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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頭記/第3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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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老少年一番議論之後,忽然雜了一句「全國醉全國亂」的笑話,引得眾人一笑。老少年道:「這個不全是笑話,我記得他們有一個記念日,每年到了這天,全國斈生、工匠、丘丁、水手,以及一切辦公的人,一律放假。全國停辦公事。沒有一個不吃酒,就沒有一個不醉。醉了之後,在街上橫衝直撞,無所不為;犯了事,法律衙門也不問,就同沒了王法一般。繩武道:「可是呢!倘叫他吃了我們的文明酒,那裡還能看得見他野蠻的真相!不要被他文明的假面具,瞞了闔地球的人麼?」述起笑道:「在他們固然少得靠這樣東西,表暴他的真相,至於酒以觀德,不過是古人的呆笨做法。我們這裡有了考驗性質鏡,一望而知,何心要個酒呢?」

  說話之間,酒過三巡。每換一巡酒,便換一回果液,式式不同。那甘香芳洌,沁透齒牙,和酒香灌到頂門上去。果然越吃越見精神,並無醉意。各人又談談海外的事情,彼此互相誇獎,十分款洽。酒飯已罷,各人散坐。一會船上八人辭去,其餘都在斈堂安歇。一宿無話。

  次日,能士帶了鐵箱,能士帶了鐵箱,約了眾人,同到艇去取冰貂,當下由飛車送到海邊,由舢舨渡到船上。到了下層,只見蓄水艙內所結的冰,已將化盡。能士道:「幸而早一步,倘使冰化完了,就都要死了。」說罷,取出一具小小電箱,把來復兩線放到冰面,按動了電機。轉眼之間,只見郼游泳活潑的貂鼠、儵魚,一時都僵了。能士一面四名水手穿了隔電入水衣,帶上隔電手套,到艙裡去把貂鼠一一取上來;一面開了鐵箱,把取上來的貂鼠,都放在箱子裡,寶玉走近箱子看時,只見淺淺的半箱子清水,裡面透出一股冷氣。那貂鼠到了箱子裡,便又活潑起來,不過箱子小了,容不得他游泳罷了。一會兒都放完了,點著數,只有四百五十個,箱子還不十分滿。能士又叫取水來注滿了箱。那貂鼠在箱子裡面,擠的僅能輚動。能士蓋上箱子,箱子外面裝的有一個小把兒,能士把把兒搖動了一會。寶玉問道:「這是個什麼機關?」能士道:「這箱子夾層裡面裝著制冰機,這稍為搖動幾下,裡面便有一半冰,還留一半水供他呼吸,他就可以存活了。」說罷,又取過兩個軟皮囊,把儵魚盛了,注滿了水,縛住囊口。叫水手抬到杉舨上,別了眾人,先渡到岸上,上飛車回動物院去了。

  見士便叫水手下水,把鰍魚解下,把繩端送到岸上,然後眾人乘舢登岸,轉盤、起重架一齊運動,把一條極大鰍魚起上岸來。審驗一番,實在大得可怕。能士皺眉道:「這個往那裡去制煉呢?並且帶來的機器太小,藥料太少,這回可難住了。」述起道:「制煉的地方盡有,本斈堂的操場盡可用得,只是機器、藥料,難以設法。」見士道:「且不管他,連到了操場再誁。只是怎麼連法呢?」寶玉道:「我們前回獵著大鵬,就拴在車底帶來的,何不也用此法?」老少年道:「這個太大了。只怕要多用幾輛車才行呢。」述起便取出電話筒,叫斈堂裡放十輛飛車來。不一會到了,便指揮雜役人等,把鰍魚拴起,逐段分拴在各車上。收拾了半天,方纔妥當。寶玉又把前回解放鵬鳥,飛車向上升竄的原故,告訴了眾人。切囑降盡了,才可解放。眾人一一領會。於是登車,開了升降機,合力把巨鰍移到操場裡去放下。寶玉見太陽蒸曬,恐怕腐敗,又叫人把浮珊瑚、寒翠石,分佈在巨鰍身上。把白金絲繩網等,都著人送還船上。見士看著不能設法,坐了飛車,去尋他兄弟藝士去了。

  老少年同述起商量,因試驗過那貂鼠可以禦寒,要叫了硝皮匠來,剝了皮,上了硝,綴成一件貂裘。並取小珊瑚十枝,寒翠石十塊,進獻給皇帝去。說:「這個總算難得之物,皇帝春秋已高,冬夏得了這兩件東西,也是衙生之一助。」述起聽說,就極力贊成。繩武、寶玉自無異議。當下就叫了硝皮匠,叫他算夠了一件貂裘料子,拿了貂鼠去上硝。又揀了十枝珊瑚,十塊寒翠石,叫巧匠來配了紫檀架子。

  卻說見士去了一天多,便同了他的兄弟藝士來了。彼此相見畢,葑士便叫在車上取了各種機器下來,搬到操裡去。安置停當,先了收水機,把鰍魚身上的水質收乾淨了,再用機器把藥料灌了進去。弄了兩天,方纔妥帖,藝士作別去了。

  再過一天,便由飛車把皮袋送來。又叫木匠做了許多木箱,把珊瑚、寒翠石及用不完的貂鼠和那海馬,都裝了起來。寶玉道:「這裡到文字區狠遠,怎麼連去呢?」述起道:「這種笨重東西,只好由隧道,行駛電車,所以省稱叫隧車?」述起道:「在地下開了隧道,行駛電車,所以省稱叫隧車。」寶玉道:「地底火車,曾聽說外國有的,卻沒有見過。」述起笑道:「那是安設軌道,限定時刻往來的,最是誤人事。敝境這個不用軌道。那隧道開足五十丈寬,四通八達,一律平鋪鐵板,不用軌道。隧道兩旁,都開設了車行,任客隨時僱用。」寶玉道:「不用軌道,不怕碰撞麼?」述起道:「隧車全用鐵板做成,鐵板上都過足了電氣,拒離力極大。兩車到了五尺之內,便互相拒住不得相近,那裡還會碰撞呢?」當下便差一名雜役,到隧車行裡,叫個行伙來看了東西,議定了連價,便叫人把各箱子抬去。只有那鰍魚不能連動,仍是用飛車帶起,送到隧車行裡。然後由行中人,設法連到隧道底下上車。見士也起身作別,自上飛車回去了。

  述起等督著匠人,把貂皮硝好了,座子做好了,便叫書記定了一個進呈的啟。寶玉道:「給皇上的,怎麼用啟?」述起道:「凡奏報公事的才用奏,條陳政事用疏。這種進呈的,只用啟。」寶玉道:「為甚不用表呢?」述起道:「表是頌揚體,我們從崇實黜華以來,久不用了。」於是書記用了述起、繩武、寶玉、老少年四人台字,起了個啟稿。給四人看過,方纔正。一切工都完了,述起就差書記,了東西,坐了車,到中部禮字區去進呈。

  此時寶玉早同老少年回到旅館,商量又要出遊。老少年問要到那裡,寶玉道:「隨便到那裡都可以,我只想坐一回隧車。」老少年道:「坐隧車是極容易的事,只要有個方向纔好去呀!不然,難道坐了車子混跑麼?」寶玉道:「這兩天燥熱得狠,找個涼快點的地方去就好。」老少年道:「怕熱容易得狠,就近到冬景公園裡逛逛就是。」寶玉道:「冬景公園在那裡,有多遠呢?」老少年道:「這裡去不過十里路,跨上車就到了。」寶玉道:「天氣熱得狠,車飛高了更熱。」老少年道:「一會兒;的熱,隨便怎樣也熬過了。我們且到公園一逛,順便商量定了去處,就由那邊僱隧車如何?那邊就近有一家僱車行狠大的。」寶玉道:「如此去便了。」

  商量已定,叫童子去僱了一輪小飛車,二人上得車來,司機人便把機輪展動。果然那車飛的不高,循著官道路徑而行,一會兒就到了。老少年下車,卻不到公園裡去,帶了寶玉先到公園對門一家衣服鋪裡,揀了兩件羊裘。店伙道:「今天園裡釀雪呢,二位想未知道。羊裘只怕不夠呀!」老少年道:「那麼換了貂裘罷!」店伙依言取出,拿包裡包好。老少年拿了,和寶玉同到園裡來。寶玉一到園裡,便覺得涼風習習,暑氣全消。再前行數十步,便有深光景。樹木叢雜,曲逕紆迴,繞過了一處松林,便覺得朔風撲面,不覺打了個寒噤,忙把貂裘穿上轉出松林,便覺得朔風撲面,不覺打了個寒噤,忙把貂裘穿上轉出松林,只見怪石峨嵯,疊成山景。從山洞裡踱了過去,便是萬艤梅花,冷香幽峭。寶玉搖頭嘆道:「竟能造出世界外世界。古人說『巧奪天工』,不圖我今日身歷其境。」一面嘆息,信步行去。沿路上遊人雜沓,都是為避暑而來。二人游了幾處樓臺,穿過幾間亭閣,便覺得撲簌簌飛下幾顆雪珠兒。抬頭看時,已是彤雲密布,滿天雪意了。寶玉指著一個亭子道:「我們且到那裡去歇歇。」老少年道:「前面竹林裡挑著一幅酒帘,我們何妨去沽飲,就便賞雪,你看那雪已經下下來了。」寶玉便依言,穿到竹林那邊去。只見林外三間茅屋,那酒帘就在茅屋門口豎出來。進了茅屋,轉入後座,卻並不是亍堂等屋。前面一灣流水,依著那流水蓋了一道寬大長廊,屈屈曲曲的沿廊安了欄杆,佈置得十分幽雅。

  二人相對坐下,酒家便送上兩杯溫酒來,又送上兩盞果液。寶玉道:「此刻滿天濃雲,怎麼我們方纔在園外看他不見?難道才起了雲,就下雪麼」老少年道:「凡雲不過是從地上升起的一股蒙氣,天然的雲升的高,所以見遠。這裡釀雪的雲,其高不過百尺,外面被日光射住,所以看不見。」寶玉道:「雪也能釀,真是奇事。」老少年道:「還能釀雨呢!每釀一次雨,可以及到縱橫五百里地方。所以敝境絕沒有潦旱之災。」寶玉道:「既沒潦旱之災,自然還能釀晴了?」老少年道:「晴不能釀,卻能放。倘遇淫雨下的久了,便用飛車飛到空中,施放硝磺火藥,把蒙氣炸開,天就晴了。」寶玉道:「才進來時,在那松樹林裡,覺得一陣北風,甚是利害。想來風也能做了。」老少年道:「那不是風,不過是一股冷氣。我們從熱地上走來,陡然遇了冷氣,所以覺得像風。其實風不必做,那風是隨氣候變化的,最沒有一定。從雪地裡吹過來的風,是冷的,從大爐上吹過來的風,是熱的。無論什麼風,他吹到這裡來,總是冷的了。」寶玉道:「遇了亢旱釀雨,淫潦放晴,這一筆款想也非輕,誰讓出呢?」老少年道:「各區從前本來都設有善堂,專辦振濟。後來慢慢的百姓都富足起來,這善堂也用不著了。然而各善堂裡都有存款產業。各區總匯起來也不少,都沒有用處。要送給政府,政府以為取之無名,且國用充足,辭不肯受;要拿來辦志方上公益之事,卻又都被政府裡辦得千妥萬當,無絲毫缺憾的了;要將來攤還從前捐助之人,各人又都以為這是已出之物,萬無取回之理,所以一向空存著。這個款項,便愈積愈大。偶然一年要釀雨,眾人商議報了政府,請政府籌款。後來想起這一項,就免了驚動政府,拔來應用,以後竟成了定例了。」寶玉歎道:「這樣的政府,這樣的百姓,那得不文明呢!」

  老少年道:「我們酒已吃過三杯了,還是到那裡去呢?商議定了,好僱襚車。」寶玉道:「我還沒有去看看工廠如何?」老少年道:「就先看工廠罷。葑士開的那工廠,我還沒有見過。據說他和東方法兩個,竭盡心力,改良的不少呢。」兩人談談說說,外面的雪下大了,登時平地上積起了三寸多厚。寶玉猛然想起一處地方來。因說道:「我們且慢著看工藝,先到一個地方去。」老少年便問先到那裡。

  不知寶玉說出那裡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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