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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辯義 (四庫全書本)/卷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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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六 春秋辯義 卷首七 卷首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辯義卷首七     明 卓爾康 撰
  書義四
  諸歸
  周官凡諸侯之獄訟以邦典定之諸侯無相執之道晉雖盟主苟所執之君罪不當廢宜無不得歸者趙子常曰晉文纉齊桓之業以大義匡中國將解宋圍而曹衛固于從楚門于曹曹人不服故入曹執曹伯以畀宋人假道于衛衛人弗許既而楚師敗衛侯懼出奔楚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晉復衛侯以踐土之盟也衛侯入而前驅殺叔武是不賴斯盟矣故温之㑹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則二君挾荆楚叛中國其罪已著而衛侯廢伯主之命殺其弟之攝君受盟者抑又甚焉晉侯皆不能正以王法廢而黜之更立賢君以示教戒于天下乃以巫史之言釋曹伯又取貨以歸衛侯其戰功雖雋而大義不明故二君者皆書歸以見其罪宜廢而伯主以私釋之也春秋之世簒奪者無所顧忌雖齊晉盛時猶不能討曹負芻殺其太子而自立諸侯請討之晉厲公㑹諸侯于戚執曹伯歸于京師使厲公能請于天子討負芻簒逆之罪誅之以謝諸侯而立子臧以君曹則大義信矣乃列于㑹而後執之又歸之京師而後釋之故書其歸見厲公以釋有罪累京師也至于歸入之義諸家紛紛左氏曰凡去其國逆而立之曰入復其位曰復歸諸侯納之曰歸以惡曰入孔氏曰釋例曰凡去其國者通謂君臣及公子母弟也國逆而立之本無位則稱入本有位則稱復歸齊小白入于齊無位也衛侯鄭復歸于衛復其位也諸侯納之有位無位皆曰歸衛孫林父蔡季是也身為戎首則曰復入晉欒盈是也公羊氏曰曷為或言復歸者出惡歸無惡復入者出無惡入有惡入者出入惡歸者出入無惡榖梁氏曰歸易辭也范氏曰傳例曰歸為善自某歸次之此傳曰歸易辭也則歸有二義善者謂之歸易者亦謂之歸也大夫出奔反以好曰歸以惡曰入胡氏曰春秋書歸有二義一易辭一順辭也其書入亦有二義一難辭一逆辭也王樵氏曰書歸者八鄭突曹赤皆奪正衛侯鄭殺叔武見討伯主出入皆無善狀蔡廬陳吳邾益皆見復于滅亡之餘趙鞅叛而反國公孟彄蒯聵之黨叛蒯聵而從輒自某歸于某者六蔡季陳黄宋華元為善辭衛孫林父楚公子比為惡辭曹伯負芻為幸詞書復歸者五來歸者一鄭世子忽無譏衛侯鄭衛侯衎二人一律也有譏衛元咺惡之也曹伯襄閔之也又陋之也季子宜之也書入者十二李亷曰諸侯入國例七許叔宜復國而不得其道故書字書入齊小白陽生莒去疾可以有國而無君父之命故雖以國氏不書公子而書入鄭突衛朔失正亂倫已失國而又求入春秋以其逆也故書爵書名書入獨衛獻入夷儀春秋俟其改過也故書爵書人而不名胡氏于許叔小白去疾皆曰難辭則陽生衛獻亦可入此例于衛朔曰逆辭則鄭突亦可入此例公羊注以為許叔本小國春秋前失爵在字例入者出入皆惡明當誅是葢不知入許之本末而妄為此説也左氏歸入例亦多不合又曰春秋書納者七皆不當納也糾不書公子與捷菑同公之伐戰與晉之弗克納同糾㨗菑以庶孽書納蒯聵以世子亦書納蒯聵無親之大罪也蒯聵得書世子而紏㨗菑不書公子者書世子以著靈公之失也楚之納頓子與公孫寧儀行父齊之納北燕伯皆内弗受之辭也郜鼎同此義此皆前人歸入之大例然按之亦多不通左氏曰諸侯逆而立之曰入孔氏曰本無位則稱入鄭突衛朔不有位乎復其位曰復歸衛元咺之位又何足援乎公羊曰復歸者出惡歸無惡王樵氏曰公羊以鄭忽之復歸為復鄭則其出也正以祭仲受脇而廢正立不正耳出何惡乎以突為奪正則出入皆惡又安得以言歸為善乎葢緣誤以祭仲為知權故以突之書歸為順祭仲是突本有惡聖人特欲順祭仲行權而從無惡之書也有是理乎復入者出無惡入有惡則欒盈之出為無惡乎入者出入惡則小白出以逃難入以有奉安見其惡乎歸者出入無惡則趙鞅歸晉其出也以叛可謂無惡乎榖梁曰歸易辭也鄭突入櫟囊身潜出不亦難乎以胡氏之例言之諸入固有難者逆者許叔流離在外國人望之久矣乗便入國可謂之難且逆乎諸歸固有易者順者鄭突曹赤皆奪正可謂易且順乎至復入之例諸家皆以為大惡葢因復入之人而目呼之耳彭城宋地魚石入之欒盈晉人還入晉地故書曰復葢其成叛繇于復入而非復入足為叛也予故為之説曰直至其所曰入明徵其返曰歸失位以出曰復歸驀還舊地曰復入有奉而來曰自因人而入曰納此六言者夫人徃來措辭之常無所褒貶也其褒貶者存其本事而善惡自見耳獨還復之説陸氏最妥其曰公羊云還善詞也比復為善也榖梁云還者事未畢復者事畢文正倒也當為還者事畢復者事未畢師還公還自晉歸父還自晉士匄聞齊侯卒乃還皆不當更還又並合禮故曰還事畢也善辭也公如晉至河乃復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仲遂至黄乃復皆事未畢而復也
  戎狄
  西周之季王綱解而戎益東戎狄相繼為中州患幾與春秋相終始向非齊晉二伯天下不為左袵者幾希夫子所為嘆微管也戎自隱二年與魯㑹盟已不安蠻夷而有壇坫之想矣莊二十年齊人伐之至二十四年侵曹入其國逐其君勢大猖獗山戎為其種類三十年齊人伐之所以披其黨也特書山戎必非前戎也二十六年公伐戎三十一年齊侯來獻戎㨗葢春秋予齊桓攘夷狄匡天下之特筆焉左氏懵不曉事漫以諸侯不相遺俘常理斷之此時二伯未起天下尚不知尊周安能責其獻王即使獻王不告于魯魯安從書之觀宣公十六年晉使趙同獻狄俘于周此最當書亦以不告不書可見矣且春秋固魯史也夫子借魯表一王之法繫天下之事深幸其有此一獻以著尊攘之業何不可也莊公二十六年書公伐戎而三十一年即書齊侯來獻戎㨗則三四年間犄角齊桓以成戎㨗且見我魯助伯之力亦不淺焉得此一㨗而戎患以銷至僖公十年齊桓公同許男伐北戎葢殄滅遺類固無大害矣三十二年之姜戎文公八年之雒戎宣公三年陸渾之戎成公元年之茅戎不過數條而襄公四年傳載晉悼公用魏絳和戎五利之策使盟諸戎修民事田以時十一年公謂魏絳曰子敎寡人和諸戎以正中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以金石之樂賜之至昭十六十七年而戎蠻子為楚誘殺陸渾之戎竟為晉滅哀公四年晉且執戎蠻子赤歸于楚矣此春秋治戎之始終也而為春秋之患者狄尤熾葢自齊獻戎㨗之後次年狄伐邢而狄始見經入邢入衛伐晉滅温侵鄭何啻戎之侵曹齊桓攘郤似于戎有餘而于狄不足然能使邢遷如歸衛國忘亡一二親䁥不至為蓼六忽諸者則齊桓二救之功亦安可冺哉至僖公十八年齊桓公卒五公子亂狄敢于救齊竟作干戈之衛二十年且與齊盟儼行壇坫之禮自此以後伐鄭侵齊逼衛遷帝丘而狄之横益不可制矣晉文末受伯命在位七年攘楚不暇其迫衛帝丘之遷政在文公卒之前年雖卒後一年晉人敗狄于箕非文公身親事然固不可謂非遺筭餘靈也不然狄之為中國害四十年矣使有一矢著狄鍪春秋何以不書乎後十三年而文公十一年我魯有叔孫得臣敗鹹之事叔孫獲狄僑如以命宣伯而左傳于鄋瞞四子詳其始末榖梁侈其佚宕亦非小弱矣傳言長狄而經单言狄則長狄即前狄可知不然亦狄中佼佼可為全狄之勢者也夫子書此全以攘狄之功與魯葢得臣敗狄後止于十三年書狄侵衛一條而此後宣公三年四年書赤狄八年書白狄則狄勢分矣其狄勢所以分者得臣一敗之功不可誣也得臣敗狄之後而即書赤狄白狄者則夫子以攘狄之功與魯益不誣也狄散而赤狄盛八年晉師白狄伐秦傳載晉及狄平十一年晉侯㑹狄于攅函葢交白狄以制赤狄也于是赤狄果孤而宣公十五年十六年赤狄遂有路氏甲氏之滅春秋攘狄之功至此觀厥成焉當是時晉侯獻俘天子桓子千室士㑹黻冕二三子列孤卿受醲賞天下無復有赤狄之患矣至成公三年晉之伐廧咎如則赤狄之别種也赤狄既滅晉亦無賴于白狄遇待必衰白狄亦知晉之紿我也于是成公九年同秦人伐晉而晉遂敗之十二年晉人敗狄于交剛昭公元年晉荀吳帥師敗狄于大鹵傳言無終羣狄而白狄亦衰自此狄竟不見于經是晉之治戎用和治狄用戰其法異也其白狄别種為鮮虞遂成一國晉臥榻之側安能容此耶假道鮮虞以伐肥滅肥而昭公十三年遂有鮮虞之伐自是十五年定四年五年哀六年伐鮮虞者又四見于經鮮虞終不可滅而更别號中山争雄戰國晉且先鮮虞亡矣此春秋治狄之始終也春秋一書義莫大於尊攘而所攘者有三戎也狄也楚也𨼆桓以後戎甞為諸侯患至莊公而其勢稍衰狄繼為患于邢衛諸國齊桓晉文前後治之迨宣成後而狄勢亦弱惟楚終春秋之世為時最久然彼哉一語夫子固未嘗頌言誅之左傳于尊攘大義漫不知省後儒如陸趙諸人亦第隨人口吻曰夫子作春秋如何尊周室如何攘夷狄其實於聖人真實匡濟俱不能一一拈出而但于伐鮮虞則曰啟疆伐潞子則曰殘幼於大義奚當哉
  世變
  齊桓初主盟則在莊十六年同盟于幽也五霸桓公之盛則僖九年之㑹于葵丘也晉不復主盟而齊復主諸侯則昭二十六年景公之盟于鄟陵也晉始見經則僖二年虞師晉師滅下陽也楚始見經則莊十年荆敗蔡師于莘也楚陵中國則莊十六年之荆伐鄭也荆與魯交則莊二十三年荆人來聘也荆之易而為楚則僖元年楚人伐鄭也楚始與夏盟則僖十九年㑹陳蔡楚鄭盟于齊也楚大夫始見經則僖之二十一年楚人使宜申來獻㨗也楚君臣始見于經則文九年楚子使椒來聘也初予楚以伯則宣十一年楚以陳侯鄭伯盟于辰陵也楚大夫有氏族則成二年公㑹楚公子嬰齊于蜀也楚與中國凖亦自成二年蜀之盟十二國首楚人也晉楚同主夏盟則襄二十七年豹及八國之大夫盟于宋也諸侯旅見于楚則襄公二十八年之公如楚也楚專合大夫則昭四年之十二國㑹于申也楚此後復稱人則昭十七年之楚人及吳戰于長岸也秦始見經則僖十五年晉侯及秦伯戰于韓也秦君臣始見經則文十二年秦伯使術來聘也秦此後不與晉交兵則襄十四年晉荀偃十三國之見伐也越始見經則昭五年㑹楚人伐吳也吳始見經則成七年吳入州來也吳與諸侯盟則襄五年晉宋列國㑹于戚也自隱以來齊伐魯皆書人耳其君將書君則文十五年齊侯侵我西鄙也大夫將書大夫則襄十七年齊高厚帥師伐我北鄙也自成二之袁婁以來齊世從晉而始叛之則在襄二十三年齊侯伐衛遂伐晉也鄭之叛晉則定七年齊侯鄭伯盟鹹也衛之叛晉亦自定七年齊侯衛侯盟于沙也魯亦叛晉則定公十年及齊平也自襄二十三年叔孫豹帥師救晉後晉楚之救不書者六十年至哀七年而書鄭駟𢎞救曹哀十年而書吳救陳中國無伯而諸侯自相救也諸侯自相救猶可言也以吳救陳不可言也以大夫㑹諸侯則文元年公孫敖㑹晉侯于戚也以大夫盟諸侯則文二年公孫敖㑹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于垂隴也是故書士縠而後凡役書大夫大夫專將則文三年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也是故書處父而後凡將書大夫必貶而後人之自宣公而後征伐益在大夫故自宣公十八年公伐杞後凡伐皆不書公衛書大夫帥師則成二年衛孫良夫帥師及齊戰于新築也使舉上客舊法也文十八年書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而大夫並使無使介矣將稱元帥舊法也自成二年書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而四卿並將無將佐矣大夫自為㑹則成十五年叔孫僑如㑹吳于鍾離也雖以句吳故不屑與㑹然而㑹自大夫專矣大夫自為盟則在襄三年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袁僑盟也雖以袁僑故不與同盟而盟自大夫益專矣君咸在㑹大夫竟自盟雖盟非尊者之事令大夫盟亦無不可而君權倒置太阿下執至此而君臣之體不可復問矣葢襄十四年春正月㑹于向十有四國之大夫也夏四月㑹伐秦七國之大夫也冬㑹于戚七國之大夫也三㑹皆國之大事而大夫皆專之豈晉悼將終倦勤不振乎則晉平初立安得不有溴梁之事耶大夫叛君則襄二十六年衛孫林父入于戚以叛也魯自伐杞後不書公者八十年不狃侯犯陽虎等起而政不在大夫復書公則宣六年公侵鄭也夫大夫專盟既自文二年與士縠盟于埀隴始則桓十一年之柔㑹宋公盟于折者何大夫專將既自文三年陽處父帥師以救江始則隱十年之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者何豈非我魯已為之兆乎而乃獨責于晉也然所惡于專盟專將者葢以大夫為之主耳若桓十一之盟于折宋公為主而柔從之隱十年之伐宋齊為主而翬從之非柔之自為盟而翬之自為伐也且在我魯不可書魯人辭不得不書柔書翬也王臣于諸侯㑹不必殊而盟殊盟于小臣不必殊而大臣殊莊公十四年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此㑹不必殊也僖八年洮之盟王人與盟此盟于小臣不必殊也僖九年葵丘之㑹宰周公不與盟此大臣殊也齊桓尊周立法必無僣越之事此三者㑹盟王臣之定例至襄公二年單子與晉宋列國盟于鷄澤昭十三年劉子與晉齊列國同盟于平丘則王大臣争相執耳矣春秋之初王綱猶振桓五年蔡人衛人從王伐鄭猶有體也至莊六年而王人子突救衛諸侯不惟無相從者而反助衛朔以與天子抗至于齊桓為伯首在尊周莊十四年與陳曹伐宋請師于周書曰單伯㑹伐宋立言有法王室亦甚威重焉至成公十六年公㑹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十七年公㑹單子晉侯伐鄭則天朝卿佐亦與執戈矣是皆世變使然也
  名稱一
  陸氏曰古者一字不成文辭皆以氏字配之姜氏子氏以氏配姓也季氏臧氏以氏配族也哭于賜氏以氏配名也仲氏吹箎又不念伯氏之言以氏配字也滅赤狄潞氏以氏配國也母氏聖善以氏配親也然則通而言之皆得言氏别而言之單言氏者皆謂族也姓則百代不易又公子之子例以諡配氏僖伯文伯宣叔襄仲之類而後代子孫因以其字為氏示所出不亂所謂别子為祖也其餘則或以官或以邑為其氏族以自分别凡此皆如近代之論房也又曰男子皆以氏配名華元士燮高固之類不言其姓婦人乃稱姓姬姜之類禮曰男子稱名婦人稱姓是也公子公孫以子孫為氏明與君一體以異于衆臣也不以國為氏者異于君也曾孫以下去君稍踈則可書其氏矣又曰子生三月父命之名二十而冠敬其名而立其字五十乃為大夫則又敬其字而呼伯仲凡稱其字必加子字于上子美稱也且以便于言也子突子哀是也宋孔父以子是其姓不可言子孔故曰孔父父美稱也加之者亦以便于言也古者亦有名父者如孫林父胥甲父之類而無以子字名者以子者配其字之美稱故避之父則本非配字之言故可為名
  名稱二
  凡王世子不名王子稱字必見殺若相殺而後稱名佞夫以見殺名子朝以争立名非是不名也天子三公稱公曾為三公而有土為畿内諸侯者亦曰公皆以其地配公字言之周公祭公是也天子卿大夫有封為畿内諸侯者皆曰子殷制已然箕子微子是也周因之故王臣稱子者皆畿内諸侯也劉子單子是也凡王朝大夫未爵稱字南季仍叔是也傳稱内史叔服内史于周禮為中大夫吳氏曰王朝中下大夫四命無封邑者以字配氏上士中士稱名宰咺是也下士稱人王子在䘮未葬之稱與諸侯同昭二十二年書王子猛卒雖既葬而未及葬節是也然則居皇入王城王下皆當稱子稱名今但稱名不稱子與下文異者見其當立與子朝别特去子字夫子之深意也蘇子繇曰猛既稱王猛矣于其卒也稱王子猛何也春秋書名嚴于卒葬于其卒不得不正其本名也所謂非薨非葬名有所不必盡也諸侯惟宋稱公餘稱侯伯子男四等各隨本爵書之唯葬時稱公見其非王諡也吳楚僣王生書本爵葬則不書傳所謂避其號也凡諸侯内生稱公葬稱我君外生稱爵卒稱爵稱名葬則舉諡稱公必見弑然後稱其君苟閽弑殺則不稱其君凡嗣子未葬稱名既葬稱子㑹諸侯稱子以師行稱爵出外稱子惟施于盟㑹行師稱爵也出奔稱名即在䘮亦稱名也君戕國滅見執以歸稱世子凡諸侯不生名去國辯二君名見納不名復國繼絕名小國之君來朝詳之名附庸之君名大者稱字凡諸侯朝㑹降爵成禮録其實諸侯世子來奔逆以諸侯之禮書爵郕伯來奔是也諸侯之弟攝位受盟稱子衛叔武是也附庸世子攝君來朝稱人邾牟葛是也凡畿内諸侯卒不稱爵葬則舉諡稱公同諸侯如葬劉文公是也凡公子公孫為卿書屬公子益師公子買是也非卿稱名州吁無知是也攝卿稱名無駭翬之類荀林父曰攝卿以徃可也隱不爵命大夫用攝禮也此三例者不必然也繼故名之衛晉是也争國名之簒立未㑹諸侯名之殺之雖非卿稱公子諸殺公子不言大夫是也在位見殺書其大夫君臣之辭書屬與氏同也外殺若放不言大夫其君薨未葬稱子既葬稱爵以葬為斷不以日月請更詳之如僖公七年冬葬曹昭公而八年春洮之盟稱曹伯僖公九年宋桓公未葬而夏葵丘之㑹稱宋子可見其不合例者有二桓公十二年十一月衛宣公卒未葬而十三年二月之戰稱衛侯説者曰墨縗臨戎武事欲威故以爵命也㑹盟則否僖公二十五年衛文公已葬而冬十一月洮之盟猶稱衛子豈葬期未逺衛子尚未以爵行耶衛宣雖未葬已踰年衛文雖葬未踰年葢又以踰年為重也成公十八年春晉弑其君州蒲夏公至自晉晉侯使士匄來聘不稱子者葢晉弑厲公時即葬之于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乗葬不成禮國人不以君父禮之耳
  名稱三
  凡諸侯之子公子曰公子公孫曰公孫公孫之子賜族稱氏公孫為兄後卒稱族凡大夫為卿二命三命皆稱氏名舊説大夫三命書氏二命書名一命書人按傳言叔孫昭子三命踰父兄則叔孫豹二命豹二命書氏則云二命書名非矣小國之卿二命然非接我不書苟接我雖非卿亦名則云一命書人者亦非矣吳楚皆子爵而其臣書氏名與中國公侯之大夫等當時書法豈皆據周禮命數為凖左氏所言卿大夫之等與周合公榖但據經文言之書名世為大夫書人通謂之微者未賜族稱名挾柔溺之類啖氏謂不請命不書族非也東遷諸侯猶不請命况大夫乎命于天子稱字孔父女叔祭仲單伯是也家語曰孔父生時所賜號女叔來聘榖梁傳其名天子之命大夫也外卿以事來不見公不名仲孫高子不以使禮見公禮無所屬也主盟㑹非卿稱氏名成二年晉司空非卿傳稱司空亞旅皆受一命之服知非卿也内大夫非卿但志其事外大夫非卿稱人如宋人盟宿鄭人序邾人下者皆其下大夫也小國之卿稱人必見殺若討而後書其大夫已絕見討不言其大夫欒盈良霄之類盜殺不言其大夫非見殺而書大夫者衆辭大夫既卒不名原仲夷伯是也文公十四年公孫敖卒于外不書大夫位絕也凡諸侯子弟稱公子以氏者有二種曾受王命為卿者以公子為氏公子慶父之類是也此外則被殺者非卿亦書公子重骨肉也故不言大夫而直謂公子陳人殺公子禦冦是也其不稱公子而以國帶名謂之國氏亦有二種其君自命為卿稱國以氏莒慶之類是也其簒弑及為國人所立則雖非君命之卿亦以國氏齊無知衛晉鄭突曹赤之類是也公羊所謂國氏者是也然各國之公子不稱其國何以别之國氏之説亦未然也魯宋齊晉衛蔡陳鄭八國之卿自齊桓伯後無不稱族餘國則否公榖言曹莒無大夫者無命大夫也舊説謂無君命若無君命何以得為大夫乎禮諸侯之卿皆命于天子平王東遷諸侯之卿無復請命故隱桓及莊之初少有書族者及齊桓既覇列㑹頗多凡列班位未命者在已命者下故此諸國皆得請賜族其不得者小國不能自通者而已終春秋秦雖大國少列㑹盟故亦不請命楚既僣王固當不請及公子嬰齊入㑹中國春秋書之同于列國命卿豈其能請命于周假此以與諸國爭長乎抑自為之乎未可斷也自嬰齊之後楚卿亦書族矣已命者則通于諸國故書族書名未命者但曰某人言但某國之人耳同于衆大夫及庶士也如此者所以重王命尊周室也大國之卿不過三人時多僣越其數頗多皆非禮也魯卿雖未命者書其名詳内事也無駭翬溺是也他國非命卿不書既無王命不通于他國也來魯及事連魯者皆書其名詳内事也紀履緰鄭宛莒挐楚宜申莒慶秦術吳札之類是也
  名稱四
  春秋自文公以前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以大夫見者多人之文公以後政在大夫無不書名矣故書人之時稱名必有異義當求其所以名書名之時書人必有異義當求其所以人視其所以而春秋之時義思過半矣夫文公以前大夫皆人矣而隱二之無駭隱四之翬桓十一之柔莊二之慶父莊三之溺僖元僖三之友僖十五之公孫敖僖三十三之公子遂魯無不名者春秋詳内事所以異外也且我魯之史不可稱魯人彼以事適他國各有本末不得不書名也若閔元之齊仲孫閔二之齊高子以省難來魯不勝存亡骨肉之感國人望之如父母焉烏得不詳其名氏乎楚以夷自處至成公二年公子嬰齊盟蜀始以名氏入春秋而僖四年即有楚屈完來盟之目何也大其義者著其事著其事不得不著其人完安得不書其不言使者不欲遽進而書楚子也僖二十五年之莒慶二十六年之衛寗速皆以名見何也莒以元年酈之役與魯有怨衛公平莒于魯昨年衛君而莒臣此年莒君而衛臣君臣屢盟不可不記其實也且列國稱人多是征伐若㑹盟無慮皆君矣即臣亦紀其名以徴㑹也然而不可謂非政在大夫之漸也君㑹而稱人如莊五以納朔㑹則齊侯宋公稱人十三以宋御説立方兩月㑹則御説稱人畧之皆有故也若征伐大夫固多稱人矣即以君將亦有稱人者如莊二十八之伐衛齊侯以事逺畧稱人僖三十之圍鄭晉侯從秦伯畧稱人三十三之敗秦晉侯以方墨畧稱人是也至若莊十四之伐宋與單伯㑹十六之伐鄭二十八之救鄭為爭鄭制楚之始宜無所畧何以稱人乎僖三十三年晉人敗狄于箕之傳曰八月晉侯敗狄于箕郤缺獲白狄子明是郤缺行師而晉侯不過督率之耳齊桓公自莊十六年滅遂至僖元年救邢始稱齊師以前多書人豈齊桓盡以㣲者主兵哉熊氏曰苟非身係其君親之即身在行間亦不必目君也郝仲輿曰凡君臣民皆稱人文成襄以前書法自是如此此于稱人之時求其所以名之義也若文公以後書法不得不變矣文元年衛孔逹伐晉書人杜氏以為孔達為政不共盟主興兵伐鄭受討䘮邑故貶稱人是也二年垂隴之㑹晉以大夫盟諸侯而士縠遂與宋陳鄭三君揖讓于壇坫之上于是即波臣戎客如楚椒秦術且儼然以名通上國矣故自書士縠而後凡役皆書名氏若不書大夫名氏而書人者必有故也是年晉人伐秦取汪及彭衙報復無已殘民結怨是亦不可以已乎春秋畧而人之即至次年秦伯濟河焚舟封殽尸伯西戎左氏艷稱之而書法亦僅曰秦人伐晉而已三年伐沈而晉宋五國稱人必㣲者沈即自潰不必將尊師衆可知晉秦無志中國蟻鬭無已春秋惜之故七年令狐之役兩皆稱人至十年北徵之取且以國舉書秦伐晉忽畧甚矣説者曰狄之非也至十二年河曲書秦人宣二年伐晉書秦師八年同白狄伐秦十五年伐晉書秦人或人或師或國詳畧異辭非有異義于其間也且楚淪于夷秦僻于逺苟非實以事至易于稱人不甚計也文九年公子遂㑹晉宋衛許救鄭不及楚師左傳卿不書緩以懲不恪是也十七年晉衛陳鄭伐宋為孫林父孔逹石楚矣即陳公孫寧非上卿亦卿也而稱人何耶杜氏曰昭公雖以無道見弑而文公猶以弑君見討故林父伐宋以失所稱人晉侯平宋以無功不序明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所以督大敎宋魯皆弑晉受賂而還故文十七年伐宋稱人也文公十四年鄭激而從楚晉貪而醜正皆春秋所不忍言也故宣元年鄭同楚侵陳稱人晉同宋伐鄭稱師晉畏楚而還失伯者之義故二年即趙盾在行亦稱人將卑師少而稱人則十年之晉宋衛曹伐鄭也食言而稱人則十二年晉宋衛曹清丘之盟也畏晉而竊與楚盟為匱盟稱人抑或從一事再見之例稱人則成二年十一月蜀之盟也兼有齊非卿故下列楚師與中國凖蔡侯許男乗楚車失位不書三義以㣲而稱人則成九年鄭人圍許也勝大取罪稱人不以勝告稱人則襄公八年鄭子國子耳侵蔡也尊晉侯而齊宋衛不書大夫者則五月晉悼公㑹于邢丘也以十四年㑹向伐秦㑹戚凡三條人名不同多少亦異曹莒邾滕薛杞小邾七小國不論君卿大夫書人其常也前二條齊人經俱不書名宋人則前二條書人後一條書宋華閱衛則㑹向稱人伐秦稱北宮括稱人必㣲者稱名自卿在行也然公孫蠆北宮括二子稱名葢以其身為社稷特名以顯之又有别義昭二十三年晉人圍郊者為籍談荀躒書晉人何也去年十月荀籍雖已勤王為子朝所敗十二月晉又以賈辛司馬督閏月又以箕遺樂徵右行詭濟師後五人皆㣲者故總稱晉人耳哀公十年宋人伐鄭無傳昭公以後兩次伐吳皆書楚人當時以夷攻夷無所優劣也林堯叟曰昭公十七年楚人及吳戰于長岸楚復稱人矣意楚衰且從吳同稱乎趙子常曰楚大夫將稱人者七葢有微㫖子重帥師書于經者詳矣侵宋避晉侯而還故畧之槖師囊瓦陽丐未嘗為中國冦患故有事蠻夷但書人圍蔡伐陳傳不言其人自昭而後唯楚君大夫將奪其恒稱治在夷狄也其娶齊伐莒入鄆一事再見稱人乃史例
  爵次
  趙子常曰凡周班諸侯序爵爵均尚德據定四祝佗告萇𢎞葢指始封之君而言也王人序諸侯上僖八王人僖九宰周公是也何氏曰王人銜王命㑹諸侯諸侯當北面受之故尊序于上也寰内諸侯之師序列國上僖二虞師晉師是也大夫如其班隱五伐宋鄭人序邾人下僖二十八㑹温秦人序邾人下皆以大夫序卿下也莊十五伐郳十六伐鄭二十六伐徐僖二十一鹿上二十九翟泉皆宋人序齊人上時齊卿猶不先宋也莊十九年伐我西鄙二十八救鄭僖五侵陳皆齊人序宋人上時宋非卿也文十七伐宋陳人序衛人下傳曰衛孔達陳公孫寧杜氏曰寧位非上卿也成二蜀之盟齊人序鄭人下杜氏曰齊在鄭下非卿也襄二十七㑹宋陳孔奐序蔡公孫歸生衛石惡下昭元㑹虢陳公子招序衛齊惡下蔡公孫歸生上襄昭以後陳從楚則陳侯序蔡侯下其後蔡從中國則蔡侯復序衛侯上其大夫自如其班周禮大司馬設儀辨位以等邦國春秋之初魯以周班後鄭而鄭怒有郎之師小國諸侯亦降爵來朝不待伯者出而班序已亂矣凡主㑹者所序公羊傳曰其序則主㑹者為之主㑹謂伯者伯主序諸侯上齊桓創伯自單伯㑹諸侯于鄄以後齊侯恒序宋公上唯遇梁丘序爵葢簡禮相見書如其班與主㑹不同晉自文公以後終春秋序齊侯宋公上也紀鄭之戰齊侯序宋公上葢别有故而外傳則曰齊僖于是乎小伯其先宋葢以彊大爾予謂小伯之説出外傳非春秋語陳侯序衛侯上蔡侯序衛侯上春秋皆以陳蔡衛為序桓十六年伐鄭衛侯陳侯序蔡侯上杜氏以為蔡後至此時衛彊齊宋皆以為黨故也然自有説杜説非也陳常先衛一定之序然至莊十五年齊桓㑹鄭陳侯先衛杜氏以為陳介于齊楚之間為三恪故桓公進之非也陳常先蔡亦一定之序也然至襄二十六年二十七年陳侯始序蔡侯下葢楚人以蔡近且服楚無二心故先蔡蔡之先衛亦一定之序然至定四年㑹召陵侵楚蔡侯始復從中國故序衛侯上也陳之在蔡衛後者蔡衛侯而陳子也于是一反周禮之舊矣子男序侯伯上男序子上莊十六年同盟于幽許男序滑伯上僖四年伐楚以後許恒序曹伯上十六年㑹淮許序邢侯上成五年同盟蟲牢邾子序杞伯上六年同盟馬陵莒子邾子序杞伯上以後莒邾恒在杞上也世子序小國之君上晉悼之㑹齊世子光恒序薛伯杞伯小邾子上襄十年序滕子薛伯上十一年序莒子邾子上傳以為先至非也齊大國也每貳于晉故悼公違禮進其世子以説齊也在䘮稱子居本班或降其班僖九葵丘宋襄稱子在本班二十八㑹温陳共稱子班鄭下定四㑹召陵陳懷稱子班鄭上杜氏曰無義例葢主㑹者所為也衛侯之弟攝位受盟稱子序鄭伯下僖二十八踐土衛叔武是也晉卿序齊宋上僖二十九盟翟泉晉人序宋人齊人上以後晉卿恒序齊宋卿上也齊卿序宋卿上襄二㑹戚齊崔杼序宋華元上以後齊卿恒序宋卿上也唯師以國序莊十齊師宋師僖元齊師宋師二十八晉侯齊師宋師秦師襄二晉師宋師衛寗殖是也亦有不序國而序主兵者隱五邾人鄭人伐宋是也秦卿序宋卿上成二盟蜀秦右大夫説序宋華元上僖二十九㑹盟翟泉秦人序陳蔡下者晉文以周班次之秦伯爵其臣不得先侯國之卿也蜀盟超宋卿上者楚嬰齊主㑹崇其與國以形勢軋諸侯也楚既可先宋則秦亦可先宋矣此天下之勢也凡盟㑹以國地者國主不序桓十四㑹曹僖十九盟齊二十盟邢皆國主與盟㑹唯隱五盟宿杜氏云宿亦與盟按宿無與于魯宋之故何為列之盟㑹故説者不取僖二十七年公㑹諸侯盟于宋宋方見圍雖地以宋不嫌與盟凡㣲者雖有諸侯之事不序榖梁傳離至不可得而序也予讀春秋而悲蔡之先陳秦之先宋者楚起蠻荆而亂封國之常也許序滑伯上邾子序杞伯上者中國自為亂五等之常也天下勢而已矣悲夫
  日月
  杜氏曰記事者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此常法也豈惟大事即散民野服韻客騷人亦或有記風雨詳陰霽以即事感興焉是歲月日時春秋固無不欲書也第有一時失記而不書者有他國不告而不書者有年逺佚簡而不書者聖人亦無如之何耳即所書月日亦豈無法哉第以書不書為褒貶較量一時一日以寄我委曲之心賞罰之典則聖人亦勞且拙矣蘇子繇曰崩薨卒弑葬郊廟之祭盟戰敗入滅獲日食星變山崩地震火災凡如此者皆以日成者也朝覲蒐狩城築作毁凡如此者皆以時成者也㑹遇平如來至侵伐取救次戍追襲奔叛執水旱雨電氷雹雷彗孛螽螟凡如此者或以月成或以時成者也此物理一定聖人所不得而措意也趙子常曰凡上有繫日之事而下有不日之事嫌于同日則書是月以明月例如僖十六年春嫌于不日則再書其日以明日例如桓十二年十一月丙戌公㑹鄭伯盟丙戌衛侯卒之類苟二役為一事則蒙上事日如僖二十八年盟于踐土與朝王所同日之類凡一月有二事俱合日而前事赴在後者則以徃日附來日如僖九年九月戊辰諸侯盟甲子晉侯卒之類葢甲子在戊辰前四日杜氏曰書在盟後從赴也赴在後月者則以其日繫後月如成九年七月丙子齊侯卒之類杜氏曰丙子六月一日書七月從赴也凡同月事有兩事皆合月者則以下事蒙上事之月事不合月而下有合月之事則為下事月苟二役為一事則不為下事月如僖二十八年冬㑹于温天王狩于河陽壬申公朝于王所之類葢壬申十月十日也有日無月見非㑹諸侯則無朝故蒙上不月事所謂著例也此文理一定聖人所不得而轉筆也至于他文則非予所敢知矣夫事有大善大惡則必慶幸之痛恨之為之備書其所繇起以為勸戒之端書時書朔晦書支干人情固自如此故日為詳則不日為畧不月為彌畧是也然有勢不能詳者聖人雖欲詳之而不可得也日為重則不日為輕不月為彌輕是也然有勢不得重者聖人雖欲重之而不可得也按經傳書日凡六百八十一事自文公以下書日者二百四十九宣公以下書日者四百三十二此則久逺佚簡不與近同之一驗矣孔氏曰春秋諸事皆不以日月為例其以日月為義者惟卿卒日食二事而已桓十七年十月朔日有食之傳曰不書日官失之也而公羊氏又有食在朔食在晦之説此猶易明者也若卿卒書例傳于隱元年十二月公子益師卒發之曰公不與小歛故不書日然公孫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孫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則非不與也榖梁以為惡故不書日然公子牙季孫意如惡矣而書日則非惡也獨公羊以為逺者葢言傳聞之逺實為得之趙子常于春秋已思過半獨拘泥日月太甚至于諸侯之葬以書日為奢不日為儉支離乖舛殆不可言究如秦惠公之卒書日而不得其説則歸之無所考而已豈不悖哉
  五伯一
  蘇潁濵曰或曰五伯并稱何昉乎曰昉乎戰國之世戰國之士所以鼓譟其君則伯而已矣曰桓與文恐其高而畫也故下及秦宋楚曰秦亦可伯也宋亦可伯也楚亦可伯也盛鼓于時遂弗改于後耳或曰謂秦為伯者孟子之言也左氏之言也謂宋為伯者公羊之言也謂楚為伯者又左氏之言也三子之言非與曰孟子激辭也左氏誣辭也公羊偏辭也孟子嘗稱百里奚曰秦繆公用之而伯矣又曰相秦而顯其君于天下矣又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又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且桓文之事不道矣秦繆反可道乎管仲不足為矣百里奚反可為乎嘗究其説矣時則有以伯軋已者故貶管仲以拒之時有以游説軋己者故又申百里奚以抑之亦不思秦于百里奚曷嘗盡用其言乎秦曷嘗伯乎君曷嘗顯乎故曰孟子激辭也左氏于百里奚如遺而譽孟明如不及既執而歸則曰不以一眚掩大德又曰孟明念德矣焚舟則曰遂覇西戎用孟明也夫孟明不智無勇違父悞君百里奚不幸而生不肖之子秦穆公不幸而畜此不令之臣千里而襲人強賊之行也臨戎而見執後世之耻也焚舟之後晉特不出秦無少加于晉也封尸而歸何救于塗地之敗也曰德何德曰念何念西戎素服于秦豈繇封尸而伯左氏之筆于是為曲矣舍其父而稱其子掩其是而飾其非後人又溺其説而信其事豈可哉故曰左氏誣辭也公羊之言曰不鼓不成列不禽二毛雖文王之師不過是君子不暇責其重許襄公而恨其輕待文王也今夫卵也而與流丸齊注不自虞毁卵而籍石以綿纎兒知笑之矣然則公羊不出戸之臞儒也其習鄙其言戅故曰公羊偏辭也于邲之戰左氏假借楚子滔滔千言沛若有餘楚子夷且陋又臨戎當陣而引三詩援七德若横經之儒其誣可知予無責耳矣或曰是則然矣子以秦伯之諡為繆何哉曰子不觀諡法乎名與實爽曰繆布德執義曰穆之二者判然殊也古之得此諡者秦魯以之學者疑秦伯霸主魯公尊賢而皆同此諡更繆為穆不思其終違蹇叔徒尊子思是爽實之大者也繆不亦宜乎或曰然有證乎曰有墨家之徒纒子佑鬼神而引秦繆公上帝賜之年九十事儒者董無心難以秦繆書文且曰繆者誤亂之文諡者德惠之表有誤亂之行者天賜之年有德惠之表者天奪其命乎史記蒙恬傳曰昔者秦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古之可證者若此予言豈無稽哉
  五伯二
  鄧元錫氏曰或曰桓文之未出也其權散桓文之既出也其權聚較利害則權散而交鬭不若權之聚可紓禍而息民語王道則權之聚而疑主不若其散而未有屬也是惡聚而喜散也惡聚而喜散有激者之心也非王心也夫齊桓之功莫大于存三亡國矣而衛杞其尤也乃春秋書城楚丘城緣陵畧美績而不序何也進之王也進之王者公之天下也天下之危與天下安之天下之亡與天下存之我無功焉故不著之齊人無德焉故不著之衛著之杞也故救邢大其師城衛大其績木𤓰著其感功之矣而終進之于王一冺其怨德之報聖人之善救人也乃晉文之功莫大于城濮矣然伐衛以致楚分曹衛田以怒楚賂齊秦以軼楚雖其克㨗而召陵以義勝城濮終以智計勝也故子玉請戰晉師避舍若不汲汲然者經探其志而書及踐土載盟晉敵王所愾而陳俘王享醴命侑賜弓矢秬鬯命之伯也而經畧不書以為是譎而不正也春秋之義大居正也踐土尊王之功不後于首止而義不得比于首止以為是文具而寡忠也㑹河陽稱狩全天王也執衛侯稱歸京師尊京師也春秋之義致用忠也翟泉之㑹比美于召陵而義不得比于召陵以為王霸之道自此失也於王圻而盟致王人而盟乃其所與盟者晉列國之大夫也而大夫專盟之漸萌始矣故五霸桓公為盛晉文下之宋襄覇之反也秦穆覇之修也楚莊覇之變也其每下者也曰覇之反柰何彼其人憤烈似義復言似信小不忍似仁而施之不當為悖也周書有之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小邦懐德懷于仁也大邦畏力屈于義也滕之為滕弱小矣不與于中國之㑹盟終齊桓之世不加兵亦恕其不及也已爾而首執之鄫受盟而用之何虐也曹宋之怨舊矣始受盟而復圍之斯遵何義也乃㑹楚則乗車以示信戰泓則不鼓不成列不獲二毛以示仁威加于小國莫之懷也德狃于大國莫之畏也是宋襄之仁義也其設之不當也仁義之不繇𮕵也仁不繇𠂻故愛不著于惻隱義不繇𠂻故威不斷于羞惡而徒以煦煦孑孑為也覇而見執經以自執為文故曰覇之反也秦穆覇之脩也誓殿乎典誥詩列之國風重之矣乃畧不見經何也曰春秋為中國王綂而脩也秦穆無志乎中國者也置惠建文立晉君矣城濮之戰與攘楚矣而踐土河陽之㑹無列則無志焉故也無志乎合中國而專闢土以為功盡岐雍之地而闢之極西戎以為利是翟秦之所以并天下也故聖人没其事于春秋而列其言於書詩曰湯湯乎風肅肅乎誓兹胡為乎來哉没其事者薄其迹列其言者著其㣲故春秋知微也乃楚莊經見何也楚莊有志乎中國者也莊有志乎諸侯而中國之覇綂適中絕而莫振故謹志于春秋及巴秦滅庸書曰是索中國之西南而疆之也非志庸巴已也滅舒蓼又書曰是索中國之東南而疆之也非志滑汭己也于是乎有陳鄭宋之師然滅陳而能復比于仁其滅也末減而書入入鄭而退舍比于禮其入也末減而書圍辰陵之盟陳鄭合矣歸父如宋齊魯徃矣邲之戰晉失伯經書晉及傷中國失道屑屑于爭鄭而不知其本也其自言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葢歎之也至宋人及楚人平不盟不誓釋然而去之曰非君國之故而平也從宋人所同欲而平也非宋人所欲而平亦楚人所同欲而平也故經不書楚子不舉楚師一公之于人葢君子大其平乎已也充斯義也蕩蕩乎欲惡與人同而已不與焉于是知春秋之與善𢎞憂生民者大而尊王以天也故治春秋者治五霸而已矣治五霸治之以天道而已矣
  楚夷
  郝仲輿曰説者曰春秋夷楚不與其為國故州之夫禹貢九州而朝者萬國周一州為二百一十國州非小于國也楚居荆荆以卑之吳亦夷居揚而何不揚之祗可笑矣襄鄧汝漢近在侯綏商頌曰維女荆楚居國南鄉言至近也揚越之地㑹稽之山具笠之澤皆職方内九貢入焉正朔加焉巡狩至焉朝㑹同焉帝王盛時以封賢哲為藩輔仲尼一切割為夷狄僅僅守一規之中原曰此王民王土也不亦觸蠻之天下也與哉而禹湯文武不亦棘端之王也與哉其説始于漢司馬遷謂楚故蠻夷吳自壽夢始通中國夫壽夢時春秋之末造矣九州闢自唐虞歴夏商周千有餘歲豈春秋定哀前荆揚尚為異域乎齊桓伐楚問王祭不共未嘗詆其為夷管仲遣蒙孫通好宋襄求霸乞盟于楚世儒何據創為此例古稱荆蠻猶魯淮夷齊萊戎周之陸渾晉之赤白狄不以累周晉齊魯柰何以羣蠻故併累吳楚也孔子豈惟不擯楚生平所欲有為者正惟楚按魯定公十二年孔子罷司冦去魯至哀公十一年返魯在外十有四年而居陳蔡者強半陳蔡小國耳晉楚吳交爭之其君臣流離朝不及夕孔子奚取焉葢二國楚屬徃來頻數意常在楚也是時齊將絕晉將分諸姬惟衛而國小政亂不可有為諸侯地廣民衆無如楚故檀弓記有子之言曰夫子失魯司冦將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其故可知也及楚昭王使人聘孔子陳蔡大夫沮之子貢適楚昭王以兵來迎欲封孔子書社地七百里子西不可而昭王遂卒向使昭王不死孔子其能舍楚乎今按論語記孔子遇狂接輿遇沮溺丈人皆繇楚徃來陳楚間耳聖人之志千載如見世儒謂為擯楚真無稽之言或曰楚不敢兼中原非晉之力與曰然顧晉亦不敢兼諸侯非楚之力與晉自重耳納王請隧包藏不軌召天子朝諸侯睥睨神噐所不得滿志惟楚人控其膺耳故有晉不可無楚無楚亦不必有晉存則兩存絀則并絀彼執夷夏之例為安攘之説鄙儒之見而不識天下之機者也然則仲尼稱管仲曰吾其被髮左袵所謂被髮左袵者非楚與曰非也聖人之寓言也春秋諸國無被髮左袵者雖陸渾赤白狄居中國久亦無被髮左袵者昔戎狄伐周伐晉侵曹侵杞滅衛齊桓公伐山戎管仲平戎于周隰朋平戎于晉城緣陵遷杞城楚丘遷衛城夷儀遷邢所謂免于被髮左袵以此烏在其謂楚乎昔者西周之亡也以戎而東周之有戎也以晉晉人遷陸渾于洛以逼東周楚子伐之春秋書之予楚功也豈其伐戎者反斥為夷而豢戎者反為攘夷乎先王之制蠻夷要服去王畿二千里戎狄荒服去王畿二千五百里楚上世為文王師受封先齊魯都郢即今歸州去中原纔千里而南蠻逺在炎徼北向之外楚宅南方侯服之中惟是洞庭彭蠡稱三苗唐虞已分北是地為華壤久矣豈仲尼作春秋尚追數四㓙乎江漢汝墳二南首善斥為蠻荒則五服缺一面而中原無南土矣豈春秋之義然則春秋無惡于楚乎曰有之惡其僣稱王惡其蠶食諸侯吞併小國惡其興兵搆怨與齊晉汨亂天下凡春秋所惡于楚者晉皆有楚所得罪于春秋晉不無然則天下何賴于晉何獨責于楚晉欲致楚不能而説者解嘲曰夷狄不可同盟㑹夫盟㑹非聖人之禮不同盟㑹非聖人之禁世儒艷覇功而臆為例何可與論春秋也吳越當楚東南去中原稍逺然而冠裳文字與中國同唐虞以來東南為文明之區久矣是故禹朝諸侯于㑹稽舜南巡狩至于蒼梧之野禹貢五服東西南北各五千里舜葬蒼梧禹葬㑹稽皆在五服之内殷周盛時無減虞夏惟幽厲中衰或數十年不朝天子耳司馬遷作吳世家謂吳自闔閭始通中國猶酲者晏起而問夜未央醉夢之言耳
  獲麟
  席書氏曰世儒于獲麟之疑迄無合一之論或曰感麟而作因以為終或曰制作三年文成麟至兹二説者吾從誰歟嘗與博文好古之士尚稽遺經之疑時遭一人焉專于格麟之説甚固時遭一人焉專于感麟之説且堅讐論頻年莫能下也比歲都水淮陰有𫇢舟清浦問予者曰格麟之説信然歟予曰未也此過于尊聖者為之也為斯説者其必曰夫子之文成于哀公十三年冬至十四年春麟遂出也斯言也可以語中人不可以語上智其諸好事者崇奬聖經之過故為侈大之言謂聖人神化建天地而不悖質鬼神而無疑也不知所謂聖人者正唯無險怪以高人也夫謂春秋成而祥麟至言己竒事已怪矣文以冬成麟以春至時之的㑹事之後先曾無一爽竒怪亦又甚矣謂文成于十一月冬是夫子于所際之月書所親見事安知非後時而書乎就以所見而書安知夫子之文果必終于此乎絕筆于獲麟猶曰以麟故也絕筆于十一月冬將謂何歟騶虞麟趾周召之得邦家者之徴應也夫子不得邦家而後有春秋之作豈有窮者制作能致達者徴應歟聖人能使天道必應于已顧不能使天任已作東周之盛易天下之人他經萬世之功不在春秋之下麟之出設果有為將為聖人出不專為春秋出也况實無為乎此格麟之説吾無取乎爾也或曰格麟之説既聞命矣敢問感麟之説何歟曰似亦未也夫子作春秋葢其生平之志非以一朝一夕故也幸而麟出春秋因而作也使終其身麟不出春秋其終不作乎幸而麟出是年春秋因而終也使當其年不出春秋當何止極乎或謂春秋固終作特緣是有發也此亦不得其説而牽㑹之也按魯哀公十一年孔子知道不行而自衛反魯十三四年正其删述六經時按夫子没于哀十六年夏麟出于十四年春使麟出於哀公初年夫子初有感而不暇作也使麟出于十五六年夫子雖有感而無從作也春秋之作或于獲麟之年或于麟先或于麟後皆不能必知也若夫子有意而止于獲麟其有感于麟必矣其或無意而偶止于獲麟是年之後或以疾而不能續歟或以没而不及續歟或如朱子註大學至誠意章而卒歟此感麟之説亦未喻于人心也或曰二説不同是非必居一矣吾子皆不之從何也曰無據曰子有據乎曰孟子孟子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聖人以亂賊之懼為功不以麟出為功也曰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之作以詩亡也非以麟也曰孔子懼作春秋春秋之作以懼亂也非以麟也予嘗言曰春秋之作不以麟麟之出不以春秋非予言也孟子先言之矣
  大義
  春秋所書諸侯爵叙之法隨其自通初無進退能用侯伯禮則侯之伯之能行子禮則子之或人或子或伯或國因時俯仰不可要典故劉知幾謂春秋就敗以明罰因興以立功胡康侯亦曰春秋傾否之書而或者以崇勢利奬奸雄即聖人亦不得已焉嗚呼夫孰知夫子一字特書以盡貶二百四十年之為君一字不及以盡貶二百四十年之為臣為儒者所習而不察乎葢自周室下衰強侯擅命一切生殺予奪不復禀承為諸侯者無士服入見之禮為卿者無命于王朝之法夫士也不請命而為諸侯為卿有是理乎有王者起寧待教而誅之乎故夫子一字特書以盡降二百四十年之諸侯一字不及以盡降二百四十年之卿無一得免者知者見之凛然可畏讀者習之隱然不露然後知聖人雨露雷霆化工之妙真非游夏所可及也一字云何禮曰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此定制也春秋書魯君曰薨大夫皆曰卒卿卒從大夫此定法也列國諸侯之没也既從臣子辭公之矣何以不書薨而書卒乎惟大夫稱卒今列國諸侯而稱卒是降其不得為諸侯也胡氏曰周室東遷諸侯放恣專享其國而上不請命聖人奉天討以正王法則有貶黜之刑矣因其告䘮特書曰卒不與其為諸侯也康侯議論縱横此最有得哉一字不及者云何曰大國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自命如僖二年管仲辭饗而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宣十六年晉侯請于王以黻冕命士㑹將中軍且為太傅詳其語意士㑹為新請也以士㑹有滅狄功乃徼舊京本色以寵之耳若僖二十七之晉命趙衰為卿成十七之晉悼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昭十二之魯叔孫昭子之以再命為卿襄十九之鄭立子産為卿無慮皆自命矣故春秋于諸國一切為卿者不書即有一二請命于天子如士㑹者亦不書以為諸國皆無卿凡卿皆大夫也諸侯惟得自命大夫吾與其為大夫而已矣請再明徵之僖三十三年以一命命郤缺為卿而成三年之晉殺郤缺止書大夫不書卿也成三年晉作六軍趙括韓穿為卿而成八年晉侯使來言汶陽之田止言韓穿趙括之殺止言大夫皆不書卿也文元年公孫敖以卿出聘而止書公孫敖不書卿也宣十四年孔達盟于清丘傳謂卿不書而止書衛殺其大夫孔達不書卿也成二年衛孫良夫帥師石成子曰子國卿也而經亦不書卿也數例合符經傳甚確夫王有公諸侯有卿班之等爵布在腹心胡可有缺而春秋一書絕無一卿以名見者是降二百四十年之卿不得為卿也此夫子傳心之要典正得詩人隱諷之㫖烏在其為立功而傾否耶昔永叔書五代之君皆曰崩佐逆皆曰薨或者以為盗賊簒逆之徒生前既已為帝為王崇高富貴止藉君子筆削之嚴以稍誅其惡而復崩薨之則此軰既得竊命于生前又得徼榮于死後是為惡者無時而不利也然乎聞永叔後亦悔之而事已無及不能追改矣豈惟命爵即討罪亦然春秋如有義戰固當書征然而不書也陳氏曰春秋上下二百年間未嘗一書征者以諸侯之侵伐皆非奉王命以敵所愾相為強弱以搆禍亂非上之所以伐下罔有敵于我師者也然則陳人蔡人從王伐鄭亦上之伐下不謂之征何也曰征之為言正也伐鄭之事出于交惡而已豈所謂正乎吁即此三事而春秋大義凛然矣


  春秋辯義卷首七
<經部,春秋類,春秋辯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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