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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糾謬 (四部叢刊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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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糾謬 序
宋 吳縝 撰 江安傅氏雙鑑樓藏明刊本

新唐書紏謬序

史才之難尚矣㳺夏聖門之高弟而不能賛春

秋一辭自秦漢迄今千數百歲若司馬遷班固

陳壽范曄之徒方其著書之時豈不欲曲盡其

善而傳之無窮然終亦未免後人之詆斥至唐

獨稱劉知幾能於脩史之外毅然奮筆自爲一

書貫穿古今譏評前載觀其以史自命之意殆

以爲古今絶倫及取其甞所論著而考其謬戾

則亦無異於前人由是言之史才之難豈不信

哉必也編次事實詳畧取捨褒貶文采莫不適

當稽諸前人而不謬傳之後世而無疑粲然如

日星之明符節之合使後學觀之而莫敢輕議

然後可以號信史反是則篇帙愈多而譏譙愈

衆奈天下後世何我宋之興一祖五宗重熈累

洽尊儒敬道儲思藝文日以崇廣學校脩纂文

史爲事故名臣綴緝不絶於時前朝舊史如唐

書洎五代實錄皆巳脩爲新書頒于天下其間

惟唐書自頒行迨今幾三十載學者傳習與遷

固諸史均焉縝以愚昧從公之𨻶竊甞尋閱新

書間有未通則必反覆叅究或舛駁脫謬則筆

而記之歲時稍久事目益衆深怪此書牴牾穿

穴亦已太甚揆之前史皆未有如是者推本厥

咎蓋脩書之初其失有八一曰責任不專二曰

課程不立三曰初無義例四曰終無審覆五曰

多採小說而不精擇六曰務因舊文而不推考

七曰刋脩者不知刋脩之要而各徇私好八曰

校勘者不舉校勘之職而惟務苟容何謂責任

不專夫古之脩史多出一家故司馬遷班固姚

思廉李延壽之徒皆父子論譔數十年方成故

通知始末而事實貫穿不牴牾也惟後漢東觀

羣儒纂述無統而前史譏之况夫唐之爲國幾

三百年其記事亦巳衆矣其爲功亦巳大矣斯

可謂一朝之大典舉以委人而不專其責則宜

其功之不立也今唐史本一書也而紀志表則

歐陽公主之傳則宋公主之所主旣異而不務

通知其事故紀有失而傳不知如膠東郡公道彦等紀書降封

縣公而傳乃郡公之𩔖傳有誤而紀不見如朱宣傳叙天平節度使止有

四人而紀則有七人之𩔖豈非責任不專之故歟何謂課程

不立夫脩一朝之史其事匪輕若不限以歲月

責其課程則未見其可嘗聞修唐書自建局至

印行罷𡱈幾二十年脩書官初無定貟皆兼涖

它務或出領外官其書旣無期會得以安衍自

肆苟度歲月如是者將十五年而書猶未有緒

曁朝廷訝其淹久屢加督促往往遣使就官所

取之於是乃倉猝牽課以書來上然則是書之

不能完整又何足怪豈非課程不立之故歟何

謂初無義例夫史之義例猶網之有綱而匠之

墨也故唐脩晉書而敬播令狐德棻之徒先

爲定例蓋義例旣定則一史之内凡秉筆者皆

遵用之其取捨詳畧褒貶是非必使後人皆有

考焉今之新書則不然取彼例以較此例則不

同取前傳以比後傳則不合詳畧不一如中宗紀前與

諸帝紀不同諸帝紀亦自詳畧不同之𩔖去取未明如皇太子改名并誕節名及上

壽皆不書而上尊號則書之𩔖一史之内爲體各殊豈非初無

義例之故歟何謂終無審覆方新書來上之初

若朝廷付之有司委官覆定使詰難糾駁審定

刋脩然後下朝臣博議可與未可施用如此則

初脩者必不敢滅裂審覆者亦不敢依違庶乎

得爲完書可以傳久今其書頒行已久而踈謬

舛駁於今始見豈非終無審覆之故歟何謂多

採小說而不精擇蓋唐人小說𩔖多虚誕而脩

書之初但期博取故其所載或全篇乖牾如代宗母

吳皇后傳之𩔖豈非多採小說而不精擇之故歟何謂

務因舊文而不推考夫唐之史臣書事任情者

多矣如吳兢書魏齊公事可以推知當日史臣書事與奪止在其筆端又如辛雲京自立

而傳止稱其朝命李德𥙿執政增修其父吉甫美事之𩔖安可悉依徇而書

今之新書乃殊不叅較但循舊而已故其失與

唐之史臣無異如太宗放死囚三百九十人義陽宣城公主四十不嫁之𩔖

豈非務因舊文而不推考之故歟何謂刋脩者

不知刋脩之要而各徇私好夫爲史之要有三

一曰事實二曰褒貶三曰文采有是事而如是

書斯謂事實因事實而寓懲勸斯謂褒貶事實

褒貶旣得矣必資文采以行之夫然後成史至

於事得其實矣而褒貶文采則闕焉雖未能成

書猶不失爲史之意若乃事實未明而徒以褒

貶文采爲事則是旣不成書而又失爲史之意

矣新書之病正在於此其始也不考其虚實有

無不校其彼此同異脩紀志者則專以褒貶筆

削自任脩傳者則獨以文辭華采爲先不相通

知各從所好其終也遂合爲一書而上之故今

之新書其間或舉以相校則往往不啻白黑方

圎之不同是蓋不考事實不相通知之所致也

斯豈非刋脩者不知其要而各徇私好之故歟

何謂校勘者不舉校勘之職而惟務苟容方新

書之來上也朝廷付裴煜陳薦文同吳申錢藻

使之校勘夫以三百年一朝之史而又脩之幾

二十年將以垂示萬世則朝廷之意豈徒然哉

若校勘者止於執卷唱讀案文讐對則是二三

胥吏足辦其事何假文館之士乎然則朝廷委

屬之意重矣受其書而校勘者安可不思必也

討論擊難刋削繕完使成一家之書乃稱校勘

之職而五人者曾不聞有所建明但循故襲常

惟務喑嘿致其間訛文謬事歷歷具存自是之

後遂頒之天下矣豈非校勘者不舉其職而惟

務苟容之故歟職是八失故新書不能全美以

稱朝廷纂脩之意愚毎感憤歎息以爲必再加

刋脩乃可貽後况方從宦巴峽僻陋寡聞無他

異書可以考證止以本史自相質正已見其然

意謂若廣以它書校之則其穿穴破碎又當不

止此而已也所記事條叢雜無次艱於檢閱方

解秩還朝舟中無事因取其相𩔖者畧加整比

離爲二十門列之如左名曰新唐書紏謬謂擿

舉其謬誤而已盧淺之見烏足貽之同志姑投

之巾笥以便尋繹而僃遺忘云元祐四年己巳

歲八月望日夷陵至喜亭咸林吳縝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