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 (四庫全書本)/卷026
朱子語類 卷二十六 |
欽定四庫全書
朱子語類卷二十六
論語八
里仁篇上
里仁為美章
或問里仁一篇自首至觀過斯知仁矣都是說仁里仁為美是指言仁厚之俗觀過斯知仁是指言慈愛底仁其他則皆就心徳上說曰雖是如此然統體便都只是那箇仁如里有仁厚之俗便那一里之人這心不大故走作所以有仁厚之俗觀過斯知仁便也是這心〈僴〉
問里仁為美論語孟子注不同如何曰論語本文之意只是擇居孟子引来證擇術又是一般意思言里以仁者為美人之擇術豈可不謹然亦不争多問美是里之美抑人之美曰如云俗美一般如今有箇鄉村人淳厚便是那鄉村好有箇鄉村人不仁無㢘無恥者多便是那鄉村不好這章也無甚奥義只是擇居而已然里仁字也差異〈淳〉
問里仁為美孟子引用自要說下文安宅謝氏說論語本意不是如此曰若這般說話也要認得本㫖是了若如孟子說也無害如謝氏也無害〈賀孫〉
問此章謝氏引孟子擇術為證如何曰聖人本語不是說擇術古人居必擇鄉逰必就士是合著事劉問今人數世居此土豈宜以他鄉俗美而遽遷邪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近而言之若一鄉之人皆為盜賊吾豈可不知所避聖人言語說得平正必欲求竒說令髙逺如何今人說文字眼前淺近底他自要說深在外底他要說向裏本是說他事又要引從身上来本是說身上事又要引從心裏来皆不可〈㝢〉
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章
問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此四句都相属知者則知天理之為是而必循之知人欲之為非而必去之所以䏻處約處樂而不至於濫與淫曰如此說時便是硬去做都不見利仁底意思如安仁者他便是仁了更不用說如所謂利仁者是真箇見得這仁愛這一箇物事好了猶甘於芻豢而不甘於粗糲若只是聞人說這箇是好自家也髣髴見得是如此却如何得如芻豢之恱我口如何得利仁底意便只是硬去做了〈燾〉
問既是失其本心則便解濫淫而必以久言之何故曰也有時下未肯恁地做底聖人說話穏而今說道他不仁則約便濫樂便淫也有不便恁地底〈義剛○賀孫錄云亦有乍䏻勉强一時者〉
至之問仁者安仁曰仁者心便是仁早是多了一安字知者利仁未䏻無私意只是知得私意不是著脚所在又知得無私意處是好所以在這裏千方百計要克去箇私意這便是利仁〈時舉〉
劉潜夫問安仁利仁之别曰安仁者不知有仁如帶之忘腰屨之忘足利仁者是見仁為一物就之則利去之則害〈壮祖〉
晞遜問所謂利仁者莫是南軒所謂有所為而為者否曰有所為而為不是好底心與利仁不同仁者安仁恰似如今要做一事信手做将去自是合道理更不待逐旋安排如孟子說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祿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這只順道理合做處便做更不待安排布置待得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便與上不同又云有為而為之正是說五覇假之也之類〈賀孫〉
仁者温淳篤厚義理自然具足不待思而為之而所為自帖帖地皆是義理所謂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於義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謂知也〈升卿〉
蕭景昭問而今做工夫且須利仁曰唯聖人自誠而明合下便自安仁若自明而誠須是利仁銖
仁知雖一然世間人品所得自有不同顔子曾子得仁之深者也子夏子貢得知之深者也如程門之尹氏則仁勝上蔡則知勝〈升卿〉
或問仁者心無精粗内外逺近之間曰若有便成兩叚此句為仁者安仁設〈節○集義〉
或問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如何曰仁者洞然只是一箇心所以無内外精粗逺近之間然須看自家有間底心是如何然後看無間底心是如何又問無内外之問是如何曰表裏如一又問如何是逺近精粗之間曰他當初若更添髙下顯㣲古今這様字也只是一理又問纔有些箇攙絶間斷便不得曰纔有私意便間斷了所以要克已復禮便是要克盡私意盖仁者洞然只是這一箇心如一椀清水纔入些泥有清處有濁處又問上蔡解此叚只是論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先解這一段方連上面說曰看他文義須是包上面說方得相貫然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又須著自去看
問不䏻無逺近精粗之間如何曰亦只是内外意思吾心渾然一理無内外逺近精粗這叚分别說極通透上蔡尋常說有過當處此却他人說不到先生再三誦安仁則一利仁則二之句以為解中未有及此者因歎云此公見識直是髙利仁貪利為之未要做逺底且就近底做未要做精底且就粗底做問安仁者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便是聖人之事乎曰是須知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到顔閔地位知得此味猶未到安處也〈㝢〉
問安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性之未動既皆至理所存情之既發無非至理所著利仁固是審於既發莫更著謹於未發否曰若未發時自著不得工夫未發之時自堯舜至於塗人一也問原憲克伐怨欲不行是他許多不好物事都已發了只白地壅遏得住所以非獨不得為仁亦非求仁之事曰是如此〈賀孫〉
問上蔡云安仁非顔閔以上做不得顔閔似未至安仁曰亦見此意思〈可學〉
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章
蕭景昭說此章先生云注中引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如何答云只是好惡當理便是公正先生曰程子只著箇公正二字解某恐人不理㑹得故以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好惡又未必皆當于理惟仁者既無私心而好惡又皆當于理也〈時舉〉
問唯仁者䏻好人䏻惡人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也曰今人多連看公正二字其實公自是公正自是正這兩箇字相少不得公是心裏公正是好惡得来當理苟公而不正則其好惡必不䏻皆當乎理正而不公則切切然於事物之間求其是而心却不公此兩字不可少一〈僴〉
居父問仁者動静皆合正理心有定則凡可好可惡者皆湊在這則子上所以䏻好人䏻惡人曰然程子所以說得其公正是也惟公然後䏻正公是箇廣大無私意正是箇無所偏主處〈賀孫〉
問惟仁者䏻好人䏻惡人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若稍有些子私心則好惡之情發出来便失其正惟仁者心中渾是正理見人之善者則好之見不善者則惡之或好或惡皆因人之有善惡而吾心廓然大公絶無私係故見得善惡十分分明而好惡無不當理故謂之䏻好䏻惡曰程子之言約而盡公者心之平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體用備矣〈南升〉
苟志於仁章
問苟志於仁矣無惡也竊謂學者有志於仁雖其趨向已正而心念未必純善而無過差纔有過差便即是惡豈得言無曰志於仁則雖有過差不謂之惡惟其不志於仁是以至於有惡此志字不可草草看〈人傑〉
先生問學者苟志於仁矣無惡也與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前面說志於仁則䏻無惡此叚說志於道而猶有此病其志則一而其病不同如何諸友言不合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於仁大叚是親切做工夫底所以必無惡志於道則說得来濶凡人有志於學皆志於道也若志得来泛泛不切則未必無恥惡衣惡食之事又恥惡衣惡食亦有數様今人不䏻甘粗糲之衣食又是一様若恥惡衣惡食者則是也喫著得只是怕人笑羞不如人而已所以不足與議〈僴〉
苟志於仁矣方志仁時便無惡若間斷不志仁時惡又生或云過非心所欲為惡則心所欲曰惡是誠中形外過是偶然過差〈明興〉
楊氏云苟志於仁矣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先生問學者過與惡如何分别曰過非心所欲為惡是心所欲為曰惡是誠於中形諸外所以異也〈銖〉
冨與貴章
或問冨貴不處是安於義貧賤不去是安於命曰此語固是但須知如何此是安義彼是安命盖吾何求哉求安於義理而已不當冨貴而得冨貴則害義理故不處不當貧賤而得貧賤則自家義理已無愧居之何害冨貴人所同欲若不子細便錯了貧賤人所同惡自家既無愧義理若更去其中分䟽我不當貧賤便不是張子韶說審冨貴而安貧賤極好〈學𫎇〉
審冨貴而安貧賤者言不以其道得冨貴須是審苟不以其道決是不可受他底不以其道得貧賤却要安盖我雖是不當貧賤然當安之不可於上面計較云我不當得貧賤有汲汲求去之心譬如人作折本經紀相似〈銖〉
問君子當得冨貴所謂不當得而得者乃人君不䏻用其言徒欲冨貴其身曰冨貴不以道得之不但說人君不用其言只冨貴其身如此說却說定了凡是冨貴貧賤有不當得而得者皆不處不去如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之類亦是不當得之冨貴須且平說不要執定一事又終食造次顛沛一句宻似一句須至傾覆流離之際亦不違仁也〈南升〉
文振問冨與貴一章曰冨與貴不以其道得之若曰是諂曲以求之此又是最下等人所謂得之者便設有自到我面前者吾知其有一毫不是處也不可處譬如秀才赴試有一人先得試官題目将出来賣只要三兩貫錢便可買得人定是皆去買惟到這裏見得破方是有學力聖人言語豈可以言語解過一遍便休了須是實體於身灼然行得方是讀書時〈舉〉
問貧賤如何是不當得而得之曰小人放僻邪侈自當得貧賤君子履仁行義疑不當得貧賤然却得貧賤這也只得安而受之不可說我不當得貧賤而必欲求脫去也今人大率於利雖不當得亦泯黙受之有害則必以為不當得而求去之矣君子則於冨貴之来須是審而處之於貧賤則不問當得與不當得但當安而受之不求去也問此二節語猶云怨有不讎而徳無不報之意否曰然盖於冨貴則有所不處於貧賤則必受之而不辭也〈僴〉
問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去字或讀作上聲可否曰自家離去之去去聲讀除去之去上聲讀此章只是去聲〈義剛〉
君子去仁之去只音去聲如孟子去齊之去我元有而自離去之也若作上聲則是除却〈賀孫○明作錄云是除却了非也〉
冨與貴貧與賤一章某曰學者須是從冨貴貧賤處判斷得下方有用工處先生喜曰這裏看得分曉須要做下面工夫若做得下面工夫看上面事愈覺分曉又問惡不仁者直是如此峻潔曰只縁是不要一㸃不仁底事著在身上又曰如此看得方是〈炎〉
子善問此章曰且如不處不去若是資質好底所見稍明便於這裏也䏻見得只是未必到無終食不違底意思不處不去乃是立脚處好了細宻工夫方下得若上面無立脚處了其他可見〈一作下面工夫無縁可見〉聖人之意不獨是教人於冨貴貧賤處做工夫須是到終食不違顛沛造次都用工方可〈恪〉
先生因㝢看里仁篇云前面㡬段更好熟看令意脈接續因問造次是急遽苟且之時苟且莫只就人情上說否曰苟且是時暫處苟可以坐苟可以立令此心常存非如大賔大祭時也問曾子易簀莫是苟且時否曰此正是顛沛之時那時已不可扶持要如此坐也不能得〈㝢〉
敬之問冨貴貧賤聖人教人要得分别取舎到箇真切處便隨道理做去有一般昏弱之人都只是人欲上行便是不識痛癢底人先生曰聖人這處恰似說得疎學問工夫儘多聖人去冨貴貧賤上做工夫不是處冨貴貧賤時節又如何做工夫終不成閑過了這處聖人且立箇大界限先要人分别得箇路頭君子去仁便是不成箇君子看聖人說得来似疎下面便說到細宻處須是先說箇粗後面方到細處若不是就粗處用工便要恁地細宻也不得須知節節有工夫剥了一重又一重去了一節又一節敬之云此章說此三句可謂緊切雖然只說存養未說仁處要是教人自體認看先生笑曰公文如此所見這裏未是極處更要去言外說道理如何得聖人這處正是說築底處正是好著力處却如此輕說過了衆人是這箇心聖人也只是這箇心存得心在這裏道理便在這裏從古聖賢只是要理㑹這箇物事保養得這箇在那事不從這裏做出〈㝢〉
冨與貴貧與賤方是就至粗處說後面無終食之間違仁與造次顛沛必於是方說得来細宻然先不立得這箇至粗底根脚則後面許多細宻工夫更無安頓處人更無可得說須是先䏻於冨貴不處貧賤不去立得這箇粗底根脚了方可說上至細處去若見利則趨見便則奪這粗上不曾立得定更說箇甚麽正如貧而無諂冨而無驕與貧而樂冨而好禮相似若未䏻無諂無驕如何說得樂與好禮却是先就粗處說上細上去〈僴〉
冨貴貧賤不處不去此一節且說箇粗底方是箇君子皮殻裏面更多有事在然先㑹做這事方始䏻不去其仁既把得定然後存養之功自此漸漸加宻〈䕫孫錄云此下云然必先無終食違仁然後造次顛沛於是〉如孟子言善利之間須從間字上看但孟子之言勇決孔子之言詳緩學者須就這上著力今學者都不濟事才略略有些利害便一齊放倒了某常向朋友說須是就這上立得脚住方是離得泥水若不如此則是在泥裏行才要出又堕在泥裏去縱說得道理也没安頓處如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毋自欺有多少事他却只就小人閒居為不善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處說為甚先要去了這箇蓋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矣又曰審冨貴是義安貧賤是命〈賜〉
不以道得冨貴不處不以道得貧賤不去是說處這事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是主宰處終食造次顛沛是操存處李先生說得好〈端䝉〉
問冨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一章曰如孔子言此便是自平居時說到那造次顛沛之際如孟子說義重於生處却又說急處有打得過時如閒居時却有照管不到處或失之〈燾〉
周李卿問造次之義曰杜預謂造次之期言草草不成禮也便是此意左傳謂過信為次亦只是苟且不為久計之意〈義剛〉
蜚卿問注云取舎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宻存養之功宻則取舎之分益明如何曰此言内外大小皆當理㑹外若不謹細行則内何以為田地根本内雖有田地根本而外行不謹則亦為之揺奪如世間固有小廉曲謹而臨大節無可取者亦有外面界辨分明而内守不固者〈可學〉
問明道云不以其道得之冨貴如患得之文義如何曰如患得之是患不得之将此得字解上得字〈必大○集義〉
我未見好仁者章
問好仁即便㑹惡不仁惡不仁便㑹好仁今並言如何曰固是好仁䏻惡不仁然有一般天資寛厚温和底人好人之意較多惡人之意較少一般天資剛毅奮發底人惡人之意較多好人之意較少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這箇便是好惡様子問此處以成徳而言便是顔子得一善拳拳服膺曾子任重而道逺與啓手足處是這地位否曰然
好仁者自是那一等天資純粹底人亦其真知仁之可好而實好之故視天下之物無以尚乎此惡不仁者又是那一等天資耿介底人亦其真知不仁之可惡而實惡之故凡不仁之事不使毫髪加諸已若好仁而有以尚之這便不是真好惡不仁而未免有所不當為這便不是真惡然好仁者於不仁非不惡終是好底意思多惡不仁者於仁非不好終是惡底意思重好仁非顔曾未易言惡不仁恐伯夷叔齊方始當得
問此一章曰好仁者與惡不仁者雖略有輕重然惡不仁者到得不使不仁加乎其身便亦是仁了二者以資禀言之其寛𢎞静重者便是好仁底人其剛毅特立者便是惡不仁底人時舉曰利仁者即是好仁者否曰好仁惡不仁皆利仁者之事時舉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是言未見用力底人還是未見用力而力不足之人曰此意聖人只是言其用力者之難得用力於好者固未之見到資禀昬弱欲進而不者亦未之見可見用力者難得也
問好仁惡不仁是有優劣否曰略有之好仁者自有一般人資質較寛和温厚惡不仁者自是有一般人資禀較剛果決烈然而皆可謂之成徳横渠言好仁惡不仁只是一人說得亦好但不合聖人言兩者字必竟是言兩人也
問好仁惡不仁有輕重否曰也㣲有些輕重好仁是他資質寛厚和重惡不仁是剛毅方正好仁則於仁與禮上多些惡不仁則於義與智上多些好仁只知有仁而不見那不仁来害他惡不仁是曾得知這病痛惟恐来害他略與安行强行相似好仁是康强底人平生未嘗病亦不知有病痛惡不仁是曾被病害知得病源惟恐病来侵著惡不仁終是兩件好仁却渾淪了學者未䏻好仁且從惡不仁上做将去庶㡬堅實〈僴〉
問好仁者如顔子惡不仁者似孟子否曰好仁者與惡不仁者本無優劣只是他兩箇資質如此好仁底人是箇温柔寛厚底資質只見得好仁處好不甚嫌那不仁底他只見得好仁路上熟惡不仁者便是箇剛勁峭直底資質心裏真箇是惡那不仁底事好仁底較强些子然好仁而未至却不及那惡不仁之切底盖惡不仁底真是壁立千仭滴水滴凍做得事成〈僴〉
好仁惡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無大優劣只是好仁者是資性渾厚底惡不仁者是資性剛毅底好仁者惻隠之心較多惡不仁者羞惡之心較多聖人之意謂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又從而自解之曰我意所謂好仁者須是無以尚之所謂惡不仁者須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篤惡之切如此等人不是說那畧畧恁地好仁惡不仁底又曰伯夷是惡不仁底柳下惠是好仁底也無大故優劣〈夔孫〉
因論好仁惡不仁曰此亦以資質而言蓋有一等人只知好仁更不管惡不仁事一等人專是惡不仁意思多然其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則所為必無不仁矣然必竟好仁者終是較得便宜縁他只低著頭自去做了惡不仁者却露些圭角芒刃得人嫌在如顔子明道是好仁孟子伊川是惡不仁康節近於好仁横渠是惡不仁〈燾〉
問好仁惡不仁莫只是一様人否曰把做一様說也得把做兩様㸔也得也有那好仁底人也有那惡不仁底人如伯夷便是惡不仁底栁下惠便是好仁底因言此數段皆是緊要處須是把做箇題目只管去尋始得尋来尋去将久自解有悟如喫物事味味皆好却須知道那一般最好其所以好是如何方是〈義剛〉
好仁者無以尚之言好之深而莫有䏻變易之者惡不仁者不使加乎其身言惡之篤而不使不仁之事加於己此與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皆是自己上事非是專言好人之仁惡他人之不仁也〈端䝉〉
好仁者無以尚之只是将無以加之来說此與惡不仁一段相對既是好仁便知得其他無以加此若是說我好仁又却好財好色物皆有好便是不曾好仁若果是好仁便須天下之物皆無以過之亦有解作無一物可以易其所好者蓋只是好仁一件方可謂之好仁所以言我未見好仁者徐元震問惡不仁如何曰只謂惡不仁本不是仁只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便是仁了〈㽦〉
好仁者與惡不仁者便别如好仁者則真䏻好之惡不仁者知不仁之可惡而不知好仁故别〈夀昌〉
好仁者便髙了惡不仁者如見白黑相似吾好白者只取白者彼黑者便自從一邊去如好白而不取白只管地去疾黑者則亦淺矣孔子言仁處皆是用力處
問有䏻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曰此心散漫放肆打一聳動時便在這裏䏻使得多少力雖云用力却不大故用力〈佐〉
問好仁惡不仁雖不可得果䏻一旦奮然用力不患力之不足曰須是立志為先這氣便隨他敬義夾持上達天徳問一日用其力将志氣合說如何曰用力說氣較多志亦在上面了志之所至氣必至焉這志如大将一般指揮一出三軍皆隨只怕志不立若䏻立志氣自由我使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人出来恁地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奮發敢為這氣便生志在這裏氣便在這裏因舉手而言曰心在這手上手便暖在這脚上脚便暖志與氣自是相隨若真箇要求仁豈患力不足聖人又說道亦有一般曾用力而力不足之人可見昏弱之甚如這般人也直是少敬之問這章聖人前面說箇向上底中間說箇䏻用力而無不足底又說到有用力而力不足底有許多次第所以深警學者否曰也不是深警學者但言成徳之事已不可見而用力於仁者亦無之〈㝢〉
敬之問好仁惡不仁至我未之見也此不出兩端好仁惡不仁者是真知得分明此身常在天理上下面說有一日用力及力不足者皆是正當分别天理人欲處著工夫又說里仁前面所說都是且教人𣹢養别須更有下工夫處曰工夫只是這箇若䏻於此𣹢養是甚次第今㸔世上萬法萬事都只是這一箇心又曰今夜說許多話最要緊所謂講學者講此而已所謂學者學此而已〈賀孫〉
問集注云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舉天下之物無以加之惡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䏻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吾身此亦只是利仁事否曰然問上蔡謂智者謂之有所見則可有所得則未可如此則是二者乃方用功底人聖人何以為未之見曰所謂未有得者當已見得仁如此好了貪心篤好必求其至便喚做有所得未可問集注於好仁惡不仁云皆成徳之事所以難得而見若說未有得如何又謂之成徳曰若真是好仁惡不仁底人已是大段好了只是未喚做得仁問這雖說是成徳莫亦未是十全否曰雖未是十全須已及六七分了〈賀孫○集注〉
問集注云是成徳之事如何曰固是便是利仁之事問這處地位便是在安仁之次而利仁之熟也曰到這裏是熟又未說到安仁安仁又别〈㝢〉
問集注前後說不同前說能用力於仁未見其力有不足者後說有用力而力不足者既曰用力亦安有昬弱欲進而不能者曰有這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間自是欲進不能夫子所謂力不足者中道而廢正說此等人冉求力可做却不自去著力耳間或有曾用力而力不足底人這般人亦是難得某舊只說得有能一日用其力一句後知其未穏大段費思量一似蟻鑚珠模様鑚来鑚去語脈却是如此方見得兩箇未見字不相礙〈㝢〉
問集注云志之所至氣亦至焉以泳觀之亦有始立之志不足以帥久縱之氣者曰也是志不足問養得志完全時只在持守否曰持守體察講學考索凡聖人所說底皆著去做問須有一箇本領曰貫通處只是敬問南軒云敬字貫通動静而以静為本曰那是就那主静上說閑時若静坐些小也不妨因舉明道教上蔡且静坐彼時却在扶溝縣學中明道言某只是聽某說話更不去行上蔡對以無可行處明道教他且静坐若是在家有父母合當奉養有事務合當應接不成只管静坐休〈胡泳〉
一日諸生講論語至此章有引范氏之言者曰惡不仁者不若好仁者之為美也又援吕氏之說以為惡不仁者劣於好仁者蓋謂孔子以好仁無以尚之故以惡不仁者之為劣也曰惡不仁者亦不易得但其人嚴厲可畏不如好仁者之和易也正不須将好仁惡不仁分優劣聖人謂好仁者無以尚之非以好仁者為不可過也謂人之好仁如好好色更無以尚之者此誠於好仁者也其曰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加乎其身者惡不仁如惡惡臭唯恐惡臭之及吾身其真箇惡他如此非是且如此惡他後又却不惡他也〈去偽○集義〉
人之過也章
黨類也偏也君子過於厚小人過於薄觀此則仁與不仁可知君子過於厚厚雖有未是處終是仁人或問過莫是失否曰亦是失也〈去偽〉
問觀過知仁一章曰此是就人有過失處觀之謂如一人有過失或做錯了事便觀其是過於厚是過於薄過於厚底雖是不是然可恕亦是仁者之類過於薄底便不得便是不仁了知仁只是知其仁與不仁而已〈燾〉
非是專要在過上㸔仁蓋就過上亦可以知仁〈炎〉觀過斯知仁此仁字是指慈愛而言〈淳〉
問里仁數章說仁自有淺深輕重曰固是如觀過知仁之仁只是就仁愛上說故程先生尹先生皆只将厚薄愛忍字說便見只是慈愛底仁如里仁為美却是那全底〈義剛〉
問觀過知仁曰先儒說得仁来大了學者只管逐句愛說深不知此仁字說較淺不是仁者安仁之仁如有好底人無私意而過只是理㑹事錯了便也見得仁在不好底人有私意便無過也不敢保他有仁如禮記謂仁者之過易辭仁者之過只是理㑹錯了無甚蹊蹺故易說不仁之過是有私意故難說此亦是觀過知仁意〈淳〉
或問觀過斯知仁這仁字說得較輕曰也只是此理所以伊川云君子常失於厚過於愛厚字愛字便見得仁湖南諸公以知覺做仁說得来張大可畏某嘗見人解麒麟之於走獸云麒麟獅子也某嘗以為似湖南諸公言仁且麒麟是不踐生草不食生物多少仁厚他却喚做獅子却是可畏但㸔聖人将仁字與義字相同說便見〈南升〉
聖人之言寛舒無所偏失如云觀過斯知仁猶曰觀人之過足知夫仁之所存也若於此而欲求仁之體則失聖人本意矣禮記與人同過之言說得太巧失於迫切〈人傑〉
性之問此章曰所謂君子過於厚與愛者雖然是過然亦是從那仁中来血脉未至斷絶若小人之過於薄與忍則與仁之血脉已是斷絶其謂之仁可乎〈時舉〉
問過於厚與愛雖未為中理然就其厚與愛處㸔得来便見得是君子本心之徳發出来曰厚與愛畢竟是仁上發来其苗脈可見〈南升〉
此段也只是論仁若論義則當云君子過於公小人過於私君子過於亷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嚴小人過於縱觀過斯知義矣方得這般想是因人而發專指仁愛而言也僴
問伊川謂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傷於忍愚謂此與禮與其奢也寜儉同意曰近之〈人傑〉
或問伊川此說與諸家之說如何曰伊川之說最善以君子之道觀君子則君子常過於愛失之厚以小人之道觀小人則小人常過於忍失於薄如此觀人之過則人之仁與不仁可知矣又問南軒謂小人失於薄傷於忍豈人之情也哉其所陷溺可知矣此云陷溺如何曰他要人自觀故下陷溺二字知所陷溺則知其非仁矣問南軒作韋齋記以黨為偏云偏者過之所由生也觀者用力之妙也覺吾之偏在是從而觀之則仁可識矣此說如何曰此說本平易只被後来人說得别了〈去偽〉
問昨與劉公度㸔南軒為先生作韋齋記其間說觀過知仁一段以所觀在己及洙泗言仁論又以所觀在人不知二說先生孰取曰觀人底是記曰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也即是此意又問不知此語還是孔子說否曰固不可知只是有此理曰以琮觀之不如觀巳底穏貼曰此禪話也曰琮不識禪話但據巳見思量若所觀在人謂君子常過於厚小人常過於薄小人於其黨類亦有過於厚處恐君子小人之過於厚薄上分别不開故謂不如只作觀己說較静辦曰有觀字有過字有知字不知那箇是仁或謂觀便是仁事在那裏曰如琮鄙見觀字過字知字皆不是仁仁字政與過字相對過則不仁仁則不過蓋黨是巳私仁是天理識得過底是己私便識得不過底是天理曰如此則却常留箇過與己私在傍邊做甚琮曰此是聖人言知仁處未是言為仁處曰此是禪學下等說話禪門髙底也自不肯如此說一部論語何嘗只說知仁便須有下手處請自思量别處說仁還有只言知仁底意思否〈琮〉
朝聞道章
問朝聞道道是如何曰道只是眼前分明底道理〈賀孫〉問朝聞道而可夕死莫須是知得此理之全體便可以了足一生之事乎曰所謂聞道亦不止知得一理須是知得多有箇透徹處至此雖便死也不妨明道所謂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須是實知有所得方可〈㝢〉
道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只是尋箇是處大者易曉於細㣲曲折人須自辨認取若見得道理分曉生固好死亦不妨不然生也不濟事死也枉死又云所謂聞者通凡聖而言不專謂聖賢然大率是為未聞道者設且如昨日不曽聞今日聞之便是程子所謂人知而信者為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知後須要得得後方信得篤夕可死矣只是說便死也不妨非謂必死也〈明作〉
問集注云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然嘗思道之大者莫過乎君臣父子夫婦明友之倫而其有親有義有别有信學者苟至一日之知則孰不聞焉而即使之死則亦覺未甚濟得事然而所謂道者果何處真切至當處又何以使人聞得而遂死亦無憾曰道誠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間但公說未甚濟事者第恐知之或未真耳若是知得真實必能信之篤守之固幸而未死則可以充其所知為聖為賢萬一即死則亦不至昬昧過了一生如禽獸然是以為人必以聞道為貴也曰所謂聞者莫是大而天地微而草木幽而鬼神顯而人事無不知否曰亦不必如此大要知得為人底道理則可矣其多與少又在人學力也曰㸔得此章聖人非欲人聞道而必死但深言道之不可不聞耳若将此二句来反之曰若人一生而不聞道雖長生亦何為便自明白曰然若人而聞道則生也不虚死也不虚若不聞道則生也枉了死也枉了〈壮祖〉
問朝聞道如何便夕死可矣曰物格知至則自然理㑹得這箇道理觸處皆是這箇道理無不理㑹得生亦是這一箇道理死亦是這一箇道理〈恪〉
問夕死可矣雖死亦安無有遺恨曰死亦是道理〈南升〉朝聞道夕死可矣此聞是知得到信得及方是聞道故雖死可也若以聽人之說為聞道若如此便死亦可謂枉死了〈燾〉
問朝聞道夕死可矣曰若是聞道則生也得箇好生死也得箇好死問朝夕固甚言其近然既聞而非久即死莫多有不及事之悔否曰猶愈於不聞〈胡泳〉
問朝聞道夕死可矣曰所謂夕死可者特舉其大者而言耳蓋苟得聞道則事無小大皆可處得冨貴貧賤無所徃而不可故雖死亦有死之道也〈此說與集注少異讀者詳之○時舉〉
守約問伊川解朝聞道夕死可矣死得是也不知如何曰朝聞道則生得是死便也死得是若不聞道則生得不是死便也恁地若在生仰不愧俯不怍無纎毫不合道理處則死如何不㑹是〈賀孫○集義〉
朝聞道夕死可矣二先生之說初無甚異蓋道却是事物當然之理見得破即隨生隨死皆有所處生固所欲死亦無害
先生顧安卿曰伊川說實理有不可曉處云實見得是實見得非恐是記者之誤見字上必有漏落理自是理見自是見盖物物有那實理人須是實見得義剛曰理在物見在我曰是如此〈義剛○淳錄云實理與實見不同盖有那實理人須是見得見得恁地確定便是實見若不實見得又都閑了〉
賀孫問聞道自是聞道也無間於死生曰如何是無間於死生曰若聞道生也得死也得曰若聞道而死方是死得是死是則在生也都是若不聞道在生也做不是到死也不是吾儒只是要理㑹這道理生也是這理死也只是這理佛家却說被這理勞攘百端費力要掃除這理教無了一生被這理撓一生被這心撓問伊川說此一段及吕氏說動容周旋中禮盛徳之至君子行法俟命是此意否曰這是兩項動容周旋中禮這是聖人事聞道自不足以言之自與道為一了自無可得聞行法以俟命是見得了立定恁地做問伊川云得之於心是為有得不待勉强學者須當勉强是如何曰這兩項又與上别這不待勉强又不是不勉而中從容中道只是見得通透做得順便如所謂樂循理底意思問曾子易簀當時若差了這一著喚做聞道不聞道曰不論易簀與不易簀只論他平日是聞道與不聞道平日已是聞道那時萬一有照管不到也無奈何問若果已聞道到那時也不到㑹放過曰那時是正終大事既見得自然不放過〈賀孫〉
士志於道章
問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既是志道如何尚如此曰固有這般半上半落底人其所謂志也是志得不力只是名為志道及外物来誘則又變遷了這箇最不濟事〈義剛〉
衆朋友共說士志於道以下六章畢先生曰此數章如尹和靖程子所注只於本文添一兩字㸔著似平淡子細去窮究其味甚長〈義剛〉
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文矩問君子之於天下也一章曰義是吾心所處之宜者見事合恁地處則隨而應之更無所執也〈時舉〉
義之與比非是我去與義相親義自是與比〈謨〉
敬之問義之與比是我這裏所主者在義曰自不消添語言只是無適無莫看義理合如何處物為義只看義理合如何區處他義當冨貴便冨貴義當貧賤便貧賤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只看義理合如何〈賀孫〉
南軒說無適無莫適是有所必莫是無所主便見得不安程氏謂無所往無所不往且要義之與比處便安了曰古人訓釋字義無用適字為徃字者此適字當如吾誰適從之適音的是端的之意言無所定亦無所不定爾欽夫云吾儒無適無莫釋氏有適有莫此亦可通〈大雅〉
問上蔡所謂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凡事皆有一箇合宜底道理須是見得分明雖毫髪不差然後得是當曰義即宜也但須處得合宜故曰處物為義〈南升〉
先生問謝氏謂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如何看義剛云只是隨事物去量度不是倚於義曰只是把心去看是與不是義剛因問無可無不可皆是無所容心但聖人是有箇義佛老是聽其自然是恁地否曰聖人也不說道可也不說道不可但看義如何耳佛老皆不睹是我要道可便是可我要道不可便是不可只由在我說得〈義剛〉
君子懐徳章
懐刑只是惡不善不使不善之事加乎一身〈南升〉君子懐刑言思刑法而必不犯之如懼法之云爾〈端䝉〉君子懐刑如禮記所謂畏法令又如肅政教之類皆是或謂如問國之大禁而後敢入是否曰不必如此說只此懐刑一句亦可為善如違條礙貫底事不做亦大段好了〈明作〉
問所貴乎君子者正以其無所待於外而自修也刑者先王所以防小人君子何必以是為心哉先生黙然良久曰無慕於外而自為善無畏於外而自不為非此聖人之事也若自聖人以降亦豈不假於外以自修飾所以能見不善如探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皆為其知有所畏也某因思集注言君子小人趨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只是小人之事莫非利己之事私也君子所懐在徳則不失其善至於刑則初不以先王治人之具而有所憎疾也亦可借而自修省耳只是一箇公心且如伊川却做感應之理解此一章文義雖亦可通然論語上言君子小人皆是對舉而並言此必不然也先生又言如漢舉孝亷必曰順鄉里肅政教肅政教之云是亦懐刑之意也某因思得此所謂君子者非所謂成徳之人也若成徳之人則誠不待於懐刑也但言如此則可以為君子如此則為小人未知是否〈壮祖〉
此是君子小人相對說看尹子之說得之若一串說底便添兩箇則字惠字下又著添字又問懐刑曰只是君子心常存法大抵君子便思量苦底小人便思量甜底又有一說懐刑作恤刑懐徳作施徳要之不如好善而惡不仁者是〈㽦〉
放於利而行章
放於利而行多怨只是要便宜底人凡事只認自家有便宜處做便不恤他人所以多怨〈南升〉
放於義而行只據道理做去亦安能盡無怨於人但識道理者須道是雖有怨者如何恤得他若放於利則悖理徇私其取怨之多必矣〈閎祖〉
或說放於利而行義剛云此非斷斷然為利但是依放那利行是外不為利而内實有為利底意思曰才是放時便是為利了豈有兩様若是外不為利而内實為利則是為利尤甚於斷斷然為利者〈義剛〉
放利多怨或問青苗亦自便民何故人怨曰青苗便是要利息所以人怨〈明作〉
能以禮讓為國章
讓是那禮之實處苟徒跪拜俯伏而以是為禮何足取信於人讓者譬如凡事寜就自家身上扶出些子辭尊居卑辭多受少底意思方是禮之實賜
不能以禮讓為國是徒能進退可觀容止可度及到緊要處却不能讓雖有這繁文末節處亦無用亦不得謂之禮〈僴〉
問讓者禮之實也莫是辭讓之端發於本心之誠然故曰讓是禮之實曰是若玉帛交錯固是禮之文而擎跪曲拳升降俯仰也只是禮之文皆可以偽為惟是辭讓方是禮之實這却偽不得既有是實自然是感動得人心若以好争之心而徒欲行禮文之末以動人如何感化得他問如禮何一句從来諸先生都說得費力今說讓是禮之實則此句尤分明曰前輩於這般處也自濶畧才被說得定了便只是是也〈賀孫〉
問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諸家解義却是解做如國何了曰是如此如諸家所說則便當改作如國何大率先王之為禮讓正要朴實頭用若不能以此為國則是禮為虚文爾其如禮何謨
問禮者自吾心恭敬至於事為之節文兼本末而言也讓者禮之實所為恭敬辭遜之心是也君子欲治其國亦須是自家盡得恭敬辭遜之心方能以禮為國所謂一家讓一國興讓則為國何難之有不能盡恭敬辭遜之心則是無實矣雖有禮之節文亦不能行况為國乎曰且不奈禮之節文何何以為國〈南升〉
義剛說禮讓為國一章添不信仁賢咈百姓從己之欲等語曰此於聖賢本意不親切一家讓一國興讓此只是說我能如此禮遜則下面人自是興起更相遜讓如此則為國何難之有未說到那一人貪戾一國作亂處在如東坡說敦教化中一段亦自好其說雖粗道理却是恁地而今人好𤣥妙剗地說得無形無影却不如只粗說較强良久歎息言今日不能制民之産已自不是民自去買田又更收牙税是甚說話古人禁人聚歛今却張官置吏惟恐人不来歛如此却何以責人謙遜〈義剛〉
不患無位章
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猶云不怕無官做但怕有官不㑹做若有致君澤民之具達則行之無位非所患也〈南升〉
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這箇須看聖人所說底語意只是教人不求知但盡其在我之實而已看聖人語意了又看今人用心也有務要人知者只是看這語意差便要如此所謂求為可知只是盡其可知之實非是要做些事便要夸張以期人知這須看語意如居易以俟命也只教人依道理平平做将去看命如何却不是說關門絶事百様都不管安坐以待這命〈賀孫〉
朱子語類卷二十六
<子部,儒家類,朱子語類>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