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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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篇
[编辑]季氏將伐顓臾章
[编辑]問「焉用彼相」。曰:「看『扶持』兩字,恐只是相瞽者之義。舊見一人亦如此說。」又問「相夫子」之義。曰:「相,亦是贊相之義。瞽者之相,亦是如此。」?
問:「集注,顓臾『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從孟子『百里』之說,則魯安得七百里之地?」曰:「七百里是禮記如此說,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如左傳也有一同之說,某每常疑此處。若是百里,無此間龍溪漳浦縣地,又如何做得侯國,如何又容得顓臾在其中?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勢必不止於百里。然此處亦難考究,只得且依禮記恁地說。」宇。砥錄云:「周禮國語皆說五百里。禮記說七百里。若如孟子說百里,則未若今之一邑,何以為國?又如何容得一箇顓臾在肚裏?」
問:「諸家多把『虎兕』喻季氏,『龜玉』喻公室,是否?」曰:「文義未有此意。且是答他『二臣者皆不欲』之意。虎在山上,龜玉在他處,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在櫝中毀了,便是典守者之過。上面冉求分疏,言『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責他,以比典守者之過。此伐顓臾,實二子與謀之過。答問間方且隨話恁地說,未說到季氏、公室處,不必又生枝蔓。」仲思問:「獨責求,何也?」曰:「想他與謀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宇
問:「『蕭牆』,『蕭』字為義如何?」曰:「也不曾考究。但據舊說云,諸侯至屏內,當有肅敬之意,亦未知是否。」燾
益者三樂章
[编辑]問「樂節禮樂」。曰:「此說得淺,只是去理會禮樂。理會得時,自是有益。」燾
味道問「損者三樂」。曰:「惟宴樂最可畏,所謂『宴安酖毒』是也。」時舉
問:「『三者損益相反』。『佚遊則傲惰而惡聞善』,如何與『樂道人之善』相反?」曰:「『樂道人之善』,則心常汲汲於好善。若是佚遊,則是放蕩閑過了日子,雖所損稍輕,亦非是小害。」又問:「『樂道人之害』,則有勉思企及之意。佚遊,則一向懶惰,無向善之心。此所以見其相反。」曰:「三者如驕樂,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樂,便須狎近小人,疏遠君子。」賀孫
侍於君子有三愆章
[编辑]問:「『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莫是未見事實否?」曰:「『未見顏色』,是不能察言觀色。」曰:「如此,則顏色是指所與言者。」曰:「向時范某每奏事,未嘗看著聖容。時某人為宰相,云:『此公必不久居此。』未幾,果以言不行而去。人或問之。云:『若看聖容,安能自盡其言?』自是說得好。但某思之,不如此。對人主言,也須看他意思是如何,或有至誠傾聽之意,或不得已,貌為許可。自家這裏也須察言觀色,因而盡誘掖之方。不可汎然言之,使泛然受之而已。固是有一般小人,伺侯人主顏色,迎合趨湊,此自是大不好。但君子之察言觀色,用心自不同耳。若論對人主要商量天下事,如何不看著顏色,只恁地說將去便了!」賀孫
君子有三戒章
[编辑]或問君子三戒。曰:「血氣雖有盛衰,君子常當隨其偏處警戒,勿為血氣所役也。」因論血氣移人,曰:「疾病亦能移人。呂伯恭因病後讀『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有見,遂一意向這下來。」大雅
問注引范氏說血氣、志氣之辨。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氣。」時舉
問:「『君子有三戒』章,謝曰:『簞食豆羹,呼爾而與之,有所不就;蹴爾而與之,有所不屑。此非義心勝,血氣壯故也。』恐是義心之勝,非血氣之壯。謝又曰:『萬鍾與不得則死,遠矣。有不辨禮義而受之者,血氣衰故也。』恐是不辨禮義則受,奚必血氣之衰?」曰:「謝說只是傷急,闕三數字。當云:『此非特義心自勝,亦血氣之壯故也。』蓋血氣助得義心起來。人之血氣衰時,則義心亦從而衰。夫子三戒,正為血氣而言。」又問:「謝氏以血氣為氣質。」曰:「氣,只是一箇氣。便浩然之氣,也只是這箇氣,但只是以道義充養起來。及養得浩然,卻又能配助義與道也。」必大
君子有三畏章
[编辑]「畏天命」三字好。是理會得道理,便謹去做,不敢違,便是畏之也。如非禮勿視聽言動,與夫戒慎恐懼,皆所以畏天命也。然亦須理會得天命是恁地,方得。燾
問:「『大人』,是指有位者言之否?」曰:「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德者,皆謂之『大人』。」問:「此三句,要緊都在『畏天命』上。」曰:「然。纔畏天命,自是於大人、聖言皆畏之。」問:「固是當先畏天命,但要緊又須是知得天命。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此小人所以無忌憚。」曰:「要緊全在知上。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問:「知有淺深。大抵纔知些道理,到得做事有少差錯,心也便惕然。這便見得不容於不畏。」曰:「知固有淺深。然就他淺深中,各自有天然不容已者。且如一件事是合如此,是不合如此,本自分曉。到臨事又卻不如此,道如此也不妨,如此也無害,又自做將去。這箇是雖知之而不能行。然亦是知之未盡,知之未至,所以如此。聖人教人,於大學中劈初頭便說一箇格物、致知。『物格而後知至』,最是要知得至。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不食,是真知之也。知不善之不當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真知之也。所以未能真知者,緣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會得許多,裏面卻未理會得十分瑩淨,所以有此一點黑。這不是外面理會不得,只是裏面骨子有些見未破。所以大學之教,使人即事即物,就外面看許多一一教周遍;又須就自家裏面理會體驗,教十分精切也。」賀孫。洛錄云:「味道問:『「畏天命」是箇總頭否?』曰:『固是。人若不畏這個道理,以下事無緣會做得。』又問:『若不知得這箇道理,如何會畏?』曰:『須是先知得,方會畏。但知得有淺深,工夫便隨深淺做去。事事物物皆有箇天命。若知得盡,自是無所不畏,惟恐走失了。』」
君子有九思章
[编辑]問「九思」。曰:「不是雜然而思。當這一件上,思這一件。」?
或問「君子有九思」。曰:「公且道,色與貌,可以要得他溫,要得他恭。若是視聽,如何要得他聰明?」曰:「這只是意誠了,自會如此。」曰:「若如公說,都沒些事了,便是聖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則。只一箇物,自各家有箇道理。況耳目之聰明得之於天,本來自合如此,只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聖人教人,不是理會一件,其餘自會好。須是逐一做工夫,更反復就心上看,方知得外面許多費整頓,元來病根都在這裏。這見聖人教人,內外夾持起來,恁地積累成熟,便會無些子滲漏。如公所說意誠,便都無事。今有人自道心正了,外面任其箕踞無禮,是得不得?亦有人心下已自近正,外面視聽舉止自大段有病痛,公道如何視會明,聽會聰?也只是就視聽上理會。『視遠惟明,聽德惟聰』。如有一件可喜底物事在眼前,便要看他,這便被他蔽了。到這時節,須便知得有箇義理,在所可喜,此物在所不當視。這便是見得道理,便是見得遠,不蔽於眼前近底,故曰『視遠惟明』。有無益之言,無稽之言,與夫諂諛甘美之言;有仁義忠信之言。仁義忠信之言,須是將耳常常聽著;那許多不好說話,須莫教他入耳,故曰『聽德惟聰』。」賀孫
問:「程子曰:『九者各專其一。』」曰:「專一者,非雜然而思也。」或曰:「是『主一』之義否?」曰:「然。」又云:「『忿思難。』如『一朝之忿,忘其身,及其親』,此不思難之故也。」燾
見善如不及章
[编辑]「行義以達其道」,所行之義,即所達之道也。未行,則蘊諸中;行,則見諸事也。燾
問:「『行義以達其道』,莫是所行合宜否?」曰:「志,是守所達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隱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義,是得時得位,而行其所當為。臣之事君,行其所當為而已。行所當為,以達其所求之志。」又問:「如孔明,可以當此否?」曰:「也是。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是『隱君以求其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是『行義以達其道』。」蜚卿曰:「如漆雕開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以未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說『行義以達其道』。」又曰:「須是篤信。如讀聖人之書,自朝至暮,及行事無一些是,則曰:『聖人且如此說耳!』這卻是不能篤信。篤信者,見得是如此,便決然如此做。孔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學者須是篤信。」驤曰:「見若鹵莽,便不能篤信。」曰:「是如此,須是一下頭見得是。然篤信又須好學,若篤信而不好學,是非不辨,其害卻不小。既已好學,然後能守死以善其道。」又問:「如下文所言,莫是篤信之力否?」曰:「既是信得過,危邦便不入,亂邦便不居;天下有道便不隱,天下無道便不見,決然是恁地做。」驤
問:「『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上一截是進德之事,下一截是成德之事。兼出處有非人力所能為者,故曰『未見其人』。」曰:「公只管要粧兩句恁地好,做甚麼?這段緊要卻不在『吾見其人』,『未見其人』上。若將『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與『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這幾句意思涵泳,是有多少意思!公看文字有箇病,不只就文字裏面看,卻要去別生閑意。大抵看文字,須是只就他裏面看,儘有意思。公今未見得本意是如何,卻將一兩句好言語,裹了一重沒理會在裏面,此是讀書之大病。須是且就他本文逐字剔碎了,見這道理直透過,無些子窒礙,如此,兩段淺深自易見。」賀孫
問:「楊氏引『達可行於天下』解『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或問以為未穩,何也?」曰:「解經當取易曉底句語解難曉底句,不當反取難曉底解易曉者。『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此兩句本自易理會。今引『達可行於天下』解之,則所引之句反為難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橫渠所謂:『必德覆生民而後出,伊呂是也。』若只是澤被一國,道行一鄉,此人亦不輕。出謂之天民者,蓋謂不是尋常之人,乃天之民耳。天民之云,亦猶曰『天下之善士』云爾,與『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者又不同。」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