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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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慎 
此為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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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有以品名者,鍾嶸詩品、庾肩吾書品是也。二子皆梁人,其稱名也同,其遣詞也類,時代則然,非相假襲也。詩品以三品品詩,書品以九品品書,何區別之精而用誌之勤乎!或言:書與詩均藝,而書又非詩。此謬矣。古者君子之於物也,無所苟而已矣。如一二小技,罔不致其極焉。故曰:傳兵論劍,與道同符。今人不及古人,而高談欺世,乃曰:吾道在心,六經猶贅也。以此號於人曰:作字欲好,即為放心。趨簡安陋者靡然從之,是蒼籀上世道已喪矣。不曰道器,形神也。離道語器,棄形而存神也。故曰齊匠之斫輪,綿駒之擫籥,先王之道有在於是,矧夫進於六藝流乎!君子宜無所苟也。苟於物將苟於道,吾所為感其感雲其雲也。嗚乎,又焉得真知其解者而竟吾云乎!

升庵楊慎。

筆法字學[编辑]

《宋史長編》:太宗每暇日,問王著以筆法,葛端以字學。筆法,臨摹古帖也;字學,考究篆意也。筆法與字學,本一塗而分歧。晉、唐以來,妙於筆法而不通字學者多矣。

劉表善書[编辑]

董北苑云:劉景升為書家祖師,鍾繇、胡昭皆受其學,然昭肥繇瘦,各得其一體。景升即劉表也。表初在黨人中俊廚顧及之列,其人品之高可知。藝文志有劉表集,今雖不可見,觀三國志注載其與袁尚兄弟書,其筆力豈減崔、蔡耶!則翰劄之工,又其餘事耳。

鍾張二王書法不同[编辑]

王僧虔云:變古製今,惟右軍、領軍爾。不爾,至今猶法鍾、張。書斷云:王獻之變右軍行書,號曰破體書。由此觀之,世稱鍾、王,不知王之書法已非鍾矣。又稱二王,不知獻之書法已非右軍矣。譬之王降而為霸,聖傳而為賢。必能暗中摸索,辨此書字,始有進耳。

袁裒論書[编辑]

袁裒云:右軍用筆內擫而收斂,故森嚴而有法。大令用筆外拓而開擴,故散朗而多姿。

王右軍書[编辑]

唐李嗣真論右軍書不同,往往不變格難儔其書。樂毅論、太史箴,其體正直,有忠臣烈士之象。告誓文、曹娥碑,其容憔悴,有孝子順孫之象。逍遙篇、孤雁賦,有抱素拔俗之象。皆見義以成字,非得以獨妍也。嗣真所舉諸字之目,蓋皆右軍得意之筆,然傳於石刻亦鮮矣。太史箴,書譜尚有其目,逍遙篇、孤雁賦,並其目亦不知,則右軍之書,蓋泰山一毫芒存於世爾。

袁昂書評[编辑]

袁昂《書評》一卷,余在京邸有之,四六極工。今散失無存。其警句如上谷之翮,未睹鴻蹤;曇𥗝之鵝,空傳贗本。上句王次仲變為大鳥入大翮山事,下句王右軍籠鵝事。曇𥗝,山陰道士所居村名。四六必如此切對,方為工妙。又云:中郎連帚之妙,爽爽入神;師宜懸帳之奇,翩翩自逝。

羲之古字[编辑]

羲之諸帖,多用古字。如山嶺之嶺,但作「領」,《漢書》「梅領」、「喻領」是也。

《蘭亭帖》「崇山峻領」,實述用之。唐褚遂良加山作「嶺」,贅也。又書岷嶺作「汶領」。

《初月帖》「淡悶乾嘔」。淡,古淡液之淡;干,古干濕之干。今以淡作「痰」,干作「乾」,非也。

虞泉作述書賦[编辑]

虞泉作述書賦於前,而竇臮作述書賦於後。凡能書之士,殆無遺矣。臮稱其兄蒙書云:包雜體,冠眾賢,手運目撇,瞬息彌年。而蒙亦稱臮云:翰墨廝張、王,文章淩班、馬,詩藻雄贍,草隸精深。後臮亡,蒙有詩云:季江留被住,子敬與琴亡。其傷之深矣。若二人者,遊藝絕倫,友誼尤篤,真難兄難弟哉。米芾書畫史載庾翼真跡,在張齊賢孫直清家,古黃麻紙全幅,上有竇蒙審定印,則知蒙精鑒博識舊矣。

草書百韻歌[编辑]

《草書百韻歌》,乃宋人編成,以示初學者,託名於羲之。近有一庸中書取以刻石,而一巨公序之,信以為然。有自京師來滇,持以問余曰:「此羲之《草韻》也。」余戲之曰:「字莫高於羲之,得羲之自作《草書百韻歌》,奇矣。又如詩莫高於杜子美,子美有《詩學大成》;經書出於孔子,孔子有《四書活套》。若求得二書,與此為三絕矣。」其人愕然曰:「孔子豈有《四書活套》乎?」余曰:「孔子既無《四書活套》,羲之豈有《草書百韻》乎?」其人始悟。信乎,偽物易售,信貨難市也。

筆陣圖[编辑]

《筆陣圖》乃羊欣作,李後主續之。今陝西刻石,李後主書也;以為羲之,誤矣。

撥鐙法[编辑]

虞邵庵題畫古木詩云:後主撥鐙法。蓋江南李後主云:書有七字法,謂之撥鐙法,曰擫、壓、鉤、揭、抵、導、送也。鐙,古燈字。撥鐙、畫沙、懸針、垂露,皆喻言。撥鐙如挑燈,不急不徐也。楊鐵崖與顧玉山聯句云:書出撥鐙侵繭帖。可證其音讀。

鸞驚鷹跱[编辑]

梁元帝古跡啟:鸞驚之奇,既聞之於索靖;鷹跱之巧,又顯之於蔡邕。

梁姜羅趙[编辑]

梁孔達、姜孟穎、羅暉、趙襲,皆後漢末人,善書著名者也。趙有非草書一篇云:余郡士有梁孔達、薑孟穎,皆當世之彥哲也。然摹張伯英之草書,過於希顏孔焉。竊覽張伯英與使君朱寬書云:上方崔、杜不足,下比羅、趙有餘。昕昕有自臧之意,無乃近乎賤彼貴我哉!昔西施心疼,捧胸顰首,眾愚效之,只增其醜。趙女善舞,行步媚蠱,效者不獲,匍匐失步。夫崔、杜、伯英,超俗絕姿,博學餘暇,敏手於斯。後世慕者,鑽堅仰企,忘其疲勞,夕惕不息,昃不暇食。十日一筆,月數丸墨,領袖如皂,唇齒常黑。展指畫地,以草劌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見腮出血,猶不休輟。然其為字,無益於工拙,亦如效顰者之增醜、學步者之失節也。夫草書之興,上非天象所垂,下非河洛所吐,中非聖人所造,但貴刪難省煩,損復為單,非常儀也,豈若用之於彼七經!稽曆協律,推步期程,探賾鉤深,幽讚神明。覽天地之心,推聖人之精,折疑論之中,理俗儒之爭。依正道於邪說,濟雅樂於正聲。興至德之和睦,宏大倫之元清。窮可以守身遺名,達可以尊主致平。以茲命世,永堅後生,不亦淵乎。此文余嘗見之墨池編,今失其帙,略記如此。

影書[编辑]

六朝人尚字學,摹臨特盛。其曰廓填者,即今之雙鉤;曰影書者,如今之向拓。《南史》云:蕭思話書羊欣之影,風流逼好,殆當不減。《北史》:趙文深少學楷隸,雅有鍾、王之則,周明帝令至江陵影覆寺碑是也。又傍書釋文亦曰影。唐太宗集右軍帖,令褚遂良帖傍黃影之。

臨摹[编辑]

王紹宗善書,與人書云:鄙人書翰無工者,特由水墨之積習,恒精心率意、虛神靜心以取之。又虞世南亦不臨寫,但心準目想而已。然此可與上智道,若下學必須臨摹。唐太宗云:臥王濛於紙中,坐徐偃於筆下,可以嗤蕭子雲,臨摹之益大矣。

唐史稱顏柳書法[编辑]

唐史稱顏真卿筆力遒婉,又稱柳公權結體勁媚。有見之言哉。今人極力仿者,但得其遒而失其婉,徒學其勁而忘其媚。米元章所以有筆頭如蒸餅之誚也。

抱樸子論書[编辑]

吳之善書者,則有皇象、劉纂、岑伯龍、朱季平,皆一代之絕手。中州則有鍾元常、胡孔明、張芝、索靖,各一邦之妙藝。並周古體,皆足用事,飄乎若起鴻之乘勁風,騰鱗之躡驚雲。

渴筆[编辑]

唐徐浩書張九齡司徒告身,多渴筆。渴筆,枯無墨也,在書家為難。

唐五書僧[编辑]

唐有詩僧九人,今有九僧集。復有五僧善書。劉涇嘗作《書話》,以懷素比玉,𧦬光比珠,高閑比金,貫休比玻璃,亞棲比水晶。牟子才云:惜涇未見文楚,故未有定。胡應麟云:九僧,宋初人。唐僧能書者眾,辨才其一也。

郝經論書[编辑]

郝陵川論書云:太嚴則傷意,太放則傷法。又云:心正則氣定,氣定則腕活。腕活則筆端,筆端則墨注。墨注則神凝,神凝則象滋。無意而皆意,不法而皆法。皆名言也。凡元人評書畫皆精當,遠勝宋人。

字畫肥瘦[编辑]

方遜誌云:杜子美論書則貴瘦硬,論畫馬則鄙多肉。此自其天資所好而言耳,非通論也。大抵字之肥瘦各有宜,未必瘦者皆好而肥者便非也。譬之美人然。東坡云:妍媸肥瘦各有態,玉環飛燕誰敢輕。又曰:書生老眼省見稀,圖畫但怪周昉肥。此言非特為女色評,持以論書畫可也。予嘗與陸子淵論字,子淵云:字譬如美女,清妙清妙,不清則不妙。予戲答曰:豐豔豐豔,不豐則不豔。子淵首肯者再。

范文正書[编辑]

宋蘇才翁筆法妙天下,不肯下一世人,惟稱范文正公書與樂毅論同法。黃山谷謂才翁傲睨萬物,眾人皆側目,而文正公待之甚厚,故才翁評書,少曲董狐之筆耳。山谷此評,似非君子之言。文正公字法,實入書家之品,才翁非佞語也。王荊公字本無所解,評者謂其作字似忙,世間那得許多忙事。而山谷阿私所好,謂荊公字法出於楊虛白,又謂金陵定林寺壁有荊公書數百字,惜未見賞音者。何荊公字在當時無一人賞音,而山谷獨稱之邪!才翁曲筆於范文正公,不猶愈於山谷獻諛於王安石乎!胡應麟曰:荊公作字似忙,見說郛所鈔宋人雜記也。

書法[编辑]

韻語陽秋曰:本朝書法,米元章、蔡君謨為冠,餘子莫及。君謨始學周越書,其變體出於顏平原。元章始學羅遜、濮王讓書,其變體出於王子敬。君謨泉州橋題柱記,絕逼平原。元章鎮江焦山方丈六板壁所書,與子敬行筆絕相類。藝至於此亦難矣。東坡贈六親老人詩云:六書非學聊自娛,誤筆已喚周越奴。則越之書未甚高也。襄陽學記,乃羅遜書,元章亦襄陽人,始效其作。至於筆挽萬鈞沉著痛快處,遜法豈能盡邪。

丁真永草[编辑]

蔡君謨在杭日,坐有客曰:隋世稱丁真永草,永乃知名,丁何人也?蔡云:道護豈其人耶。《法書要錄》:丁覘與智永同時,善隸書,世稱丁真永草,非道護也,君謨誤矣。

朱文公學曹操書[编辑]

朱文公書,人皆謂出於曹操。操書傳世絕少,惟賀捷表,元時尚有本,文公所學必此。劉貢父學顏魯公《鹿脯帖》,文公以時代久近誚之。劉云:我所學者,唐之忠臣;公所學者,漢之篡賊耳。此又見文公之書出於操無疑也。

東坡書[编辑]

王初寮履道評東坡書者眾矣。劍拔弩張,驥奔猊抉,則不能無。至於尺牘狎書,姿態橫生,不矜而妍,不束而莊,不軼而豪,蕭散容與,霏霏如零春之雨,森疏掩斂,熠熠如從月之星,紆徐婉轉,纚纚如抽繭之絲。恐學者所未到也。

元和腳[编辑]

柳宗元詩:柳家新樣元和腳。言字變新樣而腳則元和也。腳蓋懸針垂露之體耳。猶後山贈晁補之詩:聞道新文能入樣,相州紅纈鄂州花。言似相州之紅纈鄂州花樣也,句法相類。

皇象書帖[编辑]

皇象曰:欲見草漫漫落落,宜得精毫軟筆,委曲宛轉不叛散者,紙當得滑密不沾汙者,墨又須多膠紺黝者。如逸豫之餘,手調適而心佳娛,正可以小展。善書者始能用軟筆也。

擘窠書[编辑]

墨池編論字體有擘窠書,今書家不解其義。按:《顏真卿集》有云:點畫稍細,恐不堪久,臣今謹據石擘窠大書。王惲玉堂嘉話云:東坡洗玉池銘,擘窠大字,極佳。又云:韓魏公書杜少陵畫體詩:擘窠大字,此法宋人多用之,惡劄之祖也。

署書[编辑]

署書始於蕭何,其後梁鵠、師宜官。魏時北宮咸是鵠書,南宮既建,韋誕以古篆書之。元魏遷洛,始令中書舍人沈含馨以隸書書之。景明正始之年,又敕符節令江式以大篆易之。

沈含馨[编辑]

《水經注》:後魏中書舍人沈含馨書洛陽宮殿榜。今書譜不載姓名。

王無競大書[编辑]

金燕都宮殿寺廟及汴京諸榜,古今第一,皆王無競所書。

飛白[编辑]

飛白,字之名,書家例知之,但不曉作何狀。予按王隱云:飛白,變楷制也,本是宮殿題署,勢既遒勁,文字宜輕微不滿,名為飛白。據此,則如今篆書之渴筆,俗所謂沙筆是也。唐人好奇,或作禽鳥花竹之象。順陵碑略有數字,今絕無作之者,惟方外道流書酒肆壁,作竹節雀頭,形容可憎矣。

蕭子雲飛白大書[编辑]

梁武帝造寺,令蕭子雲飛白大書,蕭字至今存焉。李約竭產自江南買歸東洛,建一小亭以玩,號曰「蕭齋」。見《尚書故實》。《書苑》又載:約作蕭字讚曰:「抱素日潔,含章內融。逸疑方外,縱在矩中。」

虞世南夫子廟碑[编辑]

宋榮谘道以五十萬錢買虞世南夫子廟碑舊本,見《山谷文集》。此莊子所謂真天下之好也。今之鄙陋者,於所好無如飲食,猶稱薪數米,況肯輕財貴文如古人乎!

張飛書[编辑]

涪陵有張飛《刁斗銘》,其文字甚工,飛所書也。張士環詩云:天下英雄只豫州,阿瞞不共戴天仇。山河割據三分國,宇宙威名丈八矛。江上祠堂嚴劍佩,人間刁斗見銀鉤。空餘諸葛秦州表,左袒何人復為劉?

劉靜修跋王子端書[编辑]

「子端振衣起遼海,後學一變爭奇新。黃山驚歎竹溪泣,鍾鼎騷雅潛精神。」默翁語也。「雪溪仙人詩骨清,畫筆尚餘詩典刑。聲光舊塞天壤破,議論今著兒曹輕。」遺山語也。二公之言,必有能辯之者。東坡謂書至於顏、柳,而鍾、王之法益微;詩至於李、杜,而魏晉以來高風絕塵亦少衰矣。朱文公亦以為然。默翁蓋知此者,是以不敢於子端矣。子端名庭筠,號雪溪。黃山,趙秉文也。竹溪,黨學士也。默翁,徒單修撰也。

夢英篆[编辑]

夢英好篆書而無古法。其自序云:落筆無滯,縱橫得宜。大者縮其勢而漏其白,小者均其勢而伸其畫。此正其病處,而居之不疑,所以不可救藥,沉屙入髓矣。夢英篆傳於今者,有篆書偏傍,亦不工致。郭忠恕答之書云:見寄偏傍五百三十九字,按說文字源惟有五百四十部,了字合收在子部,今目錄妄有更改。又集解中誤收去部在注中,今檢點偏傍,少「晶、惢、至、龜、弦」五字。故知林氏虛誕,誤於後進,小說見宜焚之。忠恕所稱林氏者林罕。夢英偏傍全依林罕小說,而忠恕謂小說宜焚,深不足於彼也。書末云:何人知之?英公知之。正謂其不知耳。郭忠恕曰: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隸書出,隸書悖而行書出,行書狂而草書聖。玉篇起,說文棄。楷隸易,籀學廢。

篆書重疊字[编辑]

古鍾鼎銘文子二孫二字,皆不復書。漢石經改篆為八分,如易之乾二、書之安二亦如之。今行草皆然,竟不知其何義也。嘗質之李文正公,公曰:二乃古文上字,言字同於上,省復書也。千古書流,習而不察,關係雖小,亦所當知。

山谷論草書[编辑]

山谷一帖云:少時喜作草書,初不師承古人,但管中窺豹,稍稍推類為之。方事急時便以意成,久之或不自識也。余謂山谷豈杜撰者,蓋自掊擊以教人耳。

草書枯澀[编辑]

徐浩真書多渴筆,懷素草書多枯澀,在書法以為妙品。戴幼公贈懷素詩云:忽為壯麗就枯澀,龍蛇盤騰獸屹立。魯收懷素草書歌。連拂數行勢不絕,藤懸槎蹙生奇節。竇臮亦云:殊形詭狀不易說,中含枯燥尤驚絕。任華云:時復枯燥何衤離褷,忽覺陰山突兀橫翠微。蓋深知懷素之三昧者。姜白石云:徐季海之渴筆,譬如綺筵之素饌,美人之淡妝。倪思以癡重筆跡為墨豬。元班彥功之字,評者以為死豬腸,可以喻矣。

張禺山戲語[编辑]

張禺山晚年好縱筆作草書,不師法帖而殊自珍詫。嘗自書一紙寄余,且戲書其後曰:「野花豔目,不必牡丹;村酒酣人,何須蟻綠。」太白詩云:越女濯素足,行人解金裝。漸近自然,何必金蓮玉弓乎?亦可謂善謔矣。

古書俗書[编辑]

《水經注》載:齊地掘得古塚,棺前和有八分書,驗文乃太公三世孫胡公之墓。以此知八分書不始於秦矣。余又按莊子云:丁字有尾。李頤注云:丁字書寫皆作右波,故曰有尾。此又一證也。予又嘗考之,不止八分不始於秦,小篆亦不始於李斯,自五帝以來有之矣。書契既作,字體悉具,科斗、古文、大篆、小篆,各有所用。如禹刻岣嶁碑則用科斗,宣王刻石鼓則用籀書,如今之傳世文字也。至於用之民庶媒妁婚姻之約,市井交易之券,則從簡易,止用小篆。何以知其然也?唐人錢譜載太昊氏金尊盧氏幣,其文具存,與今小篆不殊。余昔在京得太公九府圜錢,近在滇得黃帝布刀,其文悉是小篆。乃知小篆與大篆同出並用,決不始於秦也。如今人楷書,亦有數體,有古字楷書,有今字楷書,又有一種省訛俗書,同一時也。文人奇士,多用古字;官府文移,通用今字;吏胥下流,市井米鹽賬簿,則用省訛俗字,如「錢」作「厼」,「聖」作「圣」,「盡」作「尽」是也。由是例之,推千萬世以上,隆古之極,未必悉用科斗;推千萬世以下,世變之極,未必悉用俗書也。詳著愚見,以俟明哲。

元朝番書[编辑]

元朝主中國,日用羊皮寫詔,謂之羊皮聖旨。其字用蒙古書,中國人亦習之。張孟浩詩云:「鴻濛再剖一天地,書契復見科斗文。」張光弼輦下曲云:「和寧沙中樸遫筆,史臣以代鉛槧事。百司譯寫高昌書,龍蛇復見古文字。」侏㒧犬羊之俗,而以科斗龍蛇稱之,蓋春秋多微辭之義也。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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