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管窺 (四庫全書本)/卷01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春秋管窺 卷一 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管窺卷一
  新昌縣縣丞徐廷垣撰
  隱公
  元年
  元者始也嗣君逾年即位上承宗廟下臨萬民政敎號令俱於是焉始君而敬其始則兢兢業業所以克艱厥位也故不曰一年而謂之元年重始也此年為魯隱公之元年非周天子之元年諸侯奉天子之正朔宜遵天子之統而周失其政不頒朔於天下列國罔知所承故其國史各自以其君之年紀事而不能達於四方則又以事表年如魯答襄公之齒曰㑹於沙隨之歲我寡君以生晉推絳縣老人之年曰此郤成子㑹於成匡之歲是也春秋原為魯史故以魯年紀事而始於隱元年者以平王東遷不能振興厥緒下陵上替王室日卑聖人憂紀綱法度漸至冺滅故取魯史舊文裁成筆削寓周公之典禮為一代之憲章而隱公元年當平王之末正王者之迹熄而詩亡時也故於此託始焉
  春王正月
  春者時之首正者月之首國史紀事必繫歲時月日以次先後而春秋之名義取於時故每歲必具四時雖無事亦志其時之首月以成歲序而節候之早晚隂陽之順逆天時民事之從違亦於是可攷此史與厯之相為用也首月必冠以王所以尊天子之正朔明率土之濱莫敢不奉焉耳隱不書即位左氏以為攝夫攝者行其事而不居其位之謂若伊尹之相太甲周公之輔成王皆嗣主㓜弱不能臨御故總其政以居攝非敢踐天子位自以為天子也四海臣民亦無有以天子目之者今隱公自稱曰寡人臣民稱之曰君天子聘之大國㑹之小國朝之孰曰非君也者而豈得謂之攝穀梁以為成公之志是也夫隱志在讓桓則其行告廟即位之禮未必不殺或如後世之元旦免朝賀者春秋成其志故元年書正月而不書即位後十年俱無正月以表隱志終於讓也東萊吕氏謂自周失政諸侯私其土專其封父終子襲莫知受命於天子故春秋首削隱公之即位以明萬世為子為臣之大義其論甚高然周之千八百國建自唐虞夏商父終子襲相沿已久其在西京盛時諸侯即世亦不過告終而已嗣君免喪而朝未嘗待命而後即位若必待天子之命則逺邦路遙時迫改歲或王朝有事未遑錫命則將逾年不立君乎其勢固不可行亦前所未聞也夫子作春秋其筆削懲勸皆依周公典禮史書舊章初未嘗私自立法又曰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不敢作禮樂焉禮樂且不敢作而又寧有以前所未聞之禮擅自立法以削去先君之即位此豈聖人所敢乎謂惠不告終則事在春秋前曷以見其不告不告而天子何由知焉以歸𮚐耶其不朝在即位後於即位時未見失禮胡逆探而豫黜之胡氏謂内不承國於先君亦未有據周自文武成康之盛惟成王有顧命其餘俱無豈皆不承命於先王耶惠雖因仲子祥徵而寵異之然未嘗立為夫人而曰𫝊位於桓也如欲𫝊位於桓則必早以桓為世子而隱公者不免有新城蒲屈之憂矣尚安得康坐以待諸大夫之扳立耶既不立桓則其命隱也孰證其無故知不書即位者成隱之志非夫子黜之也
  附論周正
  廷垣曰自昔王者易姓受命必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順承厥意夏正以寅殷正以丑周正以子合於天地人三統三代各據一統以迭為登降所以順乎天而應乎人也孔子作春秋於魯隱公元年書春王正月左氏又繫王於周曰王周正月蓋正月即首月也孔子何冠之以王所以尊天子之正朔也天子非周乎左氏何又繫之以周曰三代之正不同稱王周者言以子月為正與夏殷殊也而胡文定謂周以建子冬十一月為歲首商以建丑十二月為歲首秦以建亥冬十月為歲首俱改年而不改時月又曰建子非春乃聖人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位不敢自專推其意謂隱公即位之月周厯本稱冬十一月乃孔子改為春正月也夫春秋首嚴上下之防凡僣亂者在所必懲如以匹夫而擅改時月廢當代之正朔僣亂孰加焉夫子作春秋將以懲天下之僣亂而躬自蹈之其何以垂法於後世左𫝊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夫辰在星紀中牽牛初而日至是左氏以子月為正也孟子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正夏令九月除道十月成梁之候孟子亦以子月為正也又昭公十七年經書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請所用幣季平子禦之曰惟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幣其餘則否夫正月為災者謂夏之四月純陽用事而隂慝方侵故以為災而伐鼓用幣平子疑六月非四月故禦之太史曰在此月也當夏四月謂之孟夏蓋言周之六月為夏四月也是年冬有星孛於大辰梓慎曰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其言三代月建尤明夫太史梓慎皆孔子以前人左丘明孟子皆周人共稟一王之正朔其所言豈不足憑而文定斷為孔子所改不亦誣乎又蔡仲黙之釋尚書亦謂三代雖正朔不同紀月之數則皆以寅為首以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為周未嘗改月以史記始皇於十二月更名臘月嘉平謂臘必建丑斷秦以寅月起數又以史記始皇三十七年先書十月十一月繼書七月九月斷秦以十月為正朔於周書武成篇一月為建寅之月謂不曰正而曰一者商建丑以十二月為正朔故曰一月此皆拘文牽義不深考厯家之晦朔弦望確證其時日故紛紛多議不自知其非也按漢書劉歆作三統厯及譜云周師初發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七度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夘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明日壬辰晨星始見癸巳武王始發丙午還師戊午度於孟津明日己未冬至晨星與婺女伏故武成篇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於征伐商戊午師渡孟津旁死魄月二日也戊午月二十八日也至庚申為二月朔越四日癸亥至牧野夜陳甲子昧爽而合是歲也閏數餘十八正大寒中在周二月己丑晦明日閏月庚寅朔三月二日庚申為驚蟄四月己丑朔甲辰望乙巳旁之既生魄望後一日也故武成篇曰惟四月既生魄庶邦冡君暨百工受命於周丁未祀於周廟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後七歲武王崩周公攝政五年正月丁巳朔旦冬至後二歲得周公七年復子明辟之歲二月乙亥朔庚寅望後六日得乙未故召誥曰惟二月既望粤六日乙未又其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故召誥曰惟三月丙午朏朏者月三日也是歲十二月戊辰晦周公以反政故洛誥篇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凡歴所載晦朔弦望與周書所載無不符合則書稱一月者實周之正月建子而非建寅為殷一月也明矣商之歲首不稱正而稱十二月秦之元年不稱正而稱冬十月者蓋厯家紀歲由夏殷迄秦漢不得不一之以夏時若順其迭更則夏之末年亡丑月殷之末年亡子月周之末年亡亥月漢興至武帝元封六年俱襲秦正建亥於明年太初元年始以寅為歲首若前此月不改則元封六年終於九月建戌太初元年起於正月建寅中間亥子丑三月歸於何著前無所承後無所接何以紀甲子故劉歆有言曰言歴者以夏時此知殷十二月秦十月者乃厯家以夏時編次所以順序月建史臣因之以承前接後非當代所用之正朔也若乃里巷士女與農夫田婦之占節候稽早晚亦相因於夏時蓋夏數得天時協於中而民間服習遵行已久弗能屢變故凡詩人之言時序俱以夏正即豳風七月之詩周公亦循其舊而弗改乃順乎土俗從民所喻也寧謂聖人而有蔑棄天子擅改正朔之事乎讀春秋者當先於此辨焉
  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
  及者何公羊謂我欲之穀梁謂内為志程子曰凡盟内為主稱及外為主稱㑹在魯地雖外為主亦稱及兩國以上則稱㑹余觀春秋魯與列國特相盟者二十六其書㑹者八餘皆稱及謂及為内為志則唐之盟戎請之越之盟鄭伯拜盟非魯志也而稱及謂㑹為外為主則趡尋蔑之盟柯始與齊平衡雍以晉討而報盟暴以戎窺而專㑹非外為主也而稱㑹謂在魯地雖外為主亦稱及乃及處父及晉侯赤棘長樗等盟俱非魯地而外為主何以稱及也謂兩國以上稱㑹耶則首止之盟八國蜀之盟十二國而稱及公羊穀梁程子所釋俱與經未協愚謂㑹者合也諸侯聚合而相見於郤地謂之㑹及者與也言我與彼也以先㑹而後盟故稱㑹其弗㑹而遂盟則稱及皆文之所宜非義例也何以知之曰黑壤平丘公不與盟則書㑹而不書盟新城於蜀書㑹又書盟此知有㑹在盟先矣宋之盟晉楚爭㰱黄池之盟呉晉爭長惟弗㑹而遂盟故有臨事之爭㑹則既序例矣何再爭之有此知有弗㑹而遂盟也何以見及為文之所宜無義例也曰於首止殊㑹以尊王世子則公與諸侯不可言㑹故書及於盟陳袁僑則諸侯既同盟而袁僑如㑹使諸大夫别與之盟不可再言㑹故書及以殊袁僑而叔孫豹與諸侯之大夫亦不可再言㑹故又書及以殊叔孫豹蜀之盟先書公㑹楚公子嬰齊於蜀矣至丙申盟無庸復言㑹故書及此皆文之所宜若舍及而復序所㑹則書重詞複非春秋謹嚴之筆矣
  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
  克者角而得儁之謂非殺也左𫝊謂段叔出奔共又後稱共叔其不死於兵明矣而公穀以克為殺則莊公自稱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於四方者又何人耶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𮚐
  𮚐者以車馬贈死也不及事而追予其典故不曰錫而曰歸稱惠公仲子兩𮚐之也仲子為桓公之母桓未立為君不得成小君故字而不諡其卒不知在何年然入春秋無書則知卒在春秋前矣左傳以二年夫人子氏薨為即此仲子遂謂仲子未薨以豫㓙事為非禮誤也天子雖無道必不以㓙物贈生人且使冢宰銜命將寵之乎抑詛之也公羊又以二年薨之子氏為隱公之母夫隱公志在讓桓必不自尊其母既尊其母而稱夫人與薨矣何以不言葬小君耶穀梁謂子氏為隱公之妻書卒而不書葬以婦人之義從君其說良是特以歸𮚐考宫之仲子為惠公之母孝公之妾則又臆說矣果惠之母則魯於君母無論嫡庶皆用小君之禮如成風穆姜定姒之俱以謚稱兹何以字而不謚歟且同時有兩仲子而桓母存殁獨畧而不載豈隱奉桓之意又有謂專𮚐仲子而繫之惠公以志其寵妾僣嫡者亦非也惠公雖寵仲子而並未立為夫人終以國授隱則亦能自克以禮者讓桓而崇桓母實隱也於惠何尤且天子苟欲恩禮諸侯必先君而後及其妻舍君而𮚐妾無是理也若春秋前已𮚐惠公何不并𮚐仲子而必待逾年再遣使以自蹈緩不及尸之誚乎故知為並𮚐而俱不及尸追予其典也左𫝊以贈死不及尸為非禮然列國相距有數千里車馬猶可及葬含禭豈能及歛似亦未為通義宰咺稱名者凡王官有封邑與爵則書其封爵如祭公凡伯等是無封爵而有氏則書其氏與字如南季家父榮叔等是無封爵而又未有氏則稱名如宰咺者是渠伯糾之有封爵而名者父在故也王之卿大夫皆不書官惟宰為六卿之長於官無所不統故重而獨以官稱此皆史書之體謂孔子作春秋貶咺而名之非也聖人作經方以禮垂訓天下後世而擅削大君封爵名叱天子大臣僣犯非禮孰加焉而謂聖人躬先蹈之斷不然矣至天子𮚐逮下妾冢宰失職銜命直書而非自見固亦無待於貶也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及與也言我與彼也内為我外為彼春秋内魯而外列國故不言君大夫而稱及者皆魯及之也内外俱不名微者也不日史失之也盟於宿宿不與盟也杜氏謂凡盟以國者國主亦與非也與則當列其爵位班次矣何以畧而不序歟諸侯同盟卒赴以名八年宿男卒不名明未同盟也桓十四年公㑹鄭伯於曹左𫝊謂曹人致餼禮也惟不與㑹而致餼故嘉其得禮若與㑹則兩君方以玉帛相交地主餼牽之餽常也何異而以禮稱十六年四國㑹曹以謀伐鄭果曹與㑹共謀何以伐鄭之師無曹是知盟以國而不書其君者其君不與也惟宋之盟國主亦與而不書宋公者以是盟也楚人先㰱夫子弗予楚先晉故止序來㑹之大夫而盟則畧而弗序此又文之變未可謂盟以國國主亦與之通例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來
  祭伯天子之大夫也來不稱使非王命也不言朝者畿内諸侯不得外交況舍其職守而逺朝乎故不與其朝也公羊謂不稱使奔也奔而不言奔王者無外然成十二年周公出奔晉曷嘗不言奔此知奔與來固有别焉耳
  公子益師卒
  凡内大夫殁書卒書氏君之子稱公子益師書公子卒例也左氏以不日為公不與小歛然公孫敖公孫嬰齊卒在外而公在内叔孫婼叔詣卒在内而公在外明不與小斂而日何也蓋舊史於日有載有不載非謂恩數有厚薄之殊也
  二年春公㑹戎于潛
  諸侯相見於郤地曰㑹書公㑹者先内而後外也穀梁謂㑹者外為主果以㑹為外為主則内為主者將母曰公及戎㑹於潛耶抑别有書法也有以㑹戎為譏者春秋之義雖區别中外然要荒强暴聖王不能剪除當時諸侯力能攘斥以靖中夏固善矣不能而講信修好以保境寧民未始非謀國之良圖安見其為譏也衛邢無䇿而為狄敗亡時雖欲與之㑹豈可得耶
  夏五月莒人入向
  入者克而不有之謂向姜姓國名左𫝊莒子娶於向向姜不安莒而歸姜而繫之以向明國君之女也穀梁謂為我邑果我邑經何以不書伐我歟按宣四年公伐莒取向蓋莒後滅向為邑而我始取之今曰入向則向猶未滅也又桓十六年冬城向時魯未得向何以城之且地逺而逼莒非用大師豈能成功而𫝊以書時為土功之常疑魯别有一向邑姑俟博考
  無駭帥師入極
  無駭卿也不書氏公羊以為疾始滅穀梁以為滅同姓貶而左𫝊載無駭卒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衆仲乃命以字為展氏則其生前固未賜族無氏而不言氏非貶也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盟有日有不日者乃舊史之詳畧無義例之分内盟如隱之盟蔑盟宿盟宻不日而盟唐盟艾盟浮來書日外盟石門不日而瓦屋書日胡氏獨於唐盟書日謂謹與戎盟則艾與浮來又何所謹乎讀春秋而不統觀先後執一端以為義例則人懷一見論愈多而聖人之真義反晦矣
  九月紀裂繻來逆女
  裂繻紀卿卿為君逆禮也故書其微者來逆則不書公羊謂外逆女不書此書為譏不親迎穀梁亦曰逆女親者也使大夫非正然親迎雖古禮而諸侯有宗廟社稷之重不得擅離其守故使卿逆若文王之親迎於渭以未為君也韓侯之親迎於蹶以入覲而還也漢儒泥於二詩遂謂諸侯必徃迎於妻邦固矣程子謂逆於館者甚協乎禮之中按莘國即今陜之郃陽邑所謂在洽之陽在渭之涘而周國亦濱於渭詩稱造舟為梁親迎於渭者亦止逆諸境而未嘗曰親迎於莘蓋或逆於境或逆於館皆親迎也裂繻不稱使以諸侯不自主婚逆女必布几筵命於先君之廟故不言使納幣輕於逆女稱使可也公羊謂公孫壽納幣稱主人以無母也紀有母而不稱母母不通也其言亦自矛盾既曰母不通則有母與無母同豈無母可稱主人而有母遂不得稱主人乎
  冬十月伯姬歸于紀
  紀子帛莒子盟于宻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子氏隱公夫人婦人之義從君故不書葬
  鄭人伐衛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日之行度有一定之數厯家謂晦朔交㑹之辰與月同道同度為月所揜則日食春秋不言為月食者自下視之見食而不見有月聖人不以所不見者眩人故曰日有食之自古日食有一定之數精於厯者推之至千百年不差晷刻亦無當食不食之事縱隂雨不見非不食也然古之帝王於日食必恐懼修省以為非常之變者蓋日為陽德明照四方人君之象而至於光揜體虧則隂盛陽微極矣豈曰非災雖行度有定而運與數鍾時值於剥能無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憂故當君明臣良法度振飭治勝乎運則災不能為害其或君驕臣謟法度廢壞亂與運并則日食不已必且山崩川竭水旱蟲荒洊至而亡國敗家之禍俱有自來矣明主所以敬畏天變側身修德以挽陽微之否以感來復之亨而不敢以行度有定委諸當然之數夫豈好名而然哉其燭於天人感應之理微矣
  三月庚戌天王崩
  天子卒曰崩崩者自上墜下之謂天子者天下臣民所共仰戴尊髙無出其上故臣子稱其卒曰崩史書亦曰崩若自天墜然諸侯卒其國自稱曰薨薨之為言瞢也日月無光之象臣子於其君卒失其所瞻仰瞢若日月無光故其國臣民稱曰薨史書亦曰薨若外諸侯則非其君故曰卒卒者終竟也大夫内外皆曰卒天子國君俱不名於外諸侯則名王崩不書葬魯不徃㑹也
  夏四月辛夘君氏卒
  君氏隱公之母聲子也隱自謂攝位不敢以小君之禮尊其母不赴同祔姑反哭故不稱夫人及薨葬非夫人不稱姓以君母不可以廢喪故特書曰君氏卒左氏釋之詳矣公穀作尹氏以為天子大夫謂外大夫不卒以天王崩為諸侯主故卒之按氏者族也如季氏孟氏之類經書尹氏立王子朝以其族故稱氏非一人之謂若卒在一人而稱族豈禮也哉昔周召二公之主東西諸侯乃分統以夾輔周室非天子崩而始為之主何獨於尹氏為天子崩而諸侯主之也劉卷者非外大夫乎其書卒豈亦以天子崩乎公羊又以為譏世卿夫周召毛甘疇非世卿而獨譏尹氏何哉宋儒竟指為節南山之師尹按平王東遷後王室雖卑而亦不至於國既卒斬鞠訩大戾亂如詩人所云者且平王時鄭武公莊公實為執政至桓王而始奪鄭伯政是平王之秉國均者不在尹氏是詩為幽王作無疑未可因桓八年有家父來聘而遂謂作誦之家父即其人也蓋以尹與君字相訛附㑹穿鑿至此其實無男子卒而僅以氏稱也
  秋武氏子來求賻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外諸侯卒來赴則書同盟則赴以名或日或不日者由彼國之赴以日不以日也
  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
  癸未葬宋穆公
  諸侯來告喪魯徃㑹之則書葬不㑹則不書葬或日或不日者由徃㑹之歸告以日不以日也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婁
  戊申衛州吁弑其君完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公羊曰遇者何不期也一君出一君要之也穀梁曰及者内為志焉耳遇者志相得也按曲禮諸侯未及期而相見曰遇蓋簡其禮以相見若不期而遇者然其實先約以地非一君出一君要之也如齊侯鄭伯遇於垂則三君矣孰出而孰要之耶故知及者内及外之詞非内為志也魯君之遇三清尋宿盟穀結姻好為魯志也而稱及若魯濟齊桓越境而謀伐山戎實齊志也而亦稱及則不専内為志明矣
  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秋翬帥師㑹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翬不稱公子以固請興師擅兵黨惡故疾之也㑹伐鄭乃再興師非重序也蓋四國先伐在夏翬㑹伐在秋經分二時左𫝊稱四國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秋諸侯復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固請而行諸侯之師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𫝊又各載其事明再興師而程子以㑹伐為再序四國重言其罪且目左氏為妄夫左氏記事皆目覩諸國史有其事而後可以考經不信左氏則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於何所考耶
  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
  稱人以殺衆討之詞也
  冬十有二月衛人立晉
  稱人衆詞也子承父位與自外納入俱不書立此書立者嘉衛之能立君也州吁弑簒王法所必誅而天子不加討諸侯不問罪宋陳蔡方與結黨修怨位已定矣宗廟社稷實主之矣三綱幾於冺滅賴純臣如石碏計離其權位啟誘乎陳衷卒致賊人就戮求先君之嗣而立之使民人有主宗社復安故書衛人立以嘉之晉不稱公子宜立者也若尹氏立王子朝稱尹氏見其私也稱王子明其庶也立同而詞固異矣
  五年春公矢魚于棠
  夏四月葬衛桓公
  春秋之義君弑賊不討讐未復則不書葬以罪臣子之忘君今州吁已戮而後葬桓衛之臣子可無愧於大義矣故書葬以嘉其復讐也
  秋衛師入郕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
  自昔成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故舞用八佾厥後羣公之廟亦皆踵而用八今於仲子之宫始用六羽故曰初言始用諸侯之禮也衆仲魯大夫之達於禮者其對羽數曰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實周之制而公羊穀梁又分諸公六佾諸侯四佾以六羽為僣而譏夫周之廟制與葬期自天子及於諸侯大夫士皆以二為殺公侯伯子男總曰諸侯而無分等差何羽數獨分公與侯耶公侯分則伯子男亦不可無分以二為殺侯既四佾伯當二佾子男大夫士竟無之矣其說難通故羽數當以衆仲之對為正
  邾人鄭人伐宋
  螟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
  宋人伐鄭圍長葛
  六年春鄭人來渝平
  渝變也平成也左𫝊釋曰更成言變怨而為成也然變平為文義頗不順公羊穀梁經文皆作輸平按輸者送也猶納也謂納地以請平於我於義為順疑左氏作渝有悞何以知為納地八年使宛歸祊左𫝊雖曰鄭伯請釋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許田然以地易地必兩相允而後行魯未允其請鄭曷肯先以祊歸魯既受祊而終隱之世許田未酬鄭豈甘受直待桓立而復以璧假耶蓋鄭與宋頻年搆兵魯黨於宋而讐於鄭鄭之患也今見魯與宋隙欲結魯以孤宋故不惜輸祊以求成迨魯許平而為宋伐邾平猶未可恃乃歸祊示信而遂巧為祀周公之請以暗伏易許田之機魯受祊而不允其請至桓簒立求好而再以璧假又盟以結成然後許田入鄭則知請平實以祊賂非曰易田故謂輸平不然以鄭莊之傑詐其國勢非弱於魯以地易地祊入魯而許田不歸雖懦者不受而謂鄭莊肯受之乎公穀皆釋輸為墮謂輸平為不果成觀後魯鄭之交甚固則知其謂不果成亦非也
  夏五月辛酉公㑹齊侯盟于艾
  秋七月
  冬宋人取長葛
  七年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
  叔姬者伯姬之娣待年而始歸娣不書歸以紀亡後叔姬歸酅以奉宗廟為能全節守義故賢而志其始歸
  滕侯卒
  夏城中丘
  凡土功必書重民力也非時而城則廢農事矣直書而非自見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齊侯修聘以結艾之盟弟年者其母弟也諸侯之母弟稱弟左氏公羊俱同程子獨以不稱公子而稱公弟為貶謂或責其失弟兄之義或罪其寵任之過胡文定因謂盟帥師為寵愛奔歸為薄友恭按左𫝊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衣服禮秩如嫡此寵其侄而非寵其弟不應以子累父鄭語魯叔肸無所表見非寵任之過陳黄以慶氏專而出衛鱄以君無信而出非友恭之薄何皆以弟稱也謂盟帥師為寵則列國公子奉命而盟帥師者多矣何公子不為貶而公弟即為貶耶且魯莊之兄慶父伐於餘丘鄭襄之弟去疾伐許俱帥師也而稱公子魯季友莊公之弟陳女所出如陳及越境葬原仲非寵乎而稱公子豈不以非母兄弟故耶故知年之稱弟實母弟也非貶也左氏謂太子之母弟曰弟按衛鱄係妾敬姒生而書弟衛縶乃嬖人婤姶生而書兄是但論太子之同母與否不專謂嫡出也
  秋公伐邾
  冬天王使凡伯來聘
  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
  八年春宋公衛侯遇于垂
  左𫝊齊侯將平宋衛有㑹期宋公以幣請於衛請先相見故遇於大丘正禮所謂諸侯未及期相見曰遇也蓋遇有遇禮㑹有㑹禮俱周制也
  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
  祊者天子賜鄭為東巡之湯沭邑以祀泰山許田者天子賜魯為畿内朝宿之邑以祀周公也祊近魯而許近鄭故鄭欲易之然鄭方欲結魯援以孤宋故先以祊輸魯雖曰請釋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不問其許我否也而遂歸祊意在平魯許田且為後圖也齊人歸濟西田及鄆讙龜隂田俱稱人此獨稱鄭伯者以祊為天子所賜非可私與故書鄭伯以譏之宛未賜族故不稱族譏在鄭伯不在宛也
  庚寅我入祊
  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
  辛亥宿男卒
  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侯盟于瓦屋
  八月葬蔡宣公
  九月辛夘公及莒人盟于浮來
  
  冬十有二月無駭卒
  九年春天王使南季來聘
  三月癸酉大雨震雷庚辰大雨雪
  隂陽之氣蒸鬱而為雨磨戛而成雷電則隂陽之光為雷之先雷將發聲其光先見震又雷之疾甚者雪即雨之所凝隂氣勝則寒極而成雪建寅之月陽氣方升而為隂所遏故激為震電陽得發泄而成雨及久雨之後隂氣復勝雨遂凝而為雪此亦隂陽消息之常所以書者以震電為陽盛雨雪為隂盛八日間而隂陽大變所以為異而記耳
  挾卒
  夏城郎
  秋七月
  冬公㑹齊侯于防
  七年為宋伐邾今又為鄭㑹防以謀伐宋受祊之餌故也鄭伯雖假王命而實修私怨齊魯謀伐亦以鄭故若遵天子之命以討不庭何用再為謀耶
  十年春王二月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
  㑹于中丘復盟于鄧深相要結以固其黨非因王命可知齊鄭固舊為黨而魯則初附故深要之也
  夏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
  前㑹宋伐鄭固請而行今㑹鄭伐宋又不從君而先㑹擅權無君極矣故疾之而去氏此齊侯鄭伯也何以稱人以私怨結黨興兵故畧而書人
  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
  三國㑹伐而公獨進以敗宋無非輸祊之所餌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魯先敗宋師而復與齊鄭合兵乗勝雖鄭師入郜入防而實藉魯之勝勢鄭不能越國以有乃歸魯市恩非真不貪其土魯亦直受無辭故不曰歸而曰取
  秋宋人衛人入鄭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冬十月壬午齊人鄭人入郕
  十有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
  諸侯有相朝聘之禮書以記邦交厚薄滕薛二國來朝乃不期而㑹非旅見也故臨事而爭長
  夏公㑹鄭伯于時來
  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書入不書伐者凡圍滅入國俱不言伐舉重以言也及者逮也攻而克之相逮以造其國都以不言伐故不言㑹伐可稱㑹入不可稱㑹故書及程氏謂書及為内為主非内為主則先書㑹伐而後書入胡氏亦以書及為公所欲此皆不審乎圍滅入之俱不言伐而堅主穀梁之以及為内為志公羊之以及為我欲之之過也左𫝊謂鄭莊於是乎知禮以許無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此正為鄭莊所欺耳許逼于鄭而逺於齊魯齊魯固不能越國以鄙之也鄭莊實欲拓境而藉兵齊魯既入其國而佯若不有委之于齊齊遜于魯魯亦弗受齊魯非真不欲勢不能有也勢不能有而以與鄭此固鄭莊之所操劵而得者而猶恐以滅國見嫉故居許叔于許東偏而飾其文辭以掩人耳目若莊果不利其土地何不返許君而復其位乃使公孫獲分據其國等許叔于内臣豈得謂非併呑而以為知禮可乎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公薨必書其地此不地弑也何以不言弑諱國惡也臣子于君親之惡誼所當諱而弑逆大變又不可没故不言地以俟人之求而得之也公何以不書葬賊不討也禮君弑賊不討讐未復則不敢葬故衛桓齊襄陳靈以賊討而書葬宋殤晉靈厲齊懿莊鄭靈諸君賊不討則不書葬魯桓之書葬以讐在外也蔡景之書葬以般大逆無道魯不能討而反徃㑹般之葬是與賊為好矣故書葬以譏魯許悼公之書葬許世子止實非弑君不在討内也惟宋閔討賊而不書葬以葬在先討在後失未復讐不葬之義故萬不書殺閔不書葬也










  春秋管窺卷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