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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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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六百八十八 文章辨體彚選 巻六百八十九 巻六百九十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八十九
  明 賀復徵 編
  墓表四
  華三山墓表明唐順之
  華三山翁諱從智字克禎按察副使金之父也副使為户部主事時封翁以其官副使廉靜樸木有古人之風余心敬慕其為人後乃稍聞三山公之行事而知副使之樹立有自也則又敬慕三山翁已而得翁所為佘山百詠詩其語類古之隱君子自足於一丘一壑而不奸於物者余嘗欲走佘山訪翁以庶幾獲見所謂山澤之癯而未能也嘉靖壬寅四月十有四日翁以病卒年八十有二於是副使來請余表翁之墓嗚呼余於翁有感矣翁生為富人而以子貴為封官諸富人率隂陽予奪多其網絡以力爭錐刀其貴人父兄或憑其氣力漁獵其人饜其谿心翁乃約已而豐人一切屏機穽不事賈田宅從其贏斂租息從其朒衣食人也從其贏自衣食也從其朒又諸富人與貴人父兄率飾冠帶都騶奴日夜碌碌以刺侯造請結納為事以厚其交而多其勢或時節往來府縣門入則僂僂柔色詞以媚出則詡詡張眉目以矜翁獨一切謝去塞竇自藏在余山三十年束帶見賓客之日可數也盖翁之泊於利而疏於勢若此宜其發之詩歌而特有類乎古之隱君子也哉余是以諾副使君之請而表於其墓翁墓在佘山翁所自營也翁少嘗力於治生以逸其父西野翁後西野翁没翁遂去其故居而老於佘乃自為塋塜因山而疊植一木必其材甃一石必其無⿰費可若千金以上經營勤瘁且數十年而後完雖然古有説矣聲利腐鼠也形骸委蜕也故達者解焉翁能不恡情於其一乃若不能不恡情於其一焉者何耶且夫役一生之力營營焉以計其身後委蜕之藏與彼役其一生之力營營焉以計其身前腐鼠之奉其較亦何能大相逺而翁乃躭之不置其亦未可以為達歟或曰唐司空生嘗為之矣司空生達人也故達乎死生之際則王孫之裸葬可也司空生之為塋塜而飲酒賦詩其中可也翁父西野翁諱某祖某家於無錫之鵞湖華氏自翁十五世祖當宋南渡始自汴徙無錫居某地幾世祖自某地徙某地而五世祖又自某地徙鵞湖其墓亦隨所徙族大而墓散往往蔽草莽間翁遂為巨碑數通各題小傳碣諸其墓為識而翁始墓於佘翁配云云
  户部主事陳君墓表唐順之
  嘉靖已丑歳吾郡之士同舉進士者凡八人於是此八人者得羣然咸聚於京師未幾則或去或留或去者復留而留者又踵以去其間得相聚京師者率不過四五人或三二人再不能及於八人之數而其後無錫張君舜舉與余相繼罷出則此八人之中罷其兩人其後江隂陳君又卒於京師則八人之中喪其一人矣嗚呼是可嘆也憶昔此八人相與日夕具杯酒相歡笑此時固亦知其聚者終不能不散然殊不意其遽然散去猶冀且復聚縱使散去不復聚亦不意升沉存没邈然分隔遽至於此然此猶七八年之間耳使更復此七八年或數十年則人事之錯迕消息愈益不齊而其聚散升沉存没之感計亦不止如此而已嗚呼此可以知人生之若浮與天地之為逆旅矣而亦何怪其然也歟然方其聚也則為之歡然以喜其散也則為之慨然以憶其罷而去也則或為之悵然以唁其没而不可作也則或為之欷噓流涕以悲亦有情者之所不能已歟然則子達之亡此七人者莫不悲焉而余獨有所深悲於子達者以子達有樸茂愿慤之質有務為君子之志而學未及充乎其質力未及竟乎其志非惟大官老壽限於命而不可得而問學事業之可以自致者亦若有所限焉而未究乎其止也此子達之所以為悲歟彼區區聚散升沉存没之感固又不足較矣子達諱詞自號茶丘居士以進士授户部山東司主事厯官若干年而卒卒時年纔三十有六陳氏故饒於貲而君能刻苦自植立其在衆人中衣裳言貌絶不類紛華子弟而其在官絶不營營然廣交游借聲譽為富人事其為户部嘗監太倉軍儲又監淮安清江浦漕務最後檢校諸司章奏皆精鍊謹潔能於其官而君自少孤事其叔青田如事父之禮友其從兄子和如其親弟兄室之筦鑰一總於青田而君不知焉君出入必稟於青田翁而後從事觀君居家與其居官而予所稱君之質與其志大率可知也君始有二子而天後君卒之八月其妻呉安人始生一子名之曰之才安人系出恭靖王侯良之後有賢行而青田又為之綱紀於外其必能相與立孤以成君志也嗚呼陳氏之以善聞也久矣而君父敔山公既舉於鄉又不顯以死至君且顯矣而天又嗇之固將以昌其後乎曩癸已之歳余再官京師會君亦繼至於是所謂八人者獨予與君二人在京師後雖繼有至者又不久以去而君與予至再更寒暑而後别且以余之迂戅無似幸不為此七人所棄斥而君尤若以予為可與者盖君於予交深而信篤如此君之没予安得黙然無一言也君墓志行狀既自屬於學士張公與户部主事曹君獨墓表未有所屬青田以請於予盖君未嘗有言而青田翁揣知君之意或在予也君世譜履厯則誌已詳故予獨序交游始終以道君之可悲者以揭於君之墓而又將以貽諸此六人者云
  春坊中允方泉李君墓表唐順之
  方泉李君既卒其父推官公謂余與君同寮相好也以書來請余表君之墓君姓李氏諱學詩字正夫世為萊州府平度州人大父諱琮父推官公慧也生二子而君為長君少穎異沈靜治經通尚書乙酉秋郡守李君霆夢桃花洞中一少年得雋已而君中試君結廬讀書處則桃花洞之麓也丙戌第進士為永平府推官法麗於情數決滯獄三年以薦召入為稽勲司主事頃之陞考功司貟外郎會朝覲考察君與有司佐其長僚黜陟用精已而調文選貟外郎君之在考功也而余亦入為考功主事始與君相識君為人豐肉疎眉目進止雍容與人接婉婉若處女腹中坦坦不蓄鱗甲以此能在處協於僚友間其治獄也未嘗以鉤距為巧其考課也未嘗以按吏為功是時都御史王浚川公有物望不輕一言假人自君為諸生而浚川公為提學則已竒君後君居吏部浚川公熟視君益以為逺器數言於諸公卿間諸公卿自是知君亦以為逺器也君居閒獨喜為詩然在衆中絶口未嘗言詩其自晦多如是在文選未幾改官為翰林院編修頃之丁母楊宜人憂既葬廬於墓側產芝三本髙尺許然君不自以為瑞而亦不言於人服除赴官戊戌春同考會試事已亥東朝建君拜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修撰未幾充經筵講官庚子秋主順天府鄉試踰年以病卒嘉靖辛丑六月某日也年三十有九君之入翰林也是時與君同入先後十有一人皆取之科道與諸部屬而君與余則皆自吏部入居二年余罷歸而編修鄞陳君束出為按察僉事是年編修山陽盧君淮卒明年修撰東平王君汝孝出為按察副使又三年余起為春坊司諫是年中允閩陳君節之卒明年陳君以副使卒是年余再罷歸明年而君又卒嗚呼維昔官翰林者進士髙甲與庶吉士兩途而巳今天子在位以為此不足以博求碩士遂改其制癸已之歳乃得君等十有一人於是此十有一人者入則陪侍經幄退則校讐東觀景從響附人思自竭以報殊恩暇則相與接杯酒或限韻賦詩分曹壺奕或雜以詼諧嘲笑以極文儒墨士之樂於此之時彬彬雅雅爭先恐後何其盛邪七八年間在鬼録者幾及其半出者罷者亦又幾人其尚在院者纔兩三人耳嗚呼何其有終之鮮與自古文儒之士委棄於草野者不少乃其間得自致於金馬玉堂之列以桀然自見其才者千百而一兩人耳其遇不可謂不幸天子度常格而用人亦冀以得魁梧瓌偉之雋盖蒐於千百庶僚之中獲此數人其致之不可謂不艱而淪落銷歇若此其奄忽也豈非憐才者之所嘆與故為表君之墓而并名其人以志余之所感云
  都察院都事秦君墓表唐順之
  錫之言孝弟篤行有家法者必歸秦氏秦氏之先貞靜先生諱旭隱居行誼既没而鄉人私諡貞靜先生以長子䕫官封中憲大夫然鄉人不稱其官而稱之曰貞靜先生貞靜次子永孚以孝子旌弟仲孚亦孝鄉人稱之曰雙孝秦氏君諱鏜字國和號類樗山人貞靜先生之孫而孝子公之子也自少為邑諸生治所謂時文者最精每御史歳試諸生諸生心擬甲乙多目君君亦每自負及案出卒無前君者然六試於鄉而後第五試於會皆不第已而罷試家居若干年嘉靖辛丑即家授南京都察院都事以卒年七十有九君之罷試也以親老且病故竟二親死君亦遂不仕也曰吾禄不及吾親乃欲以衰年為子孫竊禄耶初孝子公事其父貞靜與其母殷恭人惟其志而不忍傷至於刺血吮瘡不憚為之及君事孝子公一如其所以事貞靜者其事母張孺人一如其所以事殷恭人者孝子公仁慈儉朴至其待羣下不輕鞭呵中堂無叱咤之聲平生自饗匕筯不出蔬豆之外懼少失孝子公意張孺人嘗病癱不能起又瘖不能言君以意揣其寒温飽饑而時食衣之便溺起坐必君自扶抱朝夕必側如是者十九年雖女使亦不以屬然此盖君之所謂孝者即甚勞勩亦不過乎煦愉抑搔人子之常事獨念君束髪即以文自奮人亦期君於當時所謂功名榮顯縱不有得於前必有得於後而君乃鋭然自割於強盛之年非孝愛純至一不中熱於世味有所不能是為難耳抑人亦有言子而仕雖有離憂樂也子而在側雖無離憂不樂也人情豈異是哉君乃能使其親忘乎人情之所樂而深樂乎人情之所不樂者其必有委曲感移乎親之心而人不能知是尤所以為難也君事寡姊曲有恩禮姊亦以節見旌君為人悃愊無表暴之飾然重節槩厲廉隅不妄交游不輕謁於有司君既自以詩書行誼守為家法於教子孫也尤篤子孫化之街衢之間褒衣矩步不問可知其為君家弟子庚子歳子涵孫禾舉於鄉癸夘孫梁又舉鄉之人不以子孫之堦於榮進為秦氏賀而以子孫恂恂謹讓守家法為秦氏賀也盖吾友施君子羽狀君之行而為之説以比於漢石氏其説然矣然石氏自建慶而下不再世孝謹遂衰豈非其質行有餘而詩書問學之澤不足以維持之耶有石氏之孝弟矣而又能從事乎齊魯諸儒之所謂文學者以益修乎其所未至則秦氏孝謹之風其將不衰矣乎余故因表君之墓而并書之以詔其後之人




  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八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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