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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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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 文章辨體彚選 卷一百九 巻一百十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卷一百九
  明 賀復徵 編
  疏二十三
  欽崇天道疏明鄒智
  臣聞天之於君猶父之於子也子有過父怒之為之子者憂愁鬱抑痛自悔尤亦既稍釋其父之怒矣然猶未能改過遷善立身行道以大得其父之懽心以成大孝於天下而恃父之愛遽肆然於一家之間為之厮養者食其主之食衣其主之衣聽其主之使令畧不思顧其主以為長久計視其主之憂樂若秦人視越人之肥瘠也長此不已則父之所以愛之者又將轉而為怒矣夫天大父也陛下天之宗子也中外小大之臣陛下之厮養也今陛下方釋天之怒而中外小大之臣不能舉明主於三代之隆此臣所以寢食不安也陛下能太息而不能自已也然天下之事所當言者不勝衆臣不敢毛舉以瀆聖聽請以今日之急務為陛下陳之惟陛下虚心留聽焉夫體元者人君之職調元者宰相之事陛下之於輔臣有闕必偹有事必咨有殊恩異數必加亦云任矣然或改革一政進退一人處分一軍國重事往往出自内批其實一二小人皆隂執其柄是既任之而又疑之也夫陛下任之而又疑之者豈不欲推誠以待物哉竊意其進身之初多出於私門有以致陛下之厭薄矣至於議事之時又容容唯唯若不能然伈伈俔俔若不敢然甘於摸稜恬於伴食反不如一二小人足以任事此陛下所以既任而疑之也臣竊以為過矣宋之英主無出仁宗夏竦懐奸挾詐孤負任使則罷黜之吕夷簡痛改前非力圖後効則包容之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抱才氣有重望則不次擢之故能北敵契丹西臣元昊而慶歴嘉祐之治號為太平未聞一任一疑可以成天下之事也臣願陛下察孰為夏竦吾黜之孰為夷簡吾容之孰為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吾擢之召至便殿給以筆劄使條陳治平天下之道不使一二小人者得以參錯其間則天工於是乎亮矣臣又聞天下之事惟輔臣得以議之惟諫官得以言之諫官雖卑與輔臣等宋神宗將定官制謂蒲宗孟曰御史大夫非司馬光不可古人慎重諫官有如此者今之諫官以軀體魁梧為美以應對捷給為賢以簿書刑獄為職業上不畏天命下不悲人窮羣居終日迹若鷽斯間有以忠義激之者則曰吾舌非不能言吾心非不欲言吾官非不可言但言出而禍謫隨之其誰吾聽嗚呼既不盡言以稱其職而後引咎以歸於君有人心者何忍為此臣願罷黜浮冗之輩廣求風節之臣或令對仗彈訶或令入閣參議或請對或輪對或非時召對接之以溫顔欵之以厚語使得展盡底蘊無少顧忌言有可采則次第施行否則優容而不之罪則天聽於是乎開矣臣又聞猛虎在山藜藿不採汲黯在朝淮南寢謀正人君子之有益於人國也大矣夫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之事必得正人君子而後可任哉其所以不樂於正人君子而反屈折之者非有他也特以其所言所行利於公室而不利於私家故小人巧為讒間以中傷之耳姑以臣所知者言之如兵部尚書王恕元勲碩德顧削其爵監察御史強珍忠肝義胆顧褫其權他如章懋之直亮林俊之剛方張吉之純雅或落之於空山或疎之於部屬或竄之於蠻煙漳雨之鄉使其具向日之誠而不得以一遂此豈天所以生賢之本心哉臣願陛下飾王恕之蒲輪駕強珍之驄馬將林俊等分居要近之地使各盡其平生以圖來效則天心於是乎協矣臣又聞范祖禹有言自古國家之敗未有不由輕變祖宗之舊也創業之君其得之也難故其防患也深其慮之也逺故其立法也密後世雖有聰明才智之君獨出羣臣之表然終不若祖宗更事之多也我太祖高皇帝監前古之迹識禍亂之源故凡寺人之徒惟供給掃除之役頻年以來舊章日壊邪徑日開人主大權盡出此曹之手内倚之為相外倚之為將藩省倚之為鎮撫伶人賤工倚之以作竒技淫巧法王佛子倚之以出入宫禁鎮國永昌寺倚之以結怨於軍民其他耳目之所不加思慮之所不及尤有不可勝言者歐陽脩曰宦官之禍甚於女寵可不念哉可不畏哉臣願陛下以宰相為股肱以諫官為耳目以正人君子為腹心然後深思極慮定宗社生靈長久之計則大綱於是乎正矣然深究其本則在陛下之明理何如耳朱熹曰人主之學當以明理為先此萬古帝王之準的也陛下聖質高明聖學深逺豈不致力於明理之學然竊聞之侍臣之進講也指某章為某書訓某字為某義殊無反復論辨之功陛下之聽講也毎歲有常月毎月有常日殊無從容啓沃之益如此而欲明理以應事臣不信也臣願陛下摭難窮之義理惜易過之春秋考之於經驗之於史㑹之於心體之於身一歲之間無一日之不然則所當為者不得不為所不當為者不得不去矣豈特四事之舉而已哉
  考正孔廟從祀疏程敏政
  臣聞古聖王之治天下必以祀典為重所以崇德報功而垂世教淑人心也故有功德於一時者一時祀之更代則已有功德於一方者一方祀之踰境則已然猶欲勸一時範一方而不敢輕議焉況先師孔子有功德於天下萬世天下祀之萬世祀之則其廟廷之間侑食之人豈可茍焉而已必得文與行兼名與實副有功於聖門而無疵於公議者庶足以稱崇德報功之意若侑食者非其人則豈惟先師臨之神不願歆將使典模範者莫知所教為弟子者莫知所學世教不明人心不淑通於天下而施及後世其為關係豈特一時一方之可比哉邇者言官欲出文廟從祀諸賢之有罪者詔禮部集議臣愚亦在預議之列疑其所言尚有未盡而議者相持憚於改作臣考之於書揆之於心不敢妄為異同謹畫一條陳上瀆聖覽伏乞皇上丕顯文謨主張斯道仍下禮部通行集議采而行之一洗前代相習之陋永為百世可遵之典使世教有興起之益人心得趨向之公其於治道未為無補謹具奏聞 一唐貞觀三十一年始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從祀孔子廟庭盖當時聖學不明議者無識拘於舊註疏謂釋奠先師如詩有毛公禮有高堂生書有伏生之類遂為專門訓詁之學為得聖道之傳而併及馬融等行之至今誠不可不考其行之得失與義之可否而釐正於大明有道之世也臣考歴代正史馬融初應鄧隲之召為秘書歴官南郡太守以貪濁免官髠徒朔方自刺不殊又不拘儒者之節前授生徒後列女樂為梁冀草奏殺忠臣李固作西第頌以美冀為正直所羞即是觀之則衆醜備於一身五經為之掃地後世乃以其空言目為經師使侑坐於孔子之庭臣不知其何説也劉向初以獻賦進喜誦神仙方術嘗上言黃金可成鑄作不驗下吏當死其兄陽城侯救之獲免所著洪範五行傳最為舛駮使箕子經世之微言流為隂陽術家之小技賈逵以獻頌為郎不脩小cq=145節專一附㑹圖䜟以致貴顯盖左道亂政之人也王弼與何晏倡為清談所註易專主老莊而范甯追究晉室之亂以為王何之罪深於桀紂何休則止有春秋訓詁一書黜周王魯又註風角等書班之於孝經論語盖淫端邪説之流也戴聖為九江太守治行多不法懼何武劾之而自免後為博士毁武於朝及子賓客為盜繫獄而武平心決之得不死則又造謝不慙先儒謂聖禮家之宗而身為贓吏子為賊徒可謂世鑒王肅在魏以女適司馬昭當是時昭篡魏之勢已成肅為世臣封蘭陵侯官至中領軍乃坐觀成敗及母丘儉起兵討賊肅又為司馬師畫策以濟其惡若好人佞已乃其過之小者杜預所著亦止有左氏經傳集解其大節亦無可稱如守襄陽則數饋遺洛中貴要紿人曰懼其為害耳非以求益也伐呉之際因斫癭之譏盡殺江陵之人以吏則不廉以將則不義凡此諸人其於名教得罪非小而議者謂能守其遺經轉相授受以待後之學者不為無功臣竊以為不然夫守其遺經若左丘明公羊高糓梁赤之於春秋伏勝孔安國之於書毛萇之於詩高堂生之於儀禮后蒼之於禮記杜子春之於周禮可以當之盖秦火之後雖易以卜筮僅存而餘經非此九人則幾乎熄矣此其功之不可泯者以之從祀可也若融等又不過訓詁此九人所傳者耳況其書行於唐故唐姑以備經師之數祀之今當理學大明之後易用程朱詩用朱子書用蔡氏春秋用胡氏又何取於漢魏以來駮而不正之人使安享天下之祀哉夫所以祀之者非徒使學者誦其詩讀其書亦將識其人而使之尚友也臣恐學者習其訓詁之文於身心未必有補而考其奸諂淫邪貪墨怪妄之迹將自甘於效尤之地曰先賢亦若此哉其禍儒害道將有不可勝言者矣至於鄭衆盧植鄭𤣥服䖍范甯五人雖若無過然其所行亦未能以窺聖門所著亦未能以發聖學若五人者得預從祀則漢唐以來當預者尚多臣愚乞將戴聖劉向賈逵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八人褫爵罷祀鄭衆盧植鄭𤣥服䖍范甯五人各祀於其鄉后蒼在漢初説禮數萬言號后氏曲臺記戴聖等皆受其業盖今禮記之書非后氏則不傳於世矣乞加封爵與左丘明等一體從祀則偽儒免欺世之名賢者授專門之祀而情文兩得矣 一孔子弟子見於家語自顔回而下七十六人家語之書出於孔氏當得其實而司馬遷史記所載多公伯寮秦冉顔何三人文翁成都廟壁所畫又多蘧瑗林放申棖三人先儒謂後人以所見增益殆未可據臣考宋邢昺論語註疏申棖孔子弟子在家語作申續史記作申黨其實一人也今廟庭從祀申黨封文登侯在東廡申棖封臨川侯在西廡重復無稽一至於此且公伯寮愬子路以沮孔子乃聖門之蟊螣而孔稱瑗為夫子決非及門之士林放雖嘗問禮然家語史記邢昺註疏朱子集註俱不載諸弟子之列秦冉顔何疑亦為字畫相近之誤如申棖申黨者但不可考耳臣愚以為申棖申黨位號宜存其一公伯寮秦冉顔何蘧瑗林放五人既不載於家語七十子之數宜罷其祀若瑗林二人不可無祀則乞祀瑗於衞祀放於魯或附祭於本處鄉賢祠仍其舊爵以見優崇賢者之意亦庶乎其名實相符而不舛於禮也 一洪武二十九年行人司司副楊砥建議請黜揚雄董仲舒太祖高皇帝嘉納其言而行之主張斯道以淑人心可謂大矣然苟況揚雄實相伯仲而況以性為惡以禮為偽以子思孟子為亂天下以子張子夏子游為賤儒故程子有苟卿過多揚雄過少之説今言者欲併黜況之祀宜也然臣竊以為漢儒莫若董仲舒唐儒莫若韓愈而尚有可議者一人文中子王通是也通之言行先儒之論已多大約以為僭經而不得比於董韓云爾臣請斷之以程朱之説程子曰王通隱德君子也論其粹處殆非荀揚所及若續經之類皆非其作然則程子豈私於通哉正因其言之粹而知其非僭經之人耳朱子曰文中子論治體處高似仲舒而本領不及爽似仲舒而純不及又曰韓子原道諸篇若非通所及者然不免文士之習利達之求若覽古今之變措諸事業恐未若通之精到懇惻而有條理也至於河汾師道之立出於魏晉佛老之餘迨今人以為盛則固豪傑之士也今董韓並列從祀而通不預疑為闕典臣又按宋儒自周子以下九人同列從祀而尚有可議者一人安定胡瑗是也瑗之言行先儒之論甚詳大約以為少著述而不得比於濂洛云爾臣亦請斷之以程氏之説程子看詳學記曰宜建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如胡瑗張載邵雍使學者得以矜式朱子小學書亦備載瑗事以為百世之法臣以為自秦漢以來師道之立未有過瑗者矧程子於瑗之生也欲致其與張邵並居於尊賢之堂其沒也乃不得與張邵並侑於宣聖之廟其為缺典甚矣況宋端平二年議增十賢從祀以瑗為首若謂瑗無著述之功則元之許衡亦無著述但其身教之懿與瑗相望誠有不可偏廢者臣考之禮有道有德於教於學者死則為樂祖祭於瞽宗鄉先生没則祭於社若通瑗兩人之師道百世如新得加封爵使與衡同列祀於學宫最得禮意 一自唐宋以來以顔子曾子子思孟子配享坐堂上而顔子之父顔無繇曾子之父曾㸃子思之父孔鯉皆坐廡下臣考之禮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而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夫孔子之所以為教與諸弟子之所以為學者不過明此而已今乃使子坐於上父坐於下豈禮也哉若以為此乃論傳道之功則自古及今未有外人倫而言道者縱出於後世之尊崇非諸賢之本意臣恐諸賢於㝠㝠之中必有不安於心而不敢享非禮之祀者臣考之元至順三年嘗封顔無繇杞國公諡文裕孟子之父孟孫氏亦嘗封邾國公臣愚乞下有司於各處廟學如鄉賢祠之制别立一祠中祀啓聖王以杞國公顔無繇菜蕪侯曾㸃泗水侯孔鯉邾國公孟孫氏配享庶不失以禮尊奉聖賢之意臣又竊觀聖學失傳千五百年至程朱出而後孟氏之統始續則程朱之先亦不可缺況程子之父大中大夫封永年伯程珦首識濂溪周子於屬掾之中薦以自代而又使二子從游朱子之父韋齋先生追諡獻靖公朱松臨没之時以朱子托其友籍溪胡氏而得程氏之學珦以不附王安石新法退居於洛松以不附秦檜和議奉祠於閩其歴官行已俱有稱述臣愚乞將永年伯程珦獻靖公朱松從祀啓聖王使學者知道學之傳有開必先明倫之義不為虚文矣
  脩舉屯政疏揚一清
  題為脩舉屯政事先該户部等衙門題為夷情事因甘肅地方夷情重大要惟大臣一員前去整理粮草脩舉屯政推得提督四夷館太常寺少卿劉天和堪任節該奉欽依是劉天和陞右僉都御史着在甘肅地方專一整理粮草脩舉屯政勅寫與他欽此命下中外臣民仰見皇上軫念邊方攘外安内之意不勝慶幸臣自𢎞治初年出任陜西按察司官以來節䝉朝廷簡任授以風憲重職歴督理馬政茶法經畧巡撫摠制提督三邊中間屢承召用出入中外幾四十年而在陜西之日恒多東自延綏西至寧夏直抵甘肅地方皆臣所親歴切見延綏專備河套寇入有時寧夏背山向河賊難深入惟甘肅一鎮自蘭州過河所轄莊浪西寧凉州鎮番永昌山丹甘州在城五衞肅州衞古浪高臺鎮夷等千户所共一十五衞所綿亘二千餘里南有番北有達一線之路通乎其中肅州嘉峪關之外諸種夷羌部落雜處時出剽掠四時皆當備賊自昔號為難守而今日事勢又有大異昔時者亦卜刺阿爾秃斯二賊竊伏西海始而殘害諸番今則與番合一窺我莊浪近又内犯我河洮之境此腹心之害昔年之所無者也西域土魯番踵惡數世先年止是殘破哈密一衞後乃將沿邊一帶川邊王子莊等處地方赤斤罕東等番衞俱被蹂踐遂敢稱兵扣關犯我肅州圍困我甘州鎮城此亦昔年之所無者也今雖乞和求貢狂悖之情尚不可測西海之寇莊浪為切近之災而甘肅守臣相離稍逺視以為緩土魯番之釁甘肅為門庭之患而莊凉守將視若無干殊不知譬之癰疽發雖在於一處而一身俱被其毒矣及今不為之處竊恐十年之後將無甘肅矣無甘肅則無洮岷無洮岷則無臨鞏而隴西關右之地其能保乎此其利害不止係於陜西而實中原安危之所係也為今之計我既未能奉辭討罪以為犂庭掃穴之圖亦當選將練兵以為折衝禦侮之計故曰禦戎無上策自治為上策所謂自治莫先於兵食二者而已今各該衞所行伍空虚士卒疲𡚁逃亡者月增歲益而未能勾補見在者啼飢號寒而無以自存鎮巡官員固未嘗忘憂而勢有所難雖未敢坐視而力則有限近日皇上已勅提督尚書王憲前去經理仍乞天語丁寧今王憲親自過河巡視直抵甘州㑹同鎮巡官員閲視軍馬整飭邊備逃亡之數設法勾補見在之人厚加撫恤一切戰守之宜俱豫為之備故曰凡事豫則立城郭溝塹豫其固也弓甲鞍馬豫其利也作止圍援豫其習也斥堠間諜豫其明也號令賞罰豫其行也數事兼舉定為畫一之規庶幾以靜制動以近制逺以逸制勞戰則必克守則不危矣此提督鎮巡之事臣不能縷縷言之要在委任而責成之耳然足兵必先足食今河西衞所粮儲缺乏士有飢色馬多瘦損盖陜西布政司近年坐𣲖邊糧止是徵價折銀而腹裏州縣人民亦皆困敝災傷有蠲免之例荒白有輕折之條内郡所入不足外供危急無措則連章累牘仰給朝廷皇上不惜内帑之財相繼發給然皆不過就所在地方買入所在倉廪而已奈何關山阻絶舟楫不通一境之外别無來路佈種不廣雖有官銀無處糴買時價騰涌日異而月不同官司無以為計往往散銀糴買槩慿衞所將軍人軍餘揭冊開報至於匹夫窶人亦皆分俵銀兩市買還官責限杖併如追正糧衆口嗷嗷怨聲載道臣在固原毎據貧軍狀訴身等俱係有差占之人本等屯糧尚且無力辦納又逼要替官買糧所給之價又多不敷稍得過者未免折騰賠納貧難者甘受杖責不能完官臣屢行禁革不許再行𣲖擾軍心稍安訪得此𡚁至今猶不能無也夫處積邊儲不過召商糴買二者而已𣲖軍糴買既有前害差官收糴其𡚁亦多況有糧之家一聞官買多避不敢出反致稽誤惟召商為捷便之法商人射利雖小必趨欲積邊儲雖費何吝在商人得一分之利則官府有一分之益今之居官者多昧於此避商人之嫌貽貧軍之害月糧折銀止得半價而青黃不接之際雖有價錢無處收買迫軍逃竄職此之由宜令都御史劉天和將開去鹽引召商務納本色糧料無令折銀雖多無益其民粮京運銀兩除量留以偹收成時月折放外亦要召商糴買稍優其價直則買者自多稍輕其斗頭則納者不誤此在劉天和及巡撫都御史通融處置臣固不能盡言而亦不忍不言也夫腹裏民糧既病於轉輸難復本色之舊欲以本地之所出供本地之所需非廣興屯種其將能哉臣觀户部本内本鎮抛荒屯地欲令差去官㑹同撫按等官作急查照節題事例設法清查均搭𣲖撥該鎮官軍督令用心耕種務期五六年後荒蕪地盡數開墾使邊儲充實兵强食足此誠探本之論而經理區畫存乎其人其故不可以不講也何則存伍正軍身有差操隨伍軍餘例撥屯種但有軍無餘者實多雖有軍餘而無力聽其荒蕪而不能佈種者亦不少矣故附郭屯地毎歸於該管官司勢要之家屯田軍餘有終歲賠糧而不知屯地之所在者夫人之情孰不趨利孰肯舍可耕之地而甘賠無田之糧哉亦自顧其力有所不能耳其貧難壯丁雖有良田無牛可耕無種可佈未免將田租佃若畝段窵逺田瘠利薄無人租佃未免將身傭雇一年雇錢至猶不充一歲之草糧管屯官員或將十歲以下幼男報充屯丁三兩朋合謂之擡粮屯事之𡚁至此邊人之困可勝言哉故欲廣興屯種必先補助屯下按屯種事例三分守城七分屯種今各衞沿邊墩臺堡寨星散羅列征操之外毎月守墩守堡伏塘等項差占數多見在軍伍已非原額守城有數撥屯無人宜令布按二司清軍官清理各衞軍户應繼軍伍俱令選解精壯軍人真正軍妻并添帶軍餘一名户大族衆者二名俱隨伍住坐正軍差操餘丁屯種使其來即可以為侣而至即可以為家有親屬相依之勢有生理相安之心庶幾久長利便不至隨到隨逃矣又恐户多消乏清解無人亦可少倣古人募民以實塞下之意出榜召募附近隴右關西一帶人民令其納粮以資口食而不當差以足屯額之數人情動必計利其納粮有餘者聽其自贍利可資身人必向募屯額之外或有能耕儘其能耕之力盡開可耕之田者俱聽其便仍待成熟三年之後乃徵其應納之糧而不令其當别項差役如此則屯户以充屯種可廣而倉有餘積矣及查得比先年間屯種修舉之時牛犂種子皆為官物凡屯軍年老出伍或選伍收操改撥屯田例皆將牛犂二具種子伍石隨田交替各該衞所歲造牛具子粒文冊今盡廢矣宜依倣古人已行之法酌量今日可行之宜令劉天和就於發去尸部官銀内動支一萬兩收買牛隻置備犂鏵除屯丁家道可過屯種素具者令其自偹其餘審係貧難之人及清解户丁召募人丁毎丁給與牛牝牡各一頭犂鏵各一張種糧伍石足撥屯田督率屯種毎年所得籽粒先扣應辦屯種之粮以偹官軍放支次扣原借種粮以候春作給散其餘多寡悉聽自贍夫種之餘者既本丁自贍而納諸官者又各軍自支似亦近於擇可勞而勞之之義屯丁既充屯種既廣不但屯糧可完而耕者有餘别無搬運之路亦自便於糴買不至多費官錢且蓄積有偹而又填實有人數年之後耕者雜野無事以田有事以守食足令行士氣自振而邊城之勢自壯矣至於屯地之埋没者委官清查務見明白或聽人首告免其問罪官豪之占種者諭令吐退而不追其既往或又慮聲息為梗臣謂春種秋穫各不過半月二十日而已宜令各該守臣先期曉諭約㑹併舉摘撥官軍架梁哨守但要斥堠嚴明哨有賊寇入境烽火一舉隨處城堡皆可斂避無信怯懦將官專以堅壁清野借口賊未至而閉門高壘為自全之計則將焉用彼為哉況賊人之入寇也有時賊馬之踐踏也有限佈種若廣隴畝連雲禾稼蔽野賊亦安能盡踏之乎衞所管屯官員必須委任得人無墮諸貪婪之手無委諸庸劣之夫買過給領牛隻計其毛齒均其牝牡仍為之約束嚴令愛惜牛力時其牧放調其水草歲一查報巡守管屯二司官員仍要嚴切約束稽考三年以上屯糧無欠者指揮千百户各量為犒賞五年以上無欠及積有贏餘者即係勤能官員舉保擢用則人心自奮積効自彰今日修舉屯政大要不過如此該部建白之意亦必如是而後可以無負若徒以清查催納為名而無經營料理之方徒事虚文於邊備何益哉前項屯種事宜臣嘗見先任肅州兵偹副使戴書曾有論列頗為詳悉未見舉行臣言多采用之不知者或病其迂緩難行殊不知七年之病三年之艾茍為不蓄終身不得事勢至此而又因陋就簡苟度歲時平日輸納理勢既難有警饋運道路必梗當是之時取給於官而官倉無儲和買於市而市無可買雖有數百萬兩之銀亦束手待斃而已巧智之士雖多亦安能善其後哉臣私憂過計不覺忉忉至此仰惟皇上宵旰之懐毎軫三邊之顧乞賜省覽
  劾宦官疏韓文
  臣等伏念人主以辨奸為明人臣以犯顔為忠故羣小之奸逼近君側勢足以危社稷亂天下伏未及發是謂禍萌故曰萌不可長臣等幸待罪股肱之列值主少國疑之秋仰觀乾象俯詧物議瞻前顧後心焉如割至於中夜起嘆臨食而泣者屢矣臣等伏思與其嘆而泣不若昧死進言即使進言以死不猶愈於緘黙茍容乎此臣之志亦臣之職也臣等伏覩近歲以來朝政日非號令欠當自入秋來視朝漸晩仰窺聖容日漸清癯皆言太監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祥魏彬劉瑾丘聚等置造巧偽淫蕩上心或擊毬走馬或放鷹逐犬或俳優襍劇錯陳於前或導萬乘之尊與外人交易狎暱媟䙝無復禮體日游不足夜以繼之勞耗精神虧損志徳遂使天道失序地氣靡寧雷異星變桃李秋華考厥占候咸非吉徵切縁此等細人惟知蠱惑君上以便已行私而不思赫赫天命皇皇帝業在陛下一身今大婚雖畢儲嗣未建萬一游燕損神起居失節雖將此軰韲粉葅醢何益於事乎昔我高皇帝艱難百戰取有四海列聖繼承傳之先帝以至陛下先帝臨崩顧命之語陛下所聞也柰何姑息羣小置之左右為長夜之遊恣亡厭之欲以累聖德乎竊觀前古閹宦誤國其禍尤烈漢十常侍唐甘露之變是其明驗今照馬永成等罪惡既著若縱而不治將來無所忌憚為患非細伏望陛下奮剛斷割私恩上告兩宫下諭百寮將馬永成等拿送法司明正典刑以囘天地之變以洩神人之憤早消禍亂之階永保靈長之業則皇上為守成之令主臣等亦為太平之具臣矣事關安危情出迫切不勝戰慄俟命之至
  憫念窮民亟停差官織造疏楊廷和
  先年各處織造内臣仰惟皇上登極之初各行取囘京師以甦民困天下之人方稱頌聖德不已近者不意一時誤聽内織染局所奏差官前去蘇杭提督織造命臣等撰寫敇書臣等看得南直𨽻蘇州府并松常鎮等府浙江杭州并嘉湖寧紹等府今年四月以後亢陽為虐入秋以來大雨不止旱潦相繼災異非常委的地方十分狼狽本等錢糧不能辦納尚要奏求蠲免若又差織造一應物料工匠何從出辦撥給非惟逃亡逼迫又恐激成他變又況經過地方淮揚等徐邳等州見今水患非常高低逺近一望皆水軍民房屋田産盡被淹没百里之内絶無一㸑之煙流徙死亡難以數計所在去處白骨成堆幼男稚女稱斤而賣母子相視痛哭投水而死者相繼各該地方官員奏要賑濟該部為因公私匱乏錢糧無從出辦方且晝夜憂惶計無所處自今至於麥熟之時尚數月各處饑民豈能俯首枵腹坐以待斃其勢必將起而為盜傳聞鳳陽所轄地方泗州洪澤饑民聚集舟中者已不下二千餘人刼掠過往客商船隻莫敢誰何所聞果實未知何日始得勦平將來事勢尚有不可預料者臣等職叨輔導實切驚懼所有前項敇書臣等決不敢寫伏望皇上俯從六科十三道各官所言憫念地方災傷重大收囘成命停止織造官員不差祖宗生靈不勝慶幸如果袍服缺乏止照工部覆題着鎮巡三司官計處物料人匠鎮守官提督織造則地方既免重困而供億亦不至於有悞矣
  速停齋醮以光聖德疏楊廷和
  竊惟人君一身天下根本欲令出入起居事事盡善惟在左右前後皆用正人日聞正言日行正道則姦佞之徒不須斥逐自然逺去異端邪妄之説何從而生臣等先於正德十六年四月初開已嘗具啓請於昭明慈壽皇太后乞命司禮監官將尚冠尚衣等四執事及膳房茶房殿内答應掌宫侍衞牌子等項人員皆豫選老成重厚慎密小心之人以待陛下任使其曾經先朝隨侍壊事人員不許濫與即䝉懿㫖施行暨陛下登極之初臣等又嘗極言異端邪説瀆經亂倫傷風敗俗亟宜痛絶又條奏慎始修德十二事寫成牌匾懸置殿壁其一事謂齋醮禳禱必須豫絶其端不可輕信不意近來無故不時修設齋醮恩寵賞賚過於尋常逺近傳聞莫不驚駭推求其故皆因先年壊事之徒各名下掌家管家等項人員計引番漢僧道人等巧言誑惑以致陛下不察誤䝉信用各該名下人員從來壊事非止一端於今日猶以齋醮一事試探聖心夫齋醮之事乃異端邪説誑惑時俗假此名目以為衣食之計佛家三寶道家三清名雖不同其實同一虚誕誣妄聖王之所必禁在昔梁武帝宋徽宗崇信尊奉無所不至一則饑死臺城一則纍繫金國廟社丘墟生靈塗炭求福未得反以召禍史冊所載其跡甚明若使二君當時左右隨侍皆得正人何至受禍如此哉二君且未暇詳論如此近日劉瑾建𤣥明宫錢寧建石經山祠張雄建慧寺張鋭建壽昌寺于經建碧雲寺張忠建隆恩宫所費金銀不可勝計其心本欲求福也一皆身被誅竄家抵敗亡畧不䝉佛與天尊之庇祐由此觀之則其不足信也明矣夫何讒邪小人公肆眩惑不遵祖宗法度不畏天下議論至使宫闈之内脩設齋醮萬乘之尊親涖壇塲上惑宸聰下誑愚俗以為福田可種利益可求災害可除祥瑞可致不知年來逺近亢旱風霾災變彼何不誦一經念一咒以消弭之乎南北直𨽻山東河南流賊往來焚刼殺戮彼何不驅神兵役鬼將以掃平之乎陛下試以此念之則其無益有損不待辯矣況陛下親蒞壇塲行香拜籙亦甚勞矣何不移之以御講筵修設齋醮糜費錢糧亦甚多矣何不移之以周窮困盖正道異端不容竝立心既繫於彼則必不繫於此邪説既入則聖賢之經訓自疎播之天下傳之萬世其為聖德之累不小非止虧損聖化耗蠧民財而已臣等職在輔導陳善閉邪培養君德分所當然苐以積誠未至言雖諄諄未䝉嘉納今不得已形之章奏揚言於廷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聳動天聽故不避干犯率爾上塵伏望聖明亟納臣等所言特命司禮監官將前項有名蠱惑誘引人員逐一查出先將首惡從重究治其餘夤縁阿附者盡數斥逐不使仍前隨侍再命禮部查訪在外寺觀同惡相濟表裏售姦僧道一體治罪又命光祿寺備查近年毎次齋醮取用過米麫菜果等數又命内庫查報各該人員賞過襯施銀兩等物各開數進呈究問追奪以除冒濫更乞大施乾斷於凡無益齋醮一切停免惟日以敬天法祖修德保身為先務則聖治益隆聖壽益延而聖德愈光所以綿國祚於千萬年而無疆者端有在於是矣
  謝存問獻講學親政疏王鏊
  奏為謝恩事伏䝉聖恩特降敇諭遣行人柯維熊存問并示優眷者臣久伏草莽忽聞詔使臨門有若自天而降光生巖壑歡溢里閭莊誦璽書誨諭諄悉憫臣以直道難容嘉臣以勞勛自效臣之寸衷特荷九重之知雖殞百身何能為萬一之報乎隨欲赴闕陳謝而衰病侵尋恐顛越於道路乃敢具疏以聞臣本樗材遭際聖朝亦嘗承乏内閣預聞國論適值逆瑾盜政播弄威福臣力既不能沮抑性又不善詭隨不得已乞身而退處於野十有三年無復當時之望矣恭遇陛下龍飛九五庶政一新海隅蒼生欣欣相告復覩太平之治而草莽之臣又不意獲占優老之典臣不自揆嘗著講學親政二篇志欲效野人食芹之獻而無由今幸天恩下逮何敢復自疑外而以出位為嫌哉竊念古之聖君賢相共成至治之隆者盖起上下之交而近世之交其道有二一曰講學二曰親政陛下踐阼以來時御經筵聖學勤矣臣愚猶過憂工夫或間斷而不洽所望清燕之間廣厦細㫋之上時召文學侍從從容講論凡古帝王為政之大經大法日陳於前萬幾之暇惟是觀書觀書之暇靜以養心則自内及外無非進學之地殷高宗所以為學遜志務時敏道積於厥躬者此也陛下昧爽視朝聖政勤矣臣愚猶過憂堂陛太懸絶而不親所望視朝之暇時御便殿公卿大臣侍從臺諫逐日輪對從容咨詢生民疾苦政事得失使得日陳於前總攬乾綱不治微細接見忠賢不隔疎逺則自朝至暮無非修政之時周宣王所以早朝宴罷卒成中興之名者此也講學則聖心日明親政則聖政日修君臣上下日周旋於一堂之上又安有間隔之患哉二帝三王之治可復見於今日矣聞古人雖在畎畝義不忘君故敢輒效其愚誠不自知其言之可用與否其義則臣子事君盡心之道也惟陛下少留乙夜之觀如其可采采而行之則臣雖填溝壑無復恨矣其講學親政二篇附奏以聞臣不勝感恩激切屏營之至
  講學篇 國家經筵之設其盛矣乎天子自正朝輦御文華殿公卿大臣盛服侍列羽林之士亦皆環列以聽經筵一開天下莫不欣欣焉傳之以為希闊之典故曰其盛矣乎然一歲之間寒暑皆歇春秋月分日不過二三日之間風雨則免政事有妨則免講之日夙具講章至期講訖綸音賜宴儼然而退上下之情未見其親且密也至於日講可謂親矣然體分猶過於嚴上有疑焉未嘗問也下有見焉未嘗獻也昔傳説之告高宗曰學於古訓乃有獲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遜者遜其志如有所不能敏者敏於學如有所不及成王訪落於羣臣曰學有緝熈於光明示我顯德行學有緝熈者繼續而光明之也示我顯德行者冀羣臣有以開示之也商周之君其學如此之切夫人主一日萬幾固不暇如儒生學士日夜孜孜然而帝王精一之傳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古今治亂之迹天人精微之際自非遜敏緝熈亦安望其有得而今也闊畧如是暴之之日少寒之之日多傳之之人寡咻之之人多未見其能得也且不獨商高宗周成王為然也漢光武雖在軍中投戈講藝息馬論道至夜分方罷唐太宗延四方文學之士房杜禇薛軰十八人分番直宿討論經籍或至夜分今貞觀政要與魏徵所論亦可見矣宋世賢主宫中暇日惟是觀書居常禁中亦有日課翰林侍從日寓直禁中以偹顧問我太祖高皇帝甫得天下開禮賢館與宋濂劉基章溢軰日日相講論其後聖學高明詔告天下皆出御製睿翰如流羣臣拱視今御製文集是也仁宗皇帝臨御建𢎞文館於思善門之右文學之臣數人直入至館中講論孝宗皇帝經筵之外毎觀永樂大典又嘗索太極圖西銘等書於宫中玩之尤嗜故學士沈度之書日臨數過夫自古帝王之學如此祖宗之學如此陛下睿哲自天春秋鼎盛講明聖學正其時也臣愚特望於便殿之側復𢎞文館故事妙選天下文學行藝博聞者七八人更番入直内閣文臣一人領之如先朝楊溥故事陛下萬幾有暇時造館中屏去法從特霽天威從容詢問或講經或讀史或論古今成敗或論民間疾苦閒則游戲翰墨雖詩文之類亦惟所好而不禁盖亦日講之義而加親焉大畧如家人父子上有疑則必問下有見則必陳日改月化有不知其然而然者時御經筵所以昭國家之盛典日造𢎞文所以崇聖學之實功如是不已則聖德日新又新高宗成王不得專美於前矣
  親政篇 易之泰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盖上之情達於下下之情達於上上下一體所以為泰下之情壅閼而不得上聞上之情䟽隔而不能下達上下壅隔雖有國而無國矣所以為否也交則泰不交則否自古皆然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見止於視朝數刻上下之間章奏批答相關接刑名法度相維持而已非獨沿襲故事亦其地勢使然何也國家常朝於奉天門未嘗一日廢可謂勤矣然堂陛懸絶威儀赫奕御史糾儀鴻臚舉不如法通政司引奏上特視之謝恩見辭惴惴而退上何嘗治一事下何嘗進一言哉此無他地勢懸絶所謂堂上逺於萬里雖欲言無由言也愚以為欲上下之交莫若復古内朝之法盖周之時有三朝庫門之外為正朝詢謀大臣在焉路門之外為治朝日視朝在焉路門之内曰内朝亦曰燕朝玉藻云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盖視朝而見羣臣所以正上下之分聽政而適路寢所以通逺近之情漢制大司馬左右前後將軍侍中散騎諸吏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唐皇城之北南三門曰承天元正冬至受萬國之朝貢則御焉盖古之外朝也其北曰太極門其内曰太極殿朔望則坐而視朝盖古之正朝也又北曰兩儀殿常日聽朝而視事盖古之内朝也宋時常朝則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則垂拱殿正旦冬至聖節稱賀則大慶殿賜宴則紫宸殿或集英殿試進士則崇政殿侍從以下五日一員上殿謂之輪對則必入陳時政利害内殿引見亦或賜坐或免穿靴盖亦三朝之遺意焉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極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國朝聖節正旦冬至大朝㑹則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日則奉天門即古之外朝也而内朝獨缺然非缺也華盖謹身武英等殿豈非内朝之遺制乎洪武中如宋濂劉基永樂以來如楊士竒楊榮等日侍左右大臣蹇義夏元吉等嘗奏對便殿於斯時也豈有壅隔之患哉今内朝未復臨御常朝之後人臣無復進見三殿高閟鮮或窺焉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𡚁由是而積孝宗晩年深有慨於斯屢召大臣於便殿講論天下事方將有為而民之無禄不及覩至治之美天下至今以為恨矣惟陛下逺法聖祖近法孝宗盡剗近世壅隔之𡚁常朝之外即文華武英二殿倣古内朝之意大臣三日或五日一次起居侍從臺諫各一員上殿輪對諸司有事咨決上據所見決之有難決者與大臣面議之不時引見羣臣凡謝恩辭見之類皆得上殿陳奏虚心而問之和顔色而道之如此人人得以自盡陛下雖深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燦然畢陳於前外朝所以正上下之分内朝所以通逺近之情如此豈有近時壅隔之𡚁哉唐虞之時明目達聰嘉言罔伏野無遺賢亦不過如是而已
  應詔陳言疏黄體行
  頃者上天示戒災及寢宫陛下憂惶深用祗慎勅諭羣臣詔告天下敬天之心蔑以加矣然必懇懇於求言者盖以變不自生惟人所召顧九重深䆳非博采羣言不能悉知大小臣工祗承德意誓竭忠誠以圖報稱於是大臣言焉繼而科道言焉捨民隱弗陳而指切陛下之身者不謀同辭此非有所諱而故揚陛下之過也亦非天下之民舉安而陛下之身獨未盡理也盖陛下一身天下仰望其正與否實天下之治忽所關羣臣有言不歸諸陛下之身又誰歸哉迺今旬月不見舉行臣實愚昧不察謂何陛下御極九年於兹五年以前逆瑾竊柄敢作亂階百姓惶惶懼無生路幸而國祚猶篤元惡成擒噫亦危矣然危而有持此可為一幾也陛下其能為之乎六年以後逆瑾餘烈滋熾未已盖取於民者既窮則民不聊生勢無所歸自相率而入之盜一旦劉六劉七之徒挺身以出而亡命之人爭應之北關一呼聚盜成丘鼓星星之熖以燎南北之原者幾不可戢幸而國祚猶篤天兵壓境江神助順而賊舸隨風以飄噫亦危矣然危不終危又可為之一幾也陛下其能為之乎方今川江餘黨猶未悉平而劇冦之受招者間或復叛正陛下兢業惕勵之時也不此之圖聽畨僧義子邊軍之屬遞相兒戲而皇店内市打毬錢無名之征胥此焉出而又信童䜿數十人扈從聖駕潛出外市移時始入庶民之家有千金之子猶知自重其身而坐不垂堂況陛下一身天地祖宗之付託萬方黎庶之攸歸視彼千金之子輕重不侔何付童䜿之手以自召不虞者乎即令幸免所損已多此臣深為陛下惜也此心既縱凡百就荒朝禮廢而不修宫寢疏而不御威重損而不知儲位虚而不慮上天降臨特示切身之戒陛下始雖警悟而畢竟受蔽雖有大臣科道部屬之言猶以為凟亂聖聰前有進者報而不行後有進者留而不報豈不以羣臣皆外人也勢隔情離任意投擲夫人之情莫親於母子莫密於夫婦仁壽坤寧宫為陛下之親且密者也羣臣之言不足聽兩宫之言獨不足聽乎臣本一介儒生謬登甲第在孝廟末年而竊禄在陛下初年而録官其荷國之恩誠厚矣始欲少效愚衷顧八十歲老母在堂賴以送終理難許國逮今老母不幸無禄而猶顧戀䝉恥不為陛下盡言此身雖存猶行尸也伏望陛下特清聖慮大回宸斷念今日之天下皆祖宗勤勞之天下不可以或輕今日之人民皆祖宗勤勞之人民不容以或易出番僧屏義子遣邊軍凡皇店内市打毬錢無益於天下無補於生民而非君上當為之事者一切罷去撤行殿而深居以為誕育皇儲之地息游幸而早朝以杜潛移政柄之門召親王而入輔以絶奸邪窺伺之路如是則羣臣之言次第舉行而陛下之身正矣陛下之身既正生民將有所恃以為安川江餘黨聞之自將息然解散而劇寇之復叛者轉為妥帖陛下此時可以奠居而收永清之治矣借使不聽羣臣之言仍蹈覆轍天下將來之事未可知也雖然君之於臣猶父之於子父或有過實子之責陛下偶蹈有過之地而臣尸素之愆亦有不容逭者乞將臣放歸田里以答上天之譴萬萬無悔干冒天嚴不勝警懼悚慄之至








  文章辨體彚選巻一百九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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