盡并其衆洄曲以備師或作帥非是洄方作迴○今按洄與史合十月壬申愬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馳或作走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願歸為農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京師方無歸字濟下或有於字冊功宏加侍中愬為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顔𦙍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方云考之史及段文昌碑皆合一本無大夫文通加五字非是道古時已為中丞故下復言御史也 今按道古墓志亦可考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或無道字或作進或無國字而以其副總為工部尚書領蔡任既還奏羣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帝下或無以字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或作方孰居近土襲盜以狂徃在𤣥宗崇極而圯在方作居云唐人多以在為居公本政亦曰居我其周從是也○今按以在為居亦草書之誤本政居字已諭於本篇方説非是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尅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嶽狩百𨽻怠官事亡其舊百𨽻怠官或作百司𨽻官亡或作忘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呉蜀旋取山東呉蜀方作蜀呉取或作出魏將首義六州降從淮蔡不順自以為强提兵呌讙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姦鄰隂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未利内驚京師羣公上言莫若惠來公或作臣帝為不聞與神為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乃方作及非是乃敕顔𦙍愬武古通咸統於宏各奏汝功奏方作及非是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倍之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陵雲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來降勝或作遂自夏入秋復屯相望入或作及復或作複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徃釐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𬱃𬱃蔡城其壃千里壃或作疆既入而有莫不順俟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釋其或作釋于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饑船粟徃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賜以方作詔賜非是始時蔡人禁不徃來今相從戯里門夜開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飱右粥旰方作眠飱或作飡方云舊本皆作飱○今按還于授子之粲兮傳云粲餐也史記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漢書今其裨將傳餐則餐字亦有義公祭鄭夫人文念寒而衣念饑而餐同以衣對餐也或當作餐為之擇人以收餘憊收或作牧選吏賜牛教而不稅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徃斧其吭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强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或作及汝父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偕來方作來偕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既定淮蔡或作淮蔡既定遂開明堂坐以治之陳后山曰淮西碑序如書銘如詩
  贈太尉許國公神道碑銘
  韓姬姓以國氏國下或有為字○今按以國氏春秋傳語其先有自潁川徙陽夏者其地於今為陳之太康太康之韓其稱蓋久然自公始大著公諱宏公之父曰海為人魁偉沈塞以武勇游仕許汴之間寡言自可不與人交衆推以為鉅人長者交或作校方云以上文自可言或作不與人交為是今以下文長者言之又以作不與人校為是更詳之鉅上方無為字或無以鉅人三字而為上有之字或併無以為鉅人四字官至遊擊將軍贈太師娶鄉邑劉氏女生公是為齊國太夫人夫人之兄曰司徒元佐有功建中貞元之間複出夫人字或作齊國功下或有於字為宣武軍帥有汴宋亳潁四州之地兵士十萬人公少依舅氏讀書習騎射事親孝謹偘偘自將不縱為子弟華靡敖放事偘偘或作侃侃字與偘同縱或作從出入敬恭軍中皆目之嘗一抵京師就明經試退曰此不足發名成業復去從舅氏學將兵數百人悉識其材鄙怯勇指付必堪其事司徒歎奇之兵下或有將字士卒屬心諸老將皆自以為不及方無皆字司徒卒去為宋南城將比六七歳汴軍連亂不定貞元十五年劉逸淮死軍中皆曰此軍司徒所樹必擇其骨肉為士卒所慕賴者付之肉下或有而字今見在人莫如韓甥且其功最大而材又俊即柄授之而請命於天子天子以為然遂自大理評事拜工部尚書代逸淮為宣武軍節度使悉有其舅司徒之兵與地其舅或作舅氏當此時陳許帥曲環死而吴少誠反方無而字自將圍許求援於逸淮啗之以陳歸汴使數輩在館公悉驅出斬之選卒三千人㑹諸軍擊少誠許下少誠失勢以走河南無事公曰自吾舅殁五亂於汴者吾苗薅而髪櫛之㡬盡然不一揃刈不足令震駴方云苗薅而髪櫛之淮南子語不下或無一字駴或作駭命劉鍔以其卒三百人待命于門數之以數與於亂自以為功并斬之以狥血流波道自是訖公之朝京師廿有一年莫敢有讙呶呌號于城郭者北方作二十而下無有字李師古作言起事屯兵于曹以嚇滑帥且告假道公使謂曰汝能越吾界而為盜邪有以相待無為空言作或作詐盗上方無為字滑師告急公使謂曰吾在此公無恐師或作帥前滑帥字疑亦當作師急或作反無上或有安字或告曰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請備之公曰兵來不除道也不為應師古詐窮變索遷延旋軍為下或有之字少誠以牛皮鞵材遺師古師古以鹽資少誠潛過公界覺皆留輸之庫曰此於法不得以私相餽田宏正之開魏博李師道使來告曰我代與田氏約相保援今宏正非其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敢告非其方作其非非是公謂其使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過河我即東兵以取曹師道懼不敢動宏正以濟兵以或作以兵非是誅呉元濟也命公都統諸軍曰無自行以遏北冦公請使子公武以兵萬三千人㑹討蔡下歸財與糧以濟諸軍卒擒蔡姦三千淮西碑作二千於是以公為侍中而以公武為鄜坊丹延節度使師道之誅公以兵東下進圍考城克之遂進迫曹曹冦乞降鄆部既平公曰吾無事於此其朝京師天子曰大臣不可以暑行其秋之待公曰君為仁臣為恭可矣遂行既至獻馬三千匹絹五十萬匹他錦紈綺纈又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廐錢以貫數者尚餘百萬絹亦合百餘萬匹馬七千糧三百萬斛兵械多至不可數五十或作七十初公有汴承五亂之後掠賞之餘且歛且給恒無宿儲至是公私充塞至於露積不垣初公下或有之字無上或無恒字𠕋拜司徒兼中書令進見上殿拜跪給扶贊元經體不治細微天子敬之元下或有者字非是元和十五年今天子即位公為冡宰又除河中節度使在鎮三年以疾乞歸復拜司徒中書令病不能朝以長慶二年十二月三日薨于永崇里第年五十八天子為之罷朝三日贈太尉賜布粟年五十八或作年八十方考新舊史定從今本方無天子為之四字布粟或作布帛方云按舊史實賜米千石其葬物有司官給之京兆尹監護明年七月某日葬于萬年縣少陵原京城東南三十里楚國夫人翟氏袝子男二人長曰肅元某官次曰公武某官肅元早死公之將薨公武暴病先卒公哀傷之月餘遂薨無子以公武子孫紹宗為主後汴之南則蔡北則鄆二冦患公居間為已不利卑身佞辭求與公好薦女請昏使日月至既不可得則飛謀釣謗以間染我公先事候情壞其機牙姦不得發卑或作畢至既方作既至非是不可下或無得字釣或作鈎染或作諜先事𠉀情或作先得事情𠉀或作後王誅以成最功定次孰與高下公子公武與公一時俱授弓鉞處藩為將疆土相望公武以母憂去鎮公母弟充自金吾代將渭北公以司徒中書令治蒲于時弟充自鄭滑節度平宣武之亂以司空居汴自唐以來莫與為比公之為治嚴不為煩止除害本不多教條與人必信吏得其職賦入無所漏失人安樂之在所以富公與人有畛域不為戯狎人得一笑語重於金帛之賜畛或作軫非是其罪殺人不發聲色問法何如不自為輕重故無敢犯者或無自為字非是其銘曰
  在貞元世汴兵五猘將得其人衆乃一愒其人為誰韓姓許公磔其梟狼養以雨風桑榖奮張厥壞大豐貞元元孫命正我宇公為臣宗處得地所河流兩壖盜連為羣雄唱雌和首尾一身公居其間為帝督姦察其嚬呻與其睨眴左顧失視右顧而跽蔡先鄆鉏三年而墟槁乾四呼終莫敢濡常山幽都孰陪孰扶陪或作悖或作倚天施不留其討不逋許公預焉其賚何如賚或作賴悠悠四方既廣既長無有外事朝廷之治許公來朝車馬干戈相乎將乎威儀之多將則是已相則三公釋師十萬歸居廟堂上之宅憂公讓太宰養安蒲坂萬邦絶等有弟有子提兵守藩一時三侯人莫敢扳生莫與榮殁莫與令刻文此碑以鴻厥慶
  曹成王碑
  王姓李氏諱臯字子蘭諡曰成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國曹絶復封傳五王至成王成王嗣封在𤣥宗世蓋於時年十七八紹爵三年而河南北兵作天下震擾王奉母大妃逃禍民伍得間走蜀從天子或無得字或無蜀從二字天子念之自都水使者拜左領軍衛將軍衛下或有大字轉貳國子秘書王生十年而失先王哭泣哀悲弔客不忍聞䘮除痛刮磨豪習委已於學痛下或有自字稍長重知人情急世之要恥一不通侍太妃從天子于蜀既孝既忠持官持身内外斬斬持身方作將身斬斬或作漸漸非是由是朝廷滋欲試之於民上元元年除温州長史行刺史事江東新刳於兵郡旱饑民交走死無弔交或作皆○今按唐人語多用交字如陸宣公奏議云交駭不聽交下不存濟者之類意猶曰即合云爾王及州不解衣下令掊鎖擴門悉棄倉實與民活數十萬人擴或作横活下或有者字或無十字奏報升秩少府或無報字府下或有監字與平袁賊仍徙秘書兼州别駕部告無事兼方作處云考舊傳合○今按成王本以温州長史行刺史事今兩奏功而得處州别駕又不行州事則於地望事權皆為左降矣以事理推之不應如此疑方本誤而諸本作兼者為是蓋以舊官仍兼本州别駕以寵之爾下文又云部告無事則謂温州前此旱饑而今始無事也又云遷真于衡則是自行刺史事而為真刺史也其間不應復有處州一節明矣舊史亦承集誤不足為據遷真于衡法成令修治出張施聲生勢長真或作鎮○説見上施或作弛觀察使噎𡝭不能出氣誣以過犯御史助之貶潮州刺史助或作劾楊炎起道州相德宗還王于衡以直前謾或無于字或無前字王之遭誣在理念太妃老將驚而戚理或作治出則囚服就辯入則擁笏垂魚坦坦施施即貶于潮以遷入賀及是然後跪謝告實初觀察使虐使將國良徃戍界方云閣杭蜀本察使下有殘字而無國字觀察使辛京杲也將國良王國良也馬大年所得柴氏善本無殘字良下有徃字以虐字屬下句云良不願徃而卒强使之也然按舊史云前使貪殘新史亦云前帥貪虐國良以富獲譴則馬說為非是國良只稱良猶南霽雲只稱雲李光顔只稱顔也下文亦可併攷○今按文勢則馬說為是虐使亦古語新史所載疑亦以碑語料其如此耳今從馬説但國良初見當全書二名其後乃可單出如霽雲光顔亦先全書後乃單出也良以武岡叛戍衆萬人戍或作成歛兵荆黔洪桂伐之二年尤張於是以王帥湖南將五萬士以討良為事王至則屏兵投良以書中其忌諱良羞畏乞降狐䑕進退羞或作為䑕或作疑新史狐作首王即假為使者從一騎踔五百里抵良壁鞭其關大呼我曹王來受良降良今安在良不得已錯愕迎拜盡降其軍愕或作迕方云集韻愕逆各切相遇驚也或作遌隸作遌後漢寒朗傳二人錯愕不能對新舊史亦謂愕𣅿不敢動則此用愕字為正太妃薨王棄部隨䘮之河南葬及荆被詔責還責或作遣㑹梁崇義反王遂不敢辭以還升秩散騎常侍方無常侍字明年李希烈反或無李下四字遷御史大夫授節帥江西以討希烈命至王出止外舎禁無以家事闗我裒兵大選江州羣能著職江方作洪州或作南方云考新舊史皆作洪○今按洪州即江西帥治所居只大選洪州乃是未曽出門一步無足書者選兵江州蓋為北向進討之勢故其下文遂攻蘄州道里亦便史承集誤不足據當從諸本作江為是不然則以州為南猶勝作洪州也王親教之搏力勾卒嬴越之法摶新書作團方作𫝊嬴或作羸方云樊澤之馬大年皆曰作嬴非是羸謂秦也越謂勾踐伐呉之兵法也○今按摶徒官反團也楚詞云園果團兮古字通用而新書从今字也然秦紀越語世家皆無摶力勾卒之文不知諸家之説何所據唯蘇氏古史見之則恐或是反用此碑語也摶或疑是竱字亦未有據但摶力無理其誤無疑耳或疑杜牧之有以力摶力之語然杜後出韓公不當用其語也曹誅五畀畀或作卑方云曹五字見馬融廣成頌曹五相保是也馬大年云曹誅五畀敗則誅及其曹有獲則分畀其伍新書臯自將五百人敎以秦兵團力法聯其賞罰弛張如一即約此碑語而為文也艦步二萬人以與賊遌嘬鋒蔡山踣之剜蘄之黄梅大鞣長平鏺廣濟掀蘄春撇蘄水撇普滅反擊也方誤作撇掇黄岡筴漢陽行跐汊川還大膊蘄水界中披安三縣抜其州斬偽刺史方云汊川唐屬沔州今漢陽地跐蹋也莊子跐黄泉而登大皇或無中字抜或作誅或作㧣馬本作誅○今按左傳云乂披其邑安三縣安州三縣也其州安州也此碑用字奇古有不可强通者當闕之以俟知者標光之北山𦧟隨光化捁其州梏或作祰方云廣成頌散毛族梏羽羣李賢曰捁古酷切字從手即古攪字十抽一推後山談叢云唐令民二十成丁以下為推宋次道云推者椎也避高宗諱而闕耳吕縉叔云推者推也獨髻為椎蓋傳冩誤耳唐人初不諱嫌名也陳以吕說為是按史記漢書陸賈傳有魋結字注續為推髻故唐令以推為未冠之稱此云十抽一推者十推而取其一以為兵即杜詩所謂無丁而選中男者也然唐志但云十六為中而無推字㑹要亦然未詳其説救兵州東北屬鄉還開軍受降屬方作厲○今按厲鄉當屬亳州去安州尚逺當作屬大小之戰三十有二取五州十九縣民老㓜婦女不驚市買不變民下或有支字田之果榖下無一跡加銀青光禄大夫工部尚書改户部再換節臨荆及襄真食三百王之在兵天子西廵于梁希烈北取汴鄭東略宋圍陳西取汝薄東都薄或作亳非是王坐南方北向落其角距賊死咋不能入寸尺亡將卒十萬盡輸其南州亡或作上非是王始政於温終政於襄恒平物估賤歛貴出民用有經一吏軌民使令家聽户視姦宄無所宿一吏方從杭蜀本作史一云一當如壹民而重威之壹吏一軌民用吉日展良躰也使令疑衍一字宿上或無所字非是○今按方説一字是也但因沈存中說吉日辰良一句遂更不問是非毎有訛舛悉以遷就如此以一吏為吏一則無理之尤耳府中不聞急步疾呼治民用兵各有條次世傳為法任馬彜將慎將鍔將潛偕盡其力能任至潛九字或作任馬彝伊慎王鍔將方云潛李伯潛也時馬彛掌幕府故不言將今從之偕盡其力能一作偕能盡其功偕上或有王字其力方作力其非是○今按能字合在盡字上薨贈右僕射元和初以子道古在朝更贈太子太師道古進士司門郎進士上或有中字下或有第遷字刺利隨唐睦徵為少宗正兼御史中丞以節督黔中朝京師改命觀察鄂岳蘄沔安黄提其師以伐蔡且行泣曰先王討蔡實取沔蘄安黄寄惠未亡寄或作其今余亦受命有事于蔡而四州適在吾封庶其有集受或作授州或作邑先王薨於今二十五年吾昆弟在而墓碑不刻無文其實有待子無用辭乃序而詩之詩或作請方無之字皆非是辭曰
  太支十三曹於弟季或亡或微曹始就事微或作徴二或字並作就或無下一句方云曹始封於正觀二十一年時太宗十三子三早卒二貶死泰與愔亦皆遷降也曹之祖王畏塞絶遷曹方作明宋景文云豈有為人作銘而名其祖者當作曹方云明坐太子賢事降零陵王徙黔州都督謝祐逼殺之○今按銘文四字未詳其義疑畏如畏厭溺之畏塞如其行塞之塞言見殺於閉塞之中而封絶於遷謫之時也方説近是而别圖云明徙黔州都督則不知明但徙黔州而為都督所殺遂誤以都督屬上句也零王黎公不聞僅存按新史明子俊嗣王傑黎國公皆為武后所殺子父易封三王守名按史中宗神龍初以傑子𦙍為嗣曹王後明少子備自南還詔停𦙍而封備備薨復封𦙍所謂子父易封也𦙍薨子戢嗣自備至戢所謂三王守名也延延百載以有成王成王之作一自其躬文被明章武薦畯功蘇枯弱彊齦其姦猖蘇枯弱彊或作吹枯蘇僵以報于宗以昭于王或無此一句王亦有子方云或云語下脱一句按公為銘不必盡偶句用韻劉昌裔王仲舒碑可見○今按劉碑脱句前已論之不可為法王碑雖可為例然彼大從韻協無可疑者而此文下文亦不可曉不知其果然否耳處王之所唯舊之視蹶蹶陛陛實取實似下陛字方作陞云陛猶階而升也○今按方説無理作陛陛則韻叶耳故且從之然其義亦不可曉大抵此篇多不可曉今姑闕之刻詩其碑為示無止
  清邉郡王楊燕奇碑文
  公諱燕奇字燕奇字上或無奇字宏農華陰人也大父知古祈州司倉烈考文誨天寶中實為平廬衙前兵馬使廬下或有軍字位至特進檢校太子賓客封宏農郡開國伯世掌諸蕃互市恩信著明夷人慕之祿山之亂公年㡬二十進言於其父曰大人守官冝不得去王室在難某其行矣宜或作義其父為之請於戎帥遂率諸將校之子弟各一人間道趨闕變服詭行日倍百里天子嘉之特拜左金吾衛大將軍員外置賜勲上柱國寶應二年春詔從僕射田公平劉展又從下河北大歴八年帥師納戎帥勉于滑州九年從朝于京師建中二年城汴州功勞居多二年或作二嵗三年從攻李希烈先登貞元二年從司徒劉公復汴州十二年與諸將執以城叛者歸之于京師事平授御史大夫食實封百户賜繒綵有加封下或有五字十四年年六十一五月某日終于家自始命左金吾大將軍凡十五遷為御史大夫職為節度押衙右廂兵馬使兼馬軍先鋒兵馬使右或作左階為特進勲為上柱國爵為清邉郡王食虚邑自三百户至三千户真食五百户終焉或無自字或無五字公結髪從軍四十餘年或作歲敵攻無堅城守必完臨危蹈難歔欷感發乗機應㑹捷出神怪不畏義死不榮幸生故其事君無疑行其事上無間言初僕射田公其母隔于冀州公獨請徃迎之經營賊城出入死地卒致其母田公德之約為父子故公始姓田氏田公終而後復其族焉嗣子通王屬良禎以其年十月庚寅葬公于開封縣魯陵岡隴西郡夫人李氏祔焉通王德宗之子諶以貞元中領宣武及河東節葬月或作二月或作三月或作八月或作十月方云燕奇卒於五月作二三月者誤矣但八月十月皆有庚寅不知孰是大抵此碑多誤不曉所以僕射田公田神功也神功以上元三年平劉展此作寶應二年舊傳神功大歴八年冬覲闕廷信宿而終此作九年皆差也夫人清夷郡太守祐之孫漁陽郡長史獻之女柔嘉淑明先公而殂有男四人女三人後夫人河南郡夫人雍氏某官之孫某官之女有男一人女二人咸有至性純行夫人同仁均養親族不知異焉有男一人或作男二人女二人女上或有有字一亦無有字君子於是知楊公之德又行於家也銘曰
  烈烈大夫逢時之虞大夫或作丈夫感泣辭親從難于秦維兹爰始遂勤其事四十餘年或禆或專攻牢保危爵位已隮既明且慎終老無隳魯陵之岡蔡河在側在或作之烝烝孝子思顯勲績斵石于此式垂後嗣
  南海神廟碑
  海於天地間為物最鉅自三代聖王莫不祀事考於傳記而南海神次最貴在北東西三神河伯之上號為祝融洪曰太公金匱云南海之神曰祝融東海之神曰勾芒北海之神曰顓頊西海之神曰蓐收○今按東海神名阿明南海祝融西海巨乘北海禺强亦見養生雜書然公言南海神次最貴則是據太公書矣天寶中天子以為古爵莫貴於公侯故海嶽之祀犧幣之數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於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虚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由是冊尊南海神為廣利王祝號祭式與次俱昇昇或作升因其故廟易而新之在今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黄木之灣常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事訖驛聞而刺史常節度五嶺諸軍仍觀察其郡邑於南方事無所不統地大以逺故常選用重人既貴且富且不習海事又當祀時海常多大風將往皆憂慼既進觀顧怖悸故常以疾為解而委事於其副其來已乆解或作辭故明宫齋廬上雨旁風無所蓋障牲酒瘠酸取具臨時水陸之品狼藉籩豆薦祼興俯不中儀式吏滋不供神不顧享供從石本方作恭誤盲風怪雨發作無節人䝉其害方云或謂祕閣本盲作蝱字見吕氏春秋考石本只作盲月令盲風至注疾風也山海經符陽之山多怪雨風雲之所出也元和十二年始詔用前尚書右丞國子祭酒魯國孔公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殿南服公正直方嚴中心樂易祗慎所職治人以明事神以誠内外單盡不為表襮至州之明年將夏祝冊自京師至吏以時告公乃齋祓視冊誓羣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其文曰嗣天子某謹遣官某敬祭其上或有具字或作且字官上或有某字○今按其上宜有且字然石本無之不欲増也官上某字石本無之或以為用左傳其官臣偃之語其恭且嚴如是敢有不承明日吾將宿廟下以供晨事明日吏以風雨白不聽於是州府文武吏士凡百數交謁更諫皆揖而退公遂陞舟風雨少弛櫂夫奏功雲隂解駮日光穿漏波伏不興省牲之夕載暘載隂將事之夜天地開除月星明穊方云穊凡利切説文稠也選何晏景福殿賦穊若幽星之纚連李若音古愛切蜀本作穊非是五鼓既作牽牛正中文云月令季春之月日牽牛中上文言立夏行事正此時也公乃盛服執笏以入即事文武賔屬俯首聽位各執其職牲肥酒香罇爵靜潔降登有數神具醉飽具或作其海之百靈祕怪慌惚畢出蜿蜿虵虵來享飲食慌或作恍虵虵或作蜓蜓享或作幕闔廟旋艫祥颷送颿旗纛旄麾飛揚晻靄鐃鼓嘲轟高管噭噪武夫奮櫂工師唱和穹龜長魚踊躍後先乾端坤倪軒豁呈露祀之之嵗風灾熄滅人厭魚蟹五榖胥熟祀之方從石本作祝○今按祝當作祀其理甚明或疑誤刻今改從諸本明年祀歸又廣廟宫而大之祀諸本石本皆同方作祝誤治其庭壇改作東西兩序齊庖之房百用具修明年其時公又固往不懈益䖍嵗仍大和耋艾歌詠始公之至盡除他名之稅罷衣食於官之可去者四方之使不以資交以身為帥燕享有時賞與以節公藏私蓄上下與足於是免屬州負逋之緡錢廿有四萬米三萬二千斛賦金之州耗金一嵗八百困不能償皆以丏之廿有四萬或作十有八萬廿方誤作二十三或作八加西南守長之俸誅其尤無良不聽令者由是皆自重慎法西南或作四面人士之落南不能歸者與流徙之胄百廿八族用其才良而廩其無告者其女子可嫁與之錢財令無失時廿方作二十嫁下方有者字石本無方誤也時或作所刑德並流方地數千里不識盜賊山行海宿不擇處所事神治人其可謂備至耳矣或無其字或無耳字咸願刻廟石以著厥美而繫以詩乃作詩曰
  南海隂墟祝融之宅隂或作之即祀于旁帝命南伯吏惰不躬正自今公明用享錫右我家邦右或作祐惟明天子惟慎厥使我公在官神人致喜海嶺之陬既足既濡胡不均宏俾執事樞公行勿遲公無遽歸匪我私公神人具依今按此文石本今最易得而方本失考者凡五條然則它云石本者恐亦不能無謬也
  衢州徐偃王廟碑
  徐與秦俱出栢翳為嬴姓國於夏殷周世咸有大功殷或作商方從石本今從之此篇内可疑者别見秦處西偏專用武勝遭世衰無明天子遂虎吞諸國為雄國或作侯諸國既皆入秦為臣屬秦無所取利上下相賊害卒僨其國而沈其宗徐處得地中文德為治文方作又今以上文秦用武勝者推之此宜作文及偃王誕當國益除去刑爭末事凡所以君國子民待四方一出於仁義當此之時周天子穆王無道意不在天下好道士説得八龍騎之西遊同王母宴于瑤池之上歌謳忘歸方云石本無宴字○今按無宴字不成文以它本補四方諸侯之爭辯者無所質正咸賔祭於徐祭方從杭本作寮云今廟中有傳刻慶歴中石本亦作寮○今按賔寮無理明甚况慶歴石本非當時物亦不足據而左傳有賔祭字當從諸本作祭為是贄玉帛死生之物于徐之庭者三十六國得朱弓赤矢之瑞穆王聞之恐遂稱受命命造父御長驅而歸與楚連謀伐徐徐不忍鬬其民北走彭城武原山下百姓隨而從之萬有餘家偃王死民號其山為徐山鑿石為室以祠偃王偃王雖走死失國民戴其嗣為君如初方云失下或有其字亦云石本不知是否○今按此字有無不可知然亦可見方未嘗見真石本也駒王章禹祖孫相望自秦至今名公巨人繼跡史書徐氏十望其九皆本於偃王而秦後迄兹無聞家自秦或作自徐史或作文天於栢翳之緒非偏有厚薄施仁與暴之報自然異也衢州故㑹稽太末也民多姓徐氏支縣龍邱有偃王遺廟或曰偃王之逃戰不之彭城之越城之隅棄玉几研于㑹稽之水或曰徐子章禹既執於呉徐之公族子弟散之徐揚二州間即其居立先王廟云公或作宗開元初徐姓二人相屬為刺史帥其部之同姓改作廟屋載事于碑後九十年當元和九年而徐氏放復為刺史放字逹夫前碑所謂今户部侍郎其大父也春行視農至于龍邱有事于廟思惟本原曰故制觕樸下窄不足以揭䖍妥靈而又梁桷赤白陊剥不治桷或作桶圖像之威䵝昧就滅藩拔級夷庭木秃𡙇𡙇或作缺○今按缺正字𡙇俗體然唐人多用之姑從其舊祈甿日慢祥慶弗下日方云洪以石本定作由○今按由義未詳姑從諸本作日州之羣支不獲䕃庥羣支或作支郡或作羣史皆非是余惟遺紹而尸其土不即不圖以有資聚罰其可辭乃命因故為新衆工齊事惟月若日工告訖功大祠于廟宗卿咸序應卿或作御是嵗州無怪風劇雨民不夭厲榖果完實民皆曰耿耿祉哉其不可誣耿耿祉哉或作祉哉祉哉方從閣本無祉字而不言石本之有無又云耿當讀從烟今從諸本乃相與請辭京師歸而鑱之于石辭曰
  秦傑以顛徐由遜緜遜或作邈秦鬼久饑徐有廟存婉婉偃王惟道之耽以國易仁為笑于頑自初擅命其實㡬姓歴短詈長有不償亡詈或作言課其利害孰與王當與方從洪氏石本作嘗今從諸本姑蔑之墟太末之里誰思王恩立廟以祀王之聞孫世世多有唯臨兹邦廟土實守堅嶠之後達夫廟之王殁萬年如始祔時王孫多孝世奉王廟達夫之來先慎詔教盡惠廟民不主於神維是達夫知孝之元太末之里姑蔑之城廟事時修仁孝振聲冝寵其人以及後生嗟嗟維王雖古誰亢古或作死王死于仁彼以㬥䘮暴方作常而不言石本今從諸本文追作誄刻示茫茫示或作石方云石本如此而不敢從今亦不敢從也
  魏博節度觀察使沂國公先廟碑銘
  元和八年十一月壬子上命丞相元衡丞相吉甫丞相絳召太史尚書比部郎中韓愈至政事堂傳詔曰田宏正始有廟京師朕惟宏正先祖父厥心靡不嚮帝室訖不得施乃以教付厥子維宏正銜訓事嗣朝夕不怠事嗣或作嗣事嗣下或有王字○此篇今亦從方氏所據在本以能迎天之休顯有丕功維父子繼忠孝予維寵嘉之是以命汝愈銘欽哉惟時臣愈承命悸恐明日詣東上閣門拜疏辭謝不報退伏念昔者魯僖公能遵其祖伯禽之烈周天子實命其史臣克作為駉駜泮閟之詩使聲于其廟以假魯靈今天子嘉田侯服父訓不違用康靖我國家服上或有能字靖或作靜蓋寵銘之所以休寧田氏之祖孝而臣適執筆𨽻太史奉明命其可以辭或無𨽻字謹案魏愽節度使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沂國公田宏正北平盧龍人州或作轉或無兼字故為魏愽諸將忠孝畏慎田季安卒其子㓜弱用故事代父人吏不附迎宏正於其家使領軍事宏正籍其軍之衆與六州之人還之朝廷悉除河北故事比諸州故得用為帥已而復贈其父故滄州刺史兵部尚書母夫人鄭氏梁國太夫人得立廟祭三代曾祖都水使者府君祭初室祖安東司馬贈襄州刺史府君祭二室兵部府君祭東室其銘曰唐繼古帝海外受制此據石本外或作内受或作臣狎于大寧燕盜以驚狎或作洽羣黨相維河北失平號登元和大聖載營風揮日舒咸順指令嶪嶪魏土嬰兒戯兵吏戎愁毒莫保腰頸或作領人曰田侯其徳可倚呌譟奔趨乘門請起田侯攝事奉我天明天或作王方云左傳范氏中行氏反易天明注言不事君也又云二三子順天明公語出此束縛弓戈考校度程提壃籍户來復邦經提或作堤帝欽良臣曰維錫予嗟我六州始復故初告慶于宗以降命書于宗或作宗朝以降或作降以旌節有韜豹尾神旗櫜兠㦸纛以長魏師櫜方作槖蜀本作櫜石本同但省文耳○今按櫜謂弓服槖乃囊之無底者非兵仗也當從石本田侯稽首臣愚不肖治兹有成祖考之教帝曰俞哉維汝忠孝予思乃父追秩夏卿嫓德娠賢梁國是榮田侯作廟相方視阯見于蓍龜祖考咸喜暨暨田侯兩有文武訖其外庸可作承輔承或作丞咨汝田侯勿亟勿遲覲饗式時爾祖爾思饗或作嚮爾祖爾思方作祖考之思或作爾祖之思
  烏氏廟碑銘
  元和五年天子曰盧從史始立議用師于恒乃隂與寇連夸謾兇驕出不遜言其執以來其四月中貴人承璀即誘而縛之其下皆甲以出操兵趨譁牙門都將烏公重𦙍當軍門叱曰天子有命從有賞敢違者斬從下或有者字於是士皆歛兵還營卒致從史京師壬辰詔用烏公為銀青光祿大夫河陽軍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封張掖郡開國公居三年河陽稱治詔贈其父工部尚書且曰其以廟享其以或作以其即以其年營廟于京師崇化里軍佐竊議曰先公即位常伯而先夫人無加命號名差卑於配不宜語聞詔贈先夫人劉氏沛國太夫人八年八月廟成三室同宇祀自左領府君而下作主于第乙已升于廟三室同宇方云史記渭陽五帝廟同宇韋昭曰謂上同下異也宇一作牢非○今按後漢以來公私廟制皆為同堂異室方說是也烏氏著於春秋譜於世本列於姓苑在莒者存在齊有餘枝鳴皆為大夫齊下或有者字餘下或有有字秦有獲為大官其後世之江南者家鄱陽處北者家張掖或入夷狄為君長唐初察為左武衛大將軍實張掖人其子曰令望為左領軍衛大將軍孫曰䝉為中郎將是生贈尚書諱承玼字某贈下或有工部字玼或作治方云新史承玼有傳字德潤重𦙍傳亦云承玼子也温公考異嘗加辨正宋樊本皆作承玼蓋許孟容嘗為承玼碑石本猶傳於世新傳蓋本此也烏氏自莒齊秦大夫以來皆以材力顯及武德已來始以武功為名將家開元中尚書管平盧先鋒軍屬破奚契丹屬或作屢○今按屬亦連屬之意從戰捺祿走可突千諸本多作突千或作汗千方從許碑定從千云可突千契丹之勇將也新傳奚契丹入冦承玼破於捺祿山又戰白城承玼按隊出其右斬首萬計可突千奔北渤海擾海上至馬都山吏民逃徙失業尚書領所部兵塞其道壍原累石緜四百里深高皆三丈㓂不得進民還其居嵗罷運錢三千萬餘或無擾海字方從李本増云新傳亦可考累或作壘許碑云武藝出海賔至馬都山屠䧟城邑公以本營士馬防遏要害武藝即渤海王也黒水室韋以騎五千來屬麾下邉威益張其後與耿仁智謀說史思明降思明復叛尚書與兄承恩謀殺之事發族夷尚書獨走免許碑承恩承玼之從父兄也李光弼以聞詔拜冠軍將軍守右威衛將軍檢校殿中監封昌化郡王右領軍使右領或作左領方云杭蜀粹與許碑新傳皆作右領積粟厲兵出入耕戰以疾去職貞元十一年二月丁已薨于華隂告平里年若干許碑年九十六即葬於其地二子大夫為長季曰重元為某官銘曰
  烏氏在唐有家於初左武左領二祖紹居左領或作右領中郎少卑屬于尚書不償其勞乃相大夫授我戎節制有壃墟制有或作有其壃或作彊數備禮登以有宗廟方無數字登下有壇字○今按數備禮登數字乃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之數言制數既備禮亦増崇也袁氏廟碑所謂數以立廟亦是此意若如方本即上句已言授節不應至此始言登壇况登壇又與立廟不用闗乎作廟天都以致其孝右祖左孫爰饗其報蜀本文苑作左祖右孫○今按廟制以西為上方本為是云誰無子其有無孫其有或作孰其克對無羞乃惟有人克方作光念昔平盧為艱為瘁大夫承之危不棄義四方其平士有怠息來覲來齋以饋黍稷
  栁州羅池廟碑
  羅池廟者故刺史柳侯廟也栁侯為州不鄙夷其民動以禮法三年民各自矜奮兹土雖逺京師吾等亦天氓奮下或有曰字○今按宜有曰字然石夲無之不欲補也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我則非人於是老少相教語莫違侯令凡有所為於其鄉閭及於其家皆曰吾侯聞之得無不可於意否莫不忖度而後從事凡令之期民勸趨之無有後先必以其時於是民業有經公無負租流逋四歸樂生興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步或作涉方云栁子厚鐵炷步志曰江之滸凡舟可縻而上下曰步○今按孔戣志亦有伯步字池園潔修豬牛鴨雞肥大蕃息子嚴父詔婦順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條法出相弟長入相慈孝先時民貧以男女相質久不得贖盡没為𨽻我侯之至按國之故以傭除本悉奪歸之大修孔子廟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樹以名木栁民既皆恱喜巷道或作道巷嘗與其部將魏忠謝寧歐陽翼飲酒驛亭謂曰吾棄於時而寄於此與若等好也明年吾將死死而為神後三年為廟祀我及期而死三年孟秋辛夘侯降于州之後堂歐陽翼等見而拜之其夕夢翼而告曰館我於羅池其月景辰廟成大祭過客李儀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廟門即死明年春魏忠歐陽翼使謝寧來京師請書其事于石余謂栁侯生能澤其民死能驚動福禍之以食其土可謂靈也已福禍或作禍福作迎享送神詩遺栁民俾歌以祀焉而并刻之柳侯河東人諱宗元字子厚賢而有文章嘗位於朝光顯矣已而擯不用其辭曰
  荔子丹兮蕉黄蕉下或有葉字或有子字雜肴蔬兮進侯堂侯之船兮兩旗度中流兮風泊之待侯不來兮不知我悲侯乘駒兮入廟慰我民兮不嚬以笑鵝之山兮栁之水桂樹團團兮白石齒齒侯朝出游兮暮來歸春與猨吟兮秋鶴與飛或作秋與鶴飛○今按歐公以此句為石本之誤沈存中云非也倒用鶴與兩字則語勢愈健如楚詞云吉日辰良也但此石本團團字初誤刻作團圓後鐫政之今尚可見則亦石本不能無誤之一證也北方之人兮為侯是非千秋萬嵗兮侯無我違福我兮壽我驅厲鬼兮山之左下無苦濕兮高無乾秔⿰充羡兮蛇蛟結蟠我民報事兮無怠其始自今兮欽于世世








  文章正宗巻二十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一上  宋 真德秀 編叙事
  栁子厚墓誌銘
  子厚諱宗元七世祖慶為拓跋魏侍中封濟隂公或無拓跋二字㑹伯祖奭為唐宰相與禇遂良韓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高或作中朝或作時皇考諱鎮以事母棄太常博士求為縣令江南其後以不能媚權貴失御史權貴人死乃復拜侍御史號為剛直所與游皆當世名人游上方無與字子厚少精敏無不通達逮其父時雖少年已自成人能取進士第嶄然見頭角衆謂栁氏有子矣其後以愽學宏詞授集賢殿正字或作授校書郎方云栁集可考或本非是此下方有藍田尉三字○今按三字下文已見不當重出㒞傑廉悍議論證據今古出入經史百子今古或作古今踔厲風發率常屈其座人名聲大振一時皆慕與之交諸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貞元十九年由藍田尉拜監察御史順宗即位拜禮部員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為刺史或作貞元十九年拜監察御史王叔文韋執誼用事拜尚書禮部員外郎且將大用遇叔文等敗例出為刺史○今按方本得婉微之體它本則㡬乎罵矣疑初本直書後乃更定也若從初本則上文須補藍田尉三字未至又例貶州司馬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汎濫停蓄為深愽無涯涘而自肆於山水間水下或有之字元和中嘗例召至京師又偕出為刺史而子厚得栁州既至歎曰是豈不足為政邪因其土俗為設敎禁州人順頼其俗以男女質錢約不時贖子本相侔則没為奴婢子厚與設方計悉令贖歸其尤貧力不能者令書其傭足相當則使歸其質觀察使下其法於他州比一嵗免而歸者且千人衡湘以南為進士者皆以子厚為師其經承子厚口講指畫為文詞者悉有法度可觀其召至京師而復為刺史也中山劉夢得禹鍚亦在遣中當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吾不忍夢得之窮無辭以白其大人且萬無子母俱往理請於朝將拜疏願以栁易播雖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夢得事白上者夢得於是改刺連州白上或作上白改下或無刺字嗚呼士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戯相徴逐詡詡彊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髮比反眼若不相識落䧟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救下或有而字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媿矣少上方無以字子厚前時少年勇於為人不自貴重顧藉謂功業可立就故坐廢退既退又無相知有氣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於窮裔材不為世用道不行於時也死或作厄道上或有而字使子厚在臺省時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馬刺史時亦自不斥斥時有人力能舉之且必復用不窮時有或作而有力能方作解或能下復出解字皆非是然子厚斥不乆窮不極雖有出於人其文學辭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傳於後如今無疑也力以或作以力或作以力而無致必二字皆非是雖使子厚得所願為將相於一時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辯之者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歸塟萬年先人墓側十一月八日或作十月五日七月上或有秋字或無十月字子厚有子男二人長曰周六始四歳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㓜其得歸葬也費皆出觀察使河東裴君行立費或作資行立有節㮣立然諾下立字或作重與子厚結交子厚亦為之盡竟頼其力塟子厚於萬年之墓者舅弟盧遵遵涿人涿或作可或作為性謹順學問不厭自子厚之斥遵從而家焉逮其死不去家下或無焉字既徃塟子厚又將經紀其家庶㡬有始終者銘曰
  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李元賔墓銘
  李觀字元賔方云謝從古本刪字今文文粹亦然然石本有之○此文方从石本今並从之其先隴西人也或無也字始來自江之東年二十四舉進士三年登上第東下或有食太學之祿五字又舉博學宏辭得太子校書一年書下或有又字年二十九客死于京師于或作於既歛之三日友人愽陵崔宏禮塟之于國東門之外七里歛下或無之字友上或有其字塟上或有賣馬字塟下或無之字鄉曰慶義原曰嵩原{{{1}}}友人韓愈書石以誌之辭曰人下或有昌黎字辭上或有其字已虖元賔夀也者吾不知其所慕夭也者吾不知其所惡生而不淑孰謂其壽謂其或作為之死而不朽孰謂之夭謂之或作為其已虖元賔才高乎當世而行出乎古人才或作文出或作過已虖元賔竟何為哉竟何為哉已虖元賔諸本無此再出四字方从石本今亦從之但方乂云上竞字石本作意而邵公濟常嘆其句法之妙謂歐公而下好韓氏學者皆未之見遂以其説定上字作志意之意下字作究竟之竟則予不識其何説也竊意若非當時誤刻即是後來字半磨滅而讀者不審遂傳此謬好事者又從而夸大之使世之愚而好怪者遂為所惑甚可笑也
  南陽樊紹述墓誌銘
  樊紹述既卒且葬愈將銘之從其家求書得書號魁紀公者三十巻曰樊子者又三十巻春秋集傳十五巻表牋狀䇿書序傳記紀誌說論今文讚銘凡二百九十一篇誌上方無紀字道路所遇及器物門里雜銘二百二十賦十詩七百一十九一十或作又十曰多矣哉古未嘗有也然而必出於已不襲蹈前人一言一句又何其難也必出入仁義其富若生蓄萬物必具海含地負放恣横從無所統紀然而不煩於繩削而自合也嗚呼紹述於斯術其可謂至於斯極者矣生而其家貴富長而不有其藏一錢長而方作而長妻子告不足顧且笑曰我道蓋是也蓋下疑有如字皆應曰然無不意滿甞以金部郎中告哀南方還言某師不治罷之以此出為緜州刺史或無甞字師或作帥方無出字以下文又出觀之宜有一年徵拜左司郎中又出刺絳州或無刺字緜絳之人至今皆曰於我有德以為諫議大夫命且下遂病以卒年若干病以或作以病紹述諱宗師父諱澤嘗帥襄陽江陵官至右僕射贈某官祖某官諱泳自祖及紹述三世皆以軍謀堪將帥䇿上第以進紹述無所不學於辭於聲天得也得上或有地字或有地出字皆非是在衆若無能者嘗與觀樂問曰何如曰後當然已而果然後上方有某字非是銘曰
  惟古於詞必已出降而不能乃剽賊方作脫後皆指前公相襲從漢迄今用一律寥寥久哉莫覺屬覺方作學非是神徂聖伏道絶塞既極乃通發紹述文從字順各識職有欲求之此其躅
  貞曜先生墓誌
  唐元和九年嵗在甲午八月已亥已或作乙方云考唐歴是月无乙亥也貞曜先生孟氏卒無子其配鄭氏以告愈走位哭且召張籍㑹哭走或作赴位或作泣明日使以錢如東都供葬事諸嘗與徃來者咸來哭弔嘗或作常韓氏遂以書告興元尹故相餘慶閏月樊宗師使來弔告葬期徵銘下或有於愈字愈哭曰嗚呼吾尚忍銘吾友也夫興元人以幣如孟氏賻且來商家事人或作尹樊子使來速銘曰不則無以掩諸幽乃序而銘之先生諱郊字東野父庭玢娶裴氏女而選為崑山尉生先生及二季鄷郢而卒先生生六七年端序則見長而愈騫則見或作有法涵而揉之或作足内外完好色夷氣清可畏而親及其為詩劌目鉥心刄迎縷解刄或作物鉤章棘句搯擢胃腎胃腎或作皆盡神施鬼設間見層出唯其大翫於詞而與世抺摋或作採掇方从閣杭南唐本云字抺抺摋掃滅也漢谷永傳末殺災異人皆劫劫我獨有餘有以後時開先生者曰吾既擠而與之矣其猶足存邪開或作聞擠或作儕年㡬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來集京師從進士試既得即去間四年又命來選為溧陽尉迎侍溧上又下或有以字去尉二年而故相鄭公尹河南奏為水陸運從事試協律郎親拜其母於門内陸下或有轉字門下方无内字母卒五年而鄭公以節領興元軍奏為其軍參謀試大理評事挈其妻行之興元次于閿鄉或無之興元字暴疾卒年六十四買棺以斂以二人輿歸鄷郢皆在江南十月庚申樊子合凡贈賻而葬之洛陽東其先人墓左以餘財附其家而供祀或無而供祀字有以俟字或無供祀字有俟字將葬張籍曰先生揭德振華於古有光賢者故事有易名况士哉或無古有光字杭本無賢者下十字如曰貞曜先生則姓名字行有載不待講說而明皆曰然遂用之待或作从非是初先生所與俱學同姓簡於世次為叔父由給事中觀察浙東曰生吾不能舉死吾知恤其家銘曰
  於戯貞曜維執不猗方無戯字執或作持或無維執不猗一句或此句在維出不訾之下維出不訾維卒不施以昌其詩
  施先生墓銘
  貞元十八年十月十一日太學博士施先生士丏卒其寮太原郭伉買石誌其墓方無太原字昌黎韓愈為之辭曰先生明毛鄭詩通春秋左氏傳善講説朝之賢士大夫從而執經考疑者繼于門繼下或有徃字太學生習毛鄭詩春秋左氏傳者皆其弟子貴游之子弟時先生之說二經來太學帖帖坐諸生下恐不卒得聞帖帖或作怡怡下又有然字非是先生死二經生䘮其師仕於學者亡其朋故自賢士大夫老師宿儒新進小生聞先生之死哭泣相弔歸衣服貨財先生年六十九在太學者十九年由四門助教為太學助教由助教為博士太學由四下十八字此从諸本方从杭本無為太學助教由助教八字云蓋言由四門助教至為博士於太學故也若从今文則下太學字贅矣○今按此既言其在太學者十九年則所歴官不應但一再遷而已當从諸本為是但下太學二字疑衍不然則或在愽士上或在下文當去下然無所據不敢輒改姑存之以俟知者秩滿當去諸生輒拜疏乞留下或有或乞遷三字或留或遷凢十九年不離太學方云杭本無凡下八字○今按上文已云在太學者十九年則此八字誠為重復然欲去之則或留或遷語勢未盡又不知公意果如何今亦論而闕之不敢定其去留也祖曰旭袁州宜春尉父曰婼豪州定逺丞豪方作濠説已見前按此誌在元和之前去水為是妻曰太原王氏先先生卒子曰友直明州鄮縣主簿鄮或作鄞曰友諒太廟齋郎系曰
  先生之祖氏自施父其後施常事孔子以彰讐為博士延為太尉太尉之孫始為呉人曰然曰續亦載其跡續或作績先生之興公車是召纂序前聞于光有曜古聖人言其㫖密微箋注紛羅顛倒是非紛方作分聞先生講論如客得歸得或作有卑讓肫肫出言孔揚方云中庸曰肫肫其仁鄭注肫讀如誨爾諄諄之諄懇誠貌今其死矣誰嗣為宗為或作其縣曰萬年原曰神禾高四尺者先生墓邪
  孔左丞墓誌銘
  孔子之後三十八世有孫曰戣字君嚴事唐為尚書左丞年七十三三上書去官天子以為禮部尚書祿之終身而不敢煩以政上上或無三字吏部侍郎韓愈常賢其能謂曰公尚壯上三留奚去之果方無韓字留下或有公字曰吾敢要君吾年至一宜去吾為左丞不能進退郎官唯相之為二宜去方从杭本無至字云洪引龔勝邴漢俱乞骸骨答詔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仕今大夫年至矣恐未必然○今按洪所引漢書文理甚明方以欲从杭本之故遂以為未必然而不取殊不可曉今正之一本乙君吾二字語尤徤但如此則君下却少一吾字不敢輒補耳郎官或作郎中愈又曰古之老於鄉者將自佚非自苦閭井田宅具在親戚之不仕與仕倦而歸者不在東阡在北陌可杖屨來徃也今異於是公誰與居且公雖貴而無留資何恃而歸曰吾負二宜去尚奚顧子言愈面歎曰公於是乎賢逺於人於是或作是於於音烏或無賢字皆非是明日奏疏曰臣與孔戣同在南省數與相見相上方有孔戣字○今按上下文孔戣字多此不宜有戣為人守節清苦論議正平或作平正平或作直年纔七十筋力耳目未覺衰老憂國忘家用意至到如戣輩在朝不過三數人陛下不冝苟順其求不留自助也不報明年長慶四年正月己未公年七十四告薨於家贈兵部尚書公始以進士佐三府官至殿中侍御史元和元年以大理正徵累遷江州刺史諫議大夫事有害於正者無所不言加皇太子侍讀改給事中言京兆尹阿縱罪人詔奪京兆尹三月之俸三上或無尹字權知尚書右丞明年拜右丞或作拜左丞或兩皆作左方云戣在元和中未嘗為左丞蓋權知右丞事踰年而正除右丞長慶二年還自廣州乃為左丞耳新舊史戣傳皆誤南海碑石本可考也而山谷本於為尚書左丞之上从蜀夲増一復字蓋於元和兩次除授皆已誤作左丞故又誤謂長慶為再除也陳齊之又去拜右丞三字皆非改華州刺史明州嵗貢海蟲淡菜蛤蚶可食之屬自海扺京師道路水陸𨔛夫積功嵗為四十三萬六千人奏疏罷之改華州刺史或在罷貢海物之下方云華州乃輸貢之途此疏專為遞夫而言也新史亦可攷或無可食二字下邽令笞外按小兒繫御史獄公上疏理之詔釋下邽令而以華州刺史為大理卿外按或作按外○今按唐㑹要毎嵗冬以鷹犬出近畿習狩謂之外按使領徒數百恃恩恣横郡邑懼擾皆厚禮迎犒百姓畏之如冦盜元和九年裴寰為下邽令疾其擾人但據文供饋使者歸乃譛寰有慢言上大怒將以不敬論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懇救甚切乃釋之即此事也言小兒者蓋以田獵應奉者謂之五坊小兒事見順宗實錄會要亦有小使之名疑即此輩十二年自國子祭酒拜御史大夫嶺南節度等使約以取足境内諸州負錢至二百萬悉放不收蕃舶之至泊步有下碇之稅始至有閱貨之燕犀珠磊落賄及僕𨽻公皆罷之賄方作財絶海之商有死于吾地者官藏其貨滿三月無妻子之請者盡没有之没下或無有字公曰海道以年計徃復何月之拘苟有驗者悉推與之無算逺近厚守宰俸而嚴其法嶺南以口為貨其荒阻處父子相縛為奴公一禁之縛或作傅或無公一禁之四字有隨公吏得無名兒蓄不言官有訟者公召殺之吏上或有之字山谷諸黄世自聚為豪觀吏厚薄緩急或叛或從觀下或有察字非是容桂二管利其虜掠請合兵討之冀一有功有所指取當是時天子以武定淮西河南北用事者以破諸黄為類向意助之武定或作定武類或作願皆非是公屢言逺人急之則惜性命相屯聚為㓂緩之則自相怨恨而散此禽獸耳但可自計利害不足與論是非恨下或有焉字無而散字或焉字在散字下此上或有况字方無耳字天子入先言遂歛兵江西岳鄂湖南嶺南㑹容桂之吏以討之被霧露毒相枕藉死百無一還安南乘勢殺都䕶李象古桂將裴行立容將楊旻皆無功數月自死嶺南囂然月或作日非是祠部嵗下廣州祭南海廟廟入海口為州者皆憚之不自奉事常稱疾命從事自代唯公嵗常自行官吏刻石為詩美之常自方作自常非是詩或作詞十五年遷尚書吏部侍郎公之北歸不載南物奴婢之籍不増一人長慶元年改右散騎常侍二年而為尚書左丞曽祖諱務本滄州東光令祖諱如珪海州司户參軍贈尚書工部郎中皇考諱岑父祕書省著作佐郎贈尚書左僕射公夫人京兆韋氏父种大理評事有四子長曰温質四門愽士遵孺遵憲温裕皆明經女子長嫁中書舎人平陽路隋其季者㓜下温或作遵方云作温與傳合蓋晚年皆從温世系表云四子皆從温非也○今按上文長子已名温質則非晚年從温也豈以嫡庶為異耶然非要切不必强解公之昆弟五人載戡戢戵公於次為第二公之薨戢自湖南入為少府監其年八月甲申戢與公子葬公于河南河隂廣武原先公僕射墓之左銘曰孔世卅八吾見其孫卅或作三十方云此銘皆以四言為句作三十者非○今按卅依字當作□白而長身寡笑與言白或作自非是其尚類也莫與之倫也或作耶德則多有請考于文
  王常侍墓誌銘
  公諱仲舒字宏中少孤奉其母居江南游學有名貞元十年以賢良方正拜左拾遺改右補闕禮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貶連州司户參軍改䕫州司馬佐江陵使改祠部員外郎復除吏部貟外郎方無復字吏部員外下或無郎字遷職方郎中知制誥出為峽州刺史峽州說已見前遷廬州未至丁母憂服闋改婺州蘇州刺史闋或作缺改或作除徵拜中書舎人既至謂人曰吾老不樂與少年治文書得一道有地六七郡為之三年貧可富亂可治身安功立無愧於國家可也樂或作宜文書下或有事字日日語人丞相聞問語驗即除江南西道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至則奏罷㩁酒錢九千萬以其利與民千或作十與民或作丏貧民方云諸本以後語誤入釀户非盡貧民○今按丏貧民一語下文已有不應再出方本是也但其說非是除酒㩁蓋與民共之使得自釀非直以錢九千萬與釀户也又罷軍吏官債五千萬悉焚簿文書或無文字又出庫錢二千萬以丏貧民遭旱不能供稅者禁浮屠及老子為僧道士不得於吾界内因山野立浮屠老子象禁方作學○今按作學非是但下文自有浮屠老子字此不應重出且其文理亦不明白疑此自浮至為六字亦是衍文去之則文理通暢矣但無本可證不敢剛耳界下或無内字山或作出立或作去皆非是以其其字疑衍以其誑丏漁利奪編人之産編或作經○今按以民為人蓋避諱當作民乃是下求人利害與人吏約放此在官四年數其蓄積錢餘於庫米餘於廩朝廷選公卿於外將徵以為左丞吏部已用薛尚書代之矣或無以字長慶三年十一月十七日未命而薨年六十二天子為之罷朝贈左散騎常侍逺近相弔以四年二月某日葬于河南某縣先塋之側公之為拾遺朝退天子謂宰相曰第㡬人非王某耶是時公方與陽城更疏論裴延齡詐妄士大夫重之為考功吏部郎也下莫敢有欺犯之者非其人雖與同列未嘗比數收拾故遭讒而貶在制誥盡力直友人之屈不以權臣為意又被讒而出在或作及知二字元和初婺州大旱人餓死户口亡十七八公居五年完富如初方無口字按劾羣吏奏其贓罪州部清整加賜金紫其在蘇州治稱第一公所至輒先求人利害廢置所宜閉閣草奏利或作之李云古本無利字神道碑周知俗之病亦無利字○今按下文云廢置所宜則此句合有利字古本偶皆脱漏不足為據又具為科條與人吏約事備一旦張下民無不抃呌喜悦或初若小煩旬嵗皆稱其便備下或有悉字或有復出事字○今按文勢疑當有悉字在備字上公所為文章無世俗氣其所樹立殆不可學曽祖諱元暕比部員外郎或無諱字下同祖諱景肅丹陽太守考諱政襄鄧等州防禦使鄂州採訪使贈工部尚書政或作某工或作吏公先妣渤海李氏贈渤海郡太君或無大字公娶其舅女有子男七人初哲貞宏泰復洄初進士及第哲文學俱善其餘㓜也長女婿劉仁師高陵令次女婿李行修尚書刑部員外郎修或作循或無郎字銘曰
  氣銳而堅又剛以嚴哲人之常又方作及哲方作若皆非是愛人盡已不倦以止乃吏之方與其友處順若婦女何德之光墓之有石我最其迹萬世之藏之有或作中之最或作撮或作載方云集韻最撮之省文○今按方說非也史漢功臣傳末總計其功皆以最字起之
  張給事墓誌銘
  張君名徹字某以進士累官至范陽府監察御史長慶元年今牛宰相為御史中丞奏君名迹中御史選元或作二方云考之史當作元年陳齊之云常疑牛僧孺之為人觀此語則知韓公亦不喜其人矣然牛宰相三字或作今宰相牛公未知孰是詔即以為御史其府惜不敢留遣之而密奏幽州將父子繼續不廷選且乆今新牧臣又始至孤怯須彊佐乃濟發半道有詔以君還之仍遷殿中侍御史加賜朱衣銀魚仍或作乃至數日軍亂怨其府從事盡殺之而囚其帥且相約張御史長者母侮辱轢蹙我事無庸殺置之帥所毋或作無我事下方有無罪二字居月餘聞有中貴人自京師至君謂其帥公無負此土人上使至可因請見自辨幸得脱免歸即推門求出或無免字守者以告其魁魁與其徒皆駭曰必張御史張御史忠義必為其帥告此史下方無張字及無告此二字○按告字疑當作言餘人不如遷之别館今按餘人二字疑衍而下文不如遷之别館自為一句蓋述其言如此下文又云即與衆出君乃記其事也但無所考不敢輒刪耳或云餘人字不必去其曰遷之别館蓋言今當如此耳亦通即與衆出君與或作以君出門罵衆曰汝何敢反前日呉元濟斬東市昨日李師道斬於軍中同惡者父母妻子皆屠死肉餧狗䑕鴟鵶汝何敢反汝何敢反行且罵衆畏惡其言不忍聞畏下或有皆字非是或在畏上則或有之且虞生變即擊君以死君抵死口不絶罵衆皆曰義士義士或收瘞之以俟事聞天子壯之贈給事中其友侯雲長佐鄆使請於其帥馬僕射為之選於軍中得故與君相知張恭李元實者使以幣請之范陽恭或作泰范陽人義而歸之以聞詔所在給船轝傳歸其家賜錢物以葬長慶四年四月某日其妻子以君之䘮葬于某州某所四年方云舊本或作二年或作三年按鄆帥馬摠也摠以二年秋遷右僕射明年夏召還當作二年或三年也○今按方說雖如此而其所定之本却作四年今姑從之蓋或䘮歸踰年馬既召還乃克葬也君弟復亦進士佐汴宋得疾變易䘮心驚惑不常君得間即自視衣褥薄厚節時其飲食而𠤎筯進養之褥或作衾或無養字○今按養字去聲禮曰以其飲食忠養之禁其家無敢高語出聲醫餌之藥其物多空青雄黄諸奇恠物劑錢至十數萬營治勤劇皆自君手不假之人家貧妻子常有饑色祖某某官父某某官祖某父某或作祖踐父休妻韓氏禮部郎中某之孫汴州開封尉某之女於余為叔父孫女君常從余學選於諸生而嫁與之孝順祗修羣女效其所為男若干人曰某女子曰某銘曰
  嗚呼徹也世慕顧以行子揭揭也噎喑以為生子獨割也為彼不清作玉雪也仁義以為兵用不缺折也缺折或作折缺知死不失名得猛厲也自申于闇明莫之奪也闇明當作明闇説見下條我銘以貞之不肖者之呾也方無者字或無之字方云此銘以徹掲割雪折厲奪呾為韻而行生清兵名闇貞復自為韻厲音烈闇當讀如諒闇之闇○今按方說多得之此銘蓋法兎罝魚麗等詩隔句用韻耳詩隔句用韻先儒所未知觀公此銘則既識之矣但闇明二字乙之則韻自叶而義亦勝若如方説則雖讀闇作䳺韻終不叶而義亦不通也
  孔司勲墓誌
  昭義節度盧從史有賢佐曰孔君諱戡字君勝從史為不法君隂爭不從則於㑹肆言以折之從史羞面頸發赤抑首伏氣不敢出一語以對頸一作顔伏或作吐方云叔孫通傳所謂伏抑首者也作吐非○今按漢傳言伏抑首言伏地而抑首也此言伏氣猶言屏氣耳與漢傳語異立為君更令改章辭者前後累數十坐則與從史說古今君臣父子道順則受成福逆輒危辱誅死曰公當為彼不當為此從史常聳聽喘汗死下或有且字常或作當非是居五六嵗益驕有悖語君爭無改悔色則悉引從事空一府徃爭之色或作意亦通作也非是從史雖羞退益甚君泣語其徒曰吾所為止於是不能以有加矣以有或作有以遂以疾辭去卧東都之城東酒食伎樂之燕不與當是時天下以為賢論士之宜在天子左右者皆曰孔君孔君云方無者字皆上方從閣本有唯字或無復出孔君字或復出云字㑹宰相李公鎮揚州首奏起君君猶卧不應猶或作獨從史讀詔曰是故舍我而從人耶即誣奏君前在軍有某事上曰吾知之矣奏三上乃除君衛尉丞分司東都詔始下門下給事中吕元膺封還詔書上使謂吕君曰吾豈不知戡也行用之矣明年元和五年正月將浴臨汝之湯泉壬子至其縣食遂卒年五十七公卿大夫士相弔於朝處士相弔於家君卒之九十六日詔縛從史送闕下數以違命流于日南遂詔贈君尚書司勲員外郎蓋用嘗欲以命君者信其志其年八月甲申從葬河南河隂之廣武原南下或有府字隂下或有縣字廣武原方作某地云唐河南府無河隂縣○今按元和郡國志河南府有河隂縣君於為義若嗜欲勇不顧前後於利與禄則畏避退處如怯夫然始舉進士第自金吾衛録事為大理評事佐昭義軍士下或有及字軍下或有帥字軍帥死從史自其軍諸將代為帥或無自其字請君曰從史起此軍行伍中凡在幕府唯公無分寸私分或作方非是公苟留唯公之所欲為君不得已留一嵗再奏自監察御史至殿中侍御史君或作居從史初聽用其言得不敗後不聽信惡益聞君棄去遂敗祖某某官贈某官父某某官贈某官諸本作祖如圭皇海州司户贈工部員外郎父岑父皇著作郎贈駕部員外郎方從蜀本云今本所紀父祖官職多誤蓋後人續増公諸志皆載三世此只言父祖已非考世系表及孔戣志此以如珪作如圭郎中作員外郎著作佐郎為郎又非也駕部乃戡贈官此以為其父所贈又非也○今按此姑以方本無大利害但方詆諸本止載二世為不入例而其所據之本此志亦只載二世云駕部乃戡所贈官而戡實贈司勲皆非是世表戣志與此志文亦未知其孰為得失恐皆未足以判其是非也君始娶宏農楊氏女卒又娶其舅宋州刺史京兆韋屺女皆有婦道凡生一男四女皆㓜前夫人從葬舅姑兆次卜人曰今兹嵗未可以祔從卜人言不祔君母兄戣尚書兵部貟外郎母弟戢殿中侍御史以文行稱朝廷將葬以韋夫人之弟前進士楚材之狀授愈曰請為銘銘曰
  允義孔君兹惟其藏更千萬年無敢壞傷方從杭本無傷字○今按此傷字諸本皆有文理音韻皆無可疑方氏特以杭本脫漏遂不之信寧使此銘為歇後語而不肯以諸本補之甚可怪也
  王評事墓誌銘
  君諱適姓王氏好讀書懐奇負氣不肯隨人後舉選見功業有道路可指取有名節可以戾契致取下有字或作而或本無之方云戾力結切契詰結切字本作集通俗文曰集多節目謂之奊奊方言作□詬賈誼傳集詬亡節○今按取下有字當屬上句言功業可指取而有之名節可以戾契而致之也不然則當作而困於無資地不能自出乃以干諸公貴人借助聲勢諸公貴人既志得皆樂熟軟媚耳目者不喜聞生語一見輒戒門以絶門下方無以字上初即位以四科募天下士君笑曰此非吾時邪即提所作書緣道歌吟趨直言試既至對語驚人不中第益困乆之聞金吾李將軍年少喜士可撼年上或有惟簡字或無年字喜士或作喜事乃蹐門告曰蹐或作踏天下奇男子王適願見將軍白事一見語合意徃來門下盧從史既節度昭義軍張甚奴視法度士欲聞無顧忌大語有以君生平告者即遣客鉤致君曰狂子不足以共事立謝客李將軍由是待益厚奏為其衛胄曹參軍充引駕仗判官盡用其言將軍遷帥鳳翔君隨徃改試大理評事攝監察御史觀察判官櫛垢爬痒民獲蘇醒居嵗餘如有所不樂一旦載妻子入閿鄉南山不顧中書舎人王涯獨孤郁吏部郎中張惟素比部郎中韓愈比上或有太史字日發書問訊顧不可强起不即薦明年九月疾病輿醫京師或無疾字其月某日卒年四十四十一月某日即葬京城西南長安縣界中曽祖爽洪州武寧令祖微右衛騎曹參軍父嵩蘇州崑山丞妻上谷侯氏處士高女或無高女二字非是○今按侯高事見李翺文集高固奇士自方阿衡太師世莫能用吾言再試吏再怒去發狂投江水初處士將嫁其女懲曰吾以齟齬窮下或有瘁字一女憐之必嫁官人不以與凡子君曰吾求婦氏乆矣唯此翁可人意且聞其女賢不可以失即謾謂媒嫗吾明經及第且選即官人侯翁女幸嫁若能令翁許我請進百金為嫗謝諾許白翁諾許或作許諾翁曰誠官人邪取文書來君計窮吐實嫗曰無苦翁大人不疑人欺大或作丈我得一巻書粗若告身者我袖以徃翁見未必取眎幸而聽我行其謀行或作施翁望見文書銜袖果信不疑曰足矣袖或作軸以女與王氏生三子一男二女男三嵗夭死長女嫁亳州永城尉姚挺其季始十嵗銘曰
  鼎也不可以柱車馬也不可使守閭佩玉長裾不利走趨長或作曵祗繫其逢不繫巧愚不諧其須有銜不祛須或作願非是鑽石埋辭以列幽墟
  馬少監墓誌銘
  君諱繼祖司徒贈太師北平莊武王之孫少府監贈太子少傅諱暢之子生四嵗以門功拜太子舎人積三十四年五轉而至殿中少監年三十七以卒有男八人女二人始余初冠應進士貢在京師窮不自存以故人稚弟拜北平王於馬前王問而憐之因得見於安邑里第王軫其寒饑賜食與衣不下或有能字食上方無賜字云表記君子問人之寒則衣之問人之饑則食之食與衣皆去聲讀○今按無賜字即不成文食衣並讀如字方説非是召二子使為之主其季遇我特厚少府監贈太子少傅者也姆抱㓜子立側眉眼如畫髪漆黒肌肉玉雪可念殿中君也方云畫胡麥切左思嬌女詩眉目璨如畫○今按畫當音胡卦反左詩叶韻故爾髪下或有如字非是念或作憐方云妬記云王丞相於青疎臺中觀有兩三兒騎羊皆端正可念當是時見王於北亭猶高山深林鉅谷龍虎變化不測傑魁人也或無鉅谷二字退見少傅翠竹碧梧鸞鵠停峙能守其業者也碧或作蒼業或作恭非是㓜子娟好靜秀瑤環瑜珥蘭茁其牙稱其家兒也後四五年吾成進士去而東遊哭北平王於客舎後十五六年吾為尚書都官郎分司東都而分府少傅卒哭之分府此見當時分司官之稱號或無此二字非是又十餘年至今哭少監焉嗚呼吾未耄老自始至今未四十年而哭其祖子孫三世于人世何如也句末六字疑衍人欲乆不死而觀居此世者何也李本云晁以道乙居字○今按此篇未兩三句不可曉疑而字當作亦而何下當有如字蓋誤寫著上文也然無别本可證姑闕以俟知者
  女拏壙銘
  女拏韓愈退之第四女也慧而早死愈之為少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敗可一掃刮絶去不宜使爛漫為少或作少為非是方無武字刮方作削天子謂其言不祥斥之潮州漢南海揭陽之地或無漢字愈既行有司以罪人家不可留京師迫遣之或無可字女拏年十二病在席既驚痛與其父訣病或作疾方作在病無席字又輿致走道撼頓失食飲節死于商南層峯驛即瘞道南山下層峯或作密五年愈為京兆始令子弟與其姆易棺衾歸女拏之骨于河南之河陽韓氏墓葬之京兆下或有尹字葬上或有而字女拏死當元和十四年二月二日和下或有之字其發而歸在長慶三年十月之四日其葬在十一月之十一日銘曰
  汝宗葬于是汝安歸之惟永寧
  贈太傅董公行狀
  公諱晉字混成河中虞鄉萬嵗里人少以明經上第宣皇帝居原州宰相以公善為文任翰林之選聞選下或有因以字召見拜祕書省校書郎入翰林為學士三年出入左右天子以為謹愿賜緋魚袋累升為衛尉寺丞出翰林以疾辭拜汾州司馬崔圓為揚州詔以公為圓節度判官攝殿中侍御史以軍事如京師朝天子識之拜殿中侍御史内供奉由殿中為侍御史入尚書省為主客員外郎由主客為祠部郎中先皇帝時兵部侍郎李涵如回紇立可敦詔公兼侍御史賜紫金魚袋為涵判官回紇之人來曰唐之復土壃取回紇力焉約我為市馬既入而歸我賄不足我於使人乎取之市字絶句方以馬字屬上句而復出馬字連下文為句非是涵懼不敢對視公公與之言曰我之復土疆爾信有力焉吾非無馬而與爾為市為賜不既多乎公與或作公為與上方無而字爾之馬嵗至吾數皮而歸貲邉吏請致詰也至上方有五字而無吾字皆非是天子念爾有勞故下詔禁侵犯方無故字諸戎畏我大國之爾與也莫敢校焉爾之父子寧而畜焉蕃者非我誰使之於是其衆皆環公拜是下或無其字旣又相率南面序拜皆兩舉手曰不敢復有意大國兩舉或作舉兩方云此用莊子盜跖火怒兩展其足也方無復字自回紇歸拜司勲郎中未嘗言回紇之事遷祕書少監歴太府太常二寺亞卿為左金吾衛將軍今上即位以大行皇帝山陵出財賦拜太府卿由太府為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知臺事三司使選擢才俊有威風始公為金吾未盡一月拜太府未盡方作始盡九日又為中丞朝夕入議事於是宰相請以公為華州刺史拜華州刺史潼闗防禦鎮國軍使朱泚之亂加御史大夫詔至于上所又拜國子祭酒兼御史大夫宣慰恒州於是朱滔自范陽以回紇之師助亂人大恐人下或有心字或有心字無大字公既至恒州恒州即日奉詔出兵與滔戰大破走之還至河中李懐光反上如梁州懐光所率皆朔方兵公知其謀與朱泚合也患之造懐光言曰公之功天下無與敵公之過未有聞於人某至上所言公之情上寛明將無不赦宥焉乃能為朱泚臣乎與敵上或有以字彼為臣而背其君苟得志於公何有且公既為太尉矣彼雖寵公何以加此彼不能事君能以臣事公乎公能事彼而有不能事君乎彼知天下之怒朝夕戮死者也故求其同罪而與之比公何所利焉或無故字公之敵彼有餘力不如明告之絶而起兵襲取之清宫而迎天子庶人服而請罪有司罪下或有於字雖有大過猶將揜焉如公則誰敢議語已懐光拜曰天賜公活懷光之命喜且泣公亦泣則又語其將卒如語懷光者將卒呼曰天賜公活吾三軍之命拜且泣公亦泣故懐光卒不與朱泚當是時懷光㡬不反公氣仁語若不能出口及當事乃更疎亮捷給其詞忠其容貌温然故有言於人無不信下或有之字明年上復京師拜左金吾衛大將軍由大金吾為尚書左丞又為太常卿由太常拜門下侍郎平章事在宰相位凡五年所奏於上前者皆二帝三王之道由秦漢以降未嘗言以或作已退歸未嘗言所言於上者於人子弟有私問者公曰宰相所職繫天下天下安危宰相之能與否可見欲知宰相之能與否如此視之其可凡所謀議於上前者不足道也故其事卒不聞或無復出天下二字以疾病辭於上前者不記退以表辭者八方許之記或作已拜禮部尚書制曰事上盡大臣之節又曰一心奉公於是天下知公之有言於上也初公為宰相時五月朔㑹朝天子在位公卿百執事在廷侍中贊百僚賀中書侍郎平章事竇參攝中書令當傳詔疾作不能事疾上或有辭字非是凡將大朝㑹當事者既受命皆先日習儀于時未有詔公卿相顧公逡廵進北面言曰攝中書令臣某病不能事臣請代某事於是南面宣致詔詞事已復位進退甚詳為禮部四年拜兵部尚書入謝上語問日晏謝下方有遷字問日晏三字或作移時復有入謝者上喜曰董某病且損矣出語人曰董公且復相既二日拜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充東都畿汝州都防禦使兼御史大夫仍為兵部尚書或無判字由留守未盡五月拜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内支度營田汴宋亳潁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或無田字汴州自大歴來多兵事劉元佐益其師至十萬元佐死子士寧代之畋遊無度其將李萬榮乗其畋也逐之或無畋遊字無度或作無㡬方云考之傳士寧每畋獵數日方還或本非是萬榮為節度一年其將韓惟清張彦林作亂求殺萬榮不尅度下或有使字三年萬榮病風昏不知事其子乃復欲為士寧之故監軍使俱文珍與其將鄧惟恭執之歸京師而萬榮死詔未至惟恭權軍事公既受命遂行劉宗經韋宏景韓愈實從不以兵衛及鄭州逆者不至鄭州人為公懼或勸公止以待有自汴州出者言於公曰不可入公不對遂行宿圃田明日食中牟逆者至宿八角明日惟恭及諸將至遂逆以入者下或無至字非是及或作與及郛三軍緣道讙聲庶人壯者呼老者泣婦人啼遂入以居初元佐死呉湊代之或無初字及鞏聞亂歸士寧萬榮皆自為而後命軍士將以為常故惟恭亦有志以公之速也不及謀遂出逆既而私其人觀公之所為以告曰公無為惟恭喜知公之無害已也委心焉進見公者退皆曰公仁人也聞公言者皆曰公仁人也環以相告故大和初元佐遇軍士厚士寧懼復加厚焉至萬榮如士寧志懼下方有不字云士寧懼其無以繼也若去不字則下文皆衍文耳按士寧萬榮尊命竊據故懼士卒之圖已而復加厚焉尋上下文未見其惜費而薄之之意也况以下文乂加厚每加厚推之不字之衍甚明方說誤矣及韓張亂又加厚以懷之至于惟恭每加厚焉故士卒驕不能禦則置腹心之士幕於公庭廡下挾弓執劒以須日出而入前者去日入而出後者至寒暑時至則加勞賜酒肉故士下或有寧字非是公至之明日皆罷之貞元十二年七月也明日二字方作時非是八月上命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御史大夫行軍司馬楊凝自左司郎中為檢校吏部郎中觀察判官杜倫自前殿中侍御史為檢校工部員外郎節度判官孟叔度自殿中侍御史為檢校金部員外郎支度營田判官職事修人俗化嘉禾生白鵲集蒼烏來巢嘉𤓰同蔕聯實事下或有既字俗或作民蒼烏方云舊本多作蒼鳥家語蒼鳥雁也瑞應圖有蒼烏四方至者歸以告其帥小大感懷有所疑輒使來問有交惡者公與平之累請朝不許及有疾又請之且曰人心易動軍旅多虞及臣之生計不先定至于他日事或難期猶不許十五年二月三日薨于位上三日罷朝贈太傅使吏部員外郎楊於陵來祭弔其子贈布帛米有加公之將薨也命其子三日歛既歛而行於行之四日汴州亂故君子以公為知人或無既歛二字知或作智公之薨也汴州人歌之曰濁流洋洋有闢其郛闐道讙呼公來之初今公之歸公在䘮車又歌曰公既來止東人以完今公殁矣人誰與安人誰或作其誰○今按外集作其非是始公為華州亦有惠愛人思之公居處恭無妾媵不飲酒不謟笑好惡無所偏與人交泊如也未嘗言兵有問者曰吾志於教化享年七十六階累升為金紫光祿大夫勲累升為上柱國爵累升為隴西郡開國公娶南陽張氏夫人後娶京兆韋氏夫人皆先公終四子全道溪全素澥全道全素皆上所賜名全道為祕書省著作郎溪為祕書省祕書郎全素為大理評事澥為太常寺太祝皆善士有學行諸本溪作全溪澥作全澥方云考世系表董溪志溪澥皆無全字蓋全道全素出於賜名也或無為大理評事五字謹具歴官行事狀伏請牒考功并牒太常議所諡牒史館請垂編録或無伏字謹狀或作狀上
  段太尉逸事狀
  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王子晞為尚書領行營節度使寓軍邠州縱士卒無頼邠人偷嗜暴惡者率以貨竄名軍伍中則肆志吏不得問日羣行丐取於市不嗛輒奮擊折人手足推釜鬲甕盎盈道上把臂徐去至撞殺孕婦人邠寧節度使白孝德以王故戚不敢言太尉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分公理公見人被暴害因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德曰願奉教太尉曰某為涇州甚適少事今不忍人無㓂暴死以亂天子邉事公誠以都虞候命某者能為公已亂使公之人不得害孝德曰幸甚如太尉請既署一月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又以刃刺酒翁壞釀器酒流溝中太尉列卒取十七人皆斷頭注槊上植市門外晞一營大譟盡甲孝德震恐召太尉曰將奈何太尉曰無傷也請辭於軍孝德使數十人從太尉太尉盡辭去解佩刀選老躄者一人持馬至晞門下甲者出太尉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吾頭來矣甲者愕因諭曰尚書固負若屬耶副元帥固負若屬耶奈何欲以亂敗郭氏為白尚書出聽我言晞出見太尉太尉曰副元帥勲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暴且亂亂天子邉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人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殺害人如是不止㡬日不大亂大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倚副元帥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㡬何言未畢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恩甚大願奉軍以從顧叱左右曰皆解甲散還大伍中敢譁者死太尉曰吾未晡食請假設草具既食曰吾疾作願留宿門下命持馬者去旦日來遂卧軍中晞不解衣戒候卒擊柝衛太尉旦俱至孝德所謝不能請改過邠州由是無禍先是太尉在涇州為營田官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自占數十頃給與農曰且熟歸我半是嵗大旱野無草農以告諶諶曰我知入數而已不知旱也督責益急且饑死無以償即告太尉太尉判狀辭甚巽使人來諭諶諶盛怒召農曰我畏段某耶何敢言我取判鋪背上以大杖擊二十垂死輿來庭中太尉大泣曰乃我困汝即自取水洗去血裂裳衣瘡手注善藥旦夕自哺農者然後食取騎馬賣市榖代償使勿知淮西寓軍帥尹少榮剛直士也入見諶大罵曰汝誠人耶涇州野如赭人且饑死而必得榖又用大杖擊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也而汝不知敬今段公唯一馬賤賣市榖入汝汝又取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擊無罪者又取仁者榖使主人出無馬汝將何以視天地尚不愧奴𨽻耶諶雖暴抗然聞言則大愧流汗不能食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及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徵戒其族過岐朱泚幸致貨幣慎勿納及過泚固致大綾三百疋太尉壻韋晤堅拒不得命至都太尉怒曰果不用吾言晤謝曰處賤無以拒也太尉曰然終不以在吾第以如司農治事堂棲之梁木上泚反太尉終吏以告泚泚取視其故封識具存
  太尉逸事如右
  元和九年月日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栁宗元謹上史館今之稱太尉大節者出入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以取名天下不知太尉之所立如是宗元嘗出入岐周邠斄間過真定北上馬嶺歴亭鄣堡戍竊好問老校退卒能言其事太尉為人姁姁常仾首拱手行步言氣卑弱未嘗以色待物人視之儒者也遇不可必達其志决非偶然者㑹州刺史崔公來言信行直備得太尉遺事覆校無疑或恐尚逸墜未集太史氏敢以狀私於執事謹狀又與史官韓愈致段秀實太尉逸事書退之館下前者書進退之力史事奉答誠中吾病若疑不得實未即籍者諸皆是也退之平生不以不信見遇竊自冠好遊邉上問故老卒吏得段太尉事最詳今所趨走州刺史崔公賜言事又具得太尉實跡參校備具太尉大節古固無有然人以為偶一奮遂名無窮今大不然太尉自有難在軍中其處心未嘗虧仄其蒞事無一不可紀㑹在下名未達以故不聞非直以一時取笏為諒也史遷死退之復以史道在職宜不苟過日時昔與退之期為史志甚壯今孤囚廢錮連遭瘴癘羸頓朝夕就死無能為也第不能竟其業若太尉者宜使勿墜太史遷言荆軻徵夏無且言大將軍徵蘇建言留侯徵畫容貌今孤囚賤辱雖不及無且建等然比畫工傳容貌尚差勝春秋傳所謂傳信傳著雖孔子亦猶是也切自以為信且著其逸事有狀
  汴州東西水門記
  貞元十四年正月戊子隴西公命作東西水門或無隴西二字非是方云董晉本仲舒之裔自廣川徙隴西故云越三月辛已朔水門成三日癸未大合樂設水嬉㑹監軍軍司馬賔佐僚屬將校熊羆之士肅四方之賔客以落之士女龢㑹闐郭溢郛既卒事其從事昌黎韓愈請紀成績其詞曰維汴州河水自中注厥初距河為城其不合者誕寘聯鎖于河宵浮晝湛舟不潛通距或作拒不合或作弗合湛或作沈舟不方作舟用方並從石本○今按上下文意蓋言置鎖雖足以禁舟之潛通然未免虧疏宣洩之患故須作水門耳諸本作舟不潛通者是也今上文既言置鎖而下文乃云舟用潛通則是鎖為虛設而其下句亦不應著然字矣若以為誤則石本乃當時所刻不應有誤然亦安知非其書者之誤刻者之誤况或非所親見則又安知非傳者之誤耶其説之未盡著又見於溪堂盤谷等篇覽者詳之然其襟抱虧疏風氣宣洩邑居弗寧訛言屢騰歴載已來孰究孰思皇帝御天下十有八載此邦之人遭逢疾威嚚童噭嘑刼衆阻兵懔懔栗栗若墜若覆時維隴西公受命作藩爰自洛京單車來臨遂拯其危遂去其疵拯或作特弗肅弗厲薰為太和神應祥福五榖穰熟既庶而豐人力有餘監軍是咨司馬是謀諸本及石本皆有此二句方從閣本刪去云閣本蓋公晚日所定當從之○今詳此二語疑後人惡監軍二字而刪之耳方氏直謂閣本為公晚年所定不知何所據而云然以今觀之其舛誤為最多疑為初出木校之本前已辨之詳矣大抵館閣藏書不過取之民間而諸儒畧以官課校之耳豈能一一精善過於私本世俗但見其為官本便尊信之而不復問其文理之如何已為可笑今此乃復造為改定之説以鉗衆口則又可笑之甚也乃作水門為邦之郛以固風氣以閈寇偷閈或作扞黄流渾渾飛閣渠渠因而飾之匪為觀遊天子之武維隴西公是布天子之文維隴西公是宣文方從石閣蜀本從醇今按此記方氏多從石本石本固當據信但上條用字大誤而此醇字亦未安耳河之沄沄源于崑崙天子萬祀公多受祉乃伐山石刻之日月尚俾來者知作之所始
  燕喜亭記
  大原王宏中在連州與學佛人景常元慧游佛下或有之字慧下或有者字異日從二人者行於其居之後邱荒之間上高而望得異處焉斬茅而嘉樹列發石而清泉激輦糞壤燔椔翳燔或作焚却立而視之出者突然成邱䧟者呀然成谷窪者為池而缺者為洞若有鬼神異物隂來相之自是宏中與二人者晨徃而夕㤀歸焉乃立屋以避風雨寒暑避或作禦寒上或有禦字或作立屋以遊風雨既除寒暑既去或作以禦風雨以除寒暑方從石本云左傳吾儕小人皆有闔廬以避燥濕寒暑既成愈請名之其邱曰竢德之邱蔽於古而顯於今有竢之道也其邱上或有名字有竢下或有德字其石谷曰謙受之谷瀑曰振鷺之瀑谷言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黄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時也池曰君子之池虚以鍾其美盈以出其惡也泉之源曰天澤之泉出高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詩所謂魯侯燕喜者頌也名或作言者頌方從石閣杭蜀本如此或作頌者○今按頌字疑衍文於是州民之老聞而相與觀焉方從石閣杭本如此或無老字而或作者州民之老或作州之老民非是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無與燕喜者比經營於其側者相接也而莫直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以遺其人乎名下或有於字其側方從石本無其字直或作多或作宜皆非是方云直音値當也史記樗里子墓正直其北匈奴傳諸將居東方直上谷或讀如字地藏方從石本無地字其人方從石本無其字宏中自吏部郎貶秩而來部下或有侍字或無郎字皆非是次其道途所經自藍田入商洛田下或有山字涉淅湍方云今鄧州有淅江縣以淅水得名○今按淅音鍚其縣本楚之析邑漢書所謂析酈者也湍亦水名在鄧州穰縣臨漢水升峴首以望方城出荆門下岷江過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繇郴踰嶺蝯⿰犭宂󠄁 -- 狖所家魚龍所宫極幽遐瑰詭之觀宜其於山水飫聞而厭見也蝯或作猿瑰或作壞也或作之方從石本無也字今其意乃若不足傳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宏中之德與其所好可謂協矣智以謀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儀於天朝也不逺矣遂刻石以記方從石本無而字
  畫記
  雜古今人物小畫共一巻騎而立者五人騎而被甲載兵立者十人兵下或無立字一人騎執大旗前立騎下或有而字騎而被甲載兵行且下牽者十人騎且負者二人騎執器者二人騎擁田犬者一人騎而牽者二人騎而驅者三人執羈靮立者二人騎而下倚馬臂隼而立者一人騎而驅涉者二人徒而驅牧者二人徒下方無而字驅牧方作騎牧○今按徒則非騎矣方誤坐而指使者一人甲胃手弓矢鈇鉞植者七人甲胄執幟植者十人負者七人偃寢休者二人甲胄坐睡者一人方涉者一人方無方字坐而脫足者一人方本坐上有方涉二字寒附火者一人雜執器物役者八人奉壷矢者一人舎而具食者十有一人具或作且十上或有二字挹且注者四人牛牽者二人二或作三驢騎者四人一人杖而負者負下方無者字○今按一人字疑在負者之下婦人以孺子載而可見者六人婦人方作婦女而無以字載而上下者三人孺子戱者九人凡人之主事三十有二為人大小百二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事下或有王字為或作焉屬上句非是馬大者九匹於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又有上者下者方從杭本作亦有馬之下者焉蜀本同但又作亦閣本作亦有馬焉○今按此句三本皆無理唯别本作又有上者下者而無焉字乃與上下文意相屬今從之行者牽者牽方作奔或併無四字○今按牽謂牽而行也後有走者則奔者為重複當存牽而去奔涉者陸者或無陸者二字○今按此承涉者則陸為方出水也不當無翹者顧者鳴者寢者訛者立者人立者或無人立者三字非是齕者飲者溲者陟者降者痒磨樹者嘘者嗅者喜相戱者怒相踶齧者喜下或有而字秣者騎者驟者走者載服物者載狐兎者凡馬之事二十有七為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為或作焉屬上句非是牛大小十一頭十下或有有字橐駝三頭橐或作駱下同方云漢書子虚賦注槖駝者言其可負槖而駝物故以名驢如槖駝之數而加其一焉隼一犬羊狐兎麋鹿共三十㫋車三兩雜兵器弓矢旌旗刀劍矛楯弓服矢房甲胄之屬缾盂簦笠筐筥錡釡飲食服用之器壷矢愽奕之具二百五十有一皆曲極其妙方從閣杭本用下有投壺二字而無器字非是貞元甲戍年余在京師甚無事同居有獨孤生申叔者或無有字始得此畫而與余彈棊余幸勝而獲焉意甚惜之以為非一工人之所能運思蓋藂集衆工人之所長耳雖百金不願易也上下或皆無人字藂或作叢明年出京師至河陽與二三客論畫品格因出而觀之座有趙侍御者君子人也見之戚然若有感然感上或有所字或無若有感然四字少而進曰噫余之手摸也摸上或有所字或作手之所摹也亡之且二十年矣余少時常有志乎兹事得國本絶人事而摸得之遊閩中而䘮焉居閒處獨時徃來余懷也以其始為之勞而夙好之篤也來上或有日字為上方無始字今以下文夙好之語推之當有今雖遇之力不能為已且命工人存其大都焉余既甚愛之又感趙君之事因以贈之而記其人物之形狀與數而時觀之以自釋焉
  藍田縣丞㕔壁記
  丞之職所以貳令於一邑無所不當問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職丞位高而偪例以嫌不可否事文書行吏抱成案詣丞巻其前鉗以左手右手摘紙尾雁鶩行以進平立睨丞曰當署雁或作鳬曰下或有丞字丞涉筆占位署惟謹涉或作濡目吏問可不可吏曰得則退不敢畧省漫不知何事官雖尊力勢反出主簿尉下諺數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設豈端使然哉諺或作劾或作該方從文苑云謂諺語之所舉訃者以丞為慢之最且至以相訾謷也數所矩切愽陵崔斯立種學績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涵或作澄大以或作以大貞元初挾其能戰藝於京師再進再屈于人杭本無再進二字文苑無下再字而屈下一字皆作千字方云斯立貞元四年進士六年中博學宏詞再進而屈千人也○今按杭苑皆脫字方從苑為誤但唐人試宏詞者甚少如貞元九年僅三十二人而已作千人恐非是或疑千當作其如云屈其坐人也然無所据姑放穆天子傳闕其處以俟知者元和初以前大理評事言得失黜官再轉而為丞兹邑始至喟曰官無卑顧材不足塞職既噤不得施用又喟曰丞哉丞哉余不負丞而丞負余則盡拚去牙角一躡故跡破崖岸而為之喟下或皆有然字負余上方有喜字云喜音許史切黄霸傳少學律令喜為吏岸下方無而字為之方作為文而讀連下句曰為文丞言猶文具也○今按文丞不成文理方說之僻類如此丞㕔故有記壞漏汚不可讀按丞字或疑為衍文斯立易桷與瓦墁治壁悉書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牆鉅竹千梃儼立若相持梃方云從木説文梃木枝也水㶁㶁循除鳴斯立痛掃溉對樹二松日哦其間日下或有吟字有問者輒對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記
  桂州訾家洲亭記
  大凡以觀游名於代者不過視於一方其或傍達左右則以為特異至若不騖逺不陵危環山洄江四出如一夸奇競秀咸不相讓徧行天下者唯是得之桂州多靈山發地峭竪林立四野署之左曰灕水水之中曰訾氏之洲凡嶠南之山川達于海上於是畢出而古今莫能知元和十二年御史中丞裴公來蒞兹邦都督二十七州諸軍州事盜遁奸革德惠敷施朞年政成而當天子平淮夷定河朔告于諸侯公既施慶于下乃合僚吏登兹以嬉觀望攸長悼前之遺於是厚貨居甿移于間壌伐惡木刜奥草前指後畫心舒目行忽焉若飄浮上騰以臨雲氣萬山面内重江束隘聯嵐含輝旋視具宜常所未覩倐然互見以為飛舞奔走與游者偕來乃經工庀材考極相方南為燕亭延宇垂阿步簷更衣周若一舎北有崇軒以臨千里左浮飛閣右列閒館比舟為梁與波昇降苞灕山含龍宫昔之所大蓄在亭内日出扶桑雲飛蒼梧海霞島霧來助游物其隙則抗月檻於迴谿出風榭於篁中晝極其美又益以夜列星下布顥氣廻合邃然萬變若與安期羡門接於物外則凡名觀游於天下者有不屈伏退讓以推高是亭者乎既成以燕歡極而賀咸曰昔之遺勝㮣者必於深山窮谷人罕能至而好事者後得以為已功未有直治城挾闤闠車輿步騎朝過夕視訖千百年莫或異顧一旦得之遂出於他邦雖博物辯口莫能舉其上者然則人之心目其果有遼絶特殊而不可至者耶蓋非桂山之靈不足以環觀非是洲之曠不足以極視非公之鑒不能以獨得噫造物者之設是乆矣而盡之於今余其可以無藉乎
  永州新堂記
  將為穹谷嵁巖淵池於郊邑之中則必輦山石溝澗壑凌絶嶮阻疲極人力乃可以有為也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狀咸無得焉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難今於是乎在永州實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環山為城有石焉翳于奥草有泉焉伏于土塗虵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號為穢墟韋公之來既逾月理甚無事望其地且異之始命芟其蕪行其塗積之邱如蠲之瀏如既焚既釃奇勢迭出清濁辨質美惡異位視其植則青秀敷舒視其蓄則溶漾紆餘怪石森然周于四隅或列或跪或立或仆竅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棟宇以為觀游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於堂廡之下外之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間厠隱顯邇延野緑逺混天碧咸㑹於譙門之内已乃延客入觀繼以宴娱或贊且賀曰見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釋惡而取美豈不欲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逺豈不欲家撫而户曉夫然則是堂也豈獨草木土石水泉之適歟山原林麓之觀歟將使繼公之理者視其細知其大也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壁編以為二千石楷法
  零陵三亭記
  邑之有觀游或者以為非政是大不然夫氣煩則慮亂視壅則志滯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寧平夷恒若有餘然後理達而事成零陵縣東有山麓泉出石中沮洳汚塗羣畜食焉牆藩以蔽之為縣者積數十人莫知發視河東薛存義以吏能聞荆楚間潭部舉之假湘源令㑹零陵政厖賦擾民訟于牧推能濟弊來蒞兹邑遁逃復還愁痛笑歌逋租匿役朞月辨理宿蠧蔵奸披露首服民既卒稅相與歡歸道塗迎賀里閭門不施胥吏之席耳不聞鼛鼓之召鷄豚糗醑得及宗族州牧尚焉旁邑倣焉然而未甞以劇自撓山水鳥魚之樂澹然自若也乃發牆藩驅羣畜决疏沮洳搜剔山麓萬石如林積坳為池爰有嘉木美卉垂水藂峯瓏𤫩蕭條清風自生翠烟自留不植而遂魚樂廣閒鳥慕靜深别孕巢穴沈浮嘯萃不蓄而富伐木墜江流于邑門陶土以埴亦在署側人無勞力工得以利乃作三亭陟降晦明高者冠山顛下者俯清池更衣膳饔列置備具賔以燕好旅以館舍高明游息之道具於是邑由薛為首在昔禆諶謀野而獲宓子彈琴而理亂慮滯志無所容入則夫觀游者果為政之具歟薛之志其果出於是歟及其弊也則以玩替政以荒去理使繼是者咸有薛之志則邑民之福其可既乎余愛其始而欲久其道乃撰其事以書于石薛拜手曰吾志也遂刻之
  零陵郡復乳穴記
  石鍾乳餌之最良者也楚越之山多産焉于連于韶者獨名於世連之人告盡焉者五載矣以貢則買諸他部今刺史崔公至逾月穴人來以乳復告邦人恱是祥也雜然謠曰甿之熈熈崔公之來公化所徹土石䝉烈以為不信起視乳穴穴人笑之曰是惡知所謂祥耶嚮吾以刺史之貪戾嗜利徒吾役而不吾貨也吾是以病而紿焉今吾刺史令明而志潔先賴而後力欺誣屏息信順休洽吾以是誠告焉且夫乳穴必在深山窮林氷雪之所儲豺虎之所廬由而入者觸昬霧扞龍蛇束火以知其物縻繩以志其返其勤若是出又不得吾直吾用是安得不以盡告今而乃誠吾告故也何祥之為士聞之曰謡者之祥也乃其所謂怪者也笑者之非祥也乃其所謂真祥者也君子之祥也以政不以怪誠乎物而信乎道人樂用命熈熈然以效其有斯其為政也而獨非祥也歟
  道州毁鼻亭神記一本毁作斥字
  鼻亭神象祠也不知何自始立因而勿除完而恒新相傳且千嵗元和九年河東薛公由刑部郎中刺道州除穢革邪敷和于下州之罷人去亂即治變呻為謠若痿而起若矇而瞭騰踴相視讙愛克順既底于理公乃考民風披地圖得是祠駭曰象之道以為子則傲以為弟則賊君有鼻而天子之吏實理以惡德而專世祀殆非化吾人之意哉命亟去之於是撤其屋墟其地沈其主於江公又懼楚俗之尚鬼而難諭也乃徧告于人曰吾聞鬼神不歆非類又曰滛祀無福凡天子命刺史于下非以專土疆督貨賄而已也蓋將教孝悌去奇邪俾斯人敦忠睦友祗肅信讓以順于道吾之斥是祠也以明教也苟離于正雖千載之違吾得而更之况今兹乎苟有不善雖異代之鬼吾得而攘之况斯人乎州民既諭相與歌曰我有耉老公燠其肌我有病癃公起其羸髫童之嚚公實智之鰥孤孔艱公實遂之孰尊惡德逺矣自古孰羡滛昏俾我斯瞽千嵗之㝠公闢其户我子洎孫延世有慕宗元時謫永州邇公之邦聞其歌詩以為古道罕用賴公而存斥一祠而二教興焉明罰行于鬼神愷悌達于蠻夷不惟禁滛祀黜非類而已願為記以刻山石俾知教之首






  文章正宗巻二十一上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一下  宋 真徳秀 編叙事
  永州龍興寺東邱記
  游之適大率有二曠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其地之凌阻峭出幽鬱寥廓悠長則於曠宜抵邱垤伏灌莽迫遽迴合則於奥宜因其曠雖増以崇臺延閣迴環日星臨瞰風雨不可病其敞也因其奥雖増以茂樹藂石穹若洞谷蓊若林麓不可病其邃也今所謂東邱者奥之宜者也其始龕之外棄地余得而合焉以屬於堂之北垂凡坳窪坻岸之狀無廢其故屏以宻竹聨以曲梁桂檜松杉楩柟之植幾三百本嘉卉美石又經緯之俛入綠縟幽䕃薈蔚歩武錯迕不知所出温風不爍清氣自至水亭陿室曲有奥趣然而至焉者徃徃以邃為病噫龍興永之佳寺也登髙殿可以望南極闢大門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曠也而於是小邱又將披而攘之則吾所謂游有二者無乃闕焉而喪其地之宜乎邱之幽幽可以處休邱之窅窅可以觀妙溽暑遁去兹邱之下大和不遷兹邱之巔奥乎兹邱孰從我游余無召公之徳懼翦伐之及也故書以祈後君子
  游黄溪記
  北之晉西適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間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數永最善環永之治百里北至于浯溪西至于湘之源南至于瀧泉東至于黄溪東屯其間名山水而村者以百數黄溪最善黄溪距州治七十里由東屯東行六百步至黄神祠祠之上兩山牆立如丹碧之華葉駢植與山升降其缺者為崖峭巖窟水之中皆小石平布黄神之上掲水八十步至初潭最竒麗殆不可狀其畧若剖大甕側立千尺溪水即焉黛蓄膏渟来若白虹沈沈無聲有魚數百尾方来會石下楚越之人數魚以尾不以頭也南去又行百步至第二潭石皆巍然臨峻流若頦頷齗齶其下大石離列可坐飲食有鳥赤首鳥翼大如鵠方東嚮立自是又南數里地皆一狀樹益壯石益瘦水鳴皆鏘然又南一里至大㝠之川山舒水緩有土田始黄神為人時居其地傳者曰黄神王姓莽之世也莽既死神更號黄氏逃来擇其深峭者潛焉始莽嘗曰余黄虞之後也故號其女曰黄皇室主黄與王聲相邇而又有本其所以傳言者益驗神既居是民咸安焉以為有道死乃爼豆之為立祠後稍徙近乎民今祠在山隂溪水上元和八年五月十六日既歸為記以啟後之好游者
  始得西山宴逰記
  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恒惴慄其隟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日與其徒上髙山入深林窮迴谿幽泉怪石無逺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卧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遂命僕過湘江縁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髙而止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髙下之勢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攅蹙累積莫得遯隠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後知是山之特出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與灝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㳺而不知其所窮引觴滿酌頽然就醉不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逺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歸心凝形釋與萬化㝠合然後知吾嚮之未始㳺游於是乎始故為之文以志是嵗元和四年
  鈷鉧潭記
  鈷鉧潭在西山西其始盖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折東流其顛委勢峻盪擊益暴齧其涯故旁廣而中深畢至石乃止流沫成輪然後徐行其清而平者且十畆有樹環焉有泉懸焉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也一旦欵門来告曰不勝官租私券之委積既芟山而更居願以潭上田貨財以緩禍予樂而如其言則崇其臺延其檻行其泉於髙者墜之潭有聲潨然尤與中秋觀月為宜於以見天之高氣之逈孰使予樂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歟
  鈷鉧潭西小邱記
  得西山後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鈷鉧潭西二十五步當湍而浚者為魚梁梁之上有邱焉生竹樹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為竒壯者殆不可數其嶔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于溪其衝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邱之小不能一畆可以籠而有之問其主曰唐氏之棄地貨而不售問其價曰止四百余憐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時同逰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剷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竒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髙雲之浮溪之流鳥獸魚之遨逰舉熈熈然迴巧獻技以効兹邱之下枕席而卧則清冷之狀與目謀瀯瀯之聲與耳謀幽然而虚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噫以兹邱之勝致之灃鎬鄠杜則貴游之士爭買者日増千金而愈不可得今棄是州也農夫漁父過而陋之賈四百連嵗不能售而我與深源克己獨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書於石所以賀兹邱之遭也
  至小邱西小石潭記
  從小邱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珮環心樂之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為底近岸巻石底以出為坻為嶼為嵁為巖青樹翠蔓䝉絡揺綴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逰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動俶爾逺逝徃来翕忽似與逰者相樂潭西南而望斗折虵行明滅可見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同逰者吳武陵龔古余弟宗元⿰𥘈籴而從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
  𡊮家渇記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鈷鉧潭由溪口而西陸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陽巖東南水行至蕪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渇皆永中幽麗竒處也楚越之間方言渭水之反流者為渇音若衣褐之褐渇上與南舘髙嶂合下與百家瀨合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淺渚間厠曲折平者深黒峻者沸白舟行若窮忽又無際有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石上生青叢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巖洞其下多白礫其樹多楓柟石楠楩櫧樟柚草則蘭芷又有異卉類合歡而蔓生轇轕水石毎風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苒衆草紛紅駭緑蓊葧香氣衝濤旅瀨退貯谿谷搖颺葳蕤與時推移其大都如此余無以窮其狀永之人未甞逰焉余得之不敢専也出而傳於世其地世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記
  自渇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橋其上有泉幽幽然其鳴乍大乍細渠之廣或咫尺或倍尺其長可十許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踰石而徃有石泓菖蒲被之青鮮環周又折西行旁陷巖石下北墮小潭潭幅員减百尺清深多儵魚又北曲行紆餘睨若無窮然卒入于渇其側皆詭石怪木竒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風搖其顛韻動崖谷視之既靜其聽始逺予從州牧得之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而盈惜其未始有傅焉者故累記其所屬遺之其人書之其陽俾後好事者求之得以易元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踰石得泓小潭渠之美於是始窮也
  石澗記
  石渠之事既窮上由橋西北下土山之隂民又橋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亘石為底達于兩涯若床若堂若陳筵席若限閫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織文響若操琴掲跣而徃折竹掃陳葉排腐木可羅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䕃其上古之人其有樂乎此耶後之来者有能追余之踐履耶得意之日與石渠同由渇而来者先石渠後石澗由百家瀨上而来者先石澗後石渠澗之可窮者皆出石城村東南其間可樂者數焉其上深山幽林逾峭險道狹不可窮也
  小石城山記
  自西山道口徑北踰黄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土斷而川分有積石横當其垠其上為睥睨梁欐之形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窺之正黒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環之可上望甚逺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竒而堅其疏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為誠有又怪其不為之於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為偉人而獨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未信之
  栁州東亭記
  出州南譙門左行二十六步有棄地在道南南值江西際垂楊傳置東曰東館其内草木猥奥有崖谷傾亞缺圮豕得以為囿虵得以為藪人莫能居至是始命披刜蠲疏樹以竹箭松檉桂檜柏杉易為堂亭峭為杠梁下上徊翔前出兩翼馮空拒江江化為湖衆山横環嶛濶瀴灣當邑居之劇而忘乎人間斯亦竒矣乃取舘之北宇右闢之以為夕室取傳置之東宇左闢之以為朝室又北闢之以為隂室作屋于北牖下以為陽室作斯亭于中以為中室朝室以夕居之夕室以朝居之中室日中而居之隂室以違温風焉陽室以違凄風焉若無寒暑也則朝夕復其號既成作石于中室書以告後之人庶勿壊元和十二年九月某日栁宗元記
  栁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記
  古之州治在潯水南山石間今徙在水北直平四十里南北東西皆水匯北有雙山夾道嶄然曰背石山有支川東流入于潯水潯水因是北而東盡大壁下其壁曰龍壁其下多秀石可硯南絶水有山無麓廣百尋髙五丈下上若一曰甑山山之南皆大山多竒又南且西曰駕鶴山壯聳環立古州治負焉有泉在坎下恒盈而不流南有山正方而崇類屏者曰屏山其西曰四姥山皆獨立不倚北流潯水瀨下又西曰仙弈之山山之西可上其上有穴穴有屏有室有宇其宇下有流石成形如肺肝如茄房或積于下如人如禽如器物甚衆東西九十尺南北少半東登入小穴常有四尺則廓然甚大無竅正黒燭之髙僅見其宇皆流石怪狀由屏南室中入小穴倍常而上始黒已而大明為上室由上室而上有穴北出出之乃臨大野飛鳥皆視其背其始登者得石枰於上黒肌而赤脉十有八道可弈故以云其山多檉多櫧多篔當之竹多橐吾其鳥多秭歸石魚之山全石無大草木山小而髙其形如立魚在多秭歸西有穴類仙弈入其穴東出其西北靈泉在東趾下有麓環之泉大類轂雷鳴西奔二十尺有洄在石澗因伏無所見多緑青之魚及石鯽多儵雷山兩崖皆東西雷水出焉蓄崖中曰雷塘能出雲氣作雷雨變見有光禱用爼魚豆彘脩形糈稌隂酒䖍則應在立魚南其間多美山無名而深峨山在野中無麓峨水出焉東流入于潯水
  張中丞傳後序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閱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廵傳巡上方無張字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宻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逺立傳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逺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開上或疑當有然字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逺就虜疑畏死而辭服於賊逺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語方校作悟滅下或有悟之字○今按悟字無理且從諸本作語若果合有悟字即是誤字之訛但以字上若有語字或誤字或語之字或誤之字即滅字下皆不當復有誤之字若以字上無此四種字而滅字下皆當有誤之字逺見救援不至而賊来益衆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處矣逺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壊其徒俱死獨䝉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嗚呼而謂逺之賢而為之邪其徒上方有而字或又疑而字當在死字之下邪上方無之字說者又謂逺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逺所分始以此詬逺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詬或作語非是人之將死其臟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絶之其絶必有處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於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逺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說當二公之初守也寧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之卒或無之字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達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沮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之不或無之字非是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彊兵坐而觀者相環也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滛辭而助之攻也攻或作功非是愈甞從事於汴徐二府屢道於兩府間府或作州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其老人徃徃說巡逺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於賀蘭也方無之字賀蘭嫉巡逺之聲威功績出已上不肯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聽其語彊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語曰雲来時雎陽之人不食月餘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慷上或無霽雲字非是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著其上甎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箭或作笴歸或作師非是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或無霽字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欲將或疑衍一字張籍曰有于嵩者少依於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及巡或作及其常方作甞籍大厯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或無下嵩字以巡初甞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或無甞字籍時尚小粗問巡逺事不能細也云巡長七尺餘鬚髯若神甞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久讀此久或作乂嵩曰未熟也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徧終身不忘也因誦嵩所讀書盡巻不錯一字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巻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嵩從巡久亦不見巡常讀書也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甞起草起方作有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或無户字巡怒鬚髯輒張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巡起旋其衆見巡起或起或泣或起或作猶起巡曰汝勿怖死命也衆泣不能仰視巡就戮時顔色不亂陽陽如平常逺寛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於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呼巡或作呼之嵩貞元初死於亳宋間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嵩無子張籍云嵩將上或有而字為下或有其字皆非是
  贈張童子序子下或有兵曹字
  天下之以明二經舉於禮部者嵗至三千人始自縣考試定其可舉者然後升於州若府其不能中科者不與是數焉州若府總其屬之所升又考試之如縣加察詳焉定其可舉者然後貢於天子而升之有司其不能中科者不與是數焉謂之鄉貢有司者總州府之所升而考試之加察詳焉第其可進者以名上於天子而藏之屬之吏部嵗不及二百人謂之出身能在是選者厥惟艱哉二經章句僅數十萬言其傳注在外皆誦之又約知其大說或無大字繇是舉者或逺至十餘年然後與乎三千之數而升於禮部矣又或逺至十餘年然後與乎二百之數而進於吏部矣班白之老半焉昏塞不能及者皆不在是限有終身不得與者焉之老二字或作者張童子生九年自州縣達禮部一舉而進立於二百之列百下或有人字又二年益通二經有司復上其事繇是拜衛兵曹之命人皆謂童子耳目明達神氣以靈余亦偉童子之獨出于等夷也童子請於其官之長隨父而寧母嵗八月自京師道陜南至虢東及洛師北過大河之陽九月始来及鄭洛師或作洛陽及鄭方作反鄭云此序疑作於鄭序人愈與童子俱陸公之門人是童子以貞元八年升于禮部又二年拜衛兵曹蓋十年也公十年曽住河陽省墳墓見祭老成文序當作於此時童子豈或鄭人邪 今按反字諸本多作及字蓋自洛東出便可至鄭今以北過河陽故九月始及鄭童子未必為鄭人也自朝之聞人以及五都之伯長羣吏皆厚其餼賂或作謌詩以嘉童子童子亦榮矣聞或作文方云五都當謂雍陜虢蒲洛羣吏方從閣苑本定蜀本訛作邵吏今本併訛吏為縣其失逺矣雖然愈將進童子於道使人謂童子求益者非欲速成者夫少之與長也異觀少之時人惟童子之異及其長也將責成人之禮焉與或作於禮上方無之字成人之禮非盡於童子所能而已也然則童子宜暫息乎其已學者而勤乎其未學者可也愈與童子俱陸公之門人也慕回路二子之相請贈與處也故有以贈童子與處上或有出字非是方云禮子路去魯謂顔子曰何以贈我顔子請曰何以處我義不當有出字也
  愚溪詩序
  灌水之陽有溪焉東流入于瀟水或曰冉氏甞居也故姓是溪曰冉溪或曰可以染也名之以其能故謂之染溪余以愚觸罪謫瀟水上愛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絶者家焉古有愚公谷今予家是溪而名莫能定土之居者猶齗齗然不可以不更也故更之為愚溪愚溪之上買小邱為愚邱自愚邱東北行六十步得泉而又買居之為愚泉愚泉凡六穴皆出山下平地蓋上出也合流屈曲而南為愚溝遂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愚池之東為愚堂其南為愚亭池之中為愚島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竒者以余故咸以愚辱焉夫水智者樂也今是溪獨見辱於愚何哉蓋其流甚下不可以溉灌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淺狹蛟龍不屑不能興雲雨無以利世而適類於余然則雖辱而愚之可也𡩋武子邦無道則愚智而為愚者也顔子終日不違如愚睿而為愚者也皆不得為真愚今余遭有道而違於理悖於事故凡為愚者莫我若也夫然則天下莫能爭是溪余得傳而名焉溪雖莫利於世而善鑒萬類清瑩秀澈鏘鳴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樂而不能去也余雖不合於俗亦頗以文墨自慰漱滌萬物牢籠百態而無所避之以愚辭歌愚溪則茫然而不違昬然而同歸超鴻䝉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於是作八愚詩紀于溪石上
  已上閩本有栁栁州愚溪序韓昌黎送幽州李端公序送尚書鄭權序送水陸運使韓侍御重華歸所治序送李愿歸盤谷序五篇而監本止有愚溪盤谷二篇餘在第十五巻中今從監本按二本雖皆勝國舊刋而編緝稍有異同或一文重出各巻或一巻而分上下或篇終竟空數行而復起者不可枚舉今悉參訂而改正之至于各篇題下或有音釋而刪去之者因篇中事已顯白不必複見故從閩本也餘倣此
  送李愿歸盤谷序方云此序正元十七年作公年纔三十四耳
  太行之陽有盤谷盤谷之間泉甘而土肥草木藂茂居民鮮少或曰謂其環兩山之間故曰盤或曰是谷也宅幽而勢阻隠者之所盤旋友人李愿居之盤下諸本皆有旋字洪氏石本杭本同或作桓方從樊氏石本閣蜀苑刪去 今按兩石本不同說見下條友人諸本及洪氏石本皆作友方云樊氏石本作有○今按校此書者以印本之不同而取正於石本今石本乃又不同如此則又未知其孰是也然以理推之則作有者為無理故今特詳著之以見所謂石本者之不足信也愿之言曰人之稱大丈夫者我知之矣利澤施于人名聲昭于時施于諸本于作於方從石本坐于廟朝進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則樹旗旄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途供給之人各執其物夾道而疾馳喜有賞怒有刑文苑賞作賜樊氏石本無此六字才俊滿前道古今而譽盛徳入耳而不煩曲眉豐頬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翳長袖粉白黛綠者列屋而閒居妬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大丈夫之遇知於天子用力於當世者之所為也天子諸本作主上方從石本為上諸本有所字方從石本刪去下文於時者從所為也同此吾非惡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窮居而野處升髙而望逺諸本如此方從石閣苑作逺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採於山美可茹釣於水鮮可食起居無時惟適之安蜀本及洪氏石本之作所方從苑粹樊氏石本作之○今按此二石本不同又足以見所謂石本者之難信矣然以理推之作之為是諸舊本亦多同者與其有譽於前孰若無毁於其後與其有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與其下諸本並有有字方從石本刪去車服不維刀鋸不加理亂不知黜陟不聞大丈夫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我則行之伺𠉀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處穢汙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穢汙○從諸本作汙穢今用石本改不羞樊本作弗羞辟樊石本作法徼倖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昌黎韓愈聞其言而壯之與之酒而為之歌曰
  盤之中維子之宫盤之土可以稼諸本作惟子之稼方從石閣如此盤之泉可濯可沿石閣杭本沿作湘方從蜀本云洪氏以為作湘者石本磨滅或以閣本意之也然此文自如徃而復以上皆二語一韻以稼叶土此類固多以容叶深以詩七月易恒卦小象考之亦可古韻獨湘不可與泉叶按公論語筆解以浴于沂作沿于沂故與此沿同義今只以沿為正○今按方以古韻為据舎所信之石杭閣本而去湘從浴其說當矣然必以筆解為說又似太拘今世所傳筆解盖未必韓公本真也又按洪云石本在濟源張端家皆缺裂不全惟可濯可湘一句甚明又與方引洪氏磨滅之說不同不知何故姑記之以俟知者然其大㮣只為從湘字耳正使實然亦不足取其說詳於下條云盤之阻誰爭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繚而曲如徃而復嗟盤之樂兮樂且無殃殃方從洪校石本作央又云樊本只作⿰然閣杭蜀本皆作央王逸注離騷云央盡也已也方又云此文如叢作藂俊作畯時作胃皆石本字也○今按作殃於義為得又按此篇諸校本多從石本而樊洪兩石已自不同未知孰是其有同者亦或無理未可盡信按歐公集古䟦尾云盤谷序石本正元中所刻以集本校之或小不同疑刻石誤然以其當時之物姑存之以為佳玩其小失不足校也詳公此言最為通論近世論者専以石本為正如水門記溪堂詩予已論之南海廟劉統軍碑之類亦然其謬可考而知也虎豹逺跡兮蛟龍遁藏鬼神守護兮呵禁不祥禁或作禦飲則食兮夀而康無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車兮秣吾馬從子于盤兮終吾生以徜徉則或作且
  鄆州溪堂詩序
  憲宗之十四年始定東平三分其地以華州刺史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扶風馬公為鄆曹濮節度觀察等使鎮其地公下或有總字既一年褒其軍號曰天平軍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且將用之以其人之安公也復歸之鎮安下或有餘字此句或作以彼之人安於公也上之三年公為政於鄆曹濮也適四年矣治成制定衆志大固惡絶於心仁形於色竱心一力以供國家之職竱心一力或作竭心力竱或作竭一或作戮方云竱㫖兖切専也國語竱本肇未于時沂宻始分而殘其帥方云沂帥王遂也其後幽鎮魏不恱於政相扇繼變復歸於舊於政或作于政方云謂張宏靖被囚田宏正史憲誠皆為下所殺徐亦乘勢逐帥自置同於三方置或作署或置上有署字方云此謂崔羣為王智興所逐也惟鄆也截然中居四鄰望之若防之制水恃以無恐閣杭蜀及諸本皆有四鄰望之一句方從石本刪去○今按文勢及當時事實皆當有此句若其無之則下文所謂恃以無恐者為誰恃之耶大凡為人作文而身或在逺無由親視摹刻既有脫誤又以毁之重勞遂不能改若此者蓋親見之亦非獨古為然也方氏最信閣杭蜀本雖有謬誤徃徃曲從今此三本幸皆不誤而反為石本脫句所奪甚可笑也然而皆曰鄆為虜巢且六十年將彊卒武曹濮於鄆州大而近方云曹濮於鄆自為一句或作於曹濮州非是軍所根柢皆驕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後掇拾之餘剥膚椎髓公私掃地赤立新舊不相保持萬目睽睽持或作恃公於此時能安以治之其功為大若幽鎮魏徐之亂不扇而變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衆未熟化以武則忿以憾以恩則横而肆或無以憾二字或作而憾一以為赤子一以為龍蛇憊心罷精磨以嵗月然後致之難也及教之行衆皆戴公為親父母夫叛父母從仇讐非人之情故曰易下或有也字於是天子以公為尚書右僕射封扶風縣開國伯以褒嘉之或無公及封字縣或作郡公亦樂衆之和知人之恱而侈上之賜也於是為堂於其居之西北隅號曰谿堂以饗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饗其從事陳曽謂其衆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纍公之化惟所令之不亦順乎上勤下順遂濟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謂斯何今者人謂斯何雖然斯堂之作意者有謂而喑無詩歌是不考引公徳而接邦人於道也徳下或無而字乃使来請其詩曰
  帝奠九壥有葉有年有荒不條河岱之間不或作有及我憲考一收正之收或作牧視邦選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飲食以訓以徇孰饑無食孰呻孰歎孰寃不問不得分願孰為邦蟊節根之螟蟊或作蛑音義同羊狠狼貪以口覆城吹之喣之摩之拊之箴之石之膊而磔之箴或作針凡公四封既富以彊謂公吾父孰違公令可以師征不寧守邦師方從石本作帥○今按平淮西碑云屢興師征作師為是石本或誤未可知也公作谿堂播播流水淺有蒲蓮深有蒹葦公以賔燕其鼓駭駭方云此詩十一章以令叶强以駭叶水皆古音也今有平聲一讀公獨孤郁墓志亦見淮南子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勿撓勿攖萬物將自清駭古音自與理叶也周官注疾雷擊鼓曰駭西京賦所謂駭雷鼓是也○今按古音之說甚善吳才老補音補韻二書其說甚詳駭水叶韻如管子宫如牛鳴盎中徴如負豕覺而駭亦一證也沙隨程可久曰吳說雖多其例不過四聲互用切響通用二條而已此說得之如通其說則古書雖不盡見今可以例推也公燕谿堂賔校醉飽流有跳魚岸有集鳥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谿堂公御琴瑟公暨賔賛稽經諏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谿有薲苽有龜有魚公在中流右詩左書無我斁遺此邦是庥














  文章正宗巻二十一下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二上  宋 真徳秀 編詩歌
  康衢謠堯時
  立我蒸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列子堯㣲服逰於康衢聞兒童謠云云堯問之曰孰教爾為此言童兒曰我聞之大夫大夫曰古詩也
  擊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何力於我哉逸士傳堯時有八九十老人擊壤而歌云云
  南風詩
  南風之薫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家語昔者舜彈五絃之琴歌南風之詩云云
  卿雲歌
  卿雲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尚書大傳云云
  麥秀詩
  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我好仇史記箕子朝周過故殷墟咸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云云狡童者紂也民為流涕
  采薇歌伯夷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然没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矣命之衰矣事見前伯夷傳又周辛甲虞箴祈招詩已各見前巻
  飯牛歌𡩋戚
  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逢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昬飯牛薄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淮南子𡩋戚欲干齊桓公困窮無以自達飯牛下望見桓公而悲擊牛角而疾商歌歌曰云云桓公聞曰異哉歌者非常人也命後車載之
  扊扅歌百里奚妻
  百里奚五羊皮炊扊扅烹伏雌今適富貴忘我為風俗通百里奚為秦相堂上作樂所賃澣婦自言知音呼之援琴撫絃而歌云云問之乃其妻也
  朱儒歌
  臧之狐裘敗我於狐駘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儒使我敗於邾左傳襄公四年邾人莒人伐鄫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國人逆喪者皆髽魯於是乎始髽國人誦之曰云云
  築者謳宋人
  澤門之晳實興我役邑中之黔實慰我心左傳宋皇國父為太宰為平公築臺妨於農收子罕請俟農功之畢公弗許築者謳曰云云
  去魯歌孔子
  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王肅曰婦人之口請謁足以憂使人死敗故可以出走也蓋優哉游哉維以卒嵗史記齊人饋女樂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歌曰云云桓子聞之歎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
  楚狂接輿歌
  鳯兮鳯兮何徳之衰徃者不可諫来者猶可追己而己而今之從政者殆而論語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云云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朱文公曰接輿楚人徉狂辟世鳯有道則見無道則隠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隠為徳衰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殆危也接輿蓋知孔子而其趨不同者也
  滄浪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孟子云云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獲麟歌孔子
  唐虞世兮麟鳯遊今非其時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孔叢子
  曳杖歌
  泰山其頽乎梁木其壊乎哲人其萎乎檀弓孔子蚤作負手曳杖消搖於門歌曰云云既歌而入當户而坐子貢聞之曰泰山其頽則吾將安仰梁木其壊哲人其萎則吾將安放夫子殆將病也○以上古辭出於經者可信傳記所載者未必當時所作姑録之以俟考質
  黄鵠歌魯寡陶嬰
  悲夫黄鵠之早寡兮七年不雙宛頸獨宿兮不與衆同夜半悲鳴兮想其故雄天命早寡兮獨宿何傷寡婦念此兮泣下數行嗚呼哀哉兮死者不可忘飛鳥尚然兮況於貞良雖有賢雄兮終不重行列女傳寡陶嬰者魯門之女也少養母孤無强昆弟紡績為産魯人聞其義将求焉嬰聞之恐不得免作歌明已之不更二也云云魯人聞之曰斯女不可得已遂不敢復求
  紫芝歌四皓
  莫莫髙山深谷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飢唐虞世逺吾將何歸駟馬髙蓋其憂甚大富貴之畏人兮不若貧賤之肆志皇甫謐髙士傳云云恐未必當時作也
  右書傳所載古辭
  詩
  五言與蘇武李少卿
  良時不再至離别在須臾屏營衢路側執手野踟蹰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踰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長當從此别且復立斯須欲因晨風發送子以賤軀
  嘉會難再遇三載為千秋臨河濯長纓念子恨悠悠逺望悲風至對酒不能酬行人懐徃路何以慰我愁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
  攜手上河梁遊子暮何之徘徊蹊路側悢悢不能辭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時努力崇明徳皓首以為期
  蘇子卿
  結髪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征夫懐徃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己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别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来歸死當長相思
  怨歌行班婕妤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懐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凉風奪炎熱棄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絶
  長歌行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徳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黄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来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古詩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别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逺衣帶日已緩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反思君令人老嵗月忽已晚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西北有髙樓上與浮雲齊交疏結綺牕阿閣三重階上有絃歌聲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歎慷慨有餘哀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髙飛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逺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玉衡指孟冬衆星何歴歴白露沾野草時節忽復易秋蟬鳴樹間元鳥逝安適昔我同門友髙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我如遺跡南箕北有斗牽牛不負軛良無盤石固虚名復何益
  庭中有竒樹緑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懐袖路逺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别經時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纎纎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脉脉不得語
  迴車駕言邁悠悠涉長道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夀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寳
  孟冬寒氣至北風何慘慄愁多知夜長仰觀衆星列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客從逺方来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别置書懐袖中三嵗字不滅一心抱區區懼君不識察
  苦寒行魏武帝
  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坂詰屈車輪為之摧樹木何蕭瑟北風聲正悲熊羆對我蹲虎豹夹路啼谿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頸長歎息逺行多所懐我心何怫鬱思欲一東歸水深橋梁絶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無宿栖行行日已逺人馬同時饑擔囊行取薪斧氷持作糜悲彼東山詩悠悠使我哀魏武之詩見於選者有短歌行及此篇短歌之辭無敢貶之者以愚觀之杜康始釀者也今曰惟有杜康則幾於謔矣周公吐哺為王室致士也若操之致士特為傾漢計爾操又有碣石篇云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王處仲每醉歌此辭以鐵如意擊唾壺為之缺豈非二人之心事若合符契故鄉慕若是之深耶今皆不取獨此篇猶有憫勞恤下之意故録之
  善哉行魏文帝
  上山采薇薄暮苦饑谿谷多風霜露沾衣野雉羣雊猴猿相追還望故鄉鬱何壘壘髙山有崖林木有枝憂来無方人莫之知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嵗月如馳湯湯川流中有行舟隨波回轉有似客逰䇿我良馬被我輕裘載馳載驅聊以忘憂文帝詩之入選者芙蓉池居其首末章云夀命非松喬安能得神仙遨逰快心意保已終百年其言何以異於秦二世陳夀譏其不能邁志存道克廣徳心信矣哉此篇末語亦此意以其中有可采者姑録之
  雜詩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天漢迴西流三五正縱横草蟲鳴何悲孤鴈獨南翔鬱鬱多悲思緜緜思故鄉願飛安得翼欲濟河無梁向風長歎息斷絶我中腸
  西北有浮雲亭亭如車蓋惜哉時不遇適與飄風會吹我東南行南行至吳會吳會非我鄉安能久留滯棄置勿復陳客子常畏人
  七哀詩王仲宣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逺身適荆蠻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南登霸陵岸迴首望長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送應氏詩曹子建
  清時難屢得嘉會不可常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霜願得展嬿婉我友之朔方親眤並集送置酒此河陽中饋豈獨薄賔飲不盡觴愛至望苦深豈不愧中腸山川阻且逺别促會日長願為比翼鳥施翮起髙翔
  七哀詩
  明月照髙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歎有餘哀借問歎者誰言是宕子妻君行踰十年孤妾常獨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懐君懐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贈丁儀王粲
  從軍度函谷驅馬過西京魏志曰建安二十年公西征張魯山岑髙無極涇渭揚濁清壯哉帝王居佳麗殊百城負闕出浮雲承露㮣泰清皇佐揚天恵四海無交兵權家雖愛勝全國為令名君子在末位不能歌徳聲丁生怨在朝王子歡自營歡怨非貞則中和誠可經
  贈白馬王彪
  謁帝承明廬逝將歸舊疆陸機洛陽記曰承明門後宫出入之門吾常怪謁帝承明廬問張公云魏明帝作建始殿朝會皆由承明門清晨發皇邑日夕過首陽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汎舟越洪濤怨彼東路長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内傷其一
  太谷何寥廓山樹鬱蒼蒼霖雨泥我塗流潦浩縱横中逵絶無軌改轍登髙崗修坂造雲日我馬元以黄其二元黄猶能進我思鬱以紆鬱紆將難進親愛在離居本圖相與偕中更不克俱鴟梟鳴衡軛豺狼當路衢蒼蠅間白黒讒巧令親疎欲還絶無蹊攬轡止踟蹰其三踟蹰亦何留相思無終極秋風發微凉寒蟬鳴我側蔡邕月令章句曰寒蟬應隂而鳴鳴則天凉故謂之寒蟬也原野何蕭條白日忽西匿歸鳥赴喬林翩翩厲羽翼孤獸走索羣銜草不遑食感物傷我懐撫心長太息其四
  太息將何為天命與我違奈何念同生一徃形不歸魏志曰武皇帝卞皇后生任城王彰陳思王植孤魂翔故城靈柩寄京師存者忽復過亡沒身自衰人生處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間影響不能追自顧非金石咄唶令心悲其五
  心悲動我神棄置莫復陳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恩愛苟不虧在逺分日親何必同衾幬然後展慇勤憂思成疾疢無乃兒女仁倉卒骨肉情能不懐苦辛其六苦辛何慮思天命信可疑虚無求列仙松子久吾欺變故在斯須百年誰能持離别永無會執手將何時王其愛玉體俱享黄髪期收淚即長路援筆從此辭其七
  箜篌引
  置酒髙殿上親友從我逰中厨辦豐膳亨羊宰肥牛秦箏何慷慨齊瑟和且柔陽阿奏竒舞京洛出名謳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禮記曰君子之飲酒也一爵而色灑如二爵而言言斯三爵而油油以退主稱千金夀賔奉萬年詶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謙謙君子徳磬折欲何求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盛時不可再百年忽我遒生在華屋處零落歸山邱先民誰不死知命亦何憂
  白馬篇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并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絃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猨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羽檄從北来厲馬登髙堤長驅蹈匈奴左顧凌鮮卑棄身鋒刄端性命安可懐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雜詩此六篇並託喻傷政急朋友道絶賢人為人竊勢别京已後在郢城思鄉而作
  髙臺多悲風朝日照北林新語曰髙臺喻京師悲風喻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挾比喻小人之子在萬里江湖逈且深江湖喻小人隔蔽方舟安可極離思故難任孤鴈飛南遊過庭長哀吟翹思慕逺人願欲託遺音形影忽不見翩翩傷我心
  轉蓬離本根飄颻隨長風何意迴飈舉吹我入雲中髙髙上無極天路安可窮類此遊客子捐軀逺從戎毛褐不掩形薇藿常不充去去莫復道沈憂令人老
  西北有織婦綺縞何繽紛明晨秉機杼日昃不成文大息終長夜悲嘯入青雲妾身守空閨良人行從軍自期三年歸今已歴九春飛鳥繞樹翔噭噭鳴索羣願為南流景馳光見我君
  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朝遊江北岸日夕宿湘沚時俗薄朱顔誰為發皓齒俛仰嵗將暮榮耀難久恃僕夫早嚴駕吾將逺行遊逺遊欲何之吳國為我仇將騁萬里塗東路安足由江介多悲風淮泗馳急流願欲一輕濟惜哉無方舟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
  飛觀百餘尺臨牖御櫺軒逺望周千里朝夕見平原烈士多悲心小人媮自閑國讐亮不塞甘心思喪元拊劒西南望思欲赴太山絃急悲聲發聆我慷慨言
  怨歌行
  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刋推心輔王室二叔反流言待罪居東國泣涕當留連皇靈大動變震雷風且寒拔樹偃秋稼天威不可干素服開金縢感悟求其端公旦事既顯成王乃哀歎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今日樂相樂别後莫相忘
  贈從弟劉公幹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氷霜正慘愴終嵗常端正豈不罹凝寒松栢有本性鳯凰集南嶽徘徊孤竹根於心有不厭奮翹凌紫氛豈不常勤苦羞與黄雀羣何時當来儀將須聖明君
  雜詩
  職事相填委文墨紛消散馳翰未暇食日昊不知晏沈迷簿領書回回自昬亂釋此出西城登髙自遊觀方塘含白水中有鳬與鴈安能肅肅羽從爾浮波瀾
  詠歌阮嗣宗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衿孤鴻號外野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嗣宗身仕亂朝常恐罹謗遇禍因兹發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故粗明大意畧其幽㫖也
  二妃遊江濵逍遙順風翔交甫懐環珮婉孌有芬芳猗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傾城迷下蔡容好結中腸感激生憂思萱草樹蘭房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沈約曰婉孌則千載不忘金石之交一旦輕絶未見好徳如好色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吹飛藿零落從此始沈約曰風吹飛藿之時蓋桃李零落之日華實既盡柯葉又彫無復一毫可恱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荆杞言無常也驅馬舎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况戀妻子沈約曰榮悴去就此人本無保身之術况復妻子者乎凝霜被野草嵗暮亦云已
  天馬出西北由来從東道春秋非有託富貴焉常保清露被臯蘭凝霜霑野草朝為媚少年夕暮成醜老自非王子晉誰能常美好
  昔聞東陵𤓰近在青門外連軫距阡陌子母相鉤帶五色曜朝日嘉賔四面會軫當為畛揚子太元經注曰畛界也說文曰畛井田間陌也史記曰邵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𤓰於長安城東𤓰美故時俗謂之東陵𤓰從邵平始也膏火自煎熬多財為患害布衣可終身寵禄豈足賴
  歩出上東門北望首陽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樹林良辰在何許凝霜霑衣襟寒風振山岡元雲起重隂沈約曰良辰何許言世路險薄非良辰也風霜交至凋殞非一元雲重隂多所擁蔽是以寄言夷齊望首陽而歎息鳴鴈飛南征鶗鴂發哀音素質游商聲愴愴傷我心灼灼西隤日餘光照我衣迴風吹四壁寒鳥相因依周周尚銜羽蛩蛩亦念飢韓子以鳥有周周者首重而屈尾將欲飲於河則必顛乃銜羽而飲今人之所有飢不足者不可以不索其羽矣爾雅曰西方有比肩獸焉與卭卬岠虚比為卭卭岠虚齧甘草即有難卭卭岠虚負而走其名謂之蟨郭璞曰蟨音厥如何當路子磬折忘所歸豈為夸譽名憔悴使心悲寧為鷰雀翔不隨黄鵠飛黄鵠遊四海中路將何歸
  秋胡行嵇叔夜
  富貴尊榮憂患諒獨多富貴尊榮憂患諒獨多古人所懼豐屋蔀家人害其上獸惡網羅惟有貧賤可以無他歌以言之富貴憂患多
  貧賤易居貴盛難為工貧賤易居貴盛難為工恥佞直言與禍相逢變故萬端俾吉作凶思牽黄犬其莫之從歌以言之貴盛難為工
  勞謙有有字恐當作寡悔忠信可久安勞謙有悔忠信可久安天道害盈好勝者殘彊梁致災多招禍患欲得安樂獨有無愆歌以言之忠信可久安
  贈人從軍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臯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絃俯仰自得遊心泰元嘉彼釣叟得魚忘筌莊子曰莊子釣於濮水之上又曰筌者所以得魚也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也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也得意而忘言吾焉得夫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郢人逝矣誰與盡言莊子曰莊子送葬過恵子kao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㻴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斵之匠石運斤成風聴而斵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甞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甞能斵之雖然臣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也
  詠史左太冲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羣書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虚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史記曰司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齊景公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晉之師其後田和因自立為齊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而諸侯朝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法而附穰苴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
  鬱鬱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䕃此百尺條世胄躡髙位英俊沈下僚地勢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班固漢書金日磾賛曰夷狄亡國羈虜漢庭七葉内侍何其盛也七葉自武至平也又張湯傳賛曰張氏之子孫相繼自宣元以来為侍中中常侍者凡十餘人功臣之後惟有金氏金氏親近貴寵比於外戚珥挿也董巴輿服志曰侍中中常侍冠武弁貂尾為飾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吾希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吾慕魯仲連談笑却秦軍當世貴不羈遭難能解紛功成不受賞髙節卓不羣史記曰秦軍引去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謝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遺魯連魯連笑曰所貴乎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而不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臨組不肯𦁛對珪不肯分王逸楚辭注曰𦁛繫也連璽燿前庭比之猶浮雲
  濟濟京師内赫赫王侯居冠蓋䕃四術朱輪竟長衢朝集金張館暮宿許史廬漢書蓋寛饒曰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南鄰擊鐘磬北里吹笙竽寂寂楊子宅門無卿相輿寥寥空宇中所講在元虚言論準宣尼辭賦擬相如悠悠百世後英名擅八區
  皓天舒白日靈景耀神州列宅紫宫裏飛宇若雲浮峩峩髙門内藹藹皆王侯自非攀龍客何為歘来遊被褐出閶闔髙步追許由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
  招隠
  杖䇿招隠士荒塗横古今魯連子曰連却秦軍平原君欲封之遂杖䇿而去巖穴無結構邱中有鳴琴尚書大傳子夏曰弟子受書於夫子者不敢忘雖退而巖居河濟之間深山之中作壤室尚彈琴其中以歌先王之風則可以發憤矣白雪停隂岡丹葩曜陽林石泉漱瓊瑤纎鱗或浮沈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嘯歌灌木自悲吟毛詩曰其嘯也歌又曰集于灌木毛萇詩傳曰灌叢也秋菊兼糇糧幽蘭間重襟躊躇足力煩聊欲投吾簮
  勵志張茂先
  大儀斡運天迴地游大儀太極也以生天地謂之大成形之始謂之儀四氣鱗次寒暑環周星火既夕忽焉素秋凉風振落熠燿霄流其一吉士思秋實感物化淮南子曰春女悲秋士哀而知物化矣日與月與荏苒代謝逝者如斯曽無日夜嗟爾庶士胡寧自舎其二仁道不遐徳輶如羽求焉斯至衆鮮克舉大猷元漠將抽厥緒先民有作貽我髙矩其三雖有淑姿放心縱逸出般于游居多暇日如彼梓材弗勤丹漆雖勞樸斵終負素質其四養由矯矢獸號于林淮南子曰楚恭王逰于林中有白猨縁木而矯王使左右射之騰躍避矢不能中於是使由基撫弓而眄猨乃抱木而長號何者誠在於心而精通於物蒱盧縈繳神感飛禽蒱盧舊說云即蒲且也末伎之妙動物應心研精躭道安有幽深其五安心恬蕩棲志浮雲體之以質彪之以文如彼南畆力耒既勤藨蓘致功必有豐殷其六水積成淵載瀾載清土積成山敲蒸鬱冥山不讓塵川不辭盈管子曰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故能成其髙王不厭學故能成其聖勉爾含宏以隆徳聲其七髙以下基洪由纎起川廣自源成人在始累㣲以著乃物之理纒牽之長實累千里其八 凡言物之大必資於小故此言若輕於小亦累於大戰國䇿段干越謂韓相新成君曰昔王良弟子駕千里之馬過京父之弟子京父之弟子曰馬千里之馬也服千里之服也而不能取千里何也曰子纒牽長故纒牽於事萬分之一也而難千里之行今臣雖不肖於秦亦萬分之一也而相國見臣不擇者是纒牽長也千里之馬繫以長索則為累矣人雖有容貌不修徳如千里馬也復禮終朝天下歸仁若金受礪若泥在鈞進徳脩業暉光日新隰朋仰慕予亦何人其九
  答何邵
  吏道何其迫窘然坐自拘纓緌為徽纒文憲焉可踰恬曠苦不足煩促毎有餘良朋貽新詩示我以遊娛穆如灑清風奐若春華敷自昔同寮寀於今比園廬臧榮緒晉書曰恵帝即位劭為太子太師又曰武帝崩華為大子少傅然考乎其時事正相接故曰同寮也衰疾近辱殆庶幾並懸輿散髪重隂下抱杖臨清渠屬耳聽鶯鳴流目翫鯈魚從容養餘日取樂於桑榆
  洪鈞陶萬類大塊禀羣生明闇信異姿靜躁亦殊形自予及有識志不在功名虚恬竊所好文學少所經忝荷既過任白日已西傾道長苦智短責重困才輕周任有遺規其言明且清負乘為我戒夕惕坐自驚是用感嘉貺寫心出中誠發篇雖温麗無乃違其情
  雜詩傅休奕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長攝衣步前庭仰觀南鴈翔元景隨形運流響歸空房清風付飄颻㣲月出西方繁星依青天列宿自成行蟬鳴髙樹間野鳥號東箱王逸楚辭注曰墻序之東為東箱也纎雲時髣髴渥露沾我裳良時無停景北斗忽低昻常恐寒節至凝氣結為霜落葉隨風摧一絶如流光
  七哀張孟陽
  北芒何壘壘髙陵有四五借問誰家墳皆云漢世主恭文遥相望原陵鬱膴膴季世喪亂起賊盜如豺虎毁壤過一抔便房啓幽户一抔喻少也漢書張釋之曰假令愚人取長陵一抔土何如漢書注曰便房塚壙中室也珠柙離玉體珍寳見剽虜魏文帝典論曰喪亂以来漢氏諸陵無不發掘至乃燒取玉柙金縷體骨并盡西京雜記曰漢帝及王侯送死皆珠襦玉匣玉匣形如鎧甲連以金縷園寢化為墟周墉無遺堵䝉蘢荆棘生蹊逕登童豎狐兔窟其中蕪穢不復埽頽隴並墾發萌𨽻營農圃昔為萬乘君今為邱山土感彼雍門言悽愴哀徃古相子新論曰雍門周以琴見孟甞君曰臣竊悲千秋萬嵗後墳墓生荆棘狐兔穴其中樵兒牧豎躑躅而歌其上行人見之悽愴孟甞君之尊貴如何成此乎孟甞君喟然歎息淚下承睫
  秋風吐商氣蕭瑟掃前林陽鳥收和響寒蟬無餘音白露中夜結木落柯條森朱光馳北陸浮景忽西沈漢書云日行北陸謂之冬杜預左氏傳注曰陸道也顧望無所見惟覩松栢隂肅肅髙桐枝翩翩栖孤禽仰聴離鴻鳴俯聞蜻蛚吟哀人易感傷觸物増悲心邱隴日已逺纒綿彌思深憂来令髪白誰云愁可任徘徊向長風淚下霑衣襟
  詠史張景陽
  昔在西京時朝野多歡娛藹藹東都門羣公祖二疎朱軒曜金城供帳臨長衢達人知止足遺榮忽如無抽簮解朝衣散髪歸海隅行人為隕涕賢哉此丈夫揮金樂當年嵗暮不留儲顧謂四坐賔多財為累愚清風激萬代名與天壤俱咄此蟬冕客君紳宜見書
  雜詩
  秋夜凉風起清氣蕩暄濁蜻蛚吟階下飛蛾拂明燭易通卦驗曰立秋蜻蛚鳴云云君子從逺役佳人守㷀獨君子謂夫也離居幾何時鑚燧忽改木鄒子曰春取榆栁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房櫳無行跡庭草萋以緑青苔依空牆蜘蛛網四屋感物多所懐沈憂結心曲
  大火流坤維白日馳西陸續漢書曰日行西陸謂之秋杜預左傳注曰陸道也浮陽映翠林迴飈扇緑竹飛雨灑朝蘭輕露棲叢菊龍蟄暄氣凝天髙萬物肅弱條不重結芳蕤豈再馥人生瀛海内忽如鳥過目史記鄒衍曰中國名赤縣中州也中國外如赤縣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瀛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之其外天地之外也川上之歎逝前脩以自朂
  此鄉非吾地此郭非吾城羇旅無定心翩翩如懸旌出覩軍馬陣入聞鞞鼓聲常懼羽檄飛神武一朝征長鋏鳴鞘中烽火列邊亭楚辭曰帶長鋏之陸離王逸曰長鋏劒名也舎我衡門衣更被縵胡纓莊子趙太子悝曰吾王所好劒士皆蓬頭突鬂垂縵胡之纓疇昔懐㣲志帷幕竊所經何必操干戈堂上有竒兵吕氏春秋曰士尹陁為荆使於宋司城子罕觴之南家之墻犨於其前而不直西家潦注於庭下而不止問其故子罕曰南家鞔工也吾徙之其父曰吾恃鞔而食三葉矣今徙求鞔者不知吾處吾將不食故不徙也西家髙吾宫卑潦注吾宫也下故不禁也荆適興兵攻宋尹陁歸諫而止孔子聞之曰夫修之廟堂之上折衝千里之外其司城子罕之謂乎折衝樽爼間制勝在兩楹晏子春秋曰晉平公使范昭觀齊國政景公觴之范昭起曰願得君之樽為夀公令左右酌樽以獻晏子命徹去之范昭不恱而起儛顧太師曰為我奏成周之樂太師曰盲臣不習范昭歸謂平公曰齊未可并吾欲試其君晏子知之吾欲犯其樂太師知之於是輟伐齊謀孔子聞之曰善哉不出樽爼之間而折衝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髙誘吕氏春秋注曰折衝者衝車所以衝突也敵之軍能陷破也欲攻已者折還其衝車於千里之外不敢来也孫子兵法曰水因地而制行兵因敵而制勝李竒漢書注曰制折也漢書杜鄴說王音曰所接雖在楹階爼豆之間其於為國折衝厭難豈不逺㢤兩楹賔主之位也巧遲不足稱拙速乃垂名
  補亡束廣微
  南陔孝子相戒以養也毛詩序曰有其義而亡其辭子夏序曰南陔廢則孝友缺矣聲類曰陔隴也
  循彼南陔言采其蘭眷戀庭闈心不遑安庭闈親之所居眷戀思慕也彼居之子罔或游盤馨爾夕膳㓗爾晨飱循彼南陔厥草油油彼居之子色思其柔眷戀庭闈心不遑留馨爾夕膳㓗爾晨羞有獺有獺在河之涘凌波赴汨噬魴捕鯉嗷嗷林烏受哺于子爾雅曰純黒而反哺者烏也毛詩曰相彼反哺尚在翔禽養隆敬薄惟禽之似朂増爾䖍以介丕祉
  白華孝子之㓗白也言孝子養父母常自㓗如白華之無㸃汙也子夏序曰白華廢則廉恥缺矣
  白華朱萼被于幽薄粲粲門子如磨如錯周禮曰正室謂之門子鄭元曰正室適子将代父當門者終晨三省匪惰其恪白華絳趺在陵之陬蒨蒨士子湼而不渝竭誠盡敬亹亹忘劬白華元足在邱之曲堂堂處子無營無欲鮮侔晨葩莫之㸃辱㸃與玷古字通
  陟陽𠉀詩孫子荆
  晨風飄岐路零雨被秋草傾城逺追送餞我千里道三命皆有極咄嗟安可保養生經黄帝曰上夀百二十中夀百年下夀八十莫大於殤子彭聃猶為夭莊子南郭子綦曰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莫夀於殤子而彭祖為夭郭象曰夫以形相對則太山大於秋毫若各據其性分物㝠其極則形大未為有餘形小未為不足苟各安其性則秋毫不獨小其小太山不獨大其大矣苟以性足為大則天下之足未有過於秋毫也若性不足者非大則雖太山亦可稱小矣故曰莫大於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太山為小則天下無大矣秋毫為大則天下無小矣無大無小無夀無夭是以蟪蛄不羡大椿而欣然自得斥鷃不貴天地而榮願已足吉凶如糾纆憂喜相紛繞漢書音義應劭曰禍福相為表裏如糾纆索相附會也按糾纆索也糾兩股索纆三股索言禍福之相糾如此鵬鳥賦曰禍之與福何異糾纆天地為我爐萬物一何小達人垂大觀誡此苦不早乖離即長衢惆悵盈懐抱孰能察其心鑒之以蒼昊齊契在今朝守之與偕老
  招隠詩陸士衡
  明發心不夷振衣聊躑躅躑躅欲安之幽人在陵谷朝採南澗藻夕息西山足輕條象雲構宻葉成翠幄激楚佇蘭林回芳薄秀木上林賦曰激楚結風楚辭曰逰蘭臯與蕙林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哀音附靈波頽響赴曽曲至樂非有假安事澆醇樸富貴苟難圖稅駕從所欲
  猛虎行
  渇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隂惡木豈無枝志士多苦心尸子曰孔子至於勝母暮矣而不宿過於盜泉渇矣而不飲惡其名也江邃文釋云管子曰夫士懐耿介之心不䕃惡木之枝惡木尚能恥之况與惡人同處今檢管子近亡數篇恐是亡篇之内而邃見之整駕肅時命杖䇿將逺尋饑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日歸功未建時徃嵗載隂崇雲臨岸駭鳴條隨風吟靜言幽谷底長嘯髙山岑急絃無懦響亮節難為音人生誠未易曷云開此衿眷我耿介懐俯仰愧古今
  短歌行
  置酒髙堂悲歌臨觴人夀幾何逝如朝霜時無重至華不載陽蘋以春暉蘭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長今我不樂蟋蟀在房樂以會興悲以别章豈曰無感憂為子忘我酒既㫖我肴既臧短歌有詠長夜無荒
  塘上行五言歌録曰塘上行古辭或云甄皇后造或云魏文帝或云武帝歌曰蒲生我池中葉何一離離
  江蘺生幽渚㣲芳不足宣被䝉風雲會移居華池邊發藻玉臺下垂影滄浪泉沾潤既已渥結根奥且堅四節逝不處華繁難久鮮淑氣與時殞餘芳隨風捐天道有遷易人理無常全男懽智傾愚女愛衰避妍不惜㣲軀退但懼蒼蠅前願君廣末光照妾薄暮年
  扶風歌劉越石
  朝發廣莫門莫宿丹水山左手彎繁弱右手揮龍淵顧瞻望宫闕俯仰御飛軒據鞍長歎息淚下如流泉繫馬長松下發鞍髙岳頭烈烈悲風起泠泠澗水流揮手長相謝哽咽不能言浮雲為我結歸鳥為我旋去家日已逺安知存與亡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麋鹿逰我前猿猴戱我側資糧既乏盡薇蕨安可食攬轡命徒侣吟嘯絶巖中君子道微矣夫子故有窮惟昔李愆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獲罪漢武不見明我欲競此曲此曲悲且長棄置勿重陳重陳令心傷
  遊僊郭景純
  翡翠戯蘭苕容色更相鮮緑蘿結髙林䝉籠蓋一山中有㝠寂士靜嘯撫清絃放情凌霄外嚼蘂挹飛泉赤松臨上游駕鴻乘紫烟左挹浮邱袖右拍洪崖肩借問蜉蝣輩寧知龜鶴年







  文章正宗巻二十二上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二下  宋 真德秀 編詩
  停雲陶靖節
  停雲思親友也罇湛新醪園列初榮願言不從歎息彌襟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静寄東軒春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停雲靄靄時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陸成江有酒有酒閑飲東牕願言懷人舟車靡從東園之樹枝條再榮競用新好一作競朋親好以招余情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說彼平生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歛翮閑止好聲相和豈無他人念子寔多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時運
  時運遊暮春也春服既成景物斯和偶飲獨遊欣慨一作然交心
  邁邁時運一作靄穆穆良朝襲我春服薄言東郊山滌餘靄宇曖微霄有風自南翼彼新苖洋洋平津乃潄乃濯邈邈遐景載欣載矚稱心而言人亦易足一曰人亦有言稱心易足揮兹一觴遙一作陶然自樂延目中流悠悠清沂童冠齊業閑詠以歸我愛其静寤寐交揮但恨殊世邈不可追斯晨斯夕言息其廬花藥分列林竹翳如清琴横牀濁酒半壺黄唐莫逮慨獨在予
  榮木
  榮木念將老也日月推遷已復有夏總角聞道白首無成
  采采榮木結根于兹晨耀其華夕已喪之人生若寄顦顇有時静言孔念中心悵而一作惆采采榮木于兹託根繁華朝起慨暮不存貞脆由人禍福無門匪道曷依匪善奚敦嗟予小子禀兹固陋徂年既流業不增舊志彼弗舍安此日富我之懷矣怛焉内疚先師遺訓予豈云墜四十無聞斯不足一作可畏脂我名車䇿我名驥千里雖遙孰敢不至
  九日閑居
  余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時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於言
  世短意恒多斯人樂久生日月依辰至舉俗愛其名露淒暄風息氣徹天象明往燕無遺影來鴈有餘聲酒能袪一作消百慮菊為一作解制頽齡如何蓬廬士空視時運傾塵爵耻虛罍寒華徒自榮歛襟獨閑謠緬焉起深情棲遲固多娯淹留豈無成
  歸田園居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邱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一作眷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畆草屋八九間榆栁䕃後園一作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逺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鷄鳴桑樹巔戸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復得反自然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白日掩荆扉虛室絶塵想時復墟曲中披草共來往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苖稀侵晨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久去山澤游浪莽林野娯試擕子姪輩披榛歩荒墟徘徊邱壠間依依昔人居井竈有遺處一作所桑竹一作麻殘朽株一作樹木殘根株借問採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沒無復餘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
  悵恨獨䇿還﨑嶇厯榛曲山澗一作澗水清且淺遇一作可以濯吾足漉一作撥又作掇我新熟酒隻雞招近局一作屬日入室中闇荆薪代一作繼明燭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種苖在東臯苖生滿阡陌雖有荷鋤倦濁酒聊自適日暮巾柴車路暗光已夕歸人望煙火稚子候簷隙問君亦何為百年㑹有役但願桑麻成蠶月得紡績素心正如此開徑一作巻望三益
  游斜川
  開歲倐五日吾生行歸休念之動中懷及辰為兹游氣和天惟澄班坐依逺流弱湍馳文魴閑谷矯鳴鷗逈澤散游目緬然睇層邱雖㣲九重秀顧瞻無匹儔提壺接賔侣引滿更獻酬未知從今去當復如此不中觴縱遙情忘彼千載憂且極今朝樂明日非所求
  移居
  昔欲居南村非為卜其宅聞多素心人樂與數晨夕懷此頗有年今日從兹役弊廬何必廣取足蔽牀席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竒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
  春秋多佳日登髙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農務各自歸閑暇輙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此理將不勝無為忽去兹衣食當須紀力耕不吾欺
  和郭主簿
  藹藹堂前一作北林中夏貯清隂凱風因時來回飈開我襟一作心息交游閑業卧起弄書琴園蔬有餘滋舊榖猶儲今營已良有極過足非所欽春𥝰作美酒酒熟吾自斟弱子戱我側一作前學語未成音此事真復樂聊用忘華簮遙遙望白雲懷古一何深
  和澤周三春清凉素秋節露凝無游氛天髙風景徹陵岑聳逸峯遙瞻皆竒絶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銜觴念幽人千載撫爾訣檢素不獲展厭厭竟良月
  贈羊長史
  左軍羊長史銜使秦川作此與之
  愚生三季後慨然念黄虞得知千載外正頼古人書賢聖留餘跡事事在中都豈忘游心目關河不可踰九域甫已一逝將理舟輿聞君當先邁負痾不獲俱路若經商山為我少躊躇多謝綺與甪精爽今何如紫芝誰復採深谷久應蕪駟馬無貫患貧賤有交娯清謠結心曲人乖運見踈擁懷累代下言盡意不舒
  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
  弱齡寄事外委懷在琴書被褐欣自得屢空常晏如時來苟㝠一作旦㑹婉孌憩通衢投策命晨裝暫與園田踈𦕈𦕈孤舟逝緜緜歸思紆我行豈不遙登陟一作渉千里餘目倦川塗異心念山澤居望雲慙髙鳥臨水愧游魚真想初在襟誰謂形蹟拘聊且憑化遷終返班生廬
  夜行江陵途中
  閑居三十載遂與塵事㝠詩書敦宿好林園無俗一作世情如何捨此去遙遙至南荆叩枻新秋月臨流别友生凉風起將夕夜景湛虛明昭昭天宇闊皛皛川上平懷役不遑寐中宵尚孤一作向南征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投冠旋舊墟不為好爵縈養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
  懷古田舍
  先師有遺訓憂道不憂貧瞻望邈難逮轉欲志長勤秉耒歡時務解顔勸農人平疇交逺風良苖亦懷新雖未量歲功即事多所欣耕種有時息行者無問津日入一作田人相與歸壺漿勞近鄰長吟掩柴門聊為隴畆民一作人
  巳酉歲九月九日
  靡靡秋已夕凄凄風露交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清氣澄餘滓杳然天界髙哀蟬無歸響叢鴈鳴雲霄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何以稱我情濁酒且一作思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
  西田穫稻
  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營而以求自安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晨出肆微勤日入負禾一作耒還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盥濯息簷下斗酒散襟散一作肋顔遙遙沮溺心千載乃相關但願長如此躬耕非所歎
  飲酒
  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邵生𤓰田中寧似東陵時寒暑有代謝人道毎如兹逹人解其㑹一作趣逝將不復疑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
  道喪向千載人人惜其情有酒不肯飲但顧世間名所以貴我身豈不在一生一生復能㡬倐如流電驚鼎鼎一作訂訂百年内持此欲何成一作倐忽君沉星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逺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一作時時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一作忽忘言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汎此忘憂物逺我遺一作逹世情一觴雖一作聊獨進杯盡壺自傾日入羣動息歸鳥趨林鳴嘯傲東軒下聊復得此生
  青松在東園衆草沒竒姿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髙枝連林人不覺獨樹衆乃竒一作知提壺撫寒柯逺望時復為一作復何為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
  清晨聞叩門倒裳徃自開問子為誰與田父有好懷壺漿逺見候疑我與時乖繿縷茅簷下未足為髙栖一世皆尚同願君汨其泥深感父老言禀氣寡所諧紆轡誠可學違已詎非迷且共歡此飲吾駕不可廻
  在昔曾逺遊直至東海隅道路逈且長風波阻中途此行誰使然似為飢所驅傾身營一飽少許便有餘恐此非名計息駕歸閑居
  故人賞我趣挈壺相與至班荆坐松下數斟已復醉父老雜亂言觴酌失行次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留一作之酒中有深味一作固多味
  疇昔苦長飢投耒去學仕將養不得節凍餒固纒已是時向立年志意多所耻遂盡介然分終死一作拂衣歸田里冉冉星氣流亭亭復一紀世路廓悠悠楊朱所一作踈以止一作揚岥何以止雖無揮金事濁酒聊可恃
  義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鳳鳥雖不至禮樂暫得一作時新洙泗輟微響漂流逮狂秦詩書復何罪一朝成灰塵區區諸老翁為事誠殷勤如何絶世下六籍無一親終日馳車走不見所問津若復不快飲空負頭上巾但恨多謬誤君當恕醉人
  擬古
  榮榮牕下蘭宻宻堂前栁初與君别時不謂行當久出門萬里客中道逢嘉友未言心相醉不在接杯酒蘭枯栁亦衰遂令此言負一曰時沒身還朽多謝諸少年相知不忠厚意氣傾人命離隔復何有
  辭家夙嚴駕當往至無終問君今何行非商復非戎聞有田子春節義為士雄斯人久已死鄉里習其風生有髙世名既沒傳無窮不學狂馳子直在百年中
  迢迢百尺樓分明望四荒暮作歸雲宅朝為飛鳥堂山河滿目中平原獨茫茫古時功名士慷慨爭此場一旦百歲後相與還北邙松栢為人伐髙墳互低昻頹基無遺主遊䰟在何方榮華誠足貴亦復可憐傷
  東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着一冠辛苦無此比常有好容顔我欲觀其人晨去越河關青松夾路生白雲宿簷端知我故來意取琴為我彈上絃驚别鶴下絃操孤鸞願留就君住從今至歲寒
  日暮天無雲春風扇㣲和佳人美清夜逹曙酣且歌歌竟長歎息持此感人多皎皎雲間月灼灼葉中華豈無一時好不久當如何
  少時壯且厲撫劒獨行遊誰言行遊一作道近張掖至幽州飢食首陽薇渇飲易水流不見相知人惟見古時邱路邊兩髙墳伯牙與莊周此士難再得吾一作君行欲何求
  種桑長江邊三年望當採枝條始欲茂忽值山河一作川改柯葉自摧折根株浮滄海春蠶既無食寒衣欲誰待本不植髙原今日復何悔
  雜詩
  人生無根蔕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一作流落成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隣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白日淪西河素月出東嶺遙遙萬里輝蕩蕩空中景風來入房戸夜中枕席冷氣變悟時易一作異不眠知夕永欲言無余一作餘和揮杯勸孤影日月擲一作揥人去有志不獲騁念此懷悲悽終曉不能静
  憶我一作為少壯時無樂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騫一作輕翮思逺翥荏苒歲月頹此心稍已去值歡無復娯毎毎多憂慮氣力漸衰損轉覺日不如壑舟無須㬰引我不得住前塗當㡬許未知止泊一作宿處古人惜寸隂念此使人懼
  昔聞長者一作老言掩耳毎不喜奈何五十年忽已親此事求我盛年歡一毫無復意去去轉欲逺此生豈再值傾家時一作持此作樂竟此歲月駛有子不留金何用身後置一作事
  代耕本非望所業在田桑躬親未曾替寒餒常糟糠豈期過滿腹但願飽粳糧御冬足一作禦冬乏大布麤絺以應陽正爾不能得哀哉亦可傷人皆盡獲宜拙生失其方理也可奈何且為陶一觴
  詠貧士
  萬族各有託孤雲獨無依曖曖空中滅何時見餘暉朝霞開宿霧衆鳥相與飛遲遲出林翮未久復來歸一作未夕已復歸量力守故轍豈不寒與飢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一作當告誰
  淒厲嵗云暮擁褐曝前軒南圃無遺秀枯條盈北園傾壺絶一作施餘瀝窺竈不見煙詩書塞座外日昃不遑研閑居非陳厄竊有愠見言何以尉吾懐賴古多此賢榮叟老帶一作縈索欣然方彈琴原生納決履清歌暢髙音重華去我久一云去我重華久貧士世相尋弊襟不掩肘藜羮常乏斟豈忘襲輕裘苟得非所欽賜也徒能辯乃不見吾心
  安貧守賤者自古有黔婁好爵吾不縈厚饋吾不酬一旦壽命盡弊服仍一作蔽覆乃不周豈不知其極非道故無憂從來將千載未復見斯儔朝與仁義生夕死復何求袁安困積雪邈然不可干阮公見錢入即日棄其官芻藁有常温採苢足朝飡豈不實辛苦所懼非飢寒貧富常交戰道勝無戚顔至徳冠邦閭清節映西關
  詠三良
  彈冠乘通津但懼時我遺服勤盡歲月常恐功愈㣲忠情謬獲露遂為君所私出則陪文輿入必侍丹帷箴規嚮已從計議初無虧一朝長逝後願言同此歸厚恩固一作心難忘君命一作顧安可違臨穴罔遲一作投疑投義志攸希荆棘籠髙墳黄鳥聲正悲良人不可贖泫然沾我衣
  詠荆軻
  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强嬴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荆卿君一作之子死知己提劒出燕京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雄髮指危冠猛氣衝長纓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羣英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髙聲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惜哉劒術踈竒功遂不成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讀山海經
  孟夏草木長遶屋樹扶踈衆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既耕亦一作且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廻故人車歡然酌春酒摘我園中蔬㣲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汎覽周王傳一作典流觀山海圖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
  桃源
  嬴氏亂天紀賢者避其世黄綺之商山伊人亦云逝往跡浸復湮來逕遂蕪廢相命肄農耕日入從所憩桑竹垂餘䕃菽稷隨時萟春蚕收長一作良絲秋熟靡王稅荒路曖交通鷄犬互鳴吠爼豆猶古法衣裳無新製童孺縱行歌班白歡游一作迎詣草榮識節和木衰知風厲雖無紀厯誌四時自成歲怡然有餘樂于何勞智慧竒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淳薄既異源旋復還幽蔽借問游方士焉測塵囂外一作塵外地願言躡輕風髙舉尋吾契楊文靖公曰陶淵明詩所不可及者冲澹深粹出於自然若曾用力學詩然后知淵明詩非著力之所能及
  登池上樓謝靈運
  潜蚪媚幽姿飛鴻響逺音薄霄愧雲浮棲川怍淵沈蚪以深潜而保真鴻以髙飛而逺害今已嬰俗網故有愧蚪鴻也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窮海卧疴對空林傾耳聆波瀾舉目眺嶇𡼲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隂楚辭曰欵秋冬之緒風王逸曰緒餘也池塘生春草園栁變鳴禽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索居易永久離羣難處心持操豈獨古無悶徵在今
  石壁精舍
  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暉清暉能娯人遊子憺忘歸楚辭曰羌聲色兮娱人觀者憺兮忘歸王逸曰娱樂也憺安也出谷日尚早入舟陽已㣲林壑歛暝色雲霞收夕霏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披拂趨南逕愉恱偃東扉慮澹物自輕意愜理無違寄言攝生客試用此道推
  過始寧墅
  束髮懷耿介逐物遂推遷違志似如昨二紀及兹年緇磷謝清曠疲薾慙貞堅拙疾相倚薄還得静者便剖竹守滄海枉帆過舊山山行窮登頓水渉盡洄㳂巖峭嶺稠疊洲縈渚連緜白雲抱幽石緑篠媚清漣葺宇臨廻江築觀基曽巔揮手告鄉曲三載期歸旋且為樹枌檟無令孤願言
  初去郡
  彭薛裁知耻貢公未遺榮漢書曰彭宣字子佩淮陽人也遷御史大夫轉為大司空王莽秉政專權宣上書乞骸骨歸鄉里又曰薛廣德字長卿沛郡人也為御史大夫乞骸骨班固漢書彭薛平當述曰廣德當宣近於知耻漢書貢禹字少卿瑯邪人也為光禄大夫上書乞骸骨鍾㑹有遺榮賦或可優貪競豈足稱逹生伊余秉㣲尚拙訥謝浮名廬園當棲巖卑位代躬耕顧已雖自許心迹猶未并無庸妨周任有疾像長卿論語子曰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漢書曰司馬長卿有消渇疾常稱疾閑居不慕官爵畢娶類尚子薄遊似邴生嵇康髙士傳曰尚長字子平河内人隱避不仕為子嫁娶畢勅家事斷之勿復相關當如我死矣嵇康書亦云尚子平范瞱後漢書曰向長字子平男娶女嫁既畢乃勅斷家事尚向不同未詳孰是班固漢書曰邴曼容養志自修為官不肯過六百石輙自免去恭承古人意促裝反柴荆牽絲及元興解龜在景平牽絲初仕解龜去官也臧榮緒晉書曰安帝即位改元曰元興靈運初為瑯邪王大司馬行軍參軍沈約宋書曰少帝即位改元曰景平應璩詩曰不懼牽朱絲三署來相尋漢書曰薛宣為左馮翊髙陽令楊湛解印綬付吏又曰黄金印龜紐文曰章負心二十載於今廢將迎理棹遄還期遵渚騖脩坰遡溪終水渉登嶺始山行野曠沙岸凈天髙秋月明憩石挹飛泉攀林搴落英戰勝臞者肥止監流歸停韓子子夏曰吾入見先王之義則榮之出見富貴又榮之二者戰于胷臆故臞今見先王之義戰勝故肥也爾雅注曰臞肉之瘦也巨俱切文子曰莫監於流潦而監於止水以其保心而不外蕩也即是羲唐化獲我擊壤聲
  田南樹園
  樵隱俱在山由來事不同不同非一事養痾邱園中中園屏氛雜清曠招逺風卜室倚北阜啓扉面南江激澗代汲井挿槿當列墉羣木既羅戸衆山亦對牕靡迤趨下田迢遞瞰髙峯西京賦曰澶漫靡迤寡欲不期勞即事罕人功唯開蔣生逕永懷求羊蹤三輔決録曰蔣詡字元卿隱於杜陵舍中三逕唯羊仲求仲從之遊二仲皆姓廉逃名賞心不可忘妙善冀能同
  齋中讀書
  昔余遊京華未嘗廢邱壑矧迺歸山川心跡雙寂寞楚辭曰野寂寞兮無人虛館絶諍訟空庭來鳥雀卧疾豐暇豫翰墨時間作懷抱觀古今寢食展戱謔既笑沮溺苦又哂子雲閣執㦸亦以疲耕稼豈云樂論語曰長沮桀溺耦而耕漢書曰王莽既以符命自立即位之後欲絶其源以神前事而甄豐子尋劉歆子棻復獻之莽誅豐父子投棻四裔辭所連及便收不請時揚雄校書天禄閣上理獄使者來欲收雄雄恐不能自免乃從閣上自投㡬死京師為之語曰惟寂惟漢自投于閣潘安仁夏侯湛誅曰執㦸疲揚萬事難並歡逹生幸可託
  石門新營
  躋險築幽居披雲卧石門苔滑誰能歩葛弱豈可捫嫋嫋秋風過萋萋春草繁美人遊不還佳期何由敦芳塵凝瑤席清醑滿金罇洞庭空波瀾桂枝徒攀翻楚辭曰洞庭波兮木葉下又曰攀桂枝兮聊淹留結念屬霄漢孤景莫與諼俯濯石下潭仰看條上猿早聞夕飈急晚見朝日暾崖傾光難留林深響易奔感往慮有復理來情無存庶持乘日車得以慰營魂莊子牧馬童子謂黄帝曰有長者教子曰若乘日之車而遊襄城之野郭象曰日出而遊日入而息也車或為居楚辭曰載營魂而升霞匪為衆人說冀與智者論
  秋懷謝惠連
  平生無志意少小嬰憂患如何乘苦心矧復值秋晏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爛蕭瑟含風蟬寥唳度雲鴈楚辭曰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寒商動清閨孤燈曖幽幔耿介繁慮積展轉長宵半夷險難豫謀倚伏昧前筭雖好相如逹不同長卿慢逹謂通逹不拘禮也嵇康髙士傳司馬長卿讃曰長卿慢世越禮自放犢鼻居市不耻其狀託疾避患蔑比卿相乃卜仕人超然莫尚頗恱鄭生偃無取白衣宦范曄後漢書曰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公車特徵再遷尚書後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東廵過任城乃幸均舍勅賜尚書禄以終其身故人號為白衣尚書未知古人心且從性所翫賔至可命觴朋來當染翰髙䑓驟登踐清淺時陵亂頹魂不再圓傾義無兩旦金石終消毁丹青暫彫煥各勉𤣥髮歡無貽白首歎因歌遂成賦聊用布親串爾雅曰串習也古患切
  五君詠顔延年
  阮公雖淪跡識宻鑒亦洞沉醉似理照寓辭類託諷臧榮緒晉書曰籍拜東平相不以政事為務沉醉日多善屬文論初不苦思率爾便成五言詩詠懷八十餘篇為世所重長嘯若懷人越禮自驚衆魏氏春秋曰籍少時常遊蘇門山有隱者莫知姓名籍從與談太古無為之道及論五帝三王之美蘇門生蕭然曽不經聽籍乃對之長嘯清韻響亮蘇門生逌爾而笑籍既降蘇門生亦嘯若鸞鳳之音焉孫盛晉陽秋曰阮籍嫂嘗歸家籍相見與别或以禮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物故不可論途窮能無慟
  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孫盛晉陽秋曰嵇康性不偶俗吕氏春秋曰沈君筮謂孫叔敖曰偶世接俗子不如我餐霞謂僊也形解驗黙僊吐論知凝神顧凱之嵇康讃曰南海太守鮑靚通靈士也東海徐寧師之寧夜聞静室有琴聲怪其妙而問焉靚曰嵇叔夜寧曰嵇臨命東市何得在兹靚曰叔夜迹示終而實尸解莊子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君焉其神凝郭象曰行若曵枯木心若聚死灰是其神凝也立俗迕流議尋山洽隱淪桓子新論曰天神人五二曰隱淪鸞翮有時鎩龍性誰能馴
  劉伶善閉關懷情滅聞見鼓鐘不足歡榮色豈能眩韜精日沈飲誰知非荒宴臧榮緒晉書曰伶常乘鹿車擕一壺酒頌酒雖短章深𠂻自此見頌酒即酒德頌也
  仲容青雲器質禀生民秀逹音何用深識㣲在金奏傅暢晉諸公賛曰中䕶軍長史阮咸唱議荀朂所造樂聲髙則悲亡國之音哀以思今聲不合雅懼非德政中和之善必古今長短之所致後掘地得古銅尺歲久欲腐壞以此尺度於朂今尺短四分時人明咸為解郭奕已心醉山公非虛覯名士傳曰阮咸哀樂至過絶於人太原郭奕見之心醉不覺歎服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曹嘉之晉紀曰山濤舉咸為吏部郎三上武帝不能用也尚書曰學古入官麾指麾也言為朂所指麾也傳暢諸公讃曰朂性自矜因事左遷咸為始平太守向秀甘淡薄深心託毫素探道好淵𤣥觀書鄙章句謂注莊子也世說曰初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指要向秀於舊注外為觧義妙析竒致大暢𤣥風交吕既鴻軒攀嵇亦鳳舉向秀别傳曰秀常與𥞇康偶鍜於洛邑與吕子灌園於山陽收其餘利以供酒食之費流連河裏遊惻愴山陽賦
  東武吟鮑明逺
  主人且勿諠賤子歌一言僕本寒鄉士出身蒙漢恩始隨張校尉占募到河源漢書曰張騫漢中人也騫以校尉從大將軍擊匈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占謂自隠度而應募為占募也呉志曰中郎將周祗乞於鄱陽占募班固漢書曰自張騫使大夏之後窮河源後逐李輕車追虜窮塞垣宻塗亘萬里寧歲猶七奔肌力盡鞍甲心思厯涼温將軍既下世部曲亦罕存時事一朝異孤績誰復論少壯辭家去窮老還入門腰鎌割葵藿倚仗牧雞㹠昔如鞲上鷹今似檻中猨徒結千載恨空負百年怨棄席思君幄疲馬戀君軒願垂晉主惠不愧田子䰟韓子曰文公至河令曰籩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黒者後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者不欲寡人反國邪咎犯對曰籩豆所以食也而君捐之席蓐所以卧也而君棄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黒有勞功者也而君後之今臣與在後中不勝其哀故哭之文公乃止韓詩外傳曰昔田子方出見老馬於道喟然有志焉以問於御曰此何馬也御曰故公家畜也罷而不用故出放之田子方曰少盡其力而老棄其身仁者不為也束帛而贖之窮士聞之知所歸心矣
  出自薊北門行
  羽檄起邊亭烽火入咸陽徵騎屯廣武分兵救朔方嚴秋筋竿勁虜陣精且强天子按劒怒使者遙相望鴈行縁石逕魚貫度飛梁簫鼔流漢月旌甲被胡霜疾風衝塞起沙礫自飄揚馬毛縮如蝟角弓不可張西京雜記曰元封二年大雪深五尺野鳥獸皆死牛馬踡縮如蝟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東門行
  傷禽惡弦驚倦客惡離聲戰國策魏嘉對春申君曰臣少之時好射願以射譬可乎春申君曰可異日更嬴與魏王處京䑓之下更嬴謂魏王曰臣能虛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嬴曰可有鴻鴈從東方來更嬴以虛弓發而下之王曰射之精可至此乎更嬴曰此孽也王曰先生何以知之對曰其飛徐者其創痛也悲鳴者久失羣也故創未息而驚心未忘聞弦音引而髙飛故隕怯今臨武君常為秦孽不可為拒秦之將也離聲斷客情賔御皆涕零涕零心斷絶將去復還訣一夕不相知何况異鄉别遙遙征駕逺杳杳落日晚居人掩閨卧行子夜中飯野風吹秋木行子心腸斷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絲竹徒滿坐憂人不解顔長歌欲自慰彌起長恨端
  白頭吟西京雜記曰司馬相如將聘茂陵之女為妾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絶相如乃止沈約宋書古辭白頭吟曰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氷何慙宿昔意猜恨坐相仍人情賤恩舊世議逐衰興毫髮一為瑕邱山不可勝食苖實碩䑕玷白信蒼蠅鳬鵠逺成美薪芻前見陵韓詩外傳曰田饒事魯哀公而不見察謂哀公曰夫雞頭戴冠文也足有距武也見敵敢闘勇也有食相呼仁也夜不失時信也雞有五德君猶日淪而食之者以其所從來近也夫黄鵠一舉千里出君園池食君魚鱉啄君稻梁無此五者而貴之以其所從來逺也故臣將去君黄鵠舉矣公曰吾書子之言文子曰虛無因循常後而不先譬若積薪燎後者處上也申黜褒女進班去趙姬升周王日淪惑漢帝益嗟稱心賞猶難恃貌恭豈易憑古來共如此非君獨撫膺
  郡齋閑坐荅吕法曹謝𤣥暉
  結構何迢遰曠望極髙深牕中列逺岫庭際俯喬林日出衆鳥散山暝孤猿吟已有池上酌復此風中琴非君美無度孰為勞寸心惠而能好我問以瑤華音楚辭曰折踈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若遺金門歩見就玉山岑
  夜發新林
  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徒念關山近終知反路長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蒼蒼引顧見京室宫雉正相望金波麗鳷鵲玉繩低建章漢書歌曰月穆穆以金波王弼周易注曰麗連也張揖漢書注曰鳷鵲觀在雲陽甘泉宫外春秋元命包曰玉衡北兩星為玉繩星漢書曰栢梁炎於是作建章宫也驅車鼎門外思見昭邱陽馳暉不可接何况隔兩鄉風雲有鳥路江漢限無梁常恐鷹隼擊時菊委嚴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髙翔
  之宣城
  江路西南永歸流東北騖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應劭風俗通曰太山巖石松樹鬱鬱蒼蒼如雲中旅思倦搖搖孤遊昔已屢既懽懷禄情復恊滄州趣囂塵自兹隔賞心於此遇雖無𤣥豹姿終隱南山霧列女傳曰陶荅子治陶三年名譽不興家富三倍其妻抱兒而泣姑怒以為不祥妻曰妾開南山有𤣥豹隱霧而七日不食欲以澤其衣毛成其文章至於犬豕肥以取之逄禍必矣朞年荅子之家果被盗誅
  晚登三山望京邑
  㶚涘望長安河陽視京縣白日麗飛甍參差皆可見餘霞散成綺澄江静如練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去矣方滯滛懷哉罷歡宴佳期悵何許涙下如流霰有情知望鄉誰能鬒不變爾雅曰鬒黒也
  直中書省五言蕭子顯齊書曰朓轉中書郎
  崇殿肅隂隂彤庭赫𢎞敞風動萬年枝日華承露掌晉宫闕名曰華林園有萬年樹十四株玲瓏結綺錢深沉映朱網東宫遺事曰窻有四面綾綺連錢楚辭曰網戸朱綴刻方連王逸注曰網綺文縷也綴縁也網與罔同而義異也紅藥當階翻蒼苔依砌上兹言翔鳳池鳴珮多清響信美非吾室中園思偃仰朋情以鬱陶春物方駘蕩安得陵風翰聊恣山泉賞
  觀朝雨
  朔風吹飛雨蕭條江上來既灑百常觀復集九成臺西京賦曰通天眇以竦峙功百常而莖擢薛綜曰臺名也吕氏春秋曰有蛾氏有二佚女為九成臺飲食必以鼔空濛如薄霧散漫似輕埃平明振衣坐重門猶未開耳目暫無擾懷古信悠哉戢翼希驤首乘流畏曝鰓三秦記曰河津一名龍門兩傍有山水陸不通龜魚莫能上江海大魚薄集龍門下上則為龍不得上曝鰓水次也動息無兼遂岐路多徘徊方同戰勝者去翦北山萊韓子子夏曰吾入見先王之義則榮之出見富貴又榮之二者戰於胷臆故癯也今見先王之義戰勝故肥也
  遊東田
  慼慼苦無悰擕手共行樂尋雲陟累榭隨山望菌閣楚辭曰菌閣兮蕙樓逺樹曖阡阡生煙紛漠漠魚戱新荷動鳥散餘花落不對芳春酒還望青山郭
  别范安成沈休文
  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爾同衰暮非復别離時勿言一樽酒明日難重持夢中不識路何以慰相思韓非子曰六國韓張敏與髙惠二人為友毎相思不能得見敏便於夢中往尋但行至半道即迷不知路遂囬如此者三
  遊沈道士館
  秦皇御宇宙漢帝恢武功懽娯人事盡情性猶未充銳意三山上託慕九霄中既表祈年觀復立望仙宫廟記曰祈年宫在城外秦穆公所造望仙宫在華隂漢武帝所造寧為心好道直由意無窮曰余知止足是願不須豐遇可淹留處便欲息㣲躬山嶂逺重疊竹樹近蒙籠開衿濯寒水解帶臨清風所累非外物為念在𤣥空朋來握石髓賔至駕輕鴻袁彦伯竹林名士傳曰王烈服食養性嵇康甚敬信之隨入山烈嘗得石髓柔滑如飴即自服半餘半取以與康皆凝而為石都令人逕絶唯使雲路通一舉陵倒景無事適華嵩漢書谷永曰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終之藥遙興輕華登遐倒景如淳曰在日月之上日月反從下照故其景倒列仙傳曰呼子先者漢中闕下卜師也夀百餘年夜有仙人持二竹竿來至呼子先子騎之乃龍也上華隂山又曰王子喬好笙浮邱公接以上嵩山寄言賞心客歲暮爾來同
  感寓詩陳伯玉
  㣲月生西海幽陽始化昇圎光正東滿隂魄已朝凝太極生天地三元更廢興至精諒斯在三五誰能徵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獨空林色朱㽔冐紫莖遲遲白日晚嫋嫋秋風生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
  樂羊為魏將食子殉軍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吾聞中山相乃屬放麑翁孤獸猶不忍况以奉君終聖人祕元命懼世亂其真如何嵩公輩談一作詼譎誤時人先天誠為美階亂禍誰因長城備胡寇嬴禍發其親赤精既迷漢子年何救秦去去桃李花多言死如麻深居觀元化一作羣動悱然爭朶頥羣動一作讒說相啖食利害紛㘈㘈便便夸毗子榮耀更相持務光讓天下啇賈競刀錐已矣行采芝萬世同一時
  林居病時久水木澹孤清閑卧觀物化悠悠念無一作羣生青春始萌逹朱火已滿嬴一作盈一作徂落方自此感歎何時平
  聖人不利已憂濟在元元黄屋非堯意瑤䑓安可論吾聞西方化清淨道彌敦柰何窮金玉彫刻以為尊雲構山林盡瑤圖珠翠煩鬼功尚未可人力安能存夸愚適增累矜智道逾昏
  𤣥天幽且黙羣議曷嗤嗤聖人教猶在世運久陵遲一繩將何繫憂醉不能持去去行采芝勿為塵所欺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樹林何如一作知美人意驕愛比黄金殺身炎州裏委羽玉堂隂旖旎光首飾葳蕤爛錦衾豈不在遐逺虞羅忽見尋多材信為累歎息此珍禽昔日章華宴荆王樂荒滛霓旌翠羽蓋射兕雲夢林朅來髙堂一作唐觀悵望雲陽岑雄圖今何在黄雀空哀吟○可憐瑤䑓樹灼灼佳人姿碧華映朱實攀折青春時豈不盛光寵榮君白玉墀但恨紅芳歇凋傷感所思朅來豪遊子勢利禍之門如何蘭膏歎感激自生寃衆趨明所避時棄道猶存雲泉既已失羅網與誰論箕山有髙節湘水有清源唯應白鷗鳥可為洗心言
  詶暉上人夏日林泉
  聞道白雲居窈窕青蓮宇巖泉流雜樹石室千年古林卧對軒窻山隂滿庭戸方釋塵勞事從君襲蘭杜
  古詩李太白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王風委蔓草戰國多荆榛龍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正聲何微茫哀怨起騷人揚馬激頺波開流蕩無垠廢興雖萬變憲章亦已淪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聖代復元古垂衣貴清真羣才屬休明乗運共躍鱗文質相炳煥衆星羅秋旻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希聖如有立絶筆於獲麟
  蟾蜍薄太清蝕此瑶臺月圓光虧中天金魄遂淪没按唐書王皇后久無子而武妃有寵后不平顯詆之遂廢武妃進冊為惠妃欲立為后潘好禮諫止之太白詩意似屬乎此淮南子曰月照天下而食於蟾蜍月以况皇后蟾蜍以比武妃武妃進則皇后廢猶蝦蟆得志侵蝕乎月則金魄淪没矣月生於西實金方故曰金魄螮蝀入紫微大明夷朝暉浮雲隔兩曜萬象昏隂霏紫微帝居也螮蝀淫氣也螮蝀入乎紫微則大明傷矣大明日也以喻君也夷傷也月蝕於蟾蜍日夷於螮蝀則兩曜隔絶萬象皆昏亂無主蕭蕭長門宫昔是今已非陳皇后以妬别在長門宫桂蠧花不實天霜下嚴威沉歎終永夕感我涕沾衣按楚辭桂蠧不知所淹留兮蓼蟲不知徙乎葵菜石崇婢翾風詩云桂芳從有蠧夫愛在蛾睂言桂味辛不當有蠧如皇后至尊不當有間之者桂一蠧則徒花而不實又肅之以嚴霜之威得不為之永歎哉秦帝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决浮雲諸侯盡西來雄㫁自天啟大畧駕羣才收兵鑄金人函谷正東開銘功㑹稽嶺騁望琅邪䑓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尚採不死藥茫然使心哀連弩射海魚長鯨正崔嵬額鼻象五岳揚波噴雲雷鬐鬛蔽青天何由睹蓬萊徐氏載秦女樓船㡬時囬但見三泉下金椁葬寒灰
  代馬不思越越禽不戀燕情性有所習風土固其然昔别鴈門關今戍龍庭前驚沙亂海日飛雪迷胡天蟣蝨生虎鶡心魂逐旌旃苦戰功不賞忠誠難可宣誰憐李飛將白首沒三邊
  莊周夢蝴蝶蝴蝶為莊周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莊子云昔者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辨矣一體之間尚有變易萬事豈能堅牢哉乃知蓬萊水復作清淺流麻姑云向到蓬萊水又淺於往者㑹時略半也豈將復為陵陸乎青門種𤓰人舊日東陵侯富貴固如此營營何所求
  齊有倜儻生魯連特髙妙明月出海底一朝開光耀却秦振英聲後世仰末照意輕千金贈顧向平原笑吾亦澹蕩人拂衣可同調
  松栢本孤直難為桃李顔昭昭嚴子陵垂釣滄波間身將客星隱心與浮雲閑長揖萬乘君還歸富春山清風灑六合邈然不可攀使我長嘆息㝠棲巖石間
  君平既棄世世亦棄君平觀變窮太易探元化羣生寂寞綴道論空簾閉幽情安知天漢上白日懸髙名海客去已久誰人測沉𡨋
  胡關饒風沙蕭索竟終古歲落秋草黄登髙望戎虜荒城空大漠邊色無遺堵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借問誰陵虐天驕毒威武赫怒我聖皇勞師事鼙鼔陽和變殺氣發卒騷中土三十六萬人哀哀淚如雨且悲就行役安得營農圃不見征戍兒豈知關山苦李牧今不在邊人飼豺虎
  燕昭延郭隗遂築黄金䑓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材方知黄鵠舉千里獨徘徊
  天津三月時千門桃與李朝為斷腸花暮逐東流水武三思隂令人䟽韋后穢行榜於天津橋此長安也譙王重福至洛陽留䑓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此洛陽也斷腸花猶唐明皇以千葉桃為銷恨花任昉以萱草為燎愁花之類言三月之朝人見桃李爛熳春心滛蕩感物傷情腸為之斷至于日暮花已零落隨逐東流之水左太冲詩云俛仰生榮華咄嗟復凋枯人於斯世正如是耳前水復後水古今相續流新人非故人年年橋上遊雞鳴海色動謁帝羅公侯月落西上陽一作上陽西餘輝半城樓東京記上陽宫在皇城西南衣冠照雲日朝下散皇州鞍馬如飛龍黄金絡馬頭行人皆辟易志氣横嵩邱入門上髙堂列鼎錯珍羞香風引趙舞清管隨齊謳七十紫鴛鴦雙雙戱庭幽行樂爭晝夜自言度千秋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黄犬空歎息緑珠成怨讎何如鴟夷子散髮棹一作弄扁舟范蠡滅呉反至五湖辭越王裝其輕寳玉與私徒屬乘舟浮於五湖適齊為鴟夷子
  郢客吟白雪遺響飛青天徒勞歌此曲舉世誰為傳試為巴人唱和者乃數千吞聲何足道歎息空悽然秦水别隴首幽咽多悲聲胡馬顧朔雲躞蹀長嘶鳴感物動我心緬然含歸情昔視秋蛾飛今見春蠶生嫋嫋桑結葉萋萋栁垂榮急歸謝流水羈心搖縣旌揮涕且復去惻愴何時平
  世道日交䘮澆風散淳源不采芳桂枝反棲惡木根所以桃李樹吐花竟不言大運有興沒羣動爭飛奔歸來廣成子去入無窮門
  蓐收肅金氣西陸弦海月秋蟬號階軒感物憂不歇良晨竟何許大運有淪忽天寒悲風生夜久衆星沒惻惻不忍言哀歌逹明發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喧呼救邊急羣鳥皆夜鳴白日曜紫㣲三公運權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借問此何為荅言楚徵兵一作征楚兵渡瀘及五月將赴雲南征怯卒非戰士炎方難逺行長號别嚴親日月慘光晶泣盡繼以血心摧兩無聲困獸當猛虎窮魚餌奔鯨千去不一囬投軀豈全生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苖平
  醜女來効顰還家驚四鄰莊子師金曰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醜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壽陵失本歩笑殺邯鄲人莊子曰壽陵餘子學行於邯鄲未得國能又失其故步直匍匐而歸一曲斐然子雕蟲喪天真棘刺造沐猴三年費精神功成無所用楚楚且華身韓子曰燕王好㣲巧衛人曰臣能以棘刺之端為沐猴王悅之養以五乘之奉王欲觀之衛人曰王必半嵗不入宫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隂之間乃可見大雅思文王頌聲久崩淪安得郢中質一揮成斧斤莊子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斵之
  抱玉入楚國見疑古所聞良寳終見棄徒勞三獻君卞和得璞玉於楚山之中奉而獻之楚武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刖其右足武王沒獻之文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刖其左足成王即位抱其璞哭於郊王使人攻之果得寳玉直木忌先伐芳蘭哀自焚盈滿天所損沉㝠道為羣莊子太公任曰直木先伐甘井先竭龔勝傳勝卒有一老父來吊曰薰以香自燒東海沉碧水西關乘紫雲魯連及柱史可以躡清芬魯仲連曰秦即肆然而為帝連有蹈東海而死耳老子西入關開令尹喜占雲氣當有真人過物色得老子
  燕臣昔慟哭五月飛秋霜庶女號蒼天震風擊齊堂精誠有所感造化為悲傷淮南子鄒衍盡忠於燕惠王信䜛而擊之鄒衍仰天而哭正夏而天為之降霜齊寡婦庶賤之女也無子不嫁事姑謹敬姑無男有女女利母財令母嫁婦婦終不肯女殺母以誣寡婦婦不能自明寃結呌天天為作雷電下擊景公之䑓浮雲蔽紫闥白日難囬光羣沙穢明珠衆草凌孤芳古來共嘆息流淚空沾裳晉載記云不見雀來入燕室但見浮雲蔽白日
  孤蘭生幽園衆芳共蕪沒雖照陽春暉復悲髙秋月飛霜早淅瀝緑艶恐休歇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山谷蘭說云蘭生深山叢薄之中不為無人而不芳含香躰㓗平居與蕭艾同生而不殊清風過之其香藹然在室滿室在堂滿堂所謂含章以時發者也
  登髙望四海天地何漫漫霜被羣物秋風飄大荒寒榮華東流水萬事皆波瀾白日掩徂暉浮雲無定端梧桐巢燕雀枳棘棲鴛鸞且復歸去來劒歌行路難陶潜有歸去來辭馮驩彈鋏而歌曰長鋏歸去來
  鳳飢不啄粟所食惟琅玕宋玉九辨曰驥不驟進而求服兮鳳亦不貪餧而求食餧於偽切即此意離騷注南方有鳥其名為鳳天為生樹名曰瓊枝髙百二十仞大三十圉以琳琅為實嵇康詩朝食琅玕實焉能與羣雞蹙促爭一飡朝鳴崑邱樹夕飲砥柱湍歸飛海路逺獨宿天霜寒幸遇王子晉結交青雲端懷恩未得報感别空長歎
  周穆八荒意漢皇萬乘尊滛樂心不極雄豪安足論西海宴王母北宫邀上元瑤水聞遺歌玉杯竟空言靈跡成蔓草徒悲千載䰟
  八荒馳驚飈萬物盡凋落浮雲蔽頹陽洪波振大壑龍鳳脫網罟飄颻將焉託去去乘白駒空山詠場藿龍鳳喻君子網罟喻禍患謂君子幸脫禍患將安所棲託乎隠於空山詠場藿之詩而已
  桃花開東園含笑誇白日偶蒙春風榮生此艶陽質豈無佳人色但恐花不實宛轉龍火飛零落早相失詎知南山松獨立自蕭飋
  美人出南國灼灼芙蓉姿皓齒終不發芳心空自持由來紫宫女共妬青蛾眉歸去瀟湘沚沉吟何足悲宋國梧䑓束野人得燕石誇作天下珍却哂趙王璧闞子曰宋之愚人得燕石於梧䑓之側藏之以為大寳周客聞而觀焉主人齋七日端冕元服以發寳革匱十重巾十襲客見俛首掩口盧胡而笑曰此特燕石也與瓦甓不殊主人大怒曰啇賈之言醫匠之心藏之愈固史記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願以十五城易璧趙璧無緇磷燕石非貞真流俗多錯誤豈知玉與珉
  青春流驚湍朱明驟囬薄不忍看秋蓬飄揚竟何託說苑□蓬惡其本根美其枝葉秋風一起根本離矣光風滅蘭蕙白露洒葵藿美人不我期草木日零落
  齊瑟彈東吟秦絃弄西音慷慨動顔魄使人成荒滛彼女邪佞子婉孌來相尋一笑雙白璧再歌千黄金珍色不貴道詎惜飛光沉安識紫霞客瑤䑓鳴玉琴
  越客採明珠提擕出南隅清輝照海月美價傾鴻都獻君君按劒懷寳空長吁魚目復相哂寸心增煩紆我行巫山渚尋古登陽䑓天空綵雲滅地逺清風來神女去已久襄王安在哉荒滛竟淪沒樵牧徒悲哀惻惻泣路岐哀哀悲素絲路岐有南北素絲易變移斗酒强然諾寸心猶自疑張陳竟火滅蕭朱亦星離衆鳥集榮柯窮魚守空池嗟嗟失懽客勤問何所規
  江行寄崔貟外宗之
  飄颻江風起蕭颯海樹秋登艫美清夜挂席移輕舟月隨碧山轉水合清天流杳如星河上但覺雲林幽歸路方浩浩徂川去悠悠徒悲蕙草歇復聽菱歌愁岸曲迷後浦沙明瞰前洲懷君未可見望逺增離憂
  送韓淮裴政孔巢父還山淮一作準政一作正
  獵客張兎罝不能挂龍虎所以青雲人髙歌在巖戸韓生信英彦裴子含清真孔侯復秀出俱與一作以雲霞親峻節凌逺松同衾卧盤石斧冰漱寒泉三子同二屐時時或乘興往往雲無心出山揖牧伯長嘯輕衣簪昨宵夢裏還云弄竹溪月今晨魯東門悵飲與君别雪崖沒去鳥蘿逕迷歸人相思若煙草厯亂無冬春
  留别金陵諸公
  海水昔飛動三龍紛戰爭鍾山危波瀾傾側駭奔鯨黄旗一掃蕩割壤開呉京六代更覇王遺跡見都城至今秦淮間禮樂秀羣英地扇鄒魯學詩騰顔謝名五月金陵西祖余白下亭欲尋廬峯頂先繞漢水行香爐紫煙滅瀑布落太清若攀星辰去揮手緬含情
  秋日魯郡堯祠亭上宴别杜補闕范侍御
  我覺秋興逸誰云秋興悲山將落日去水與晴空宜魯酒白玉壺送行駐金羈歇鞍憩古木解帶挂横枝歌鼔川上亭曲度神飈吹雲歸碧海夕鴈沒青天時相失各萬里茫然空爾思
  擬古
  青天何厯厯明星白如石黄姑與織女相去不盈尺銀河無鵲橋非時將安適閨人理紈素遊子悲行役瓶冰知冬寒霜露欺逺客客似秋葉飛飄颻不言歸别後羅帶長愁寛去時衣乘月託宵夢因之寄金徽
  髙樓入青天下有白玉堂明月看欲墮當窻懸清光遙夜一美人羅衣霑秋霜含情弄柔瑟彈作陌上桑絃聲何激烈風巻繞飛梁行人皆躑躅棲鳥起廽翔但寫妾意苦莫辭此曲傷願逢同心者飛作紫鴛鴦
  君為女蘿草妾作兎絲花百尺託逺松纒緜來一家誰言㑹合易各在青山崖女蘿發清香兎絲斷人腸枝枝相糾結葉葉競飄揚生子不知根因誰共芬芳若識二草心海潮亦可量
  長繩難繫日自古共悲辛黄金髙北斗不惜買陽春石火無留光還如世中人即事已如夢後來我誰身提壺莫辭貧取酒㑹四隣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清都縁玉樹灼爍瑤䑓春攀花弄秀色逺贈天仙人香風送紫蘂直到扶桑津取掇世上豔所貴心之珍相思傳一笑聊欲示情親縁一作緑
  今日風日好明日恐不如春風笑於人何乃愁自居吹簫舞彩鳳酌醴鱠神魚千金買一醉取樂不求餘逹士遺天地東門有二踈愚夫同瓦石有才知巻舒無事坐悲苦塊然涸轍魚
  運速天地閉胡風結飛霜百草死冬月六龍頽西荒太白出東方彗星揚精光鴛鴦非越鳥何為眷南翔惟昔鷹將犬今為侯與王得水成蛟龍爭池奪鳳皇北斗不酌酒南箕空簸揚
  世路今太行廽車竟何託萬族皆凋枯遂無少可樂曠野多白骨幽䰟共銷鑠榮貴當及時春華宜照灼人非崑山玉安得長璀錯身沒期不朽榮名在麟閣
  月色不可掃客愁不可道玉露生秋衣流螢飛百草日月終銷毁天地同枯槁蟪蛅啼青松安見此樹老金丹寧誤俗昧者難精討爾非千歲翁多恨去世早飲酒入玉壺藏身以為寳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月兎空擣藥扶桑已成薪白骨寂無言青松豈知春前後更歎息浮榮何足珍
  仙人騎綵鳳昨下閬風岑海水三清淺桃源一見尋遺我緑玉盃兼之紫瓊琴盃以傾美酒琴以閑素心二物非世有何論珠與金琴彈松裏風盃勸天上月風月長相知世人何倐忽
  渉江弄秋水愛此荷花鮮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佳期綵雲重欲贈隔逺天相思無由見悵望涼風前去去復去去辭君還憶君漢水既殊流楚山亦此分人生難稱意豈得長為羣越鷰喜海日燕鴻思朔雲别久容華晚琅玕不能飯日落知天昏夢長覺道逺望夫登髙山化石竟不返
  四皓
  白髮四老人昻藏南山側偃卧松雪間𡨋翳不可識雲窻拂青靄石壁横翠色龍虎方戰爭於焉自休息秦人失金鏡漢祖昇紫極隂虹濁一作燭太陽前星遂淪匿一行佐明聖歘起生羽翼功成身不居舒巻在胷臆窅𡨋合元化茫昧信難測飛聲塞天衢萬古仰遺則一作迹
  南軒松
  南軒有孤松柯葉自緜羃清風無閑時蕭洒終日夕隂生古苔緑色染秋煙碧何當凌雲霄直上數千尺
  學古思邊
  衘悲上隴首腸斷不見君流水若有情幽哀從此分蒼茫愁邊色惆悵落日曛山外接逺天天際復有雲白鴈從中來飛鳴苦難聞足繫一書札寄言歎離羣離羣心cq=201斷絶十見花成雪胡地無春輝征人行不歸相思杳如夢珠淚濕羅衣
  尋陽紫極宫感秋作
  何處聞秋聲翛翛北窻竹廻薄萬古心攬之不盈掬静坐觀衆妙浩然媚幽獨白雲南山來就我簷下宿嬾從唐生訣羞訪季主卜四十九年非一往不可復野情轉蕭洒世道有翻覆陶令歸去來田家酒應熟
  日夕山中忽然有懷
  久卧名山雲遂為名山客山深雲更好賞弄終日夕月衘樓間峯泉漱階下石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惜鼯啼桂方秋風滅籟歸寂緬思洪崖術欲往滄海一作島隔雲車來何遲撫几空歎息
  秋登巴陵望洞庭
  清晨登巴陵周覽無不極明湖映天光徹底見秋色秋色何蒼然際海俱澄鮮山青滅逺樹水綠無寒煙來帆出江中去鳥向日邊風清長沙浦霜空雲夢田瞻光惜頽髮閱水悲徂年北渚既蕩漾東流自潺湲郢人唱白雪越女歌採蓮聽此更腸斷憑崖淚如泉
  登新平樓
  去國登茲樓懷歸傷暮秋天長落日逺水静寒波流秦雲起嶺樹胡鴈飛沙洲蒼蒼㡬萬里目斷令人愁
  春日獨酌
  我有紫霞想緬懷滄洲間且對一樽酒澹然萬事閑横琴倚髙松把酒望逺山長空去鳥沒落日孤雲還但悲光景晚宿昔成秋顔
  望廬山瀑布水
  西望香爐峯南見瀑布水挂流三百丈噴壑數千里歘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初驚河漢落半灑雲天裏仰觀勢轉雄壯哉造化功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空中亂潨射左右洗青壁飛珠散輕霞流沬拂一作沸穹石而我遊名山對之心益閑無論漱瓊液且得洗塵顔一本無此二句且諧宿所好永願辭人間
  春日醉起言志
  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所以終日醉頹然卧前楹覺來盼庭前一鳥花間鳴借問此何時春風語流鶯感之欲歎息對酒還自傾浩歌待明月曲盡已忘情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杜子美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轉拙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坡云子美自許稷與契人未必許也然其詩云舜舉十六相身尊道何髙秦時用商鞅法令如牛毛此是稷契輩口中語也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蓋棺事則已此志常覬豁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内熱取笑同學翁浩歌彌激烈非無江海志蕭灑送日月生逢堯舜君不忍便永訣當今廊廟具構厦豈云缺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顧惟螻蟻輩但自求其穴胡為慕大鯨輙擬偃溟渤以茲悟生理獨耻事干謁兀兀遂至今忍為塵埃沒終愧巢與由未能易其節沉飲聊自適放謌頗愁絶歲暮百草零疾風髙岡裂天衢隂崢嶸客子中夜發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凌晨過驪山御榻在嵽嵲趙云指言明皇御幸之榻也嵽嵲小而不安兒蚩尤塞寒空蹴踏崖谷滑趙云蚩尤前導之旗也塞寒空而蹴踏崖谷言其多也瑶池氣鬱律羽林相摩戞趙云瑤池以比温湯也羽林扈駕之軍也其所樹之如林故言相摩戞君臣留懽娯樂動殷樛嶱趙云殷讀從殷其雷之殷樂聲之喧殷聞於温湯與山嶱也嶱音苦葛切釋者曰山也賜浴皆長纓與宴非短褐趙云班彪辨命論思有短褐之襲注鹿衣也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撻其夫家聚歛貢城闕聖人筐篚恩實欲邦國活臣如忽至理君豈棄此物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戰慄趙云又以申戒之當思君王賜予之幣帛出於寒女之夫鞭撻所貢宜戰慄而求活國之事然後為仁也況聞内金盤盡在衛霍室趙云衛青霍去病皆以后戚而貴以比楊國忠輩中堂舞神僊煙霧散玉質煖客貂䑕裘悲管逐清瑟勸客駞蹄羮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北轅就涇渭官渡又改轍趙云官度涇渭二河官所置渡也羣氷從西下極目髙崪兀疑是崆峒來恐觸天柱折按唐志涇州安定郡保定縣有崆峒山比轅就涇渭則因經度涇渭見氷之崪兀其狀如崆峒山之流來崆峒固不能氷而山蓋有飛走移徒則有來之理矣既以氷為崆峒山之來則又可寓言其觸天柱矣此詩人張大之勢也河梁幸未拆枝撑聲窸𡨧行旅相攀援川廣不可越老妻寄異縣十口隔風雪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飢渇入門聞號咷幼子飢已卒吾寧捨一哀里巷亦嗚咽所愧為人父無食致夭折豈知秋未登貧窶有倉卒趙云此六韻蓋叙還家所遭之故念生理之艱也生常免租稅名不𨽻征伐撫迹猶酸辛平人固騷屑黙思失業途因念逺戍卒趙云此三韻推已念物之懷憂端齊終南澒洞不可掇趙云此與詩人憂心如惔何以異終南者山名憂與之齊則憂之積而髙大如此東坡以十六相之語知其不妄自許以愚觀之即此一詩非有稷契之心不能道也嗚呼此其所以為古今詩人之冠歟
  北征鮑云至德二年公自賊竄歸鳳翔謁肅宗授左拾遺時公家在鄜州所在寇多彌年囏窶孺弱至餓死者有墨制許自省視八月之吉公始北征徒歩至三川迎妻子故有是詩東坡嘗云北征詩識君臣之大體忠義之氣與秋色爭髙可貴也趙云孫莘老嘗謂老杜北征勝韓退之南山詩王平甫以謂南山勝北征終不能相服時山谷尚少乃曰若論工巧則北征不及南山若書一代之事以與國風雅頌相為表裏則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二公之論遂定又嘗觀宋景文和賈侍中覽北征篇詩有云莫肯念亂小雅怨自然流涕袁安愁則公賦詩之心可見矣
  皇帝二載秋閏八月初吉杜子將北征蒼茫問家室維時遭艱虞朝野少暇日顧慙恩私被詔許歸蓬蓽時房琯得罪甫上言琯罪細不宜免帝怒詔三司推問甫謝因稱琯宰相子少自樹立有大臣體帝不省録詔放甫歸鄜省家拜辭詣闕下怵惕久未出雖乏諫諍姿恐君有遺失趙云甫既得往而不忍輕去其君尚恐君又有過舉而當諫諍之君誠中興主經緯固密勿東胡反未巳臣甫憤所切趙云中興主指言肅宗也東胡指言安慶緒也舊注云禄山大誤蓋至德二載正月乙卯安慶緒已弑其父禄山西襲偽位矣揮涕戀行在道途猶恍惚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靡靡踰阡陌人煙𦕈蕭瑟所遇多被傷呻吟更流血囬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時肅宗在鳳翔前登寒山重屢得飲馬窟邠郊入地底涇水中蕩潏邠州古豳國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菊垂今秋花石戴古車轍青雲動髙興幽事亦可恱山果多𤨏細羅生雜橡栗或紅如丹砂或黒如㸃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緬思桃源内益歎身世拙趙云桃源在鼎州陶潜有記有詩今因見果實而思之也坡陁望鄜畤谷巖互出沒趙云正望其家之所在也我行已水濵我僕猶木末䲭鳥鳴黄桑野䑕拱亂宂夜深經戰場寒月照白骨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遂令半秦民殘害為異物翰以兵二十萬守潼關及其敗也火拔歸仁曰公以二十萬一日覆敗持是安歸執以降賊况我墮胡塵及歸盡華髮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慟哭松聲囬悲泉共幽咽平生所驕兒顔色白勝雪見耶背面啼垢膩脚不襪趙云見耶背面啼案耶字乃出木蘭詩不聞耶娘喚女聲垢膩脚不襪王祺以為轉石於千仭山之勢牀前兩小女補綻纔過膝海圖坼波濤舊繡移曲折天吴及紫鳳天呉水神也山海經云丹宂山有鸑鷟鳳之属也如鳳五色而多紫趙云天呉海圖所畫之物紫鳳所繡之物也顛倒在短褐趙云短褐字長短之短班彪論云貧者衣短褐老夫情懷惡嘔泄卧數日郍無囊中帛救汝寒凛慄粉黛亦解包衾禂稍羅列痩妻面復光癡女頭自櫛學母無不為曉粧隨手抹移時施朱鈆狼籍畫眉闊生還對童稚似欲忘飢渇問事競挽鬚誰能即嗔喝翻思在賊愁甘受雜亂䀨新歸且慰意生理焉得說至尊尚蒙塵㡬日休練卒仰看天色改旁覺妖氣豁隂風西北來慘澹隨囬鶻其王願助順其俗喜馳突送兵五千人驅馬一萬匹此輩少為貴四方服勇决所用皆鷹騰破敵過箭疾聖心頗虛佇時議氣欲奪趙云言主上雖虛心以待其破賊然時議恐畢竟為害所以氣欲奪也伊洛指掌收西京不足拔官軍請深入蓄銳伺俱發趙云此正時議以為國家自有恢復中原之理官軍深入自足破賊不必專用囬紇兵也此舉開青徐旋瞻略恒碣昊天積霜露正氣有肅殺禍轉亡胡歲勢成擒胡月胡命其能久皇綱未宜絶憶昨狼狽初事與古先别奸臣競葅醢同惡隨蕩析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褒姒妲已也此言誅楊貴妃也鮑云魏泰曰唐人詠馬嵬之事尚矣世所稱者劉禹錫曰官軍誅佞幸天子捨夭姫白樂天曰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此乃歌詠禄山而明皇不得已誅貴妃也豈特不曉文體盖亦失事君之禮老杜則不然北征詩曰不聞夏商衰中自誅褒妲乃明皇鑒夏商之敗畏天悔禍賜妃子死官軍何與焉周漢獲再興宣光果明哲趙云蓋謂古先亦有衰亂而今日與之殊别焉其殊别者何也奸臣如楊國忠既誅其黨與失勢而蕩析矣此與古先别之一也夏殷亦衰矣而褒妲不誅上皇乃能割情忍愛而誅貴妃此與古先别之二也褒姒妲已褒姒滅周而用於夏殷句之下此乃公命語痛快因成小誤耳桓桓陳將軍仗鉞奮忠烈微爾人盡非于今國猶活趙云東坡先生詩話有曰北征詩云桓桓陳將軍此謂陳元禮也按唐書陳元禮傳宿衛宫禁安禄山反謀誅楊國忠闕下不克至馬嵬卒誅之乂按楊貴妃傳西幸至馬嵬陳元禮等以天下計誅國忠已死軍不解帝遣力士問故曰禍本尚在帝不得已與妃訣引而去縊路祠下凄凉大同殿寂寞白獸闥都人望翠華佳氣向金闕趙云按大同殿在南内興慶宫中勤政樓之北此明皇帝所游之地白獸闥考之唐志無此名惟漢未央宫中有白虎門白虎殿豈公借用以為比耶大意勸車駕歸長安也園陵固有神掃灑數不缺煌煌太宗業樹立甚宏逹
  玉華宫趙云宫在坊州宜君縣玉華九成皆公歸鄜之所厯者也
  溪囬松風長蒼䑕竄古瓦不知何王殿遺構絶壁下趙云貞觀二十年太宗所作而今詩云不知何王殿遺構絶壁下此蓋詩人之深意也太宗厭禁内煩熱營太和宫終南之上其後復興玉華之役自二月乙亥遊幸至十月癸丑而復返太宗創業之主身觀習治之世勞人費財於營建廢時逸豫於離宫故詩人諱之曰不知何王殿也按徐賢妃傳妃嘗言翠㣲玉華等宫雖因山藉水無築駕之苦而工力和僦不謂無煩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則公之㣲意可見矣隂房鬼火青壞道哀湍瀉萬籟真笙竽秋色正蕭灑美人為黄土况乃粉黛假當時侍金輿故物獨石馬憂來藉草坐浩謌淚盈把冉冉征途間誰是長年者
  九成宫趙云在鳳翔府麟游縣又按此宫本隋之仁壽宫
  蒼山入百里崖斷如杵臼曽宫憑風逈岌業土囊口立神扶棟樑鑿翠開戸牖其陽産靈芝其隂宿牛斗紛披長松倒掲𡿒恠石走哀猿啼一聲客淚迸林藪荒哉隋家帝製此今頹朽楊素為隋文帝營仁壽宫素規構鴻侈文帝怒曰素為吾掊怨天下素懼封倫曰母恐后至當自免既而果然向使國不亡焉為巨唐有雖無新增修尚置官居守廵非瑤水逺跡是雕墻後趙云上言因隋以鑒唐也下復申言以箴之其去長安則亦逺矣時比周穆王之瑤池為不逺也指言廵非瑤水逺然峻宇雕墻五子之所戒以為未或不亡者而乃可襲其迹之後乎此指言唐襲隋後也玉華宫唐所創建不敢指斥故云不知何王殿今九成宫隋所建當以之為戒故云荒哉隋家帝我來屬時危仰望嗟歎久天王守太白駐馬更搔首趙云守者狩也春秋天王守于河陽榖梁用此字也太白山名守之為義正言肅宗在鳳翔也舊注引誤以狩為守以太白山為太白星矣
  羗村三首
  崢嶸赤雲西日脚下平地柴門鳥雀噪歸客千里至妻孥恠我在驚走還拭淚世亂遭飄蕩生理偶然遂隣人滿墻頭感歎亦歔欷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冷齋夜話云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更相秉燭照之恐尚是夢也當作更若使側聲字讀則失其意甚矣
  晚歲迫偷生還家少歡趣嬌兒不離膝畏我復却去憶昔好追凉故繞池邊樹蕭蕭北風勁撫事煎百慮頼知禾黍收已覺糟床注趙云一作黍秫收極是蓋黍與秫所以造酒方與下句相應東坡洋川南園詩有云桑疇雨過羅紈膩麥隴風來餅餌香此亦頼知黍秫收已覺糟床注之意蓋詩人推物理想其事如此如今足斟酌且用慰遲暮
  羣雞正亂呌客至難鬬爭驅雞上樹木始聞扣柴荆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逺行手中各有擕傾榼濁復清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請為父老歌艱難媿深情歌罷仰天歎四座淚縱横趙云此詩一篇之中賔主既具問荅了然故善論詩者以比陶潜詩清晨聞叩門云
  新安吏王深父云乾元二年郭子儀等九節度之師圍安慶緒于鄴時不立元帥以中官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使師遂潰于城下諸節度各還本鎮子儀保河陽詔留守東都此詩盖哀出兵之役夫古者遣將有推聲分閫之命今棄師於敵也唐至於無告如詩之所憾其君臣豈不刺哉然子儀猶寛度得衆故卒美焉
  客行新安道新安池名喧呼聞㸃兵古木蘭詩昨夜見軍帖可汗大㸃兵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中男絶短小何以守王城肥男有母送痩男獨伶俜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横眼枯却見骨天地終無情我軍取相州日夕望其平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趙云公詩所謂蓋言相州之敗九節度兵各引還也就糧近故壘練卒依舊京掘壕不到水牧馬役亦輕况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送行勿泣血僕射如父兄趙云子儀事上誠御下恕寛厚得人故公有父兄之稱
  潼關吏王深父云安禄山反哥舒翰以潼開擊賊翰敗禄山遂䧟長安其後收復長安頗増飾餘險此詩蓋刺非其人則舉關以棄之得其人雖舊險亦足恃孟子所謂地利不如人和也
  士卒何草草築城潼關道大城鐵不如小城萬丈餘趙云世有號西清詩話者云杜詩如小城萬丈餘大城鐵不如則小城艱為髙大城難為堅故也得互相備急此亦可笑小城睥睨也大城欲堅如鐵者此世說所謂若湯池金城無可攻之勢而潤州城號鐵甕城之義也若睥睨豈有萬丈之髙乎蓋言其長垣耳借問潼關吏修關還備胡要我下馬行為我指山隅連雲列戰格飛鳥不能踰胡來但自守豈復憂西都丈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艱難奮長㦸千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趙云易則利戰險則利守持重守險古之良法哥舒翰逼於君命輕去潼關而戰故敗桃林正言翰進戰之所蓋潼關於唐在華州之華隂桃林於唐乃陜州之靈寳按哥舒翰傳帝使使者督戰翰窘不知所出六月引師而柬慟哭出關次靈寳西原與賊將崔乾祜戰由關門七十里道險隘其南依山阻河既為賊所勝是時軍自相鬬又棄甲而奔䧟河死者十一二故有為魚之喻請屬防關將慎勿學哥舒哥舒翰守潼關與賊交戰敗而歸降於賊禄山偽署翰司空諸將光弼等皆為書罪翰不死節後為安禄山所殺
  石壕吏王深父云驅民之丁壯盡置死地而猶急其老弱雖秦為閭左之戍不若也嗚呼其時急矣哉
  暮投石壕地名村有吏夜捉人老翁踰墻走老婦出門看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孫有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夜久語聲絶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别
  新婚别王深父云先王之政新有婚者朞不役政出於刑名則一切便事而已此詩所怨盡其常分而能不忘禮義余是以録之
  兎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趙云兎絲當附松栢而乃附蓬麻為不得其所矣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傍結髮為妻子席不暖君牀暮婚晨告别無乃太怱忙君行雖不逺守邊赴河陽趙云河陽孟州之縣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薛云前漢廣川王去為幸姫陶望卿作歌曰背尊章嫖以怱顔師古曰尊章猶言舅姑趙云陳琳飲馬長城窟行云善事新姑章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趙云將字乃百兩將之之將盖嫁時所擕物也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黄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漢李陵與單于戰曰陵士氣浸衰而鼔不起者軍中豈有女子乎自嗟貧家女久致羅𥜗裳羅𥜗不復施對君洗紅粧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趙云不施羅𥜗而洗紅粧言君子行役不反如詩云自伯之束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之義也
  垂老别王深父云軍興之際至於老者亦介胄則又甚於閭左之戍矣
  四郊未寧静垂老不得安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乾男兒既介胄長揖别上官老妻卧路啼歲暮衣裳單孰知是死别且復傷其寒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趙云作此詩時土門杏園設備以待史恩明勢異鄴城下縱死時猶寛人生有離合豈擇衰盛端憶昔少壯日遟囬竟長歎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鄉為樂土安敢尚盤桓棄絶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無家别王深父云先王子惠困窮苟推其所不忍逹之於其所忍則天下無敗亂之兆矣此詩何為作乎
  寂寞天寳後天寳明皇年號園廬但蒿藜我里百餘家世亂各東西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賤子因陣敗歸來尋舊蹊久行見空巷日痩氣慘悽但對狐與狸竪毛怒我啼四鄰何所有一二老寡妻宿鳥戀本枝安辭且窮棲方春獨荷鉏日暮還灌畦縣吏知我至召令習鼓鞞雖從本州役内顧無所擕近行止一身逺去終轉迷家鄉既盪盡逺近理亦齊永痛長病母五年委溝溪生我不得力終身兩酸嘶人生無家别何以為烝黎
  夏日歎
  夏日出東北陵天經中街趙云天文書蓋以春分秋分日出卯入酉而夏至則出寅入戌冬至則出辰入申以夏至之出寅寅東北之地也中街意言亭午也朱光徹厚地欝蒸何由開晉天文志夏至極起而天運近北而斗去人逺日去人近南天氣至故蒸熱也上蒼久無雷無乃號令乖趙云言君令之下時也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飛鳥苦熱死池魚涸其泥萬人尚流冗舉目唯蒿萊至今大河北化作虎與豺浩蕩想幽薊幽州薊門禄山境也王師安在哉對食不能飡我心殊未諧𦕈然貞觀初難與數子偕君子以為傷今思古之詩
  夏夜歎
  永日不可暮炎熱毒我腸安得萬里風飄飄吹我裳昊天出華月荗林延踈光仲夏苦夜短開軒納㣲凉虛明見纎毫羽蟲亦飛揚山谷嘗宿招提月夜見薨薨而游者曰老杜所謂云云信不虛語物情無巨細自適固其常念彼荷戈士窮年守邊疆何由一洗濯執熱互相望竟夕擊刁斗喧聲連萬方青紫雖被體不如早還鄉北城悲笳發鸛鶴號且翔况復煩促倦激烈思時康
  留花門鮑云按唐志甘州有留花門山堡東北千里至囬鶻衙帳是歲八月廣平王為元帥以朔方吐蕃囬紇諸兵討賊公逆知其害故言麥倒桑折卒曰花門既須留原野轉蕭瑟言其為農桑害也方云花門即囬紇之别名
  北門天驕子飽肉氣勇决髙秋馬肥健挾矢射漢月自古以為患詩人厭薄伐修德使其來羈縻固不絶胡為傾國至出入暗金闕中原有驅除隠忍用此物公主歌黄鵠西域傳烏孫使使獻馬願得尚漢公主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以妻焉公主悲愁自為作歌曰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逺託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内傷願為黄鵠兮歸故鄉天子聞而憐之趙云乾元元年肅宗以幼女寧國公主嫁囬紇可汗故公云君王指白日連營屯左輔百里見積雪左輔馮翊郡也長㦸鳥休飛哀笳曉幽咽田家最恐懼麥倒桑枝折沙苑臨清渭沙苑馮翊郡界泉香草豐㓗渡河不用船千騎常撇烈趙云此指藉囬紇留左輔之為害也左輔漢之馮翊郡今之同州在長安之東北故謂之左輔沙苑之地正在馮翊郡界按囬紇傳葉獲言願留在沙苑臣歸料馬以收范陽訖除殘盗折公詩言及左輔與沙苑也以長㦸之多故鳥休罷其飛胡人吹笳故其聲幽咽於曉時殘害麥與桑故田夫懼之沙苑之句則留馬而飲齕於此也胡塵踰太行雜種抵京室花門既須留原野轉蕭瑟王深父云肅宗之復兩京藉囬紇之師助焉雖幸成功而原野更被其毒語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以天子之師推誠仗順集中國之智力滅一狂賊豈有不足哉不忍須㬰之遲顧引勍虜入於腹心之地卒成危禍其後陸贄賀吐蕃抽軍不助討朱泚亦云
  塞蘆子王深父序云徹其西備而争利於東非所以固國者也
  五城何迢迢鮑云唐志延州延昌縣北有蘆子關又夏州注長慶四年節度使李祐築烏延宥州臨塞隂河陶子與塞蘆子蓋五城名也迢迢隔河水邊兵盡東征城内空荆杞思明割懷衛史思明雜種胡人也天寳十四載隨安禄山反河陽懹衛盡䧟於賊秀巖西未巳髙秀巖哥舒翰麾下將也後為思明偽河東節度使降肅宗廻略大荒來崤函蓋虛爾虛言其無備禦延州秦北戸關防猶可倚焉得一萬人疾驅塞蘆子岐有薛大夫旁制山賊起近聞昆戍徒為退三百里蘆關振兩寇深意實在此誰能呌帝閽胡行速如鬼時官兵只知東討收復河洛而不知蘆子之可塞公懼有乘隙而起者故有此作
  義鶻趙云此篇紀實事以垂鑒誡之詩也
  隂崖有蒼鷹養子黒栢巔白蛇登其巢吞噬恣朝飡雄飛逺求食雌者鳴辛酸力彊不可制黄口無半存其父從西歸飜身入長煙斯須領健鶻痛憤寄所宣斗上捩孤影噭哮來九天脩鱗脫逺枝巨顙折老拳杜補遺石勒與李陽鄰居爭漚麻池歲相毆擊及貴乃使人召陽與酣謔引陽臂笑曰孤往日厭卿老拳卿亦飽孤毒手昔劉夢得常讀杜詩疑老拳無據及讀石勒傳乃歎服云云髙空得蹭蹬短草辭蜿蜒折尾能一掉飽腸皆已穿生雖滅衆雛死亦垂千年物情有報復快意貴目前茲實鷙鳥最急難心炯然功成失所往用捨何其賢近經潏水湄此事樵夫傳飄蕭覺素髮凛欲衝儒冠人生許與分只在顧盼間聊為義鶻行用激壯士肝
  晦日尋崔戢李封趙云此篇初段蓋叙事耳下段因物感懷而終付之於酒以自遣也當春有事乎田疇之際而甲兵不休憂國念君不能無㮣乎中矣
  朝光入甕牗尸寑驚弊裘起行視天宇春氣漸和柔興來不暇懶今晨梳我頭出門無所待徒歩覺自由杖藜復恣意免值公與侯晚定崔李交㑹心真罕儔每過得酒傾二宅可淹留喜結仁里懽况因令節求李生園欲荒舊一作有竹頗脩脩引客看掃除隨時成獻酬崔侯初筵色已畏空樽愁未知天下士至性有此不草芽既青出蜂聲亦煖遊思見農器陳何當甲兵休上古葛天氏不貽黄屋憂至今阮籍等熟醉為身謀趙云葛天氏氏一作民不貽黄屋憂一作綺言自古葛天氏則當繼之以不貽黄綺憂言不貽黄屋憂則當引之以自古葛天氏蓋言葛天氏之民想忘其君而弗念所以阮籍輩自藏於酒亦特為身謀而忘其君耳言此者公方以憂國念君為心而無可柰何則亦姑遣之耳威鳳髙其翔一云鳳髙翔時天下大亂賢者退處若威鳳然髙其翔而不下全身逺害也長鯨吞九州謂盗賊縱横如長鯨之吞并九州也地軸為之翻百川皆亂流當歌欲一放淚下恐莫收濁醪有妙理庶用慰沉浮
  喜晴
  皇天久不雨既雨晴亦佳出郭眺四郊肅肅春增華青熒陵陂麥莊子青青之麥生於陵陂窈窕桃李花春夏各有實我飢豈無涯趙云言飢豈浩蕩無涯際乎蓋有不飢之時矣干戈雖横放慘澹鬬龍虵甘澤不猶愈且耕今未賖丈夫則帶甲婦女終在家力難及黍稷得種菜與麻千載商山芝四皓歌曰莫莫髙山深谷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飢往者東門𤓰蕭何傳邵平者乃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𤓰長安城東𤓰美故世謂東陵𤓰阮籍詩昔間東陵𤓰近在青門外其人骨已朽此道誰疵瑕英賢遇轗軻逺引蟠泥沙顧慙昩所適廻首白日斜漢隂有鹿門後漢逸民傳漢隂老父桓帝幸竟陵過雲夢臨沔水百姓莫不觀者父老獨耕不輟又龎公襄陽人也居峴山之南未嘗入城府後擕其妻子登鹿門山採藥不反襄陽記鹿門山舊名蘇嶺山滄海有靈查張茂先博物志載近世有人居海上毎年八月見槎來不違時齎一年糧乘之到大河見婦人織丈夫飲牛遣問嚴君平云某年某月日客星犯牛斗即此人也趙云既云千載商山芝往者東門𤓰及漢隂有鹿門滄海有靈查語迹似重疊而意不同前兩句以為比擬之事後兩句實欲效之也蓋方甲兵危亂之世英賢當逺引以避如商山之四皓則以採芝為事如東門之邵平則以種𤓰為事是皆避秦之亂其道為不可貶也顧慙昩所適囬首白日斜則公於此欲逺引以昩所適為慙將畏其遲暮矣然所適有二柄漢隂之鹿門可以居山而隱滄海之靈查可以浮海而去不特咄嗟捥憤而已焉能學衆口咄咄空咨嗟世說殷浩被廢在長安終日常書空作字吏人竊視唯作咄咄恠事
  送長孫九侍御赴武威判官
  驄馬新鑿蹄銀鞍被來好繡衣黄白郎騎向交河道問君適萬里取别何草草天子憂涼州嚴程到須早去秋羣胡反不得無電掃此行收遺甿風俗方再造族父領元戎名聲國中老奪我同官良飄颻按城堡使我不能餐令我惡懷抱若人才思闊溟漲浸絶島罇前失詩流塞上得國寳皇天悲送逺雲雨白浩浩趙云言上天亦悲人之逺去所以雲雨愁態浩浩然白也東郊尚烽火朝野色枯槁趙云東郊指言史思明蓋東京雖復而洛陽之東猶用兵也西極柱亦傾如何正穹昊趙云西極傾指言吐蕃侵廓岷霸等州其勢方熾也













  文章正宗巻二十二下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三    宋 真德秀 編詩
  遣興
  下馬古戰場四顧但茫然風悲浮雲去黄葉墜我前朽骨穴螻蟻趙云莊子云在上為鳥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又為蔓草纒江淹恨賦試望平原蔓草縈骨故老行嘆息今人尚開邊趙云使公得志廟堂固不求邊功不賞邊臣矣漢虜互勝負封疆不常全安得㢘頗將三軍同晏眠
  
  髙秋登寒山南望馬邑州趙云舊注指為雁門馬邑非是葢公詩在秦州所作其登山南望豈却望北地雁門之馬邑乎馬邑秦州地名今於本處有石碑標榜焉其土人及曽遊秦州者自能言之此所謂不行一萬里不曉杜甫詩也降虜東擊胡壯健盡不留穹廬莽牢落匈奴傳匈奴父子同穹廬卧師古曰穹廬氊帳也其形穹隆故曰穹廬上有行雲愁老弱哭道路願聞兵甲休鄴中事反覆一云何蕭條死人積如邱趙云兩京雖復矣而賊猶保相州既圍復觧則士卒傷死可知矣諸將已茅土載驅誰與謀趙云當兩京之復各論諸將之功而加官爵矣則破鄴之戰誰復効力哉宜公之所深憂也耶
  豐年孰云遲甘澤不在早耕田秋雨足禾黍已映道春苗九月交顔色同日老勸汝衡門士勿悲尚枯槁趙云此篇慰貧士之詩也時来展材力先後無醜好但訝鹿皮翁忘機對芳草列仙傳鹿皮翁者淄川人也少為府小吏機巧舉手能成器械岑山上有神泉人不能至也小吏白府君請木工斧斤三十人作轉輪懸閣意思叢生數十日梯道四門成上其顚作茅舍留止其旁趙云公題是遣興見諸將以戰伐之功富貴驕矜而貧者寂寞既慰之以秋成當飽可免憔悴又期之以時来展材力亦當富貴不以先者為好而後者為醜也又終之以鹿皮翁之忘機則豈顧富貴之先後哉鹿皮翁公自託耳
  夢李白
  死别已呑聲生别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趙云白坐永王璘之累長流夜郎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恐非平生魂路逺不可測魂来楓林青魂返闗塞黒趙云白謫在南其所經歴乃楓林也在秦與公相見故其去又歴闗塞也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顔色宋玉神女賦若白日初出照屋梁若明月舒其光西清詩話云李太白歴見司馬子微謝自然賀知章㦯以為可與神遊八極之表㦯以為謫仙人其風神超邁英爽可知後世詞人狀者多矣亦間於丹青見之俱不若少陵云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顔色熟味之百世之下想見風采此與李太白傳神詩也水深波浪濶無使蛟龍得
  浮雲終日行游子久不至趙云葢言游子之拘繫不若浮雲之疎散也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告歸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風波一云秋多風舟楫恐失墜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冠蓋滿京華斯人獨顦顇孰云網恢恢將老身反累趙云此公閔白之辭也千秋萬歳名寂寞身後事
  有懐台州鄭十八司戸
  天台隔三江風浪無晨暮鄭公縱得歸老病不識路昔如水上鷗今如罝中兎性命由他人悲辛但狂顧山鬼獨一脚蝮蛇長如樹呼號旁孤城歳月誰與度從来禦魑魅多為才名誤夫子嵇阮流更被時俗惡海隅㣲小吏眼暗髮垂素黄㡌映青袍非供折腰具平生一杯酒見我故人遇相望無所成乾坤莽廽互趙云公言徒有平生一杯酒欲見我故人與之相遇而同飲今不可見矣故有未句相望無所成而天地變移以言時事之反覆矣
  遣興
  蟄龍三冬卧老鶴萬里心昔時賢俊人未遇猶視今嵇康不得死孔明有知音趙云嵇康與吕安相善二人素為鍾㑹所不喜安以家事繫獄辭相證引遂復収康棄市此為不得其死也徐庶薦孔明於劉先主先主三顧其草廬起之為國相此為有知音也公詩謂有才者遇耶以嵇康之才而不得其死謂有才者不遇耶而孔明卒有知音則在遇不遇而已又如壠底松用舎在所尋大哉霜雪榦歳久為枯林趙云歎松有霜雪榦不用而為枯木矣
  昔者龐德公未曽入州府襄陽耆舊間處士節獨苦豈無濟時䇿終竟畏羅罟林茂鳥有歸水深魚知聚舉家隱鹿門劉表焉得取後漢逸民傳龐德公者南郡襄陽人也未嘗入州府荆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乃就侯之謂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龐公笑曰鴻鵠巢於髙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黿鼉穴於深淵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趨舎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因釋耕於壠上而妻子耘於前表指而問曰先生若居畎畆而不肯官禄後世何以遺子孫乎龐公曰世人皆遺之以危今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表歎息而去後遂㩦其妻子登鹿門山採藥不返
  我今日夜憂諸弟各異方不知死與生何况道路長避㓂一分散饑寒永相望豈無柴門歸欲出畏虎狼仰看雲中鴈禽鳥亦有行
  蓬生非無根漂蕩隨髙風天寒落萬里不復歸本叢客子念故宅三年門巷空曺子建轉蓬離本根飃䬙隨長風悵望但烽火戎車滿闗東生涯能㡬何常在覊旅中
  昔在洛陽時親友相追攀送客東郊道遨遊宿南山烟塵阻長河樹羽成皋間廻首載酒地豈無一日還丈夫貴壯健惨戚非朱顔
  遣興
  朔風飄胡鴈惨澹帯砂礫長林何蕭蕭秋草萋更碧北里富薫天髙樓夜吹笛焉知南隣客九月猶絺綌杜補遺隋袁充少時父黨過門方冬充尚衣葛戯充曰絺兮綌兮凄其以風充曰為絺為綌服之無斁子羙遣遇詩又曰自喜遂生理花時甘緼袍趙云以九月授衣而猶絺綌花時已暖當有春服而甘緼袍則公之貧如此長陵銳頭兒出獵待明發秦武安君頭小而銳騂弓金𤓰鏑白馬蹴㣲雪趙云言鏑上有金𤓰之飾非富貴人之箭不然也未知所馳逐但見暮光滅趙云言出獵之子馳逐未厭而日晚當歸也歸来懸兩狼門户有旌節詩並驅從兩狼兮楊國忠以劔南旌節導駕
  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蘭摧白露下桂折秋風前莊子人間世山木自㓂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兩龔死時有老父来弔哭甚哀既而曰嗟虖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世說毛伯成負其才氣稱曰寧為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府中羅舊尹沙道尚依然赫赫蕭京兆今為時所憐趙云此篇全為蕭至忠而言按本傳至忠始在朝有夙望容止閑敏見推為名臣斯可比之漆膏蘭桂者矣又云外方直糾摘不法而内无守觀時輕重而去就之參太平公主逆謀坐敗誅
  陶潜避俗翁未必能逹道觀其著詩集頗亦恨枯槁趙云因陶潜而有所悟故作此詩非直詆陶也逹生豈是足黙識葢不早有子賢與愚何其掛懐抱淵明文有命子詩曰夙興夜寐願爾斯才爾之不才亦已焉哉又責子詩曰雖有五男兒摠不好紙筆天運苟如此且進杯中物子美謂掛懐抱者此也王立之詩話云東坡言山谷為余言杜子美困於三蜀蓋不知者詬病以為拙於生事又往往譏宗文宗武失學故寄之淵明以觧嘲其詩名遣興可觧也俗人不領便以為譏病淵明所謂癡人前不得說夢
  賀公賀知章雅吳語世說劉真長始見王丞相出人問見王公云何劉曰未見他異惟聞作吴語爾在位常清狂上疏乞骸骨黄冠歸故鄉言知章乞為道士故云黄冠爽氣不可致斯人今則亡山隂一茅宇江海日凄凉知章事明皇為秘書監自號四明狂客及秘書外監晚節尤誕放天寳初病夢游帝居及寤遂請為道士歸鄉里以宅為千秋觀表求湖數頃為放生池有詔賜鏡湖一曲鏡湖在㑹稽山隂想知章結茅於其旁矣吾憐孟浩然短褐即長夜賦詩何必多往往凌鮑謝清江空舊魚趙云浩然嘗有詩曰試垂竹竿釣果見查頭鯿今言清江之内空有舊魚而人不見也春雨餘甘蔗趙云王士源為浩然詩集序云灌園藝圃以全髙然則春雨餘甘蔗豈浩然嘗自營蔗區乎每望東南雲令人㡬悲吒趙云浩然襄陽人襄陽在秦州之東南末句思而不見故望雲而空悲吒耳
  前出塞趙云此詩與後出塞皆代邊士之作也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嬰禍羅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棄絶父母恩呑聲行負戈磨刀嗚咽水水赤刄傷手欲輕腸㫁聲心緒亂已久杜補遺三秦記曰隴山天水大坂也俗歌云隴頭流水嗚聲幽咽遥望秦川肝腸㫁絶故名嗚咽水又云東人西役升此而顧莫不悲思其歌云隴頭泉水流離西下念我此行飄然曠野登髙望逺涕淚雙墮趙云以磨刀於水刀刄傷手則邊土之辛苦尤甚腸㫁聲指言嗚咽水也言心緒久亂欲不愁而不可得也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
  迢迢萬餘里領我赴三軍軍中異苦樂主將寧盡聞隔河見胡騎倏忽數百羣趙云似指言吐蕃之兵也我始為奴僕㡬時樹功勲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凌豈在多殺傷趙云孟子曰定於一孰能一之不嗜殺人者能一之而喜開邊者乃好大喜功之主則公之詩豈不益於教化乎驅馬天雨雪軍行入髙山逕危抱寒石指落曽氷間已去漢月逺何時築城還浮雲暮南征可望不可攀趙云後周王褒燕歌行无復漢地闗山月唯有漠北薊城雲葢入胡地則逺於漢月所往者西北則羡雲之南征也單于冦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劔四五動彼軍為我奔楚王命鏌鎁鑄雙劔三年乃成劔一雌一雄鏌鎁乃留雄而以雌進劔在匣中常有悲鳴王問羣臣對曰劔有雌雄鳴者雌憶其雄也王怒収鏌鎁殺之虜其名王歸繫頸授轅門杜補遺前漢匈奴傳武帝使霍去病衛青操兵臨瀚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師古曰名王謂有大名以别諸小王也潜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趙云此詩士卒有功而不欲論豈當時主將之艱故耶
  從軍十餘年能無分寸功衆人貴苟得欲語羞雷同趙云此又代士卒中有功而不欲論乏詩中原有鬬争况在狄與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辭固窮
  後出塞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邱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鞍百金裝刀頭閭里送我行親戚擁道周班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少年别有贈含笑看吳鈎鮑明逺結客少年行錦帯佩吴鈎
  朝進東門營趙云此言河陽府士卒東門營自是所起士卒處東門之營也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趙云士卒之多則將各有幕故一部伍之人各相招認以居其幕也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趙云但見月懸中天正照此夜而人不囂譁則令嚴可知也東坡詩曰令嚴鍾鼔三更月乃用此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霍去病為嫖姚校尉服䖍曰嫖姚勁疾之貌
  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髙勲重守邊保其疆場而已重髙勲則邀功而生事此後世所以有窮兵黷武之君也豈知英雄主出師亘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趙云六合一家則内外無患内外無患則四夷之軍孤如此則不必用兵而尚用之不已故士卒皆奮起勇往其所聞之處矣㧞劔擊大荒日収胡馬羣趙云大荒西邊之地皆是誓開𤣥𠖇北持以奉吾君趙云𤣥冥北方之神𤣥𠖇北則盡𤣥𠖇所主之北地也
  獻凱日繼踵兩蕃静無虞漁陽豪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来東吴越羅與楚練照耀輿䑓軀主將位益崇氣驕凌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時好邉功李林甫任蕃將也開邊喜功之𡚁至於卒貴而將驕如此不亦可罪乎
  發秦州乾元二年自秦州赴同谷縣
  我衰更嬾拙生事不自謀無食問樂土無衣思南州漢源十月交天氣如涼秋鮑云漢源属同谷郡大概美同谷風土多暄利於貧士非九月十月之交去秦也草木未黄落况聞山水幽栗亭名更嘉下有良田疇趙云漢源栗亭葢同谷地今成州也充腸多薯蕷崖蜜亦易求密竹復冬笋清池可方舟雖傷旅寓逺庶遂平生游此邦俯要衝實恐人事稠應接非本性登臨未銷憂谿谷無異石塞田始㣲收豈復慰老夫惘然難久留趙云以景趣言之則谿谷無異石以地利言之則塞田始㣲収皆不足以慰我懐抱而當去也日色隠孤戍烏啼滿城頭中宵驅車去飲馬寒塘流磊落星月髙蒼茫雲霧浮大哉乾坤内吾道長悠悠
  石龕
  熊羆咆我東虎豹號我西我後鬼長嘯我前狨又啼天寒昏無日山逺道路迷驅車石龕下仲冬見虹霓伐竹者誰子悲歌上雲梯為官采美箭五嵗供梁齊苦云直榦盡無以充提擕奈何漁陽騎䬃䬃驚蒸黎
  鳯凰䑓趙云此篇因山名鳯凰䑓乃思鳯有雛在上恐其饑渇而起意思有以飲食之庶見其為瑞於世也
  亭亭鳯凰䑓北對西康州西伯今寂寞鳯聲亦悠悠石一作山峻路絶蹤石林氣髙浮安得萬丈梯為君上上頭恐有無母雛饑寒日啾啾我能剖心出飲啄慰孤愁心以當竹實炯然忘外求血以當醴泉豈徒比清流所重王者瑞敢辭微命休坐看綵翮長舉意八極周自天銜瑞圗飛下十二樓圗以奉至尊鳯以垂洪猷再光中興業一洗蒼生憂深衷正為此羣盗何淹留
  五盤
  五盤雖云險山色佳有餘仰凌棧道細俯映江水疎地僻無網罟水清至一作反多魚水至清則無魚公據所見而反用好鳥不妄飛野人半巢居喜見淳朴俗坦然心神舒東郊尚格鬬巨猾何時除趙云指言東京之東郊安史之兵所在故鄉有弟妹流落隨邱墟趙云前篇所謂有弟在逺方有妹在鍾離也成都萬事好豈若歸吾廬古詩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劔門趙云此篇歎地險而惡負固者也不主在徳不在險之義言之何則保有山河闢為一國曰古諸侯則有在徳不在險之義若四海一家統制乎天子則為劍門者特方面之有險處耳正所惡乎負固也
  惟有天設險劔門一作閣天下壯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趙云先言地形雖險而趨中原自然之勢觀劔門之山雖拘西南而石角北向則有面内之義豈欲使之僻為一區哉兩崖崇墉倚刻畫城郭狀趙云两崖崇墉倚而下正言其是形勢之地遂使負固者恃為險絶欲擅有其珍産之意崇墉言髙崇之垣墉一夫怒臨闗百萬未可傍趙云此言恃為險絶也其義起於蜀都賦曰一人守隘萬夫莫向故李白蜀道難亦云一夫當闗萬夫莫開然公用於五言則第三字為腰字最為難下非怒字不足以盡之葢其雖險一夫可守而非怒則猶不能為也珠玉走中原岷峨氣悽愴趙云岷山在成都之西青城山是也峩山在成都之西南峩眉山是也珠玉才走中原而𡶗峩有惜之之意至於悽愴此重言形勢之地自欲為一區而擅其珍産也三皇五帝前雞犬莫相放後王尚柔逺職貢道已䘮至今英雄人髙視見覇王并呑與割據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恐此復偶然臨風黙惆悵
  喜雨
  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前漢河平元年日出赤如血趙云日赤色如血公極言旱日之可畏舊注引前漢河平元年河平者成帝年號本紀及天文志並無之乃晉光熈元年丑月壬辰癸已日光四散赤如血流照地皆赤占曰君道失明又永嘉五年三月庚申日散光如血下流所照皆赤舊注妄引年號有誤後學故為詳出之農事都已休兵戍况騷屑巴人困軍須慟哭厚土熱滄江夜来雨真宰罪一雪糓根小蘓息沴氣終不滅趙云沴氣隂陽錯謬之氣也沴音戻莊子曰隂陽之氣有沴何由見寧歳觧我憂思結峥嶸羣山雲交㑹未㫁絶安得鞭雷公滂沲洗吴越趙云霶𩃱言大雨也
  太子張舎人遺織成褥叚
  客從西北来遺我翠織成開緘風濤涌中有掉尾鯨逶迤羅水族𤨏細不足名皆言織文也客云充君褥承君終宴榮空堂魑魅走髙枕形神清領客珍重意顧我非公卿留之懼不祥施之混柴荆服飾定尊卑大哉萬古程今我一賤老裋褐更無營趙云簡冊所載有短褐有䄈褐公毎對属處則用短褐葢短窄之褐也裋褐取童䜿之褐為義今單句云裋褐更無營則用裋褐亦可大率貧者之服耳煌煌珠宫物寢處禍所嬰趙云珠宫指言龍宫也歎息當路子干戈尚縱横掌握有權柄衣馬自肥輕李鼎死岐陽實以驕貴盈趙云李鼎於史无傳唯見姓名於舊史崔光逺傳上元元年以李鼎代光逺為鳯翔節度使又新唐書載於上元二年二月云奴剌党項羗冦寳雞焚大散闗冦鳯州鳯翔尹李鼎敗之此李鼎之可見者来瑱賜自盡氣豪直阻兵上元三年肅宗追瑱入京裴茂稱瑱崛強難制冝早除之寳應二年貶瑱播州縣尉翌日賜死皆聞黄金多坐見悔吝生奈何田舎翁受此厚貺情錦鯨巻還客始覺心和平振我麤席塵媿客茹藜𦎟
  病栢
  有栢生崇岡童童狀車葢蜀志先主舎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髙五丈餘遥望見童童如小車盖先主少時與諸小兒戯諸樹下戲言吾必當乗此羽葆盖車偃蹙龍虎姿主當風雲㑹神仙傳麒麟客有龍虎之姿神明依正直故老多再拜豈知千年根中路顔色壊出非不得地蟠據亦髙大嵗寒忽無憑日夜柯葉改丹鳯領九雛哀鳴翔其外趙云古歌詞隴西行曰鳯凰鳴啾啾一母將九雛鴟鴞志意滿飬子穿一作窟穴内客從何鄉来佇立久吁恠静求元精理浩蕩難倚頼
  枯㯶此詩傷民困於重歛也
  蜀門多㯶一作栟櫚髙者十八九其皮割剥甚雖衆亦易朽徒布如雲葉青青嵗寒後交横集斧斤凋䘮先蒲栁傷時苦軍乏律乏軍興一物官盡取嗟爾江漢人生成復何有有同枯㯶木使我沉歎久死者即已休生者何自守啾啾黄雀啄側見寒蓬走念爾形影乾摧殘沒藜莠趙云下六句因㯶一物以興江漢之人詩曰㴞㴞江漢南國之紀此䕫州詩也而用江漢於䕫為近死者即已休猶椶之既已剥多而枯死生者可自守猶椶之未剥者終復□剥也後四句又著㯶而言矣
  枯柟此詩傷抱材者老死邱壑而不材者見用也
  楩柟枯峥嶸鄉黨皆莫記不知㡬百嵗慘慘無生意趙云楩柟枯峥嶸則其枝之髙大矣王荆公峥嶸終日對枯柟用此上枝摩皇天下根蟠厚地巨圍雷霆拆萬孔蟲蟻萃趙云言其枯也病栢云鴟鴞志意滿飬子穿穴内古栢行云苦心不免容螻蟻相類也凍雨落流膠衝風奪佳氣趙云涷雨舊本作凍凍音東白鵠遂不来天雞為愁思趙云公又云黄泥野岸天雞舞爾雅釋蟲鶾天雞注云小蟲黒身赤頸猶含棟梁具無復霄漢志良工古昔少識者出涕淚種榆水中央成長何容易截承金露盤裊裊不自畏趙云汜勝之書種木无期因地為時三月榆莢雨時髙地強土可種則榆賴潤濕而後生故言水中央西都賦云金莖西京賦云修莖若非銅柱而以柟為莖則可用彼榆之脆弱烏能勝其任哉盖興小夫之承重任也
  送韋諷上閬州録事參軍
  國步猶艱難兵革未衰息萬方哀嗷嗷十載供軍食庶官務割剥不暇憂反側誅求何多門賢者貴為徳趙云此篇公憂國愛民之意切矣既以軍食而須求乃且乗勢割剥寧不憂民之怨而反側乎此公之所逺慮也韋生富春秋洞澈有清識操持紀綱地喜見朱絲直當今豪奪吏自此無顔色趙云録事者一州之紀綱必若救瘡痍先應去蝥賊揮淚臨大江髙天意悽惻行行樹佳政慰我深相憶
  將適吴楚留别章使君得栁字
  我来入蜀門嵗月亦已久豈惟長兒童自覺成老醜阮籍詩朝為美少年夕暮成老醜常恐性坦率失身為杯酒近辭痛飲徒折節萬夫後趙云折節者摧折其節而悔過之義前漢郭解年長更折節為儉也昔如縱壑魚王褒頌如巨魚之縱大壑今如喪家狗家語纍纍然若喪家之狗既無游方戀語游必有方行止復何有相逄半新故取别隨薄厚不意青草湖在湖南扁舟落吾手趙云可行則行可止則止自不意青草湖扁舟落吾手以言將適吴楚可謂竒句矣眷眷章梓州開筵俯髙栁樓前出騎馬帳下羅賓友健兒簸紅旗此樂㡬難朽趙云六句紀宴㑹之實事日車隠崑崙莊子若乘日之車鳥雀噪戸牖波濤未足畏三峡徒雷吼所憂賊盗多重見衣冠走中原消息㫁黄屋今安否趙云此叚言日已向晚别筵之散遂有行矣然登舟而親波濤猶未足以慰沃吾欲去之心則三峡徒為雷吼之聲而已我之所憂則憂在盗賊多而衣冠奔逃至尊未知消息也此吐畨䧟京師代宗出狩而地逺所未知也終作適荆蠻王仲宣逺身適荆蠻荆蠻非我鄉安排用莊叟謝靈運居常以待終處順故安排趙云莊子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於寥天一注安其推移而忘其變化也隨雲拜東皇挂席上南斗趙云屈原九歌有東皇太一篇春秋說題南斗為吴有使即寄書無使長回首
  寄題江外草堂
  我生性放誕難欲逃自然嗜酒愛風竹卜居必林泉遭亂到蜀江卧痾遣所便誅茅初一畆廣地方連延經營上元始㫁手寶應年趙云公以乾元元年十二月末至成都明年即上元元年乃公建草堂之始又二年即寳應元年乃公成草堂之日㫁手字晉魏以来之語齊民要術言種小豆初伏㫁手為中時中伏㫁手為下時本朝淳化法帖中載唐髙宗勑云使至知𤣥堂已成不知諸作早晚得㫁手凡營造了當言㫁手者矣敢謀土木麗自覺面勢堅趙云考工記審曲面勢以飭五材注云察五材曲直方面形勢之宜臺庭隨髙下敞豁當清川雖有㑹心侣數能同釣船干戈未偃息安得酣歌眠趙云㑹合心意之朋侣晉簡文在華林園謂左右㑹心處不必在逺翛然林外便有濠濮間之趣蛟龍無定窟黄鵠摩蒼天古来達士志寧受外物牽趙云譬諭以言賢達之士无常居止齷齪者則有所拘矣顧惟魯鈍姿豈識悔吝先偶擕老妻去慘澹凌風煙事迹無固必幽貞愧雙全趙云秦本紀云本原事迹幽而不貞非君子之幽也易曰蹇利幽人之貞故云愧雙全尚念四小松蔓草易拘纒霜骨不甚長永為隣里憐趙云公有四松詩云四松初移時大抵三尺強别来忽三嵗離立如人長今此懐念之
  述古此詩傷賢者不得志也
  赤驥頓長纓非無萬里姿悲鳴淚至地為問馭者誰鳯凰從天来何意復髙飛竹花不結實念子忍朝饑劉公幹鳯凰集南岳徘徊孤竹根於心有不厭奮翅凌紫氛豈不常勤苦羞與黄雀羣趙云此與劉公幹詩同意莊子曰鵷鶵非梧桐不栖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郭象注練實竹實也其色白如練古時君臣合可以物理推賢人識定分進退固其宜趙云四句以結一篇之義驥以無善馭而頓纓鳯以無竹實而飛去實賢者進退之義也
  市人日中集於利競錐刀置膏烈火上哀哀自煎熬莊子膏火自煎也農人望嵗稔相率除蓬蒿所務穀為本邪贏無乃勞舜舉十六相身尊道何髙秦時任商鞅法令如牛毛趙云市井之利以譬商鞅之任末也耕農之利以譬元凱之務本也左傳云錐刀之末將盡争之人之争利如膏火自煎莊子云膏以明自煎農人専在務本種穀故指市人之孳孳為利為勞矣張衡西京賦云何必昬於作勞邪贏優而足恃注云昬勉也邪偽也優饒也何必當勉力作勤勞之事乎欺偽之事自餘贏豐饒足恃也當衡作賦以美市利為主故鄙農夫種田之勞今詩以務本為主故翻用衡賦邪贏無乃勞也
  過郭代公故宅郭震字元振封代國公
  豪雋初未遇其跡或脫畧代公尉通泉放意何自若元振尉通泉嘗盗鑄及掠賣部口以餉遺賓客及夫登衮冕直氣森噴薄磊落見異人豈伊常情度定策神龍後宫中翕清廓俄頃辨尊親指揮存顧託羣公有慙色趙云此叙代公平生也公初為尉任侠使氣撥去小節如盗鑄掠口所謂豪俊脫畧放意者也先天二年以兵書同三品蕭至忠竇懐貞等附太平公主謀逆明皇發兵誅之睿宗聞變登承天門樓躬率兵誅懐貞等獨公捴兵扈帝事定宿中書十四日所謂登衮冕而直氣噴薄與夫定䇿神龍後清宫中辨尊親存顧託而羣公慙色也按公助誅太平以功封代國在先天二年癸丑嵗乃明皇即位之次年是年改開元若神龍則中宗即位改元之號嵗在乙巳去先天二年凡八年而公云定䇿神龍學者疑之因論之曰太平擅寵自中宗来則禍貽在神龍而下也中宗盡景龍四年庚戌凡六年是年睿宗即位改景雲至延和元年内禪嵗在壬子未登三年是年八月明皇即位改先天太平擅寵自中歴睿至明皇始定今杜公微意不欲指中睿之失故追言神龍後以見代公賛翊除患召自神龍来也俄頃辨尊親指揮存顧託則以太平公主初有廢𤣥宗之意及其既誅則君臣之間明皇得尊位父子之間明皇為親傳所以成睿宗顧託之意舊注太上皇傳位太子非是其云磊落見異人以承直氣噴薄之下是専說誅太平事王室無削弱迫出名臣上丹青照臺閣我得行遺迹池館皆疏鑿壯公臨事㫁顧歩涕横落髙詠寶劔篇杜云元振寳劔歌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良工鍜鍊凡㡬年鑄作寶劔名龍泉龍泉顔色如霜雪良工嗟咨歎竒絶瑠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生明月正逄天下無風塵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緑龜鱗非直結交遊侠子亦曽親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獄邊雖復埋沉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神交付𠖇漠杜云選潘安仁作夏侯湛誄心照神交唯我與子南史劉訏字彦度阮孝緒博學隐居不交當世訏一造之即願以神交晋嵇康以髙契難期毎思郢質所與神交者唯阮籍山濤遂為竹林之遊謝恵連祭古冢文以不知其名字逺近假為之號曰𠖇漠君
  南池
  峥嶸巴閬間所向盡山谷安知有蒼池萬頃浸坤軸呀然閬城南枕帯巴江腹芰荷入異縣粳稲共比屋皇天不無意美利戒止足髙田失西成此物頗豐熟清源多衆魚逺岸富喬木獨嘆楓香林春時好顔色芰荷入異縣則池之大如此粳稲共比屋則以灌溉所致也皇天不無意至此物頗豐熟四句以結芰荷入異縣粳稲共比屋也髙田則灌溉所不及者言髙田不豐而失西成故此粳稲之物為池水所溉者却豐熟焉無它乃皇天之意使人知止足之分也池水所溉之田豐熟矣彼水所不及之田雖失西成亦豈不足乎南有漢王祠終朝走巫祝歌舞散靈衣荒哉舊風俗髙堂亦明王魂魄猶正直不應空陂上縹緲親酒食滛祀自古昔非唯一川瀆趙云十句因實事而戒淫祀公詩盖有補於教化矣左傳聰明正直之謂神傳云非所祭而祭名曰滛祀干戈浩茫茫地僻傷極目楚詞極目千里兮傷春心平生江海興遭亂身局促駐馬問漁舟躊躇慰覊束
  大雨
  西蜀冬不雪春農尚嗷嗷上天囬哀眷朱夏雲鬱陶執熱乃沸鼎纎絺成緼袍風雷颯萬里霈澤施蓬蒿敢辭茅葦漏已喜黍豆髙三日無行人二一作大江聲怒號流惡邑里清趙云流惡左傳有汾澮流其惡言大雨所蕩流出穢惡矧兹逺江皋荒庭步鸛鶴隠几望波濤沉痾聚藥餌頓忘所進勞則知潤物功可以貸不毛趙云言沉痾之故而聚藥餌今得大雨清凉頓忘供進藥餌之勞公病肺疾以雨凉為便易潤萬物者莫潤乎水不毛者地不生物因雨之潤雖不毛之地亦假貸而生隂色静壠畆勸耕自官曺四隣出耒耜孟子負耒耜何必吾家操
  杜䳌
  西川有杜䳌東川無杜䳌涪萬無杜䳌雲安有杜䳌趙云世有杜䳌辯仙井李新元應之作鬻書者編入東坡外集詩話非矣其說曰南都王誼伯書江濱驛垣謂子美詩歴五季兵火舛缺離異雖經其祖父所理尚有疑闕者誼伯謂西川有杜䳌東川無杜䳌涪萬無杜䳌雲安有杜䳌盖是題下注㫁自我昔㳺錦城為首句誼伯誤矣且子美詩備諸家體必非牽合程度者也是篇句落處凡五杜䳌豈可以文害辭辭害意耶原子美之意類有所感託物以發亦六義之比興離騷之法歟按博物志杜䳌生子寄之他巢百鳥為飼之胡江東所謂杜宇曽為蜀帝王化禽飛去舊城荒且禽鳥至㣲知有所尊故子美云重是古帝魂又云禮若奉至尊盖譏當時刺史有不禽鳥若也唐自明皇後天步多棘刺史能造次不忘君者可一二數嚴武在蜀雖横歛刻薄而實資中原是西川有杜䳌其不䖍王命負固以自抗擅軍旅絶貢賦如杜克遜在梓州為朝廷西顧憂是東川無杜䳌耳至於涪萬雲安刺史㣲不可考凡其尊君者為有懐貳者為無不在夫杜䳌之真有無也誼伯以為来東川聞杜䳌聲繁而急乃始歎子美詩䟦疐紙上語又云子美不應疊用韻何耶子美自我作古疊用韻無害於為詩僕所見如此誼伯博學強辯殆必有折衷之元應之說如此次公謂元應言杜詩備衆體是矣於三絶句有前年渝州殺刺史今年開州殺刺史已有兩刺史矣於草堂詩舊犬喜我歸隣舎喜我歸大官喜我来城郭喜我来已有四喜我矣亦豈拘尋常程度耶今詩四句有四杜䳌亦詩所謂有酒醑我無酒酟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之勢謂觀其言有杜䳌無杜䳌無杜䳌有杜䳌錯綜其語豈直是題下注耶後又有一杜䳌則亦八仙歌用阮籍秋懐重押歸字謝靈運述祖徳重押人字一篇之中有兩船兩眠兩天兩前字者也次公所見此四句真以言杜䳌之有無也其下云我昔遊錦城結廬錦水邉杜䳌暮春至哀哀叶其間則以成西川有杜䳌之句下又云君看禽鳥情猶解事杜䳌今忽暮春間值我病經年身病不能拜淚下如迸泉則以成雲安有杜䳌之句詩之引結甚明若其言尊君之義則自在中間鋪叙不必泥首四句便為美刺况此詩作於雲安乃大厯元年春嚴武已死於去年夏時郭英義為崔旴所殺繼而杜䳌漸来豈可指為嚴武之有君耶又雲安在唐是夔州之属縣非有刺史豈可比西東之列乎元應之說又為穿鑿我昔游錦城結廬錦水邊有竹一頃餘喬木上參天杜䳌暮春至哀哀呌其間我見常再拜重是古帝魂生子百鳥巢百鳥不敢嗔仍為餧其子禮若奉至尊鴻雁及羔羊有禮太古前行飛與跪乳識序如知恩晉羊祜雁賦鳴則相和行則接武前不絶貫後不越序春秋繁露曰凡贄卿用羔羊有角而不用如好仁者執之不鳴殺之不謗類死義者羔飲其母必跪類知禮者故羊之為言猶祥故以為贄聖賢古法則付與後世傳君看禽鳥情猶解事杜䳌今忽暮春間值我病經年身病不能拜淚下如迸泉此詩譏世亂不能明臣之義者禽鳥之不若也
  三韻三篇
  髙馬勿唾面唾一作捶趙云當以捶為有義長魚無損鱗辱馬馬毛焦困魚魚有神君看磊落士不肯易其身馬魚尚不可輕士有被褐懐玉者而可輕乎
  蕩蕩萬斛船影若揚白虹起檣必椎牛師云非椎牛饗士不足以起立帆檣挂席集衆功自非風動天莫置大水中趙云得大風後可飽其帆也耶
  列士惡多門小人自同調名利苟可取殺身傍權要何當官曺清爾軰堪一笑
  同元使君舂陵行
  覽道州元使君舂陵行兼賊退後示官吏作二首志之曰當天子分憂之地效漢官良吏之目今盗賊未息知民疾苦得結軰十數公落落然參錯天下為邦伯萬物吐氣天下少安可待矣不意復見比興體制㣲婉頓挫之詞感而有詩増諸巻軸間知我者不必寄元趙云元結字次山其舂陵行序云癸卯嵗授道州刺史道州舊四萬餘户經賊已来不滿四千太半不勝賦稅到官未五十日承諸使徴求符牒二百餘封皆曰失期限者罪至貶削於戲若悉應其命則州縣破亂刺史焉欲逃罪若不應命又即獲罪戻必不免也吾將守官静以安人待罪而已此州舂陵故地故作舂陵行以逹下情其賊退示官吏詩序云癸卯嵗西原賊入道州焚掠㡬盡而去明年賊又攻永州破邵不犯此州邊鄙而退豈力能制敵盖䝉其傷憐而已諸使何為忍苦徴歛故作詩一篇以示官吏詩更不能載觀序意則詩可見矣遭亂髮盡白轉衰病相嬰沉緜盗賊際狼狽江漢行歎時藥力薄為客羸瘵成吾人詩家秀博采世上名粲粲元道州前聖畏後生觀乎舂陵作欻見俊哲情復覽賊退篇結也實國楨賈誼昔流慟匡衡常引經道州憂黎庶詞氣浩縱横兩章對秋月一字偕一作皆華星趙云上句言如月之皎潔下句言無一字而不若華星之燦爛魏文帝詩華星出雲間致君唐虞際純朴憶大庭何時降璽書用爾為丹青趙云為丹青則藻縟王猷粉飾治具之義鹽鐵論公卿者神化之丹青用爾則尚書用汝作舟楫作霖雨也獄訟久衰息豈唯偃甲兵悽惻念誅求薄歛近休明乃知正人意不苟飛長纓凉飈振南嶽之子寵若驚色阻金印大興𠲒滄溟清溟一作浪我多長卿病長卿司馬相如病渇日夕思朝廷肺枯渇太甚漂泊公孫城呼兒具紙筆隠几臨軒楹作詩呻吟内墨淡字欹傾感彼危苦詞庶㡬知者聴
  驅豎子摘蒼耳
  江上秋已分林中瘴猶劇畦丁告勞苦無以供日夕蓬莠猶不焦野蔬暗泉石巻耳况療風本草葈耳或曰苓耳形似鼠耳詩云巻耳主風濕童兒且時摘侵星驅之去爛漫任逺適放筐亭午際洗剥相䝉羃趙云巻耳生於濕地洗剥相䝉羃洗其土剥其毛登床半生熟下筯還小益加㸃𤓰薤間依稀橘奴跡趙云登床登食床也半生熟㦯作生菜或作熟菜小益療風故也𤓰薤橘皆巻耳同時之物亂世誅求急黎民糠籺窄飽食復何心荒哉膏梁客富家厨肉臭戰地骸骨白寄語惡少年黄金且休擲
  
  大旱山岳焦宻雲復無雨杜云莊子大旱金石流玉山焦而不熱南方瘴癘地罹此農事苦封内必舞雩峡中喧擊鼓周禮司巫若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雩神農求雨書祈而不雨則曝巫曝巫不雨則積薪擊鼓而焚神山真龍竟寂寞土梗空俯僂吁嗟公私病稅歛缺不補故老仰面啼瘡痍向誰數暴尫或前聞鞭巫非稽古請先偃甲兵處分聽主人萬邦但各業一物休盡取水旱其數然堯湯免親覩上天鑠金石羣盗亂豺虎二者存一端愆陽不猶愈昨宵殷其雷風過齊萬弩復吹霾翳散虗覺神靈聚氣暍腸胃融汗滋衣裳汚吾衰尤拙計失望築場圃
  牽牛織女趙云此篇戒女子之防身婦人之守禮盖國風之義
  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焦林天斗記天河之西有星煌煌記之牽牛天河之東有星㣲芒日織女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神光意一作竟難𠉀此事終䝉朧叢語學林新編世傳織女嫁牽牛渡河相㑹按史記晉天文志河鼔星在織女牽牛之間俗因傅㑹為渡河之說媟瀆上象無所根據淮南子云烏鵲塡河成橋而渡織女荆楚歳時記七夕河漢間奕奕有光景以此為𠉀是牛女相過其說怪誕子美今詩意不取世俗說也颯然精靈合何必秋遂通亭亭新粧立龍駕具曽空世人亦為爾祈請走兒童稱家隨豐儉白屋達公宫膳夫翊堂殿鳴玉凄房櫳曝衣遍天下曳月揚㣲風蛛絲小人態曲綴𤓰果中荆楚嵗時記七夕婦人結綵縷穿七孔針於中庭以乞巧有喜子網於𤓰上則為得巧初筵浥重露日出甘所終嗟汝未嫁女秉心鬱忡忡防身動如律竭力機杼中雖無舅姑事敢昧織作功明明君臣契咫尺或未容義無棄禮法恩始夫婦恭小大有佳期戒之在至公方圎苟齟齬丈夫多英雄趙云於戒女子防身之下又以君臣比夫婦之義言胡不觀君臣相契之事分明於咫尺之間臣苟有虧君㦯不容之矣為人婦者義在無棄禮法而其恩在夫婦恭也盖因織女毎嵗有期為不可亂為人女人婦者當守至公之戒也几相背戾則圎鑿而方枘矣婦人女子一有齟齬為丈夫者豈能容乎此詩非徒見婦女之義知此則為臣之義得矣丈夫多英雄盖丈夫多英雄以警女子之守節
  上後園山脚
  昔我游山東憶戲東岳陽窮秋立日觀師云漢官儀曰泰山東南名日觀矯首望八荒朱崖著毫髮碧海吹衣裳辱収困用事元冥蔚強梁逝水自朝宗鎮石各其方平原獨憔悴農力廢耕桑非闗風露凋曽是戍役傷於時國用富足以守邊疆朝廷任猛將逺奪戎虜場於時當時也當𤣥宗富盛之時不能節用自守而委任蕃將求功夷狄到今事反覆故老淚萬行龜䝉不復見况乃懐舊鄉龜䝉山去東岳近尚不可見况故鄉乎肺萎屬久戰骨出熱中腸憂来杖匣劔更上林北岡瘴毒猿鳥落峡乾南日黄秋風亦已起江漢始如湯登髙欲有往蕩析川無梁哀彼逺征人去家死路傍不及父祖塋纍纍塚相當
  八哀詩
  傷時盗賊未息興起王公李公歎舊懐賢終於張相國八公前後存沒遂不詮次焉王仲宣張景陽皆作七哀詩黄鳥哀三良亦其義也趙云選有七哀詩名曺子建王仲宣張景陽皆作焉止一首而名七哀詩特取其義耳注謂痛而哀義而哀感而哀怨而哀耳目聞見而哀口歎而哀鼻酸而哀子建之詩為漢末征役别離婦人哀歎仲宣之詩専哀漢亂景陽之詩雖再賦前哀人事遷化後哀帝室漸衰今公八篇以哀八公而名八哀詩挨傍選詩題目耳八人皆故矣舊本四篇作故字四篇作贈字誤也盖傳本惑公所謂八公前後存歿之語乎公特言八公存歿或前或後如某甲歿時某乙猶存而詩不能詮次其歿之前後耳記曰我欲作九原又曰死而可作吾誰與歸王公思禮李公光弼皆良將公傷盗賊欲作其死以為用故主二公為首興起者作之謂矣至歎舊懐賢則通言下六公
  贈司空王公思禮
  司空出東夷童稚刷勁翮按史髙麗人故云東夷追隨燕薊兒頴銳物不隔趙云按史思禮父為朔方軍將思禮習戰鬬所謂追隨燕薊兒服事哥舒翰意無流沙磧未甚㧞行間犬戎大充斥短小精悍姿屹然強寇敵貫穿百萬衆出入由咫尺馬鞍懸將首甲外控鳴鏑洗劔青海水刻銘天山石九曲非外蕃其王轉深壁趙云洗劔青海刻銘天山皆言戰勝深入青海天山皆西戎地思禮既從討九曲則非外蕃矣轉深壁言吐蕃主逃逺地為壁壘飛兎不近駕杜田補遺飛兎古之神馬兎善走躍而復能飛以名馬其駿快可知淮南子夫待騕褭飛兎而駕之則世莫乗車矣言其難得也鷙鳥資逺擊曉達兵家流飽聞春秋癖胷襟日沉静肅肅自有適潼闗初潰散萬乘猶辟易偏裨無所施元帥見手格太子入朔方至尊狩梁益胡馬纒伊洛中原氣甚逆肅宗登寶位塞望勢敦迫公時徒步至請罪將厚責際㑹清河公間道傳玉冊天王拜跪畢讜議果冰釋思禮至行在上責其不堅守坐纛下將斬之㑹房琯在蜀奉太上皇冊命至諫上以為可収後效遂釋之翠華巻飛雪熊虎亘阡陌屯兵鳯凰山師云理兵鳯翔帳殿涇渭闢趙云翠華天子之旗巻飛雪言其時之在冬金城賊咽喉詔鎮雄所搤趙云金城唐蘭州郡名禁暴靖無雙爽氣春淅瀝巷有從公歌野多青青麥趙云本傳言其持法嚴整士不敢犯莊子青青之麥生於陵陂及夫哭廟後復領太原役趙云乾元二年代李光弼為河東節度副大使然謂之復領太原役則已前亦嘗在太原矣而史不載恐懼祿位髙悵望王土窄不得見清時上元二年思禮薨廣徳元年史朝義滅痛其不見時清也嗚呼就窀穸永繫五湖舟傷其不得功成身退悲甚田横客田横死賓客聞之從死者五百人言思禮賓客尤甚於横千秋汾晉間事與雲水白趙云汾晉言河東前句復領太原役必兩次在太原宜有顯績歴千年如雲水之白昔觀文苑傳豈述㢘藺績㢘頗藺相如古名將嗟嗟鄧大夫士卒終倒㦸趙云形容思禮文不足而武有餘亷藺名將豈必書其文采於文苑傳乎漢史有文苑傳鄧景山曺州人以文吏為太原尹北京留守太原一偏將罪當死諸將各請贖其罪景山不許其弟請以身代又不許其弟請納馬一匹以贖兄罪景山許其减死衆怒曰我等人命輕如一馬乎遂殺景山
  故司徒李公光弼
  司徒天寳末北収晉陽甲胡騎攻吾城愁寂意不惬人安若泰山薊北㫁右脇朔方氣乃蘇黎首見帝業光弼屢戰勝所以㫁薊北之脇蘓朔方之氣使萬民得見帝業二宫泣西郊九廟起頽壓至德二載郭子儀収復兩京權移神主於大内長安殿上皇謁廟請罪今云二宫盖并肅宗言之西郊則上皇自蜀歸京師之郊九廟往在詩注未散河陽卒思明偽臣妾復自碣石来火焚乾坤獵髙視笑禄山公又大獻捷異王冊崇勲小敵信所怯擁兵鎮河汴千里初妥帖趙云異王異姓之王光弼封臨淮郡王青蠅紛營營風雨秋一葉内省未入朝死淚終映睫趙云唐史相州北邙之敗朝恩羞其䇿繆故深忌光弼切骨程元振尤嫉之二人用事日謀有以中傷者及来瑱為元振讒死光弼愈恐吐蕃冦京師代宗詔入援光弼畏禍遷延不敢行及帝幸陕猶倚以為重數存問其母以解嫌疑帝還長安因拜東都留守察其去就光弼以久須詔書不至歸徐州収租賦為觧帝令郭子儀自河中輦其母還京二年光弼疾篤奉表上前後所賜實封詔不許薨青蠅紛營營指魚程也風雨秋一葉言其危也大屋去髙棟長城掃遺堞平生白羽扇裴啟語林曰諸葛武侯白羽扇指麾三軍也零落蛟龍匣趙云髙棟言為國之棟榦長城如李勣之賢長城平生白羽扇以諸葛亮比之零落蛟龍匣言扇羽零落也蛟龍匣應是劔匣言劔之蛟龍在匣而扇羽零落於其間雅望與英姿惻愴槐里接三軍晦光彩烈士痛稠疊直筆在史臣將来洗箱箧吾思哭孤冢南紀阻歸楫扶顛永蕭條未濟失利渉疲薾竟何人灑涕巴東峡
  贈左僕射鄭國公嚴公武
  鄭公瑚璉器華岳金天晶趙云武挺之之子華州華隂人爾雅曰華為西岳言其降為武故云金天而武乃其晶也昔在童子日已聞老成名嶷然大賢後復見秀骨清開口取將相小心事友生閱書百紙盡落筆四座驚歴職匪父任嫉邪常力争漢儀尚整肅胡騎忽縱横飛傳自河隴逄人問公卿不知萬乘出雪涕風悲鳴受詞劔閣道謁帝蕭闗城趙云蕭闗在原州寂寞雲臺仗飄颻沙塞旌江山少使者笳鼓凝皇情壯士血相視忠臣氣不平宻論正觀體揮發岐陽征感激動四極聮翩収二京西郊牛酒再原廟丹青明匡汲俄寵辱匡衡汲黯衛霍竟哀榮衛青霍去病趙云匡衡汲黯言鄭公諫諍如之既拜京兆少尹坐房琯事貶巴州刺史此寵之所辱也衛青霍去病言鄭公能用兵如之為東州節度使遷謫中可哀而復榮也四登㑹府地三掌華陽兵京兆空栁色尚書無履聲羣鳥自朝夕白馬休横行諸葛蜀人愛文翁儒化成公来雪山重公去雪山輕趙云四句言鎮成都諸葛文翁皆取其在蜀比之雪山在松維州外今威茂州也積雪雖夏不消故號雪山乃𦂳與吐蕃為界公来雪山重言安而不揺謂吐蕃畏公不敢動揺而輒犯順所以為重也記室得何遜韜鈐延子荆梁書何遜為建安王記室王愛文學之士日與游宴晉孫楚字子荆參石苞驃騎軍事四郊失壁壘虚館開逄迎堂上指圗畫軍中吹玉笙趙云上兩句言鄭公所辟幕客皆美材也下兩句則政治優游可見豈無成都酒憂國只細傾時觀錦水釣問俗終相并意待犬戎滅人藏紅粟盈前兩句言其車騎之出非専為閒游終以問俗為事以兹報主願庶或裨世程炯炯一心在沉沉二豎嬰顔囬竟短折賈誼徒忠貞飛旐出江漢孤舟轉荆衡虚無馬融笛悵望龍驤塋空餘老賓客身上媿簮纓
  贈太子太師汝陽郡王璡
  汝陽讓帝子眉宇真天人虬鬚似太宗色映塞外春往者開元中主恩視遇頻出入獨非時禮異見羣臣愛其謹潔極倍此骨肉親從容聽朝後或在風雪晨忽思格猛獸苑囿騰清塵羽旗動若一萬馬肅駪駪詔王來射鴈拜命已挺身箭出飛鞚内上又囬翠麟翻然紫塞翮下拂明月輪胡人雖獲多天笑不為新王毎中一物手自與金銀袖中諫獵書扣馬久上陳竟無銜橜虞聖聰矧多仁官免供給費水有在藻鱗匪唯帝老大皆是王忠勤晚年務置醴門引申白賓道大容無能永懐侍芳茵好學尚貞烈義形必霑巾揮翰綺繡揚篇什若有神川廣不可泝墓久狐兎隣宛彼漢中郡文雅見天倫何以開我悲泛舟俱逺津温温昔風味少壯已書紳舊遊易磨滅衰謝多酸辛
  贈祕書監江夏李公邕
  長嘯宇宙間髙才日陵替古人不可見前軰復誰繼憶昔李公存詞林有根柢聲華當健筆灑落富清製風流散金石追琢山岳銳情窮造化理學貫天人際干謁走其間碑版照四裔各滿深望還森然起凡例蕭蕭白楊路洞徹寳珠恵龍宫塔廟湧浩劫浮雲衛趙云墓間多種白楊得邕之文如寳珠洞徹所以為恵龍宫塔廟言道觀佛宇乃神龍宫中所湧之宇或塔或廟也浩刼無窮之劫龍宫之塔廟得邕之文宣歴浩劫而浮雲衛護之也宗儒爼豆事故吏去思計趙云上句言作修學校記文宣王廟記之屬語俎豆之事下句言使者太守縣令替罷而作頌政碑頌功徳碑之属也眄睐已皆虚䟦渉曽不泥向来映當時豈獨勸後世豐屋珊瑚鈎騏驎織成𦋺紫騮随劔几義取無虚嵗傳言自古鬻文獲財者未如邕之盛分宅脫驂間感激懐未濟衆歸賙給美擺落多藏穢趙云衆人歸其能賙給在邕身則惟多藏而能擺落其穢也獨步四十年風聴九皋唳嗚呼江夏姿竟掩宣尼袂㦯云江夏姿比以黄㕿之無雙然出處無姿以俟博聞往者武后朝引用多寵嬖否臧太常議邕有批韋巨源謚議面折二張勢初邕為左拾遺御史中丞宋璟奏侍臣張昌宗兄弟有不順之言請付法㫁邕進曰璟言事闗社稷望可其奏則天始允璟出謂邕曰子名位尚卑若不稱㫖禍將不測何為造次如是邕曰不顛不狂其名不彰衰俗凛生風排蕩秋旻霽忠貞負寃恨宫闕深旒綴放逐早聮翩低垂困炎厲邕始與張柬之善貶富州司戸又貶舍城丞召還為姚崇所嫉貶括州司馬徴為陳州𤣥宗東封囬邕於汴獻詞賦頗自矜衒為張說所惡發陳州賊事抵死許人孔璋疏救之㑹赦免貶遵化尉後於嶺南從中官揚思朂討賊有功轉括滑淄三州刺史上計京師邕少有名累被聚逐後進不識京洛聚觀以為古人或傳眉目有異衣冠望風尋訪門巷又中使臨問索其新文復為人隂中竟不進用日斜鵩鳥入魂㫁蒼梧帝趙云邕以忠正負寃而貶天子深居九重不加省察所謂宫闕深旒綴也旒冕之垂旒唐地里志嶺南道欽州管縣五遵化其一此放逐在早年已聮翩矣炎厲言遵化日斜鵩鳥入言其愁寂如賈誼蒼梧今梧州帝舜之狩至蒼梧而死魂㫁蒼梧帝則邕魂㫁於思帝舜之君榮枯走不暇星駕無安稅趙云言一榮一枯不常故走不暇所以無安穏稅駕之地㡬分漢庭竹夙擁文侯篲魏文侯擁篲以迎朋友終悲洛陽獄事近小臣敝禍階初負謗易力何深嚌邕與栁勣馬一匹及勣下獄吉温令勣引邕議及休咎事遂誅趙云洛陽獄息夫躬傳逮躬繫洛陽詔獄又蔡下洛陽獄公於李公邕詩用洛陽獄字應以蔡邕比之耳小臣敝事晉獻公寵姬曰驪姬置毒於胙肉中以誣太子申生以其胙與犬犬斃與小臣亦斃邕之竟坐栁勣之累杖死北海郡如蔡邕以飛章而下洛陽獄如申生胙肉之事為可悲也伊昔臨淄亭酒酣託末契甫陪李北海宴歴下亭詩是重叙東都别朝隂改軒砌論文到崔蘓指盡流水逝近伏盈川雄未甘特進麗特進李嶠是非張相國相扼一危脆公詩葢言是亦非張說以相國勢力所能勝特邕身危脆易於一扼耳争名古豈然魏文帝典論文人相輕自古而然鍵捷欻不閉趙云鍵巨健切牡鑰也欻許勿切有所吹起貌古語争名於朝争利於市公今云争名古豈然鍵捷欻不閉言争名之說自古如此亦當牢閉闗鍵勿誇捷急勿令開露方是全身之道而邕於闗鍵則捷急而欻然不閉所以召禍深悲之也例及吾家詩曠懐掃氛翳慷慨嗣真作和李大夫咨嗟玉山桂鍾律儼髙懸鯤鯨噴迢遰趙云公以詩自負如此言例及則邕與公比肩以詩為常例也氛翳言讒謗之人玉山桂鍾律鯤鯨皆比其詩玉山之桂取其秀㧞鍾律取其聲之和雅鯤鯨取其勢之強壯坡陁青州血蕪沒汶陽瘞邕葬所哀贈竟蕭條恩波延掲厲趙云邕以讒死至代宗時例得贈袐監此為恩波延掲厲也子孫在如綫舊客舟凝滯趙云上句傷其無後下句公自傷其流落在雲安未能扁舟以走君臣尚論兵將帥接燕薊朗詠六公篇邕有張栢等五王洎狄相公六公詩憂来豁蒙蔽
  故秘書少監武功蘇公源明
  武功少也孤徒步客徐兖讀書東岳中十載考墳典時下莱蕪郭忍饑浮雲巘負米晚為身毎食臉必泫夜字照爇薪垢衣生碧蘚庶以勤苦志報兹劬勞願學蔚醇儒姿文包舊史善灑落辭幽人歸来潜京輦射䇿君東堂宗匠集精選制可題未乾乙科已大闡文章日自負吏禄亦累踐晨趨閶闔内足踏宿昔趼一麾出守還黄屋朔風巻不暇陪八駿虜庭悲所遣平生滿樽酒㫁此朋知展憂憤病二秋有恨石可轉肅宗復社稷得無逆順辨范曄顧其兒李斯憶黄犬祕書茂松意源明後以袐書少監卒茂松意以不變節於艱危如松栢不為風霜所奪再扈祠壇墠前後百巻文枕藉皆禁臠篆刻揚雄流溟漲本末淺青熒芙蓉劔犀兒豈獨剸反為後軰䙝予實苦緬緬煌煌齋房芝事絶萬手搴趙云宰相王璵勸興祠禱事源明曰王者之於天地神衹享之以牲幣而已平日不祈方士彼滛巫愚祝妄有闗說甚為不可事絶萬手搴則當時佐為滛祀指望搴取房芝者非一手也垂之俟来者正始貞勸勉不要縣黄金胡為投乳贙獸名似犬音畎又音鉉炙轂子載贙銘曰爰有獷獸厥形似犬饑則馴服飽則反眼出於西海名之曰贙趙云下兩句且危之也乳贙言贙之乳者猶乳虎也言佞媚則黄金可縣而切直則犯上之怒不啻投乳贙也贙字沈佺期且懼威非贙寧知心是狼結交三十載吾與誰遊衍滎陽復㝠寞罪罟已横罥嗚呼子逝日始泰則終蹇長安米萬錢凋䘮盡餘喘戰伐何當解歸帆阻清沔趙云言源明死公不得一弔酹之尚纒漳水疾永負蒿里錢
  故著作郎貶台州司戸榮陽鄭公䖍
  鶢鶋至魯門不識鐘鼔饗孔翠望赤霄愁思彫籠飬滎陽冠衆儒早聞名公賞地崇士大夫况乃氣清爽天然生知姿學立游夏上神農或闕漏黄石愧師長藥纂西極名兵流指諸掌貫穿無遺恨薈蕞何技癢圭臬星經奥蟲篆丹青廣子雲窺未遍方朔諧太枉神翰顧不一體變鍾兼兩文傳天下口大字猶在牓昔獻書畫圗新詩亦俱往滄洲動玉陛宣鶴誤一響三絶自御題四方尤所仰趙云滄洲動玉陛言本滄洲隐淪之客而動天子玉陛之上嗜酒益疎放彈琴視天壤形骸實土木親近唯几杖未曽寄官曺突兀倚書幌晚就芸香閣胡塵昏坱莽反覆歸聖朝㸃染無滌盪值禄山反遣張通儒劫百官置東都偽授䖍水部郎中因稱風緩求市令潜以宻章逹靈武故云言無一㸃所染不煩澆蕩之也老蒙台州掾泛泛浙江漿禄山平免死貶台州司户參軍履穿四明雪東郭先生久待詔公車貧困其履行雪中有上足跡踐地饑拾楢溪橡四明楢溪皆浙江地名言䖍貧困拾橡而食之空聞紫芝歌不見杏壇丈趙云兩句則以四皓與漁父比之天長眺東南秋色餘魍魎别離慘至今班白徒懐曩春深秦山秀葉墜清渭朗劇談王侯門野稅林下鞅操紙終夕酣時物集遐想詞場竟疎濶平昔濫推奬百年見存沒牢落吾安放蕭條阮咸在出處同世網他日訪江樓含悽述飄蕩
  故右僕射相國張公九齡
  相國生南紀金璞無留礦相國曲江人曲江頴韶州正嶺徼甌越之地大抵自江漢以南皆謂之南紀非特江漢而已仙鶴下人間獨立霜毛整矯然江海思復與雲路永寂寞想土階未遑等箕潁上君白玉堂倚君金華省碣石嵗峥嶸天地日蛙黽師云碣石在朔方斥禄山也蛙黽以羣小在位九齡言禄山反帝荒滛不聴遂去相位退食吟大庭何心記蓁梗趙云大庭古至治之主九齡思反淳復朴如大庭之世毎退食自公嘗吟詠之不復記其有猜嫌榛梗之事骨驚畏曩哲鬒變負人境趙云畏不逮於前人下句則憂其髪白將老傷功名之不立也雖蒙換蟬冠右地恧多幸趙云上句乃侍中事豈九齡亦加侍中而史不載耶下句九齡以尚書右丞相罷政事言九齡在右地已漸恧為多幸何者有林甫之嫉仙客之憾則得此為幸矣敢忘二疏歸痛廹蘇耽井趙云神仙傳蘇仙翁耽郴縣人飬母至孝言語虚無時謂之癡忽辭母云受性應仙當違供養涕泗欲别母曰汝去之後使我如何存活曰明年天下疫疾庭中井水簷邊橘樹可以代養井水一升橘葉一枚可療一人縣東北有山仙翁所栖遊處因而得仙九齡為工部侍郎知制誥乞歸養詔不許遷中書侍郎以母䘮觧毁不勝哀敢忘二疏歸以言其嘗欲引退矣詔不許而至於母死所痛者迫切於蘓耽之留井橘以代養也九齡韶州人韶西北與彬接才一百八十里故得以為言紫綬映暮年荆州謝所領初九齡為相薦長安尉周子諒為監察御史至是子諒以妄陳休咎上親加詰問令於朝堂决殺之九齡坐引非其人左遷荆州大都督府長史庾公興不淺黄霸鎮毎静賓客引調同諷詠在務屏詩罷地有餘篇終語清省一陽發隂管淑氣含公鼎乃知君子心用才文章境散帙起翠螭倚薄巫廬並綺麗元暉擁牋誄任昉騁自我一家則未闕隻字警千秋滄海南名繫朱鳥影歸老守故林戀闕悄延頸波濤良史筆蕪絶大庾嶺九齡自荆州請歸拜墓因遇疾卒向時禮數隔制作難上請再讀徐孺碑猶思理煙艇
  遣懐
  昔我宋中遊惟梁孝王都宋古大梁名今陳留亞陳留属汴州劇則貝魏俱貝魏州名在河北劇大邑中九萬家髙棟照通衢舟車半天下主客多歡娱白刄讐不義黄金傾有無殺人紅塵裏報答在斯須言多豪侠憶與髙李軰髙適李白論交入酒壚兩公壯藻思得我色敷腴世說王濬冲為尚書令著公服乘軺經黄公酒壚中過顧謂後車客曰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此壚竹林之㳺亦預其末自嵇康阮籍云亡便為時所羈紲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氣酣登吹臺懐古視平蕪吹臺梁王歌臺今謂繁臺趙云西清詩話唐史稱杜甫與李白髙適同登吹臺慨然莫測也質之少陵昔㳺昔者與髙李晚登單父臺則知非吹臺三人皆詞宗果登吹臺豈無雄詞傑倡著後世耶杜田云予謂蔡氏盖未曽熟讀杜詩爾遣懐詩不云乎氣酣登吹臺懐古視平蕪此豈非甫與李白髙適同登吹臺耶其說是芒碭雲一去鴈鶩空相呼漢髙祖隐芒碭山澤間所居上常有雲氣先帝正好武寰海未凋枯猛將収西域長㦸破林胡𤣥宗時開拓境土如安禄山王君㚟張守珪王嗣忠軰皆以邊功為已任故張說獻鬪羊以箴之而上不之改百萬攻一城獻捷不云輸組練棄如泥國語吴人大破楚軍楚之免者惟組練三百而已組甲被練也尺土負百夫拓境功未已元和辭大鑪趙云鴈鶩相呼以興其荒寂如麋鹿遊姑蘓黍離麥秀之類𤣥宗盛時以百萬兵攻一城豈無勝負但獻捷而已未嘗言輸組練棄如泥則不憚物之費争一尺之土以百夫為償則不惜人之命莊子以天地為大鑪末句言政失其和於天地間矣亂離朋友盡合沓嵗月徂吾衰將焉託存沒再嗚呼蕭條益堪媿獨在天一隅乘黄已去矣凡馬徒區區不復見顔鮑趙云乘黄神馬言髙適李白顔鮑又以申比二公繫舟卧荆巫荆州巫峡臨飱吐更食常恐違撫孤趙云盖恐違戾撫飬髙李二公之孤也此其為朋友之義
  北風
  北風破南極朱鳯日威垂洞庭秋欲雪鴻雁將安歸趙云南極言楚地公在楚故所見者此也因南極之下故承之以朱鳯南方之鳥也因洞庭之下故乗之以鴻鴈盖鴈隨陽之鳥也而洞庭乃往衡陽之路鴈本違寒而就温今洞庭方秋而欲雪則又寒矣又將奚往乎朱鳯在南極北風破南極而威垂鴻鴈過洞庭洞庭秋欲雪而安歸皆言值時如此於是乎失所也威垂無氣象之貌鳯與鴻雁皆公自况十年殺氣盛六合人煙稀吾慕漢初老時清猶茹芝趙云此戊申大厯三年詩也自乙未天寳十四年至此十三年矣而云十年殺氣盛則舉其大數為詩句耳殺氣盛則安史雖滅而吐蕃尚熾也末句言商山四皓以秦之亂避之入山方漢之初可以出矣而猶茹芝焉則以畏禍之心未能已也
  遣遇
  磬折辭主人開帆駕洪濤春水滿南國朱崖雲日髙趙云朱崖海中之洲也師云寰宇記潭州仙宫記曰南岳記注丹崖南即仙人宫子美此詩乃湘州所作朱崖即謂此地作也舟子廢寢食飄風争所操我行匪利渉謝爾從者勞石間采蕨女鬻菜輸官曺丈夫死百役暮返空村號譏役歛煩重也聞見事略同刻剥及錐刀趙云所聞所見皆似此應官曺之誅求也貴人豈不仁視汝如莠蒿索錢多門戸誅求不一䘮亂紛嗷嗷奈何黠吏徒漁奪成逋逃趙云貴人豈不仁視汝如莠蒿兩句通義言為貴人者豈是不仁而以莠蒿視汝等耶其索錢多門户者時䘮亂之故所以有嗷嗷紛然之多也就此索錢之中更有黠吏徒者以漁奪為事而成就民之逃竄矣自喜遂生理花時甘緼袍趙云花時可以單衣而甘緼袍則所以得遂生理勝於逋逃之民也
  過津口
  南岳自兹近湘流東逝深和風引桂楫春日漲雲岑囬首過津口而多楓樹林白魚困宻網黄鳥喧嘉音物微限通塞惻隠仁者心趙云白魚以羣而小困於宻網物之所以塞者也黄鳥以和風春日之際而嘉音喧然物之所以通者也物之通塞雖㣲不足道而仁者於物毎惻隐其困塞矣孟子曰惻隐之心仁之端也甕餘不盡酒膝有無聲琴聖賢兩寂寞眇眇獨開襟趙云於此有酒可飲有琴可玩而思聖與賢兩皆寂寞無與言者則亦獨開襟而自適耳無聲琴即陶淵明有琴而無絃也無聲字盖禮記所謂無聲之樂
  題衡山縣文宣王廟新學堂呈陸宰
  旄頭彗紫㣲無復俎豆事趙云按晉天文志昴七星天之耳也又為旄頭胡屋彗紫㣲則言其犯帝座也此追言安史之亂金甲相排蕩青衿一憔悴嗚呼已十年儒服弊於地征夫不遑息學者淪素志我行洞庭野歘得文翁肆侁侁胄子行若舞風雩至趙云文翁肆字則楊子所謂書肆陶淵明所謂講肆也周室宜中興孔門未應棄是以資雅才渙然立新意衡山雖小邑首倡恢大義世亂而衡山能首建學校也因見縣尹心根源舊宫閟講堂非曩構大屋加塗塈下可容百人墻隅亦深邃何必三千徒始壓戎馬氣林木在庭戸宻幹疊蒼翠有井朱夏時轆轤凍階戺耳聞讀書聲殺伐災髣髴趙云言聞聲髣髴而已盖讀書之氣勝之故也故國延歸望衰顔减愁思南紀改波瀾趙云南紀字唐天文志云東循徼嶺逹甌閩中是謂南紀西河共風味史記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共風味者言人樂其教也采詩倦䟦渉載筆尚可記髙歌激宇宙凡百慎失墜
  擬古韋蘇州
  辭君逺行邁飲此長恨端已謂道里逺如何中險艱流水赴大壑孤雲還暮山無情尚有歸行子何獨難驅車背鄉園朔風一作吹巻行迹嚴冬霜斷肌日入不遑息憂歡一作懼客髮變寒暑人事易中心君詎知氷玉徒貞白客一作容
  嘉樹藹初緑蘼蕪吐幽芳君子不在賞寄之雲路長路長信難越惜此芳時歇孤鳥去不還緘情向天末月滿秋夜長驚烏號北林天河横未落斗柄當西南寒蛩悲洞房好鳥無遺音商飈一夕至獨宿懐重衾舊友日千里隔我浮與沉人生豈草木寒暑移此心
  酒星非所酌月桂不為食虚薄空有名為君長歎息蘭蕙雖可懐芳香與時息豈如凌霜葉嵗暮靄顔色折柔將有贈延意千里客草木知賤㣲所貴寒不易
  春至林木變洞房夕含清單居誰能裁好鳥對我鳴良人久燕趙新愛移平生别時雙鴛綺留此千恨情碧草生舊迹緑琴歇芳聲思將魂夢歡反側寐不成擥衣迷所次起望空前庭孤影中自惻不知雙涕零
  秋天無留景萬物藏光輝落葉隨風起愁人獨何依華月屢圎缺君還浩無期如何雨絶天一去音問違有客天一方寄我孤桐琴迢迢萬里隔託此傳幽音冰霜中自結龍鳯相與吟絃以明直道漆以固交深
  雜體
  沉沉匣中鏡為此塵垢蝕輝光何所如月在雲中黒南金既雕錯鞶帶共輝飾空存鑒物名坐使妍蚩惑美人竭肝膽思照冰玉色自非磨瑩工日日空歎息
  古宅集妖鳥羣號枯樹枝黄昏窺人室鬼物相與期居人不安寢搏撃思此時豈無鷹與鸇飽肉不肯飛既乖逐鳥節空養凌雲姿孤奉肉食恩何異城上鴟
  春羅雙鴛鴦出自寒夜女心精煙霧色指歴千萬緒長安貴豪家妖艶不可數裁此百日功唯將一朝舞舞罷復裁新豈思勞者苦
  同聲自相應體質不必齊誰知賈人鐸能使大樂諧鏗鏘發宫徴和樂變其哀人神既昭享鳯鳥亦下来豈非至賤物一奏升天階物情苟有合莫問玉與泥
  與友生野飲效陶體
  擕酒花林下前有千載墳於時不共酌奈此泉下人始自翫芳物行當念徂春聊舒逺世蹤坐望還山雲且遂一懽笑焉知賤與貧
  效陶彭澤
  霜露悴百草時菊獨妍華物性有如此寒暑其奈何掇英泛濁醪日入㑹田家盡醉茅簷下一生豈在多
  移疾㑹詩客
  對此嘉樹林獨有戚戚顔抱瘵知曠職淹旬非樂閑釋子来問訊詩人亦扣闗道同意暫遣客散疾徐還園徑自幽静元蟬噪其間髙窻瞰逺郊暮色起秋山英曺幸休暇恨恨心所攀
  南塘泛舟㑹元六日昆季
  端居倦時燠輕舟泛廽塘㣲風飄襟散横吹繞林長雲澹水容夕雨㣲荷意凉一寫悁勤意寧用訴華觴
  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
  兵衛森畫㦸宴寢凝清香海上風雨至逍遥池閣凉煩痾近消散嘉賓復滿堂自慙居處崇未覩斯民康理㑹是非遣性達形迹忘鮮肥屬時禁蔬菓幸見嘗俯飲一杯酒仰聆金玉章神歡體自輕意欲凌風翔吴中盛文史羣彦今汪洋方知大藩地豈曰財賦強
  聽嘉陵江水聲寄深上人
  鑿崖泄奔湍稱古神禹跡夜喧山門店獨宿不安席水性自云静石中本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貽之道門舊了此物我情
  髙陵書情寄三原盧少府
  直方難為達守此㣲賤端開巻不及顧沈埋案牘間兵凶久相踐徭賦豈得閑促戚下可哀寛政身致患日夕思自退出門望故山君心儻如此擕手相與還
  贈盧嵩
  百川注東海東海無虚盈泥滓不能濁澄波非益清恬然自安流日照萬里晴雲物不隠象三山共分明奈何疾風怒忽若基柱傾海水雖無心洪濤亦相驚怒號在焂忽誰識變化情
  寄馮著
  春雷起萌蟄土壤日已踈胡能遭盛明才俊伏里閭偃仰遂真性所求唯斗儲披衣出茅屋盥潄臨清渠吾道亦自適退身保元虚幸無職事牽且覽案上書親友各馳騖誰當訪敝廬思君在何夕明月照廣除
  寄盧庾
  悠悠逺離别分此歡㑹難如何兩相近反使心不安亂髮思一櫛垢衣思一浣豈如望友生對酒起長嘆時節異京洛孟冬天未寒廣陵多車馬日夕自遊盤獨我何耿耿非君誰為歡
  發廣陵留上家兄兼寄上長沙
  將違安可懐宿戀復一方家貧無舊業薄宦各飄颺執板身有屬淹時心恐惶拜言不得留聲結淚滿裳漾漾動行舫亭亭逺相望離晨苦須臾獨往道路長蕭條風雨過得此海氣凉感秋意已違况自結中腸推道固當遣及情豈所忘何時共還歸舉翼鳴春陽
  初發楊子寄元大校書
  悽悽去親愛泛泛入煙霧歸棹洛陽人殘鐘廣陵樹今朝此為别何處還相遇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淮上即事寄廣陵親故
  前舟已𦕈𦕈欲渡誰相待秋山起暮鐘楚雨連滄海風波離思滿宿昔容鬢改獨鳥下東南廣陵何處在
  經少林精舎寄都邑親友
  息駕依松䫈髙閣一攀縁前瞻路已窮既詣喜更延出巘聽萬籟入林濯幽泉鳴鐘生道心暮磬空雲烟獨往雖暫適多累終見牽方思結茅地歸息期暮年
  同德寺雨後寄元侍御李博士
  川上風雨来須臾滿城闕岧嶤青蓮界蕭條孤興發前山遽已静隂靄夜来歇喬木生夏凉流雲吐華月嚴城自有限一水非難越相望曙河逺髙齋坐超忽
  休沐東還胄貴里示端
  宦游三十載田野久已踈休沐逐兹日一来還故墟山明宿雨霽風暖百卉舒泓泓野泉潔熠熠林光初竹木稍摧翳園場亦荒蕪俯驚鬢已衰周覽昔所娱存沒惻私懐變遷傷里閭欲言少留心中復畏簡書世道良自退榮名亦空虚與子終擕手嵗晏當来居
  獨遊西齋寄崔主簿
  同心忽已别昨事方成昔幽徑還獨尋緑苔見行跡秋齋正蕭散烟水易昏夕憂来結㡬重非君不可釋
  閑居贈友
  補吏多下遷罷歸聊自度園廬既蕪沒煙景空澹泊閑居飬痾瘵守素甘葵藿顔鬢日衰耗冠帶亦寥落青苔已生路緑筠始分籜夕氣下遥隂㣲風動踈薄草元良見誚杜門無請託非君好事者誰来顧寂寞
  善福精舎示諸生
  湛湛嘉樹隂清露夜景沉悄然羣物動髙閣似隂岑方以元黙處豈為名迹侵法妙不知歸獨此抱冲襟齋舎無餘物陶器與單衾諸生時列坐共愛風滿林
  秋夜南宫寄灃上二弟及諸生
  暝色起煙閣沉抱積離憂况兹風雨夜蕭條梧葉秋空宇感凉至頹顔驚嵗周日夕遊闕下山水憶同遊
  園林晏起寄昭應韓明府盧主簿
  田家已耕作井屋起晨煙園林鳴好鳥閑居猶獨眠不覺朝已晏起来望青天四體一舒散性情亦忻然還復茅簷下對酒思數賢束帶理官府簡牘盈目前當念中林賞覽物遍山川上非遇明世庶以道自全
  新秋夜寄諸弟
  兩地俱秋夕相望共星河髙梧一葉下空齋歸思多方用憂人瘼况自抱微痾無將别来近顔鬢已蹉跎
  郡中對雨贈元錫兼簡楊凌
  宿雨冒空山空城響秋葉沉沉暮色至淒淒凉氣入蕭條林表散的皪荷上集夜霧著衣重新苔侵履濕遇兹端憂日頼與嘉賓接
  寄暢當
  冦賊起東山英俊方未閑聞君新應募籍籍動亰闗出身文翰場髙步不可攀青袍未及解白羽挿腰間昔為瓊樹枝今有風霜顔秋郊細栁道走馬一夕還丈夫當為國破敵如摧山何必事州府坐使鬢毛斑
  京師叛亂寄諸弟
  弱冠遭世難二紀猶未平羇離官逺郡虎豹滿西京上懐犬馬戀下有骨肉情歸去在何時流淚忽霑纓憂来上北樓左右但軍營函谷行人絶淮南春草生鳥鳴野田間思憶故園行何當四海晏甘與齊民耕
  贈璨公
  山僧一相訪吏案正盈前出處似殊致喧静兩皆禪暮春華池宴清夜髙齋眠此道本無得寧復有忘筌
  寄恒璨上元
  心絶去来縁跡順人間事獨尋秋草徑夜宿寒山寺今日郡齋閑思問楞伽字
  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澗底束荆薪歸来煮白石欲持一瓢酒逺寄風雨夕落葉遍空山何處尋行跡
  宿永陽寄璨律師
  遥知郡齋夜凍雪封松竹時有山僧来懸燈獨自宿
  示全真元常
  余辭郡符去爾為外事牽寧知風雪夜復此對床眠始話南池飲更詠西樓篇無將一㑹易嵗月坐推遷
  嵗日寄京師諸季端武等
  獻歲抱深惻僑居念歸縁常患親愛離始覺世務牽少事河陽府晚守淮南壖平生㡬㑹散已及蹉𧿶年昨日罷符竹家貧遂留連部曲多已去車馬不復全閑將酒為偶黙以道自詮聽松南巖寺見月西澗泉為政無異術當責豈望遷終理来時裝歸鑿杜陵田
  西澗即事示盧陟
  寢扉臨碧澗晨起澹忘情空林細雨至圎紋遍水生永日無餘事山中伐木聲知子塵喧久暫可散煩纓
  秋夜寄邱二十二貟外
  懐君屬秋夜散歩詠涼天山空松子落幽人應未眠
  奉詶寄示邱丹
  露滴梧葉鳴風秋桂花發中有學仙侣吹簫弄山月
  復理西齋寄邱貟外
  前嵗理西齋得與君子同迨兹已一周悵望臨春風始自疎林竹還復長榛藂端正良難久蕪穢易為功援斧開衆鬱如師啟羣䝉庭宇還清曠煩抱亦舒通海隅雨雪霽春序風景融時物方如故懐賢思無窮
  送令狐岫宰恩陵
  大雪天地閉羣山夜来晴居家猶苦寒子有千里行行行安得辭荷此蒲璧榮賢豪争追攀飲餞出西京鐏酒豈不懽暮春自有程離人起視日僕御促前征逶遲嵗已窮當造巴子城和風被草木江水日夜清從来知善政離别慰友生
  送馮著受李廣州署為録事
  鬱鬱楊栁枝蕭蕭征馬悲送君灞陵岸糾郡南海湄名在翰墨場羣公正追隨如何從此去千里萬里期大海呑東南横䫈隔地維建邦臨日域温燠御四時百國共臻湊珍竒獻京師富豪虞興戎繩墨不易持州伯荷天寵還當翼丹墀子為門下生終始豈見遺所願酌貪泉心不為磷緇上將翫國士下以報渇饑
  送鄭長源
  少年一相見飛轡河洛間歡遊不知罷中路忽言還泠泠鵾絃哀悄悄冬夜閑丈夫雖耿介逺别多苦顔君行拜髙堂速駕難久攀雞鳴儔侣發朔雪滿河闗須臾在今夕罇酌且循環
  始除尚書郎别善福精舎
  簡略非世器委身同草木逍遥精舎居飲酒自為足累日曽一櫛對書常懶讀社臘㑹髙年山川恣遊瞩明世方選士中朝懸美祿除書忽到門冠帶便拘束愧忝郎署跡謬䝉君子録俯仰垂華纓飄颻翔輕轂行將親愛别戀此西澗曲逺峯明夕川夏雨生衆緑迅風飄野路囬首不遑宿明晨下煙閣白雲在幽谷
  答崔主簿問兼簡温上人
  縁情生衆累晚悟依道流諸境一已寂了將身世浮閑居澹無味忽復四時周靡靡芳草積稍稍新篁抽即此抱餘素塊然誠寡儔自適一忻意愧䝉君子憂
  答長安丞裴稅
  出身忝時士於世本無機爰以林壑趣遂成頑鈍姿臨流意已凄采菊露未晞舉頭見秋山萬事都若遺獨踐幽人蹤邈將親友違髦士佐京邑懐念枉貞詞久雨積幽抱清罇宴良知從容操劇務文翰方見推安能戢羽翼顧此林栖時
  奉詶處士叔見示
  挂纓守貧賤積雪卧郊園叔父親降趾壺觴擕到門髙齋樂燕罷清夜道心存即此同疎氏可以一忘言
  夏夜憶盧嵩
  靄靄髙館暮開軒滌煩襟不知湘雨来瀟灑在幽林炎月得涼夜芳罇誰與斟故人南北居累月間徽音人生無閑日歡㑹當在今反側𠉀天旦層城苦沉沉
  春中憶元二
  雨歇萬井春柔條已含緑徘徊洛陽陌惆悵杜陵曲遊絲正髙下啼鳥還㫁續有酒今不同思君瑩如玉
  池上懐王卿
  幽居捐世事佳雨散園芳入門靄已緑水禽鳴春塘重雲始成夕忽霽尚殘陽輕舟因風泛郡閣望蒼蒼私宴阻外好臨歡一停觴兹遊無時盡旭日願相將
  雲陽館懐谷口
  清泚階下流云自谷口源念昔白衣士結廬在石門道髙杳無累景静得忘言山夕緑隂滿世移清賞存吏役豈遑暇幽懐復朝昏雲泉非所濯蘿月不可援長往遂真性暫遊恨卑喧出身既事世髙躅難等論
  廣德中洛陽作
  生長太平日不知太平歡今還洛陽中感此方苦酸飲藥本攻病毒腸翻自殘王師涉河洛玉石俱不完時節屢遷斥山河長鬱盤蕭條孤煙絶日入空城寒蹇劣乏髙步緝遺守㣲官西懐咸陽道躑躅心不安
  登樂游廟作
  髙原出東城鬱鬱見咸陽上有千載事乃自漢宣皇頽壖久陵遲陳迹翳邱荒春草雖復綠驚風但飄揚周覽京城内雙闕起中央㣲鐘何處来暮色忽蒼蒼歌吹喧萬井車馬塞康莊昔人豈不爾百世同一傷歸當守沖漠跡寓心自忘
  任鄠令渼陂游眺
  野水灔長塘煙花亂晴日氛氲緑樹多蒼翠千山出遊魚時可見新荷尚未宻屢往心獨閑恨無理人術
  西郊遊矚
  東風散餘沍陂水淡已渌烟芳何處尋杳靄春山曲新禽哢暄節晴光泛嘉木一與諸君游華觴忻見屬
  與幻遐君貺兄弟同游白家竹潭
  青賞非素期偶遊方自得前登絶嶺險下視深潭黒宻竹已成暮歸雲殊未極春鳥依谷暄紫蘭含幽色已將芳景遇復款平生憶終念一歡别臨風還黙黙
  觀田家
  㣲雨衆卉新一雷驚蟄始田家㡬日閑耕種從此起丁壯俱在野場圃亦就理歸来景常晏飲犢西澗水饑劬不自苦膏澤且為喜倉廩無宿儲徭役猶未已方慙不耕者祿食出閭里
  南園陪王卿遊矚
  形迹雖拘檢世事澹無心郡中多山水日夕聴幽禽几閣文墨暇園林春景深雜花芳意散緑池暮色沉君子有髙躅相擕在幽尋一酌何為貴可以冩沖襟
  春游南亭
  川明氣已變巖寒雲尚擁南亭草心緑春塘泉脉動景照聴禽響雨餘看栁重逍遥池館華益媿専城寵
  再游西山
  南譙古山郡信是髙人居自歎乏宏量終朝親簿書於時忽命駕秋野正蕭疎積逋誠待責尋山亦有餘測測石泉冷曖曖烟谷虛中有釋門子種果結茅廬出身厭名利遇境即躊躇守直雖多迕視險方晏如况將塵埃外襟抱從此舒
  游開元精舎
  夏衣始輕體游步愛僧居果園新雨後香臺照日初緑隂生晝寂孤花表春餘符竹方為累形跡一來疎
  襄武館游眺
  州民知禮讓訟簡得遨遊髙亭憑古地山川當暮秋是時秔稻熟西望盡田疇仰恩慙政拙念勞喜嵗収澹泊風景晏繚繞雲樹幽節往情惻惻天髙思悠悠嘉賓幸雲集芳罇始淹留還希習池賞聊以駐鳴騶
  秋景詣瑯琊精舎
  屢訪塵外跡未窮幽賞情髙秋天景逺始見山水清上陟巖殿憩暮看雲壑平蒼茫寒色起迢遞晚鐘鳴意有清夜戀身為符守嬰悟言緇衣子瀟洒中林行
  東郊
  吏舎跼終年出郊曠清曙楊栁散和風青山澹吾慮依叢適自憩縁澗還復去㣲雨靄芳原春鳩鳴何處樂幽心屢止遵事跡猶遽終罷斯結廬慕陶真可庶
  行寛禪師院
  北望極長廊斜扉映叢竹亭午一来尋院幽僧亦獨唯聞山鳥啼愛此林下宿
  藍䫈精舎
  石壁精舎髙排雲聊直上佳遊惬始願忘險得前賞崖傾景方晦谷轉川如掌緑林含蕭條飛閣起宏敞道人上方至深夜還獨往日落羣山隂天秋百泉響所嗟累已成安得長偃仰
  義演法師西齋
  結茅臨絶岸隔水聞清磬山水曠蕭條登臨散情性稍指縁原騎還尋急澗徑長嘯倚亭樹悵然川光暝
  起渡律師同居東齋院
  釋子喜相偶幽林俱避喧安居同僧夏清夜諷道言對閣景恒晏步庭隂始繁逍遥無一事松風入南軒
  遊瑯琊山寺
  受命恤人隠兹遊久未遑鳴騶響幽谷前旌耀崇岡青㝠臺砌寒緑縟草木香填壑躋花界疊石構雲房經製隨巖轉繚繞豈定方新泉泄隂壁髙蘿䕃緑塘攀林一栖止飲水得清涼物累誠可遣疲甿終未忘還歸坐郡閣但見山蒼蒼
  夏至避暑北池
  晝晷已云極宵漏自此長未及施政教所憂變炎涼公門日多暇是月農稍忙髙居念田里苦熱安可當亭午息羣物獨遊愛方塘門閉隂寂寂城髙樹蒼蒼綠筠尚含粉圎荷始散芳於焉洒煩抱可以對華觴
  同元錫題瑯琊寺
  適従郡邑喧又兹三伏熱山中清景多石罅寒泉潔花香天界事松竹人間别殿分嵐嶺明磴臨懸壑絶昏旭窮陟降幽顯盡披閱嶔駭風雨區寒知龍蛇穴情虚澹泊生境寂塵妄滅經世豈非道無為厭車轍






  文章正宗巻二十三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二十四   宋 真德秀 編詩
  任洛陽丞請告韋蘇州
  方鑿不受圎直木不為輪揆材各有用反性生苦辛折腰非吾事飲水非吾貧休告卧空館飬病絶囂塵遊魚自成族野鳥亦有羣家園杜陵下千嵗心氛氲天晴嵩山髙雪後河洛春喬木猶未芳百草日已新著書復何為當去東皋耘
  縣齋
  仲春時景好草木漸舒榮公門且無事㣲雨園林清決決水泉動忻忻衆鳥鳴閑齋始延矚東作興庶甿即事翫文墨抱沖披道經於焉日淡泊徒使芳樽盈
  休暇東齋
  由来束帶士請謁無朝暮公暇及私身何能獨閑步摘葉愛芳在欄竹憐粉汚岸幘偃東齋夏天清曉露懐仙閱真誥貽友題幽素榮逹頗知疎恬然自成度緑苔日已滿幽寂誰来顧
  郡内閑居
  棲息絶塵侣孱鈍得自怡腰懸竹使符心與廬山緇永日一酣寢起坐兀無思長廊獨看雨衆藥發幽姿今夕已云罷明晨復如斯何事能為累寵辱豈要辭
  燕居即事
  蕭條竹林院風雨叢蘭折幽鳥林上啼青苔人跡絶燕居日已永夏木紛成結几閣積羣書時来北窻閱
  幽居
  貴賤雖異等出門皆有營獨無外物牽遂此幽居情㣲雨夜来過不知春草生青山忽已曙鳥雀繞舎鳴時與道人偶㦯隨樵者行自當安蹇劣誰謂薄世榮
  郊居言志
  負暄衡門下望雲歸逺山但要樽中物餘事豈相闗交無是非責且得任疎頑日夕臨清澗逍遥思慮閑出去唯空屋弊簀委窻間何異林棲鳥戀此復来還世榮斯獨已頹志亦何攀唯當嵗豐熟閭里一歡顔
  夏景端居即事
  北齋有涼氣嘉樹對層城重門永日掩清池夏雲生遇此庭訟簡始聞蟬初鳴逾懐故園愴黙黙以緘情
  新理西齋
  方將甿訟理久翳西齋居草木無行次閑暇一芟除春陽土脉起膏澤發生初養條刋朽枿䕶藥鋤穢蕪稍稍覺林聳歴歴忻竹疎始見庭宇曠頓令煩抱舒兹焉即可愛何必是吾廬
  曉坐西齋
  鼕鼕城鼔動稍稍林鵶去栁意不勝春巖光已知曙寢齋有單祶靈藥為朝茹盥潄忻景清焚香澄神慮公門自常事道心寧易處
  寓居永定精舎
  政拙忻罷守閑居初理生家貧何由往夢想在京城野kao寺霜露月農興羈旅情聊租二頃田方課子弟耕眼暗文字廢身閑道心清即與人羣逺豈謂是非嬰
  秋夜
  暗窻凉葉動秋天寢席單憂人半夜起明月在林端一與清景遇毎憶平生歡如何方惻愴披衣露更寒
  種藥
  好讀神農書多識藥草名持縑購山客移蒔羅衆英不改幽澗色宛如此地生汲井既䝉澤插援亦扶傾隂穎夕房歛陽條夏花明恱翫從兹始日夕繞庭行州民自寡訟養閑非政成
  種𤓰
  率性方鹵莽理生尤自疎今年學種𤓰園圃多荒蕪衆草同雨露新苗獨翳如直以春窘迫過時不得鋤田家笑枉費日夕轉空虚信非吾儕事且讀古人書
  晨詣超師院讀禪經栁子厚
  汲井潄寒齒清心拂塵服間持貝葉書步出東齋讀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遺言冀可冥繕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静苔色連深竹日出霧露餘青松如膏沐澹然離言說悟恱心自足
  贈江華長老
  老僧道機熟黙語心皆寂去嵗别舂陵沿流此投跡室空無侍者巾屨唯挂壁一飯不願餘跏趺便終夕風窻疎竹響露井寒松滴偶地即安居滿庭芳草積
  湘口館瀟湘二水所㑹
  九疑濬傾奔臨源委縈廽㑹合属空曠泓澄停風雷髙館軒霞表危樓凌山隈兹辰始澂霽繊雲盡褰開天秋日正中水碧無塵埃杳杳漁父吟叫叫羈鴻哀境勝豈不豫慮分固難裁升髙欲自舒彌使逺念来歸流駛且廣汎舟絶沿洄
  南磵中題
  秋氣集南磵獨遊亭午時廻風一蕭瑟林影久參差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羈禽響幽谷寒藻舞淪漪去國魂已遊懐人淚空垂孤生易為感失路少所宜索寞竟何事徘徊秖自知誰為後来者當與此心期
  遊石角過小䫈至長烏村
  志適不期貴道存豈偷生久忘上封事復笑昇天行竄逐宦湘浦揺心劇懸旌始驚陷世議終欲逃天刑嵗月殺憂慄慵疎寡將迎追遊疑所愛且復舒吾情石角恣幽步長烏遂遐征磴廻茂樹㫁景宴寒川明曠望少行人時聞田鸛鳴風篁冒水逺霜稻侵山平稍與人事間益知身世輕為農信可樂居寵真虚榮喬木餘故國願言果丹誠四支反田畆釋志東皋耕
  與崔䇿登西山
  鶴鳴楚山静露白秋江曉連袂度危橋縈迴出林杪西岑極逺目毫末皆可了重疊九疑髙㣲茫洞庭小逈窮兩儀際髙出萬象表馳景泛頹波遥風遞寒篠謫居安所習稍厭從紛擾生同胥靡遺夀等彭鏗夭蹇連困顛踣愚䝉怯幽眇非令親愛疎誰使心神悄偶兹遁山水得以觀魚鳥吾子幸淹留緩我愁腸繞
  構法華寺西亭
  竄身楚南極山水窮險艱步登最髙寺蕭散任疎頑西垂下斗絶欲似窺人寰反如在幽谷榛翳不可攀命童恣披翦葺宇横㫁山割如判清濁飄若昇雲間逺岫攅衆頂澄江抱清灣夕照臨軒墮棲鳥當我還菡蓞溢嘉色篔簹遺清斑神舒屏羈鎖志適忘幽潺棄逐久枯槁迨今始開顔賞心難久留離念来相闗北望間親愛南瞻雜夷蠻置之勿復道且寄須臾閑
  覺衰
  久知老㑹至不謂便見侵今年宜未衰稍已来相尋齒疎髮就種奔走力不任咄此可奈何未必傷我心彭聃安在哉周孔亦已沉古稱夀聖人曽不留至今但願得美酒朋友尚共斟是時春向暮桃李生繁隂日照天正緑杳杳歸鴻吟出門呼所親扶杖登西林髙歌足自快商頌有遺音
  旦擕謝山人至愚池
  新沐換輕幘曉池風霧清自諧塵外意况與幽人行霞散衆山逈天髙數鴈鳴機心付當路聊適羲皇情
  獨覺
  覺来窻牖空寥落雨聲曉良遊怨遲暮末事驚紛擾為問經世心古人誰盡了
  溪居
  久為簮組累幸此南夷謫閑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来往不逄人長歌楚天碧
  夏初雨後尋愚溪
  悠悠雨初霽獨繞清溪曲引杖試荒泉解帶圍新竹沉吟亦何事寂寞固所欲幸此息營營嘯歌静炎燠
  郊居嵗暮
  屏居負山郭嵗暮驚離索野迥樵唱來庭空燒燼落世紛因事逺心賞隨年薄黙黙諒何為徒成今與昨
  秋曉行南谷經荒村
  杪秋霜露重晨起行幽谷黄葉覆溪橋荒村唯古木寒花疎寂歴幽泉㣲㫁續機心久已忘何事驚麋鹿
  雨後曉行獨至愚溪北池
  宿雲散洲渚曉日明村塢髙樹臨清池風驚夜来雨予心適無亊偶此成賓主
  江雪
  千山鳥飛絶萬逕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飲酒
  今旦少愉樂起坐開清樽舉觴酹先酒遺我驅憂煩須臾心自殊頓覺天地暄連山變幽晦緑水函晏温藹藹南郭門樹木一何繁清隂可自庇竟夕聞佳言盡醉無復辭偃卧有芳蓀彼哉晉楚富此道未必存
  讀書
  幽沉謝世事俛黙窺唐虞上下觀古今起伏千萬途遇欣㦯自笑感戚亦以吁縹帙各舒散前後互相逾瘴痾擾靈府日與往昔殊臨文乍了了徹巻兀若無竟夕誰與言但與竹素俱倦極更倒卧熟寐乃一蘇欠伸展支體吟咏心自愉得意適其適非願為世儒道盡即閉口蕭散捐囚拘巧者為我拙智者為我愚書史足自恱安用勤與劬貴爾六尺軀勿為名所驅
  感遇
  西陸動涼氣驚烏號北林栖息豈殊性集枯安可任鴻鵠去不返勾吴阻且深徒嗟日沉湎丸鼔騖竒音東海久揺蕩南風已駸駸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隂衆情嗜姦利居貨捐千金危根一以振齊斧来相尋攬衣中夜起感物涕盈襟㣲霜衆所踐誰念嵗寒心
  掩役夫張進骸
  生死悠悠爾一氣聚散之偶来紛喜怒奄忽已復辭為役孰賤辱為貴非神竒一朝纊息定枯朽無妍媸生平勤皂櫪剉秣不告疲既死給槥櫝塟之東山基奈何值崩湍蕩析臨路垂髐然暴白骸散亂不復支從者幸告余睠之澘然悲猫虎獲迎祭犬馬有葢帷佇立唁爾魂豈復識此為畚鍤載埋瘞溝瀆護其危我心得所安不謂爾有知掩骼著春令兹焉適其時及物非吾輩聊且顧爾私
  秋懐韓退之
  窻前兩好樹衆葉光薿薿秋風一披拂䇿䇿鳴不已㣲燈照空牀夜半偏入耳愁憂無端来感嘆成坐起天明視顔色與故不相似羲和驅日月或作白日疾急不可恃浮生雖多塗雖或作毎趨死惟一軌胡為浪自苦得酒且歡喜
  
  白露下百草蕭蘭共彫悴彫或作憔或作凋方云荀子勞苦彫萃青青四牆下已復生滿地寒蟬暫寂寞蟋蟀鳴自恣運行無窮期禀受氣苦異適時各得所松柏不必貴
  彼時何卒卒我志何曼曼犀首空好飲㢘頗尚能飯學堂日無事驅馬適所願茫茫出門路欲去聊自勸或作歎歸還閱書史或作簡書文字浩千萬陳跡竟誰尋陳或作塵方云莊子六經者先王之陳跡誰或作難賤嗜非貴獻丈夫意有在或作存女子乃多怨
  秋氣日惻惻秋空日凌凌上無枝上蜩下無盤中蠅豈不感時節耳目去所憎去或作無清曉巻書坐南山見髙稜其下澄湫水澄或作通或作有或作古或作石有蛟寒可罾惜哉不得往豈謂吾無能
  離離掛空愁慼慼抱虚警露泫秋樹髙泫或作滴或作啼或作泣方云謝靈運詩花上露猶泫謝恵連泫泫露盈條王僧逹詩秋還露泫柯古詩於露用泫字非一○今按檀弓孔子泫然流涕則泣為流涕之貌於下句蟲弔對偶尤切蟲弔寒夜永歛退就新懦趨營悼前猛歸愚識夷塗愚或作儒汲古得修綆名浮猶有恥味薄真自幸庶㡬遺悔尤即此是幽屏
  今晨不成起端坐盡日景蟲鳴室幽幽方作幽室中○今按當作室幽幽乃與下句相偶月吐窻冏冏吐亦作照喪懐若迷方浮念劇含梗塵埃慵伺𠉀文字浪馳騁尚須勉其頑王事有朝請秋夜不可晨秋日苦易暗我無汲汲志何以有此憾寒雞空在棲缺月煩屢瞰有琴具徽絃再鼓聴愈淡古聲久埋滅無由見真濫低心逐時趨低或作吾盖草書之誤而失其半苦勉祇能暫有如乘風船一縱不可䌫不如覷文字丹鉛事㸃勘豈必求贏餘所要石與甔
  巻巻落地葉隨風走前軒鳴聲若有意顛倒相追奔空堂黄昏暮我坐黙不言童子自外至吹燈當我前問我我不應饋我我不餐退坐西壁下坐或作下讀詩盡數編作者非今士相去時已千其言有感觸使我復悽酸顧謂汝童子置書且安眠丈夫屬有念夫或作人○今按朱本亦作人說者謂丈人者尊長之稱古樂府所謂丈人且安坐是也此為答童子而自稱故其言如此更詳之事業無窮年
  霜風侵梧桐衆葉著樹乾空堦一片下琤若摧琅玕琤㦯作滄謂是夜氣滅望舒霣其團青㝠無依倚飛轍危難安驚起出戸視倚楹久汍瀾憂愁費晷景日月如跳丸迷復不計逺計或作記為君駐塵鞍
  暮暗来客去羣囂各収聲悠悠偃宵寂斖斖抱秋明世累忽進慮進或作連外憂遂侵誠彊懐張不滿弱念缺已盈已或作易詰屈避語穽㝠茫觸心兵敗虞千金棄得比寸草榮知恥足為勇晏然誰汝令語一作推
  鮮鮮霜中菊既晚何用好揚揚弄芳蝶揚揚或作陽陽爾生還不早運窮兩值遇婉孌死相保西風蟄龍蛇衆木日凋槁由来命分爾泯滅豈足道
  夜歌
  静夜有清光閑堂仍獨息念身幸無恨志氣方自得樂哉何所憂所憂非我力
  嗟哉董生行
  淮水出桐栢山東馳遥遥千里不能休遥遥一作悠悠淝水出其側不能千里百里入淮流百上或無里字夀州屬縣有安豐唐貞元時元下或有年字縣人董生召南隠居行義於其中召㦯作邵刺史不能薦天子不聞名聲爵禄不及門門外唯有吏日来徴租更索錢方無更字非更嗟哉董生朝出耕夜歸讀古人書盡日不得息或山而樵或水而漁而方並作於非是入厨具甘㫖上堂問起居父母不慼慼妻子不咨咨方從閣杭蜀夲作羞羞云此詩以三嗟哉易韻以羞叶居視古周韻也○今按咨字自與居叶方于毛𨽻傳資字論之矣何獨於此而疑之耶羞羞韻雖可叶然殊無理而可笑方之主此文其酷信三本之誤也或恐本是嗟字叶音子余反而誤作羞字耳然亦不如且作咨字之見成穏當也嗟哉董生孝且慈人不識惟有天翁知方無有字非是生祥下瑞無休期家有狗乳出求食雞来哺其兒啄啄庭中拾蟲蟻哺之不食鳴聲悲徬徨躑躅久不去以翼来覆待狗歸嗟哉董生誰將與儔時之人夫妻相虐兄弟為讎食君之禄而令父母愁亦獨何心嗟哉董生無與儔或作誰將與儔或作誰與儔○今按上句誰將與儔疑而問之之詞也此云無與儔答而决之之詞也
  齪齪
  齪齪當世士所憂在饑寒但見賤者悲不聞貴者歎大賢事業異逺抱非俗觀報國心皎潔念時涕汍瀾妖姬坐左右柔指發哀彈酒肴雖日陳感激寧為歡秋隂欺白日欺方作蔽○今按作蔽固古語然作欺尤有味也泥潦不少乾河堤決東郡老弱隨驚湍天意固有属誰能詰其端属或作謂或作以詰方作語○今按謂以語不若作属詰為深切願辱太守薦得充諌諍官誎諍方作爭臣○今按爭臣下更著官字語複非是排雲叫閶闔披腹呈琅玕致君豈無術自進誠獨難
  河之水寄子姪老成
  河之水去悠悠我不如水東流我有孤姪在海陬或作隅方云古咅隅五侯切亦與流通三年不見兮使我生憂日復日夜復夜三年不見汝使我鬢髪未老而先化
  河之水悠悠去我不如水東注我有孤姪在海浦三年不見兮使我心苦采蕨於山緡魚於淵方作泉○今按以淵為泉避諱也依例當作淵我徂京師不逺其還其或作而
  調張籍
  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諸本焰作艶方云西京賦光焰爥天庭不知羣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伊我生其後舉頸遥相望夜夢多見之晝思反㣲茫徒觀斧鑿㾗不矚治水航想當施手時巨刄磨天揚垠崖劃崩豁乾坤擺雷硠埌方作根擺一作罷惟此兩夫子家居率荒涼帝欲長吟哦故遣起且僵剪翎送籠中使看百鳥翔平生千萬篇金薤垂琳琅仙官勅六丁雷電下取將流落人間者流或作留方云孔毅父嘗曰漢霍去病傳諸將流落不偶今世俗皆作流落字葢留謂遲留流謂飄流自不可拘以一義也太山一豪芒豪方作毫云李本作豪按孟子莊子秋豪之末班固答賓戲銳思豪芒之内字皆作豪然楚詞秋毫㣲而見容王逸曰銳毛為豪是毫字通○今按毫俗字當作豪為正我願生兩翅方作願生兩翅翎捕逐出八荒精誠忽交通百怪入我腸刺手㧞鯨牙舉瓢酌天漿騰身跨汗漫不著織女襄或作相非是顧語地上友經營無太忙乞君飛霞珮與我髙頡頏
  雜詩
  古史散左右詩書置後前豈殊蠧書蟲蠧書或作書蠧生死文字間古道自愚憃或作戅或作憃古言自包纒當今固殊古誰與為欣歡獨攜無言子共昇崑崙顛長風飄襟裾遂起飛髙圓下視禹九州禹方作寓一塵集豪端遨嬉未云㡬下已億萬年向者夸奪子萬墳厭其巔方從唐杭本作墳○今按方所從本葢後人以重韻而誤改之說見石鼔歌惜哉抱所見白黒未及分慷慨為悲咤淚如九河翻指摘相告語雖還今誰親翩然下大荒被髪騎騏驎或作麒麟方云古書如戰國䇿多用騏驎字其義一也
  送劉師服
  夏半隂氣始淅然雲景秋淅或作晰亦作晳方作晳云明也之世切髙唐賦晰兮若姣姬揚袂障日而望所思晰與晳同故今本訛為淅也○今按淅為淅瀝淒涼之義晳為明義此詩上云隂氣始下云雲景秋則與晳義不相應而宜為淅瀝之意矣盖由淅而誤為晰又因晰而轉為晳也蟬聲入客耳驚起不可留草草具盤饌不待酒獻酬待方作持士生為名累有似魚中鈎齎財入市賣貴者恒難售豈不畏顦顇或作久憔悴為功忌中休勉哉耘其業以待嵗晚収
  贈别元協律
  英英桂林伯實維文武特逺勞從事賢来弔逐臣色南裔多山海道里屢紆直風波無程期所憂動不測子行誠艱難行方作往我去未窮極臨别且何言有淚不可拭何或作無
  吾友栁子厚其人藝且賢吾未識子時已覽贈子篇寤寐想風采於今已三年不意流竄路旬日同食眠旬日或作兼旬所聞昔已多所得今過前如何又須别使我抱悁悁
  
  勢要情所重排斥則埃塵骨肉未免然又況四海人又況或作況又嶷嶷桂林伯矯矯義勇身生平所未識待我逾交親逾或作如遺我數幅書繼以藥物珍藥物防瘴癘書勸養形神形一作精不知四罪地豈有再起辰窮途致感激肝膽還輪囷
  宿曽江口
  雲昬水奔流天水漭相圍三江滅無口其誰識涯圻暮宿投民村髙處水半扉犬雞俱上屋不復走與飛篙舟入其家瞑聞屋中唏問知嵗常然知或作之哀此為生㣲海風吹寒晴波揚衆星輝仰視北斗髙不知路所歸
  雜詩
  朝蠅不須驅暮蚊不可拍蠅蚊滿八區可盡與相格得時能㡬時與汝恣啖咋凉風九月到掃不見蹤跡鵲鳴聲楂楂鳥噪聲擭擭争鬬庭宇間持身博彈射間或作聞非是持或作將黄鵠能忍饑兩翅久不擘能忍方作忍長非是蒼蒼雲海路嵗晚將無獲嵗晚或作晚嵗
  截橑為欂櫨斵楹以為椽束蒿以代之或作茨小大不相權雖無風雨災得不覆且顛解轡棄騏驥蹇驢鞭使前崑崙髙萬里歲盡道苦邅停車卧輪下絶意於神仙雀鳴朝營食鳩鳴暮覔羣覔或作求獨有知時鶴雖鳴不縁身喑蟬終不鳴有抱不列陳喑或作瘖方云本草陶君曰啞蟬不能鳴者雌蟬也蛙黽鳴無謂閤閤祗亂人
  南溪始泛
  榜舟南山下或作溪上上上不得返幽事隨去多或作幽尋事隨去孰能量近逺隂沉過連樹藏昻抵横坂石麤肆磨礪波惡厭牽挽或倚偏岸漁竟就平洲飯㸃㸃暮雨飄梢梢新月偃梢梢或作稍稍方云廣雅區二梢梢小也餘年懔無㡬懔或作諒詳下對愴字明是也懔休日愴已晚自是病使然非由取髙蹇或作謇南溪亦清駛或作駚洪云作駚誤姑兩存之而無檝與舟山農驚見之隨我觀不休不惟兒童輩或有杖白頭饋我籠中𤓰籠方作籬勸我此淹留我云以病歸此已頗自由幸有用餘俸置居在西疇囷倉米榖滿未有旦夕憂上去無得得下来亦悠悠但恐煩里閭時有緩急投願為同社人鷄豚燕春秋
  足弱不能歩自宜收朝蹟羸形可輿致佳觀安可擲輿或作與可方作事非是即此南坂下久聞有水石拕舟入其間拕方作拖○今按漢書拕舟而入水注云曳也音它溪流正清激隨波吾未能峻瀨乍可刺峻瀨方作瀨峻鷺起若導吾前飛數十尺亭亭栁帯沙團團松冠壁栁帯松冠或作帶栁冠松方從閤本作帶栁松冠云此吉日辰良體也○今按亭亭帶栁沙無義且此兩句用對偶亦何害方信閤本故曲為之說如此㦯本亦無義皆非是歸時還盡夜誰謂非事役
  補遺杜詩
  遊龍門奉先寺龍門在西京河南縣地志曰闕塞山一名伊闕而俗名龍門耳
  已從招提遊更宿招提境釋氏要覽載釋名曰寺嗣也謂治事者相嗣續於内故天子有九寺焉後漢明帝永平十年丁夘佛法初至有印士二僧摩騰法蘭以白馬䭾經像屇洛陽勑於鴻臚寺安置二十一年戊辰勑於雍門外别建寺以白馬為名謂僧居為寺自此始又僧輝記云招提者梵言拓鬬提奢唐言四方僧物後人傳寫之誤以拓為招文省去鬬奢二字止稱招提即今十方住持寺院是也佛僧謂之招提葢天竺國之語隂壑生虛籟月林散清影天闕象緯逼雲卧衣裳冷黄氏多識録云此寺今在西洛之龍門按韋述東都記云龍門號雙闕以與大内對峙若天闕焉方知老杜用天闕盖指龍門也妄改為天闚荆公又改為天閱皆非鮑明逺樂府升天行風衾委松宿雲卧恣天行趙云惟蔡伯世云古作天闚極是莊子曰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潜黄淵後漢郅煇傳曰非闚天者不可與圗逺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
  望嶽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隂陽割昏曉趙云上句言其山之靈異下句又言其山之長大如史記言崑崙日月所相避隐為光明也盪胷生曽雲趙云陸機文賦有曽雲之峻曽積之雲其潤尤多可以盪滌人胷以言山之髙决眥入歸鳥薛云以言觀覽之逺攄决其目力入飛鳥之羣㑹當凌絶頂一覽衆山小
  贈衛八處士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㡬時鬢髮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怡然敬父執問我来何方問答未及已兒女羅酒漿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黄粱主稱㑹面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苦雨
  今秋乃淫雨仲月来寒風趙云此雖古詩而多對字眼相次若近體羣木水光下萬象雲氣中趙云此盛言苦雨之狀所思礙行潦九里信不通詩泂酌酌彼行潦流潦也疏云行者道也潦者雨水也行道上雨水流聚故云行潦傳云行潦之水也悄悄素滻路悄悄言行旅不通貌迢迢天漢東願騰六尺馬背若孤征鴻劃見君一作吾子靣超然懽笑同奮飛既胡越趙云言如胡與越之隔局促傷樊籠一飯四五起憑軒心力窮此言思見君子而不可得也趙云一飯四五起亦劉公幹一日三四遷之勢嘉蔬沒溷濁時菊碎榛叢趙云謝𤣥暉贈西府同僚云時菊委諸霜時菊以譬賢人惟苦雨故沒溷濁碎榛叢乃時政煩苛之譬鷹隼亦屈猛烏鳶何所䝉趙云鷹隼以苦雨猶屈其猛而不能奮飛况𤨏𤨏如烏鳶何所䝉賴乎此方是言君子小人皆不得其所也式瞻北鄰居取適南巷翁掛席釣川漲焉知清興終趙云意言龍西公王徴士既不見矣姑近北鄰南巷之人而與游也末句乃其所以游矣
  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公自注云時髙適薛據先有此作
  髙標跨蒼天趙云孫綽天台山賦曰赤城霞起而建標李善注云立物以為表識曰標今言髙標言塔之髙可標表烈風無時休自非曠士懐登兹翻百憂趙云鮑照放歌行云小人自齷齪安知曠士懐夫登髙望逺所以寫憂然其髙則易生恐怖故惟曠士而後無憂也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突厥寺碑四天之下聞諸象教王簡棲頭陁寺碑正法既沒象教陵夷注謂為形象以教人趙云言巍樓髙觀世間無有唯託之象教而後可營焉仰穿龍蛇窟始出枝撐幽趙云言愈仰而上穿過龍蛇窟然後出離枝撐之幽隠也七星在北戸河漢聲西流趙云河漢天河也廣雅云天河謂之天漢亦曰河漢以其在西若聞其流聲也羲和鞭白日趙云淮南子云日馭曰羲和少昊行清秋趙云獨言清秋則公登塔必在秋時矣當白日之昭晰清秋之明爽冝乎見逺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俯視但一氣焉能辨皇州逥首叫虞舜蒼梧雲正愁惜哉瑶池飲日晏崑崙邱黄鵠去不息哀鳴何所投君看隨陽鴈各有稻粱謀師民瞻云此以譏明皇荒樂不若虞舜瑶池言王母以比楊妃崑崙以比驪山黄鵠以比張九齡之徒鴈以比楊國忠之徒杜公因登塔觀覽而念及此
  示從孫濟
  平明跨驢出未知適誰門權門多噂𠴲且復尋諸孫諸孫貧無事宅舎如荒村堂前自生竹堂後自生萱萱草秋已死竹枝霜不蕃淘米少汲水汲多井水渾刈葵莫放手放手傷葵根古詩採葵莫傷根傷根葵不生結交莫羞貧羞貧友不成趙云此叚方有興致葢淘米所以為烹少汲水莫放手因以興焉族之有宗猶水之有源葵之有根也水有源勿渾之而已葵有根勿傷之而已族有宗則亦勿疎之而已矣阿翁懶惰久覺兒行步奔所来為宗族亦不為盤飱小人利口實薄俗難可論勿受外嫌猜同姓古所敦
  九日寄岑參
  出門復入門雨腳但如舊所向泥活活思君令人瘦沉吟坐西軒飲食錯昏晝寸歩曲江頭難為一相就吁嗟乎蒼生稼穡不可救安得誅雲師疇能補天漏雲師名屏翳大明韜日月曠野號禽獸君子彊逶迤小人困馳驟趙云以雨滛於上泥汨於下君子雖有車馬亦彊逶迤而已小人艱於行李之往来故困馳驟維南有崇山恐與川浸溜是節東籬菊紛披為誰秀魏文帝與鍾繇書曰嵗往月来忽復九日九為陽數而日月並應俗嘉其名以為宜於長久故以亨宴髙㑹是月律中無射言羣木庶草無有射地而生於芳菊紛然獨榮非夫含乾坤之淳和體芬芳之淑氣孰能如此故屈平悲冉冉之將老思飡秋菊之落英輔體延年莫斯之貴謹封一束以助彭祖之術岑生多新詩性亦嗜醇酎采采黄金花何由滿衣袖
  述懐自賊中竄歸鳯翔作
  去年潼闗破妻子隔絶久今夏草木長脫身得西走公於至徳二載夏四月自賊中亡走鳳翔麻鞋見天子衣袖露兩肘朝廷愍生還親故傷老醜涕淚授拾遺流離主恩厚按新書言甫至德二年亡走鳯翔上謁授右拾遺柴門雖得去未忍即開口寄書問三川不知家在否三川在鄜州按本傳甫寄家三川艱寠彌年孺弱至餓死者比聞同罹禍殺戮到雞狗山中漏茅屋誰復依戸牖摧頽蒼松根地冷骨未朽㡬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嶔岑猛虎場鬱結囬我首自寄一封書今已十月後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漢運初中興生平老耽酒沈思歡㑹處恐作窮獨叟
  送從弟亞赴安西判官鮑云亞字次公肅宗在靈武上書論當世事擢校書郎杜鴻漸節度河西奏署幕府
  南風作秋聲殺氣薄炎熾盛夏鷹隼擊時危異人至令弟草中来蒼然請論事詔書引上殿奮舌動天意兵法五十家爾腹為箧笥應對如轉丸疎通畧文字經綸皆新語足以正神器宗廟尚為灰君臣俱下淚趙云安慶緒盡焚九廟也崆峒地無軸清海天軒輊西極最瘡痍連山暗熢燧帝曰大布衣藉卿佐元帥謂杜鴻漸坐看清流沙所以子奉使趙云流沙亦西邉地名歸當再前席適逺非歴試須存武威郡為劃長久利孤峰石戴驛快馬金纒轡黄羊飫不羶蘆酒多還醉踴躍常人情慘澹苦士志安邉敵何有反正計始遂趙云此一叚又期以安邊敵何有正言吐蕃何足平哉當念天子反正車馬歸長安方為計遂也吾聞駕鼓車不合用騏驥龍吟迴其頭夾輔待所致趙云公意言以亞為安西判官特使騏驥駕鼓車耳故馬囬頭所望在夹輔天子也龍吟指言騏驥
  貧交行
  翻手作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
  兵車行王深父云此詩蓋託於漢以刺𤣥宗
  車轔轔馬蕭蕭秦國風有車轔轔車攻詩蕭蕭馬鳴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趙云此詩直道其事氣質類古樂府故多使俗語牽衣頓足欄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㸃行頻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里正與裹頭歸来頭白還戍邊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君不見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荆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畆無東西况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伸恨且如今年冬未休闗西卒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趙云時有事于吐蕃乃青海之地哥舒翰所立功之處也古来白骨無人収新鬼煩寃舊鬼哭天隂雨濕聲啾啾文二年傳吾見新鬼大故鬼小王元長䇿秀才云肺石少不寃之民棘林多夜哭之鬼杜云陳寵為廣漢太守先是洛陽城南毎隂雨常有哭聲寵聞而疑其故使吏按行問還言世亂時此地多死亡者而骸骨不得塟寵盡収塟之自是哭聲遂絶
  髙都䕶驄馬行
  安西都護胡青驄聲價歘然来向東趙云歘音許勿反有所吹起貌左太沖曰何為歘来游也言自西来東若吹而来也此馬臨陣久無敵與人一心成大功功成恵養隨所致飄飄逺自流沙至雄姿未受伏𭬒恩魏武樂府曰老驥伏𭬒志在千里猛氣猶思戰場利腕促蹄髙如踣鐵交河㡬蹴曽氷裂唐安西去交河郡七百里趙云曽音層走水之名公言交河西邊之地有曽積之氷馬㡬度蹴踏之而破裂五花散作雲滿身趙云言馬之貴萬里方看汗流血天馬歌體容馬兮逝萬里又曰霑赤汗沫流赭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掣電傾城知趙云上句以善髙都護之獨能騎也下句言馬之行如電舉國皆知青絲絡頭為君老何由却出横門道趙云鮑照詩驄馬金絡頭也馬展效在於壹戰則雖被青絲之飾以老不若出横門以致功也此與前所謂猶思戰場利之意相為終始漢宫殿名曰長安有横門三輔黄圖云横門北靣西頭第一門横音光其字從水非縱横之横也
  天育驃騎歌天育馬廐名
  吾聞天子之馬走千里今之畫圖無乃是趙云荀最所上穆天子傳天子之馬走千里勝人猛獸葢所謂八駿者是也今張景順畫圖無乃是穆天子之馬乎是何意態雄且傑駿尾蕭稍朔風起趙作驂尾以舊本非是神異經載大宛馬鬛至膝尾委於地則驂尾之長者蕭梢揺動可起朔風言朔風最慘烈者毛為緑縹兩耳黄眼有紫焰雙瞳方縹普沼反青黄色也史驥垂両耳秦本紀周穆王得騄耳之駟相馬經曰馬眼欲紫體光口中欲赤色顔延年賦雙瞳夹鏡兩權協月杜補遺李善注赭白馬賦云相馬經曰目成人者行千里注成人者謂視童子中人頭足皆見言目中清明如鏡或云兩目間夹旋毛為鏡矯矯龍性合變化詩四牡矯矯顔延年賦龍性誰能馴卓立天骨森開張趙云蔡邕庾侯碑英風發於天骨袁彦伯三國名臣賛天骨踈朗本言人而今借用耳伊昔太僕張景順監牧攻駒閱清峻張萬嵗字景順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六十萬六千置八方趙云張景順自是開元時太僕姓張名景順者也舊注便作張萬嵗誤矣遂令大奴守天育别養驥子憐神俊趙云大奴王毛仲也毛仲髙䴡人父坐事沒為官奴唐兵志云毛仲領内外閑廏所謂天育必廏名矣當時四十萬匹馬張公歎其材盡下故獨寫真傳世人見之座右久更新年多物化空形影嗚呼健步無由騁如今豈無騕褭與驊騮時無王良伯樂死即休趙云韓退之有言曰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此乃豈無腰褭驊騮而時無良樂之謂公因題畫已死之驃故起末句死即休之意亦猶人抱出羣之材而不遇知已以死為可嗟矣
  白絲行
  繰絲須長不須白越羅蜀錦金粟尺趙云須長不須白以絲為羅與錦則有五色之章焉且以之為舞衣則須長以足用不必白而後受采也越羅蜀錦天下之竒紋也金粟尺言邊幅尺度之足也尺以金粟飾之富貴家之物也何遜詩云金粟裹搔頭象牀玉手亂殷紅萬草千花動凝碧趙云此兩句相對而讀者弗覺也亂殷紅對動凝碧凡文士可到至用象牀玉手對萬草千花不以數對數非大手叚莫能也殷音烏閑切黒赤色已悲素質隨時染裂下鳴機色相射美人細意熨帖平裁縫滅盡針線跡春天衣著為君舞蛱蝶飛来黄𪇾語落絮遊絲亦有情隨風照日宜一作疑輕舉香汗清塵汙顔色開新合故置何許趙云謂故而合之以言人情之喜新開新而合故不著將於甚處置之歎其必委棄也崔輔國詩云妾有羅衣裳秦王在時作為舞春風多秋来不堪著新而用之故而棄之凡詩人興致如此君不見才士汲引難恐懼棄捐忍羈旅趙云此結一篇之意夫絲繰之難染之難為羅與絹織之又難縫為舞衣針線之功又難不猶才士汲引之難乎一旦而棄之故為才士者與其既用而棄不若甘心忍受於羈旅之未用耳
  秋雨歎
  雨中百草秋爛死堦下决明顔色鮮趙云百草以秋而又雨則爛死也宜矣而决明方以鮮明之色黄花翠葉而獨榮以譬君子在患難之中而獨立之譬也著葉滿枝翠羽葢開花無數黄金錢師云此詩傷特立獨行之君子不得時也按本草决明夏花秋生子花赤與杜所稱不同今時有金錢花與菊相類多生於秋雨中俗謂之滴漏花杜豈本此耶涼風蕭蕭吹汝急恐汝後時難獨立趙云念涼風之吹急恐獨立之後時乃詩人憂傷之意堂上書生空白頭臨風三嗅馨香泣
  闌風伏雨秋紛紛趙云闌珊之風沈㐲之雨言其風雨之不已也闌如謝靈運闌暑之闌伏如左傳夏無伏隂之伏四海八荒同一雲師云楚詞九章曰雲霏霏而承宇王逸注曰佞人並進滿朝廷也按離騷風言號令雨言徳澤雲言障蔽今萬里同見隂小盛也去馬来牛不復辨濁涇清渭何當分莊子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涯之間不辨牛馬趙云於馬曰去於牛曰来此正左氏風馬牛不相及之義盖馬趂逆風牛趂順風故爾以多雨而水漲岸逺所以不辨闗中記曰涇入渭合流三百里清濁不相雜則涇與渭之清濁固自分辨而多雨混之爾一作禾頭生耳黍穂黒農夫田父無消息城中斗米換衾裯相許寧論兩相直天寳末外窮兵夷狄内盡力宫室役使繁興民不得休息此詩所以刺也師云唐舊史開元中米㪷數錢讀此詩則可以論其世矣
  長安布衣誰比數反鏁衡門守環堵老夫不出長蓬蒿稚子無憂走風雨雨聲颼颼催早寒胡鴈翅濕髙飛難秋来未省見白日泥汚后一作厚土何時乾宋玉九辯皇天滛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時而得乾此詩刺賢者退處而民漸溺於塗炭也
  歎庭前甘菊花此詩譏小人在位賢人失所也
  簷前甘菊移時晚青蘂重陽不堪摘明日蕭條盡醉醒殘花爛漫開何益籬邊野外多衆芳采擷細瑣升中堂念兹空長大枝葉結根失所埋風霜趙云盖言徒枝葉扶疎如人文采之秀發而託根不得地反為風霜所埋也
  渼陂行趙云渼音美按長安志渼陂在鄠縣西五里出終南山諸谷陂魚甚美因名之陂既廣大氣象雄深故公詩於初至之際以天地變色則有鼉鯨風浪之憂既而開霽可遊則如與龍鬼仙靈相接既而又憂雷雨此盖陂之廣大雄深詩人因事起意以為詩謂其有可異則不得不憂有可喜則不能不樂有可防則不可不戒而詩篇終有安不忘危樂不忘哀之意
  岑參兄弟皆好竒擕我逺来遊渼陂天地黤慘忽異色波濤萬頃堆琉璃琉璃漫汗泛舟入事殊興極憂思集趙云天地黤慘則為可異水如琉璃則為可愛以其可愛而便欲泛舟以入則為可憂矣漫汗言廣大也事殊興極盖言其初逺来之興豈不欲晴朗以為遊乎而初来之際怱逢天地黤慘則事殊矣事之既殊則興亦極盡興既極盡則寧不憂思乎鼉作鯨呑不復知惡風白浪何嗟及趙云此乃所以憂也主人錦帆相為開舟子喜甚無氛埃趙云主人指言岑參也前者以天地黤慘而遊者憂今也以無氛埃而舟子喜不亦宜乎鳬鷖散亂棹謳發絲管啁啾空翠来沈竿續蔓深莫測菱葉荷花淨如拭趙云菱葉荷花淨如拭則水之幽深可見矣妙處是淨如拭三字宛在中流渤澥清下歸無極終南黒趙云上句以言其深下句以言其逺上句譬喻下句實指盖渤澥者海也既如渤澥之深廣而又清此所以為譬喻終南山在陂之上流去之逺則視之黒也此所以為實指説文東海之别有渤澥故東海共稱渤海列子無極之中復無無極半陂已南純浸山動影裊窕冲融間趙云裊窕沖融皆言水之深船舷暝戛雲際寺水面月出藍田闗趙云雲際者山名在鄠縣東南六十里上有大定寺藍田闗在藍田縣東南九十八里船舷之戛可聞於雲際之寺月出之所可想其當於藍田闗皆以陂之廣大然此時驪龍亦吐珠莊子千金之珠出在九重之淵驪龍頷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馮夷擊鼔羣龍趨謝恵連雪賦馮夷剖蚌列明珠注馮夷河伯也莊子馮夷得之以游大川湘妃漢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無咫尺但愁雷雨至蒼茫不曉神靈意少壯㡬時奈老何向来哀樂何其多趙云一日之間初至而天地黤慘乃向来所哀之多也既而晴無氛埃可以縱遊乃向来所樂之多也此一句以結一篇之事
  去矣行天寶十四年公在率府數上賦頌不蒙采録欲辭職遂作去矣行趙云鳥乃去矣此詩有髙舉逺引之意故取去矣為名
  君不見韝上鷹一飽則飛掣焉能作堂上燕銜泥附炎熱趙云如鷹之飽而髙不學燕之戀而附此乃賢人義士不阿附於權貴之門也野人曠蕩無靦顔豈可久在王侯間趙云詩云有靦面目有靦顔則不能忍慙者能忍慙則扃促佞媚無所不至如是而可曳裾王侯之間盖必如谷子雲筆札樓君卿唇舌而並游五侯者矣野人曠蕩而不能忍慙宜其捨王侯而去矣未試囊中飡玉法明朝且入藍田山北齊李預居長安羨古人飡玉之法乃採訪藍田躬往攻掘得環璧𮦀器百餘枚日服食之
  哀江頭
  少陵野老呑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江頭宫殿鎻千門細栁新蒲為誰緑康駢劇譚録曰曲江池開元中疏鑿為妙境花卉周環煙水明媚都人遊玩盛於中和節江側菰蒲蔥翠栁隂四合碧波紅蕖湛然可愛趙云公方春日潛行當禄山之亂宜其有細栁新蒲為誰緑之哀矣憶昔霓旌下南苑苑中萬物生顔色趙云曲江南即芙蓉苑今云南苑是也昭陽殿裏第一人同輦隨君侍君側趙云漢成帝常欲與班姬同輦載以託言楊妃也詩人類皆取古事之似者以為譬故李太白亦言可憐飛燕倚新粧而髙力士媒蘖之竟以此不得用悲夫輦前才人帶弓箭白馬嚼囓黄金勒趙云按明皇𮦀録載上幸華清宫貴妃姊妹各購名馬以黄金為銜勒組繡為障泥同入禁中觀者如堵翻身向天仰射雲一箭一作笑正墜雙飛翼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汚遊魂歸不得清渭東流劔閣深去住彼此無消息時明皇幸蜀貴妃誅趙云云此言明皇既幸蜀矣長安與蜀相望於數千里之間去蜀與住長安者皆不知消息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一作草江花豈終極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忘南北趙云胡騎塵滿城公此詩作於至徳二載之春血汚游魂歸不得則天寳十五載六月丁酉上皇車駕次馬嵬賜貴妃自盡而細栁新蒲為誰緑則次年之春明矣頃者蘓黄門嘗謂其姪在庭曰哀江頭即長恨歌也長恨費數百言而後成歌杜公言太真之被寵則昭陽殿裏第一人足矣言富貴則輦前才人帯弓箭白馬嚼囓黄金勒足矣言馬嵬之死則血汚游魂歸不得足矣觀常武與桓二詩言用兵而煩簡異則可見此聞之石耆公云
  悲陳陶鮑云天寳十五年十月辛丑房琯及禄山戰于陳陶斜敗績癸夘琯又以南軍戰敗績公故有是詩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野曠天清無戰聲四萬義軍同日死羣胡歸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都人逥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軍至趙云羣胡歸来血洗箭句法好處正在血洗箭三字盖言洗箭上之血也如東坡韓幹馬詩云最後一匹馬中龍不嘶不動尾揺風又薄酒篇云五更待漏靴滿霜皆此格也四句言朔方安西回紇大食兵相助討賊然夷狄之性不無殘擾故房琯雖䘮軍矣而都人之心不願胡兵討賊只望官軍至也
  悲青坂趙云前篇悲陳陶則辛丑之敗也此篇悲青坂則乃癸夘之敗矣青坂應與陳陶斜之地不相逺也
  我軍青坂在東門天寒飲馬太白窟黄頭奚兒日向西數騎彎弓敢馳突山雪河冰野蕭飋青是烽煙白人骨焉得附書與我軍忍待明年莫倉卒趙云房琯之戰初以十月庚子軍次便橋辛丑中軍北軍遇賊陳陶斜戰不利琯欲持重而牽於邢延恩所促戰故敗苟見其軍之不利於此敦陳整旅堅壁以待可也而癸夘率南軍復戰遂大敗則公此詩忍待明年之戒所以重惜之也
  洗兵馬收京後作
  中興諸將收山東趙云山東者今之河北也盖謂之山東山西以太行山分之也今所謂山東乃普言齊地則以泰山言之矣安禄山反先陷河北諸郡至二京已復慶緒奔於河北之後史思明降嚴莊降能元皓降而河北諸郡漸復矣故曰中興諸將收山東捷書日趙作夕報清晝同趙云夕晚之報與日晝同言其好消息之真也河廣傳聞一葦過胡危命在破竹中秖殘鄴城不日得獨任朔方無限功趙云鄴城相州也乃賊所窟穴殘者言餘收朔方指言郭子儀也時專任子儀故云獨任京師皆騎汗血馬囘紇餧肉蒲萄宫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仗過崆峒崆峒山黄帝順下風膝行進而問道趙云青徐諸郡皆復天下無事則可以問道此所以常思其如此三年笛裏闗山月趙云禄山以天寳十四載反嵗在乙未安慶緒以至徳二載弑其父嵗在丁酉是嵗復二京則為三年闗山月古樂府曲名萬國兵前草木風成王功大心轉小成王為元帥乾元元年徙封俶為成王郭相謀深古来少郭子儀也司徒清鑒懸明鏡李光弼尚書氣與秋天杳尚書指言王思禮二三豪俊為時出整頓乾坤濟時了東走無復憶鱸魚南飛覺有安巢鳥青春復隨冠冕入紫禁正耐煙花繞鶴駕通宵鳯輦備雞鳴問寢龍樓曉攀龍附鳯勢莫當天下盡化為侯王汝等豈知蒙帝力時来不得誇身強闗中既留蕭丞相幕下復用張子房張公一生江海客身長九尺鬚眉蒼徵起適遇風雲㑹扶顛始知籌䇿良青袍白馬更何有趙云公自謂也後漢今周喜再昌寸地尺天皆入貢竒祥異瑞争来送不知何國致白環世本曰舜時西王母獻白環及佩復道諸山得銀甕禮運山出器車注器謂若銀甕丹甑隠士休歌紫芝曲詞人解撰河清頌趙云公詩言此者是嵗既収京而於七月嵐州合闗河黄河三十里清如水盖收京之祥寔事也田家望望惜雨乾布榖處處催春種淇上健兒歸莫懶城南思婦愁多夢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
  乾元中同谷縣作
  有客有客字子美白頭亂髮垂過耳嵗拾橡栗隨狙公天寒日暮山谷裏中原無書歸不得手脚凍皴皮肉死嗚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風為我從天来
  長鑱長鑱白木柄我生託子以為命黄精一作獨無苗山雪盛黄魯直云黄精當作黄獨陶隠居云狀如小芋子肉白皮黄梁漢人名為黄獨蒸食之短衣數挽不掩脛此時與子空歸来男呻女吟四壁静嗚呼二歌兮歌始放里閭為我色惆悵
  有弟有弟在逺方三人各瘦何人強生别展轉不相見胡塵暗天道路長東飛鴐鵞後𪃩鶬趙云因山谷中所有禽鳥而言之鴐鵞雁也方言以自闗而東呼之云𪃩鶬爾雅謂之麋鴰注盖鴟類公言眼前雖有此等物安得乗之以見其弟乎安得送我置汝傍嗚呼三歌兮歌三發汝歸何處收兄骨
  有妹有妹在鍾離趙云鍾離濠州也公後有詩日近聞韋氏妹迎在漢鍾離盖其夫已殁而夫之兄迎在鍾離也良人早歿諸孤癡長淮浪髙蛟龍怒十年不見来何時一作遲扁舟欲往箭滿眼杳杳南國多旌旗嗚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為我啼清晝杜補遺蔡氏西清詩話云林猿古来作竹林後人不知乃易為林猿嘗有自同谷来籠一禽大如雀色正青善鳴問其名曰此竹林鳥也少陵凡於詩目必紀其處以明風俗方物貽後人豈可妄意易之耶趙云同谷無深林自是無猿當以西清為是四山多風溪水急寒雨䬃䬃枯樹濕一云樹枝濕黄蒿古城雲不開白狐跳梁黄狐立我生胡為在窮谷中夜起坐萬感集嗚呼五歌兮歌正長魂招不来歸故鄉
  南有龍兮在山湫古木巃嵸枝相樛木葉黄落龍正蟄蝮蛇東来水上游我行恠此安敢出㧞劔欲斬且復休嗚呼六歌兮歌思遲溪壑為我逥春姿東坡云六歌一篇為明皇作也明皇以至徳二年至自蜀居興慶宫謂之南内明年改元乾元時持盈公主往来宫中李輔國常隂𠉀其隙間之故上元二年帝遷西内
  男兒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饑走荒山道長安卿相多少年富貴應須致身早山中儒生舊相識但話宿昔傷懐抱嗚呼七歌兮悄終曲仰視皇天白日速趙云末句又變新意以終七歌之義盖此一日之歌也自一歌至七歌歌聲既窮而日晚暮矣
  古栢行傷有其才而不得其用也
  孔明廟前有老栢此乃䕫州之詩柯如青銅根如石趙云任昉述異曰盧氏縣有盧君塚塚傍栢二株其柯如青銅其根如鐵石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趙云四十圍二千尺用栢事以形容今栢之長大也隋均州圖經云南陽武當南門且有社栢樹大四十圍梁蕭欣為郡伐之則巴郡有栢樹大四十圍髙二千尺餘此並載樂史太平寰宇記君臣已與時際㑹樹木猶為人愛惜趙云此公詩之妙處盖栢雖有四十圍之大二千尺之長者而後人如蕭欣輒伐之不能久有惟此栢以君臣際㑹之休故人愛惜以至於今也惟其如此然後致氣接寒通之逺雲来氣接巫峡長月出寒通雪山白憶昨路遶錦亭東先主武侯同閟宫趙云此乃追言成都先主廟之栢杜公近方離成都而来䕫故止可言憶昨也崔嵬枝榦郊原古窈窕丹青戸牖空落落盤踞雖得地冥冥孤髙多烈風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元因造化功大厦如傾要梁棟萬牛迴首邱山重不露文章世已驚未辭剪伐誰能送趙云栢木有文采具在其中故云不露文章人已訝其髙大下句葢自况其不憚麋軀捐身以應器使然誰能送致之乎苦心豈免容螻蟻香葉終經宿鸞鳯趙云栢實與葉其味苦故栢心亦苦心雖苦矣而不免螻蟻之所穿以况小人之見凌也下句豈非公自况其終接鴛鸞之侣乎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難為用趙云王充論衡効力篇云或伐薪於山輕小之木合能束之至於大木十圍以上引之不能動推之不能移則委之於山林收所束之小木而已由斯以論知能之大者其猶十圍以上木也人力不能舉薦其猶薪者不能推引也孔子周流無所留止非聖才不能道大難行人不能用也故夫孔子山中巨木之類也論衡之語如此公所謂材大難為用豈不出於此乎
  憶昔
  憶昔先皇廵朔方千乘萬騎入咸陽趙云先皇言肅宗也朔方郡今之夏州隂山驕子汗血馬長驅東胡胡走藏趙云驕子指言囘紇也鄴城反覆不足怪闗中小兒壊紀綱張后不樂上為忙至今今上猶撥亂勞心焦思補四方趙云東坡詩話曰闗中小兒謂李輔國也張后謂肅宗張皇后也為留猛士守未央謂郭子儀奪兵柄入宿衛也上為忙指肅宗我昔近侍叨奉引時代宗享郊廟也出兵整肅不可當為留猛士守未央致使岐雍防西𦍑犬戎直来坐御牀百官跣足隨天王趙云守未央東坡以為郭子儀按史程元振以子儀有天下功醜為詆譛肅宗不納其語然猶留守京師明年吐蕃入冦陷長安願見北地傅介子老儒不用尚書郎趙云公於廣德二年以嚴武再尹成都自閬中歸武用為參謀固為尚書工部貟外郎矣今也止願見如傅介子者使斬賛普之首則老儒不復須尚書郎也此為䕫州詩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廪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逺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聖人奏雲門天下朋友皆膠漆百餘年間未災變叔孫禮樂蕭何律趙云雲門者黄帝之樂名叔孫蕭何以比聞元之大臣豈聞一絹直萬錢有田種糓今流血洛陽宫殿燒焚盡宗廟新除狐兎穴傷心不忍問耆舊復恐初從亂離說小臣魯鈍無所能朝廷記識蒙禄秩周宣中興望我皇灑血江漢長衰疾
  陪王侍御宴姚通泉擕酒泛江
  姚公美政誰與儔不減昔時陳太邱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驄馬遊東山髙頂羅珍羞下顧城郭銷我憂清江白日落欲盡復擕美人登綵舟笛聲憤怒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燈前往往大魚出聴曲低昻如有求三更風起寒浪湧取樂喧呼覺船重滿空星河光破碎四座賓客色不動請公臨深莫相違逥船罷酒上馬歸人生歡㑹豈有極無使霜露沾人衣洙曰後漢陳寔字仲弓為太邱長世說陳元方嘗𠉀袁紹紹問曰卿家君在太邱逺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邱強者綏之以徳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乆而益敬夢弼曰此以羙姚之為通泉縣也洙曰老子為柱下史後漢柏典為侍御史常乘驄馬京師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夢弼曰此以美王侍御忠洙曰荀子匏巴鼓瑟游魚出聴修可曰末句做謝希逸月賦月既沒兮露欲晞嵗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㣲霜霑人衣趙云此一段乃晏子戒流連之樂之義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鶴曰公在成都時嚴武死欲依英乂而英乂驕縱不可託故舍之而去所以託言茅屋為秋風所破盖深有所感傷也
  八月秋髙風怒號巻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髙者挂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南村羣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盗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来倚杖自歎息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黒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卧踏裏裂牀牀屋漏無乾處雨脚如麻未㫁絶自經䘮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厦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趙云此五句公之用心有一夫不獲若已推而納諸溝中白樂天詩我願布裘長萬丈與君同葢洛陽城葢亦有志衣被天下者然近乎戲語豈有萬丈之裘乎若有言千萬間之廣厦則其言信而有徴
  縳鷄行
  小奴縳鷄向市賣鷄被縳急相喧争家中厭鷄食蟲螘不知鷄賣還遭烹蟲鷄於人何厚薄師云此孟子見牛未見羊同意吾叱奴人觧其縛鷄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趙云一篇之妙在乎落句黄魯直深逹詩宜其書酺池寺書堂云小㸃大癡螗捕蟬有餘不足䕫憐蚿退食歸来北窓夢一江風月趂漁船可與言詩者當自觧也○步里客談云古人作詩㫁句輙旁入他意最為驚䇿如老杜云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是也黄魯直作水仙花詩云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横












  文章正宗巻二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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