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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先生全書/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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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栗谷先生全書
卷之二十一
作者:李珥
1749年
卷二十二

聖學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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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己第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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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實章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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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按。窮理旣明。可以躬行。而必有實心。然後乃下實功。故誠實爲躬行之本。

子曰。主忠信。論語。下同。

朱子曰。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忠爲實心。信爲實事。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爲惡則易。爲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爲主焉。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

朱子曰。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於身而言之。篤。厚也。○南軒張氏曰。篤敬者。敦篤於敬也。

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朱子曰。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往參焉之參。見曲禮。謂兩人竝坐竝立。我毋往參之爲三也。言與我相參也。衡。軛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朱子曰。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篤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於心目之閒耳。雖欲頃刻離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言一行。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紳。大帶之垂者。書之。欲其不忘也。○程子曰。欲當大任。須是篤實。

○子曰。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論語

程子曰。爲己。欲得之於己也。爲人。欲見知於人也。古之學者。爲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爲人。其終至於喪己。○又曰。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好名與好利。淸濁雖不同。其利心則一也。○慶源輔氏曰。爲己爲人之學。其差只在毫釐之閒。惟欲得之於己。則不必見知於人。纔欲見知於人。則不必得之於己。欲得於己者。收斂篤實。欲見知於人者。輕浮淺露。○朱子曰。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說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辨而日省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

○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愼其獨也。大學

朱子曰。誠其意者。自修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爲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謙。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爲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爲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者。故必愼之於此。以審其幾焉。○又曰。如知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自不食不蹈。如寒欲衣。飢欲食。則自是不能已。人果見善如飢欲食。寒欲衣。見惡如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此意自是實矣。○又曰。自欺。是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當爲。却又不十分去爲善。知道惡不可爲。却又自家舍他不得。這便是自欺。○又曰。如有九分義理。雜了一分私意。便是自欺。○又曰。十分爲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潛發於其閒。便由邪徑以長。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虛矣。○程子曰。學始於不欺暗室。○劉忠定公見溫公。問盡心行己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公曰。其誠乎。又問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語始。劉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檃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司馬溫公嘗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爲。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朱子曰。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蓋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愼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己有。而無以爲進德之基。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爲貴。中庸

朱子曰。不誠無物。以在人者言之。謂無是誠則無是物。如視不明則不能見是物。聽不聰則不能聞是物。孝而不誠則無孝。弟而不誠則無弟。推此類求之。可見。○程子曰。學者不可以不誠。不誠。無以爲善。不誠。無以爲君子。修學不以誠則學雜。爲事不以誠則事敗。自謀不以誠。則是欺其心。而自棄其忠。與人不以誠。則是喪其德。而增人之怨。今小道異端。亦必誠而後得。而況欲爲君子者乎。故曰學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而誠之耳。

孟子曰。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孟子

朱子曰。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僞。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僞。人道之當然也。○問。在天固有眞實之理。在人當有眞實之功。聖人。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無非實理之流行。則聖人與天爲一。卽天之道也。未至於聖人。必擇善而後能明是善。必固執。然後能實是善。此人事當然。卽人之道也。朱子曰。善。

臣按。天有實理。故氣化流行而不息。人有實心。故工夫緝熙而無閒。人無實心。則悖乎天理矣。有親者。莫不知當孝。而孝者鮮。有兄者。莫不知當弟。而弟者寡。口談夫婦相敬。而齊家之效蔑聞。長幼朋友。亦莫不然。至於見賢知其當好。而心移於好色。見邪知其當惡。而私愛其納媚。居官者。說廉說義。而做事不廉不義。莅民者。曰養曰敎。而爲政不養不敎。又或强仁勉義。外似可觀。而中心所樂。不在仁義。矯僞難久。始銳終怠。如是之類。皆無實心故也。一心不實。萬事皆假。何往而可行。一心苟實。萬事皆眞。何爲而不成。故周子曰。誠者。聖人之本。願留睿念焉。○臣又按。誠意爲修己治人之根本。今雖別爲一章。陳其大槪。而誠之之意。實貫上下諸章。如志無誠則不立。理無誠則不格。氣質無誠則不能變化。他可推見也。

矯氣質章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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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按。旣誠於爲學。則必須矯治氣質之偏。以復本然之性。故張子曰。爲學大益。在變化氣質。此所以矯氣質。次於誠實也。

剛善。爲義爲直爲斷。爲嚴毅爲幹固。惡。爲猛爲隘。爲强梁。柔善。爲慈爲順爲巽。惡。爲懦弱爲無斷爲邪佞。周子通書。下同。

朱子曰。氣稟剛柔。固陰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善惡之分焉。惡者固爲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又曰。稟得木氣多則少剛强。稟得金氣多則少慈祥。推之皆然。

惟中也者。聖人之事也。

朱子曰。此以得性之正而言也。

故聖人立敎。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

朱子曰。易其惡。則剛柔皆善。有嚴毅慈順之德。而無強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則其或爲嚴毅。或爲慈順也。又皆中節。而無太過不及之偏矣。○程子曰。強猛者。當抑之。畏縮者。當充養之。古人佩韋弦之戒。正爲此耳。然剛者易抑。如子路。初雖聖人。亦被他陵。後來旣知學。便却移其剛來。克己甚易。畏縮者。氣本柔。須索勉強也。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沈潛。剛克。高明。柔克。周書洪範

蔡氏曰。沈潛者。沈深潛退。不及中者也。高明者。高亢明爽。過乎中者也。平康正直。無所事乎矯拂也。沈潛剛克。以剛克柔也。高明柔克。以柔克剛也。○朱子曰。克。治也。資質沈潛者。當以剛治之。資質高明者。當以柔治之。○黃氏曰。爲學。須隨其氣質。察其所偏與其所未至。擇其最切者而用吾力焉。譬如用藥。古人方書。亦言其大法耳。病證多端。則亦須對證而謹擇之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

朱子曰。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遠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遠耳。

右言氣質不同而矯之各有法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論語。下同。

朱子曰。仁者。本心之全德。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心之德。而仁包義禮智。故曰本心之全德。克。勝也。己。謂身之私欲也。復。反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爲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蓋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壞於人欲。故爲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復全於我矣。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又言爲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與。又見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爲難。則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矣。○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旣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此言如人色欲重。則先節其色。利欲重則先絶其利之類。此是勇猛克己之要法。○朱子曰。己之私有三。性質之偏。一也。耳目鼻口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私。三也。仔細體認。覺得才有私意。便與克去。薛氏曰。私無大小。覺則克去。又曰。禮是自家本有底。所以說箇復。不是克了己。方去復禮。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復得這一分天理來。○問。尋常遇事時。也知此爲天理。彼爲人欲。及到做時。乃爲人欲引去。事已却悔。如何。曰。此便是無克己工夫。這樣處。極要與他打疊方得。如一條大路。又有一條小路。明知合行大路。然小路面前。有箇物引著自家。不知不覺。行從小路去。及至前面荊棘蕪穢。又却生悔。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戰之機。須是遇事之時。便與克下。不得苟且放過。

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朱子曰。目。條件也。顏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已判然矣。故不復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非禮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爲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而日用之閒。莫非天理之流行矣。顏淵默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之。故直以爲己任而不疑也。○又曰。非禮而勿視聽者。防其自外入而動於內者也。非禮而勿言動者。謹其自內出而接於外者也。內外交進。爲仁之功。不遺餘力矣。熟味聖言。以求顏子之所用力。其機特在勿與不勿之閒而已。自是而反則爲天理。自是而流則爲人欲。自是而克念則爲聖。自是而罔念則爲狂。特毫忽之閒耳。學者可不謹其所操哉。○或問。明知其不當視。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當聽。而自接乎耳。則將如何。朱子曰。非禮之色。雖過乎目。在我不可有視之之心。非禮之聲。雖過乎耳。在我不可有聽之之心。○程子曰。視聽言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顏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視箴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爲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內。克己復禮。久而誠矣。葉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鑑。五行精華之所聚。於心兀切。目動則心必隨。心動則目必注。心之虛靈。千變萬化。欲加檢防。先以視爲準則。聽箴曰。人有秉彝。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知誘物化者。心爲物所誘而化也。心體本正。由化於物。遂亡其正。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內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陳氏曰。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煩中之失也。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爲。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朱子曰。思是動之微。爲是動之著。思是動於內。爲是動於外。○臣按。習與性成。謂積習成功。則若出於天性也。所謂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者也。天性。謂當初稟受氣質之性。非謂本然之性也。○朱子曰。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幾。非至健。不能致其決。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宜深玩。克己。爲切己工夫。而變化氣質之要法。故程朱之言如此。

易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慾。損之象

程子曰。修己之道。所當損者。惟忿與慾。故懲戒其忿怒。窒塞其意欲也。○又曰。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又曰。治怒爲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又曰。語云。棖也慾。焉得剛。甚哉。慾之害人也。人之爲不善。欲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於滅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聲。以至鼻之於香。口之於味。四支之於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慾。曰思而已矣。惟思而能窒慾。曾子三省。窒慾之道也。○朱子曰。觀山之象以懲忿。觀澤之象以窒慾。故窒慾如塡壑。懲忿如摧山。

右言矯氣質之法在克己己之難克者。惟忿與慾。故表而出之。

○博學之。審問之。愼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中庸。下同。

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朱子曰。學乃能變化氣質。若不讀書窮理主敬存心。而徒切切計較於昨非今是之閒。恐亦勞而無補。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

朱子曰。君子之學。不爲則已。爲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董氏曰。强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呂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爲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强。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鹵莽。不用心也。滅裂。輕薄也。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爲不仁。甚矣。○吳氏曰。學不足以變化氣質。何以學爲。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業者矣。亦有肆情而敗國殁民者矣。彼其或剛或柔。或善或惡。任其氣質之何如。而無復矯揉克治以成人。學者則不如是。昏可變而明也。弱可變而強也。貪可變而廉也。忍可變而慈也。學之爲用。大矣哉。凡氣質之不美者。皆可變而美矣。況其生而美者乎。○朱子曰。向見呂伯恭。說少時性氣粗暴。嫌飮食不如意。便打破家事。家事。器皿也。後日久病。只將一冊論語。早晚閒看。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忽然覺得。意思一時平了。遂終身無暴怒。此可爲變化氣質法。

右言矯氣質之功在勉強

臣按。一氣之源。湛然淸虛。惟其陽動陰靜。或升或降。飛揚紛擾。合而爲質。遂成不齊。物之偏塞。則更無變化之術。惟人則雖有淸濁粹駁之不同。而方寸虛明。可以變化。故孟子曰。人皆可以爲堯舜。豈虛語哉。氣淸而質粹者。知行不勉而能。無以尙矣。氣淸而質駁者。能知而不能行。若勉於躬行。必誠必篤。則行可立而柔者强矣。質粹而氣濁者。能行而不能知。若勉於問學。必誠必精。則知可達而愚者明矣。且世閒衆技。孰有生知者哉。試以習樂一事言之。人家童男穉女。初業琴瑟。運指發聲。令人欲掩耳不聽。用功不已。漸至成音。及其至也。或有淸和圓轉。妙不可言者。彼童男穉女。豈性於樂者乎。惟其實用其功。積習純熟而已。凡百伎藝。莫不皆然。學問之能變化氣質者。何異於此哉。嗚呼。百工伎藝。世或有妙絶者。而學問之人。未見其變化者。只資其知識之博。言論之篤而已。剛者終不足於柔善。柔者終不足於剛善。貪者未見其爲廉。忍者未見其爲慈。輕者未見其爲沈重。然則人之實功。只在百工伎藝而已。不在於學問也。可勝歎哉。願留睿念焉。

養氣章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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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按。矯治固當克盡。而保養不可不密。蓋保養正氣。乃所以矯治客氣也。實非二事。而言各有主。故分爲二章。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爲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爲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孟子。下同。

朱子曰。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樂記曰。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程子曰。人於天理昏者。只爲嗜欲亂著他。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却最是。○五子之歌曰。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程子曰。凡百玩好。皆奪志。至於書札。於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著。亦自喪志。如王,虞,顏,柳輩。誠爲好人則有之。曾見有善書者知道否。平生精力。一用於此。非惟徒廢時日。於道便有妨處。足知喪志也。

臣按。上章以克己言。故曰窒慾。此章以養心言。故曰寡欲。窒慾之慾。專指私欲言。寡欲之欲。泛指心所欲而言。故曰人之所不能無。但多而不節。則便是私欲。

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爲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爲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

朱子曰。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閒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爲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爲。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爲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

朱子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卽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淸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梏。械也。反覆。展轉也。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閒。猶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淸明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爲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旣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晝之所爲。旣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爲。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淸。而所好惡遂與人遠矣。山木人心。其理一也。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爲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閒。

朱子曰。浩然。盛大流行之貌。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爲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閒矣。

其爲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朱子曰。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爲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爲。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爲矣。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朱子曰。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程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內外交相養也。葉氏曰。持其志者。有所守于中。無暴其氣者。無所縱於外。然中有所守。則氣自完。外無所縱。則志愈固。故曰交相養也。

右專言養志氣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鬪。及其老也。血氣旣衰。戒之在得。論語

朱子曰。血氣。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陰而氣陽也。得。貪得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爲血氣所使也。○范氏曰。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爲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高而德彌邵也。

易曰。愼言語。節飮食。頤卦象辭

程子曰。愼言語以養其德。節飮食以養其體。事之至近。而所繫至大者。莫過於言語飮食也。○又曰。眞元之氣。不與外氣相雜。但以外氣涵養而已。若魚在水。魚之性命。非是水爲之。但必以水涵養。魚乃得生爾。人居天地氣中。與魚在水無異。至於飮食之養。皆是外氣涵養之道。○又曰。動息節宣。以養生也。飮食衣服。以養形也。威儀行義。以養德也。推己及物。以養人也。○邢恕曰。吾曹常須愛養精力。精力稍不足則倦。所臨事。皆勉强而無誠意。接賓客語言尙可見。況臨大事乎。

子之所愼。齋戰疾。論語

朱子曰。齋之爲言。齊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享與不享。皆決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愼也。○又曰。病中不宜思慮。凡百一切放下。專以存心養氣爲務。○程子謂張思叔曰。吾受氣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校其筋骨。於盛年無損也。思叔請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厚爲保生耶。程子默然曰。吾以忘生徇欲爲深恥。張南軒曰。若他人養生要康强。只是利。伊川說出來。純是天理。又歸自涪州。氣貌容色髭髮。皆勝平昔。門人問何以得此。曰。學之力也。

右兼言養血氣

臣按。仁義之心。人所同受。而資稟有開蔽。眞元之氣。人所同有。而血氣有虛實。善養仁義之心。則蔽可開而全其天矣。善養眞元之氣。則虛可實而保其命矣。其養之之術。亦非外假他物。只是無所撓損而已。天地氣化。生生不窮。無一息之停。人之氣。與天地相通。故良心眞氣。亦與之俱長。惟其戕害多端。所長不能勝其所消。展轉梏亡。故心爲禽獸。氣至夭札。可不懼哉。害良心者。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而害眞氣者。亦不出是欲焉。蓋耳目之好聲色。固害於心。而淫聲美色。爲敗骨之斧鉅。口體之有嗜好。固害於心。而快口之味。必傷五臟。宴安之便。能解筋脈。遂使動息乖方。喜怒失中。心日益放。氣日益蕩。終至於一氣絶貫。百骸解紐矣。將何以立命而長世乎。然則養心養氣。實是一事。良心日長。而無所戕害。終至於盡去其蔽。則浩然之氣。盛大流行。將與天地同其體矣。死生脩夭。雖有定數。在我之道。則有以盡之矣。豈不自慊乎。願留睿念焉。

正心章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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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按。上二章工夫。莫非正心。而各有所主。故別輯前訓之主於正心者。詳論涵養省察之意。朱子曰。敬乃聖門第一義。徹頭徹尾。不可閒斷。故此章大要。以敬爲主焉。第三章。收斂。敬之始也。此章。敬之終也。

孟子曰。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

朱子曰。存。謂操而不舍。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心性皆天之所以與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所以事天也。○程子曰。人只有一箇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也。○又曰。若不能存養。只是說話。

臣按。孟子所謂存養。通貫動靜而言。卽誠意正心之謂。但先賢論靜時工夫。多以存養涵養爲言。故採其切要之語。錄之如左。

程子曰。涵養。便可淸明高遠。○或問。喜怒哀樂之前。下動字。下靜字。曰。謂之靜則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會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當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乎前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蘇昞問。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旣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旣思卽是已發。才發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朱子曰。程子才思卽是已發一句。能發明子思言外之意。蓋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卽是已發。此意精微。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可以有加矣。朱子曰。不睹不聞之時。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處。常要提起此心。在這裏。防於未然。○又曰。戒愼恐懼。不須說得太重。只是收拾來。便在這裏。伊川所謂敬字也。○西山眞氏曰。戒愼恐懼。只是事物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不昏昧而已。思慮未形。而知覺不昧。性之體段。自有不可揜者。程子所謂靜中有物者。學者深味而實驗之。自當有見。未可專以言語求也。

臣按。未發之時。此心寂然。固無一毫思慮。但寂然之中。知覺不昧。有如沖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也。此處極難理會。但敬守此心。涵養積久。則自當得力。所謂敬以涵養者。亦非他術。只是寂寂不起念慮。惺惺無少昏昧而已。○或問。未發時。亦有見聞乎。臣答曰。若見物聞聲。念慮隨發。則固屬已發矣。若物之過乎目者。見之而已。不起見之之心。過乎耳者。聞之而已。不起聞之之心。雖有見聞。不作思惟。則不害其爲未發也。故程子曰。目須見。耳須聞。朱子曰。若必以未有見聞爲未發處。則只是一種神識昏昧底人。睡未足時。被人驚覺。頃刻之閒。不識四到時節。有此氣象。聖賢之心。湛然淵靜。聰明洞徹。決不如此。以此觀之。未發時。亦有見聞矣。○又問曰。常人之心。固有未發時矣。其中體亦與聖賢之未發無別耶。臣答曰。常人。無涵養省察工夫。故其心不昏則亂。中體不立。幸於須臾之頃。不昏不亂。則其未發之中。亦與聖賢無別。但未久而或頹放。或膠擾。旋失其本體。則霎時之中。安能救終日之昏亂。以立大本乎。○又問。延平先生於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未發。作何氣象。朱子曰。李先生。靜中體認大本。此說何如。臣答曰。纔有所思。便是已發。旣云體認。則是省察工夫。非未發時氣象也。故朱子晚年定論。以體認字爲下得重。此不可不察。但學者靜坐時。作此工夫。輕輕照顧未發時氣象。則於進學養心。必有益。是亦一道也。

朱子曰。未發之前。不可尋覓。已覺之後。不容安排。但平日莊敬涵養之功至。而無人欲之私以亂之。則其未發也鏡明水止。而其發也無不中節矣。此是日用本領工夫。至於隨事省察。卽物推明。亦必以是爲本。向來講論思索。直以心爲已發。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識端倪。爲最初下手處。以故闕却平日涵養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擾擾。無深潛純一之味。而發之言語事爲之閒。亦常急迫浮露。無復雍容深厚之風。蓋所見一差。其害至此。不可不審也。

右言涵養

○誠無爲。幾善惡。周子通書

朱子曰。實理自然。何爲之有。未發時也幾者。動之微。善惡之所由分也。○趙致道曰。此明人心未發之體。而指已發之端。蓋欲學者致察於萌動之微。知所決擇而去取之。以不失乎本心之體而已。善惡雖相對。當分賓主。天理人欲雖分派。必省宗孼。自誠之動而之善。則如木之自本而榦。自榦而末。上下相達者。天理之流行。此心之本主。而誠之正宗也。其或旁榮側秀。若寄生疣贅者。此雖亦誠之動。私欲之流行。所謂惡也。非心之固有。蓋客寓也。非誠之正宗。蓋庶孼也。苟辨之不早。擇之不精。則客或乘主。孼或代宗矣。學者能於萌動幾微之閒。察其所發向背。凡直出者爲天理。旁出者爲人欲。於直出者利道之。旁出者遏絶之。功力旣至。則此心之發。自然出於一途。而保有天命矣。○范陽張氏曰。一念之善。則天神地祇。祥風和氣。皆在于此。一念之惡。則妖星厲鬼。凶荒札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愼其獨。

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周書多方

蔡氏曰。聖固未易爲也。狂而克念。則作聖之功。知所向方。聖固無所謂罔念也。一念之差。雖未至於狂。而狂之理。亦在是矣。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惟心之謂與。孟子

朱子曰。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危動難安如此。○又曰。出入兩字。有善有惡。不可皆謂舍亡所致也。是直指心之體用。而言其周流變化神明不測之妙也。○問。佛者有觀心之說。然乎。曰。心者。主於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今復有物。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其言謬矣。問。未發之前。惟當敬以持養。旣發之後。又當敬以察之。然旣發之情。是心之用。審察於此。未免以心觀心之病。如何。曰。已發之處。以心之本體權度。審其心之所發。恐有輕重長短之差耳。若欲以所發之心。別求心之本體。則無此理矣。夫謂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則亡者存。舍而不操。則存者亡耳。○程子曰。人於夢寐閒。亦可以卜自家所學之淺深。如夢寐顚倒。卽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問。人心所繫著之事果善。夜夢見之。莫不害否。曰。雖是善事。心亦是動。凡事有兆眹入夢者。却無害。捨此。皆是妄動。○張子曰。心淸時少。亂時多。其淸時。視明聽聰。四體不待羈束而自然恭謹。其亂時。反是。如此。何也。蓋用心未熟。客慮多而常心少也。習俗之心未去。而實心未完也。○朱子奏箚曰。士大夫之進說者。不本於陛下之身。營營於事爲之末。臣恐其未足以端出治之本。淸應物之源。以贊陛下正大宏遠之圖。而使天下之事。悉如聖志之所欲也。臣願陛下一念之萌。則必謹而察之。此爲天理耶。爲人欲耶。果天理也。則敬以擴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閼。果人欲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閒。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知其爲是則行之。惟恐其不力。知其爲非則去之。惟恐其不果。如此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閒。而天下之事。將惟陛下之所欲爲。無不如志矣。

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大學。下同。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朱子曰。忿懥。怒也。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不能不失其正矣。○又曰。四者只要從無處發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如有所忿怒。因人有罪而撻之。纔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又曰。心纔繫於物。便爲所動。所以繫於物者有三。事未來。先有箇期待之心。或事已應過。又留在心下不能忘。或正應事時。意有偏重。都是爲物所繫縛。便是有這箇物事。到別事來到面前。應之便差了。如何心得其正。聖人之心。瑩然虛明。看事物來。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隨物隨應。此心元不曾有這物事。○程子在澶州。修橋。少一長梁。曾博求之民閒。後因出入。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戒學者曰。心不可有一事。○又曰。罪己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留在心胸爲悔。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朱子曰。心若不存。便無主宰。無以檢其身。○又曰。此心之靈。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供其事。而其動靜語默。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爲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幾希矣。○又曰。今日學者不長進。只是心不在焉。嘗記少年時在同安。夜聞鐘聲。一聲未絶。此心已自走作。因是警省。乃知爲學須是致志。○程子曰。心要在腔子裏。腔子猶言軀殼○南軒張氏曰。心在焉。謂之敬。蛟峯方氏曰。上說有心者之病。此說無心者之病。臣按。此雖有有心無心之別。其實心有偏繫。故不能立主宰。而有所不在矣。然則有心無心。非二病也。

右言省察

○伊尹曰。顧諟天之明命。商書太甲

朱子曰。顧。謂常目在之也。諟。猶此也。天之明命。卽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爲德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又曰。只是見得道理。長在目前。不被事物遮障了。不成是有一物可見其形象。○雙峯饒氏曰。靜存動察。皆是顧。其靜也。戒愼不睹。恐懼不聞。其動也。卽物觀理。隨事度宜。此之謂常目在之。○胡季隨曰。未發之前。只須涵養。纔發處。便須用省察工夫。涵養愈熟。則省察愈精矣。

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禮記

陳氏曰。毋。禁止辭。○范氏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程子曰。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又曰。心定者。其言安以舒。不定者。其辭輕以疾。己上四條。釋經意。○又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問主一無適。朱子曰。只是莫走作。如今人一事未了。又要做一事。心下千頭萬緖。學問只要專一。○薛氏曰。行第一步。心在第一步上。行第二步。心在第二步上。所謂敬也。如行第一步。而心在二三步之外。行第二步。而心在五六步之外。卽非敬矣。至若寫字處事。無不皆然。寫第一字。心在第一字上。爲第一事。心在第一事上。件件專一。便是敬。○覺軒蔡氏曰。主一該動靜。無事時。此心湛然常存。此靜而主一也。有事時。心應此事。更不雜以他事。此動而主一也。○朱子曰。無事時。敬在裏面。謂心中也有事時。敬在事上。有事無事。吾之敬。未嘗閒斷也。故程子說學到專一時方好。蓋專一則有事無事。皆是如此。○程子曰。整齊嚴肅。則心自一。一則無非僻之干矣。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從此入。朱子曰。伊川整齊嚴肅一段。是切至工夫。說與人。○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朱子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謂。敬以整齊嚴肅言之固是。然心若昏昧。燭理不明。雖强把捉。豈得爲敬。和靖尹氏曰。敬者。其心收斂。不容一物之謂。尹氏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斂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斂。更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或問三先生程子,謝氏,尹氏。言敬之異。朱子曰。譬如此室。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至此。則三方入處。皆在其中矣。○廖子晦曰。程子曰。有主則實。程子曰。有主則實。外患不能入。又曰。有主則虛。程子曰。有主則虛。謂邪不能入。虛實二說雖不同。皆謂以敬爲主也。朱子曰。子晦之說甚善。敬則內欲不萌。外誘不入。自其內欲不萌而言則曰虛。自其外誘不入而言。則曰實。只是一時事。已上八條。論敬字之義。○程子甚愛表記。君子莊敬日强。安肆日偸之語。蓋常人之情。纔放肆則日就曠蕩。自檢束則日就規矩。○程子曰。敬勝百邪。○朱子曰。敬是箇扶策人底道理。人當放肆怠惰時。纔敬。便扶策得此心起。常常恁地。雖有些放僻邪侈意思。也自退聽。○又曰。敬所以抵敵人欲。人常敬。則天理自明。人欲上來不得。已上四條。論敬勝人欲。朱子曰。靜中私意橫生。此學者之通患。當以敬爲主。而深察私意之萌。多爲何事。就其重處。痛加懲窒。久之純熟。自當見效。○又曰。人有一正念。自是分曉。又從旁別生一小念。漸漸放闊去。不可不察。○問。居常持敬。於靜時最好。及臨事則厭倦。或於臨事時著力。則覺紛擾。不然則於正存敬時。忽忽爲思慮引去。是三者。將何以勝之。曰。今人將敬來別做一事。所以有厭倦。爲思慮引去。敬只是自家一箇心常惺惺。不可將來別做一事。○先生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靜坐。痛抑思慮。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放退。只是勿爲念慮所牽而俱往也。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問。一向把捉。待放下。便覺恁衰颯。不知當如何。曰。這箇也不須只管恁地把捉。若要去把捉。又添一箇心。公若知得放下不好提掇起來。便是敬。曰。靜坐久之。一念不免發動。如何。曰。也須看一念。是要做甚麼事。若是好事。當做須去幹了。或此事思量未透。須著思量敎了。若是不好底事。便不要做。自家纔覺得如此。這敬便在這裏。○又曰。心無不敬。則四體自然收斂。不待著意安排。而四體亦自舒適矣。著意安排。則難久而病生矣。○又曰。整頓收斂。則入於著力。從容游泳。又墮於悠悠。此正學者之通患。然程子嘗論之曰。亦須且自此去。到德盛後。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當且就整頓收斂處著力。但不可安排等侯。卽成病耳。已上七條。言察治病痛。○張子曰。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爲嚴師。凡有動作。則知所懼。如此一二年閒。守得牢固。則自然心正矣。○朱子曰。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常若有畏。則不敢自欺而進於誠矣。○勉齋黃氏曰。敬者。主一無適之謂。程子語也。然師說。又以敬字。惟畏爲近之。蓋敬者。此心肅然有所畏之名。畏則心主於一。如入宗廟見君父之時。自無雜念。閒居放肆之際。則念慮紛擾。而不主於一矣。二說蓋相表裏。學者體之則可見矣。○覺軒蔡氏曰。人之一心。虛靈知覺。常肅然而不亂。炯然而不昏。則寂而理之。體無不存。感而理之。用無不行。惟夫虛靈知覺。不能不動於欲。則此心之體用。將隨之而昏且亂矣。此所以不可不敬也。苟能惕然悚然。常若鬼神父師之臨其上。深淵薄冰之處其下。則虛靈知覺者。自不容於昏且亂矣。此敬字之義所以惟畏爲近之。已上四條。以畏釋敬字之義。○南軒張氏曰。李季修問。所謂敬之說。當用力。誠不可怠惰。而嚮晦宴息。亦當隨時。某以爲嚮晦入宴息乃敬也。知嚮晦宴息之爲非怠惰。乃可論敬之理矣。此言敬無時不在。蓋晝夜動靜。當無閒斷。若以入夜宴息爲非敬。則非知敬者也。○薛氏曰。古語云。敬。德之聚也。此語最宜潛體。蓋道妙莫測。靡有攸定。惟敬則能凝聚得此理常在。如心敬則能凝聚得德在心上。貌敬則能凝聚得德在貌上。以至耳目口鼻之類。無不皆然。或有不敬。則心君放逸。而百體解弛。雖曰有人之形。而其實塊然血氣之軀。與物無以異矣。此敬之一字。乃聚德之本。而爲踐形盡性之要也。此言敬以聚德

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易坤卦文言

程子曰。君子主敬以直其內。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內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敬義旣立。其德盛矣。德不孤也。○朱子曰。本領則當以敬爲主。更得集義之功。以祛利欲之蔽。則於敬益有助。只是一介提撕警策。通貫動靜。但無事時。一直持養。有事處。便有是非取舍。所以有直內方外之別。非以動靜爲判然二物也。○程子曰。存養熟後。泰然行將去。便有進。○問。人有專務敬以直內。不務方外。何如。程子曰。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惟恐不直內。內直則外必方。○五峯胡氏曰。居敬。所以精義也。○問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朱子曰。說只恁地說。須自去下工夫。方見得是如此。敬以直內。是無纖毫私意。胸中洞然。徹上徹下。表裏如一。義以方外。是見得是處。決定恁地。不是處。決定不恁地。截然方方正正。須是自將去做工夫。聖門學者問一句。聖人答他一句。便領略將去。實是要行。如今說得儘多。只是不曾將身已做。若實把做工夫。只是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

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大戴禮

朱子曰。敬便豎立。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是欲。敬義是體用。○眞氏曰。敬則萬善俱立。怠則萬善俱廢。義則理爲之主。欲則物爲之主。吉凶存亡之所由分。上古聖人。已致謹於此矣。此段語。出於丹書。丹書。載黃帝顓帝之道。故稱上古聖人。○程子曰。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朱子曰。最下得夾持兩字好。敬主乎中。義防於外。二者相夾持。要放下霎然不得。莫敎一箇有些走失。如此則下不染於物欲。只得上達天德也。

臣按。敬體義用。雖分內外。其實敬該夫義。直內之敬。敬以存心也。方外之義。敬以應事也。朱子敬齋箴。發明親切。故謹錄于左。

箴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潛心以居。對越上帝。此言靜無違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蟻封。蟻垤也。言能折旋於狹小之地也。此言動無違。出門如賓。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此言表之正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罔敢或輕。此言裏之正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此言心之正而達於事弗貳以二。弗參以三。惟心惟一。萬變是監。此言事之主一而本於心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靜弗違。表裏交正。此摠結上文須臾有閒。私欲萬端。不火而熱。不氷而寒。須臾。以時言。此言心不能無適之病。毫釐有差。天壤易處。三綱旣淪。九法亦斁。毫釐。以事言。此言事不能主一之病。於乎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臺。此摠結一篇○西山眞氏曰。敬之爲義。至是無復餘蘊。有志於聖學者。宜熟復之。○朱子堂房兩夾室。暇日默坐。讀書其閒。名其左曰敬齋。右曰義齋。記之曰。嘗讀易而得其兩言。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以爲爲學之要。無以易此。而未知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讀中庸。見所論修道之敎。而必以戒愼恐懼爲始。然後得所以持敬之本。又讀大學。見所論明德之序。而必以格物致知爲先。然後得所以明義之端。旣而觀夫二者之功。一動一靜。交相爲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極之論。然後知天下之理幽明鉅細。遠近淺深。無不貫乎一者。玩而樂之。足以終吾身而不厭。又何暇夫外慕哉。

右通論涵養省察

○子曰。閑邪存其誠。易乾卦文言

程子曰。閑邪則誠自存。如人有室。垣墻不修。不能防寇。寇從東來。逐之則復有自西入。逐得一人。一人復至。不如修其垣墻。則寇自不至。故欲閑邪也。○又曰。敬是閑邪之道。閑邪存誠。只是一事。去善卽是惡。去惡卽是善。譬如門。不出便入。○思慮雖多。果出於正。亦無害否。曰。且如在宗廟則主敬。朝廷主莊。軍旅主嚴。此是也。如發不以時。紛然無度。雖正亦邪。○朱子曰。李先生說。人心中大段惡念。却易制伏。最是那不大段計利害。乍往乍來底念慮。此是浮念相續不斷。難爲驅除。今看得來是如此。○臨川吳氏曰。凡人頗知此之爲理爲善。彼之爲欲爲惡。而志不勝氣。閒居獨處之際。邪思興焉。一有邪思。卽遏制之。乃不自欺之誠也。夫旣無邪思。則所思皆理皆善矣。然一念纔起。而一念復萌。一念未息。而諸念相續。是二也。是雜也。匪欲匪惡。亦謂之邪。蓋必先能屏絶私欲惡念之邪。而後可與治療二而且雜之邪。誠意而正心。其等豈可躐哉。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論語○亦孔子語

朱子曰。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

臣按。夫子此言。爲論詩而發。第以思無邪是誠。故載乎正心之章。

程子曰。思無邪。毋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邵子曰。言之於口。不若行之于身。行之于身。不若盡之于心。言之于口。人得而聞之。行之于身。人得而見之。盡之于心。神得而知之。人之聰明。猶不可欺。況神之聰明乎。是知無愧于口。不若無愧于身。無愧于身。不若無愧于心。無口過易。無身過難。無身過易。無心過難。○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朱子曰。思在言與行之先。思無邪。則所言所行。皆無邪矣。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爲誠。是表裏皆無邪。徹底無毫髮之不正。

臣按。誠者。天之實理。心之本體。人不能復其本心者。由有私邪爲之蔽也。以敬爲主。盡去私邪。則本體乃全。敬是用功之要。誠是收功之地。由敬而至於誠矣。

右言存誠反復。以盡正心之義。亦兼涵養省察而言。

臣按。心之本體。湛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而感物而動。七情應焉者。此是心之用也。惟其氣拘而欲蔽。本體不能立。故其用或失其正。其病在於昏與亂而已。昏之病有二。一曰智昏。謂不能窮理。昧乎是非也。二曰氣昏。謂怠惰放倒。每有睡思也。亂之病有二。一曰惡念。謂誘於外物。計較私欲也。二曰浮念。謂掉擧散亂。掉擧。念起之貌。相續不斷也。此念非善非惡。故謂之浮念。常人困於二病。未感物時。非昏則亂。旣失未發之中矣。其感物也。非過則不及。豈得其已發之和乎。君子以是爲憂。故窮理以明善。篤志以帥氣。涵養以存誠。省察以去僞。以治其昏亂。然後未感之時。至虛至靜。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及其感也。無不中節。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與天地同其舒慘矣。學者之用力。最難得效者。在於浮念。蓋惡念雖實。苟能誠志於爲善。則治之亦易。惟浮念則無事之時。倏起忽滅。有不得自由者。夫以溫公之誠意。尙患紛亂。況初學乎。程子曰。君實嘗患思慮紛亂。有時中夜而作。達旦不寐。可謂良自苦。他日又曰。君實近年。病漸較煞放得下也。○臣按。不知學者。放心而任其所思。故不自知其爲浮念。學者靜坐收心。然後乃知浮念之爲擾。學者須是恒主於敬。頃刻不忘。遇事主一。各止於當止。無事靜坐時。若有念頭之發。則必卽省覺所念何事。若是惡念。則卽勇猛斷絶。不留毫末苗脈。若是善念而事當思惟者。此善念之適乎時者則窮究其理。了其未了者。使此理豫明。若不管利害之念。或雖善念。而非其時者。則此是浮念也。浮念之發。有意厭惡。則尤見擾亂。且此厭惡之心。亦是浮念。覺得是浮念後。只可輕輕放退。提掇此心。勿與之俱往。則纔發復息矣。念慮紛亂時。此心省悟。知其爲浮念。勿爲所牽而俱往。則漸當自息。如是用功。日夕乾乾。不求速成。不生懈意。如未得力。或有悶鬱無聊之時。則亦須抖擻精神。洗濯心地。使無一念。以來淸和氣象。久久純熟。至於凝定。則常覺此心卓然有立。不爲事物所牽累。由我所使。無不如志。而本體之明。無所掩蔽。睿智所照。權度不差矣。張子曰。定然後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由光明。最不可遽冀朝夕之效。而不效則輒生退墮之念也。正心是終身事業。其要則方氏所謂中虛而有主宰者。是也。願留睿念焉。

檢身章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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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按。正心。所以治內。檢身。所以治外。實是一時事。非今日正心。明日檢身也。第其工夫有內外之別。故分爲二章。

子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爲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禮記。下同。○孔子語止此

長樂劉氏曰。身雖在我。其氣則受于親。傳之於祖。非己得以輕而辱之也。

君子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惰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

西山眞氏曰。君子之所以自養者。無他。內外交致其功而已。

禮樂不可斯須去身。中心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朱子曰。入之一字。正見得外誘使然。非本心實有此惡。雖非本有。然旣爲所奪。而得以爲主於內。則非心而何。

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

孔子曰。無禮則手足無所錯。耳目無所加。進退揖讓無所制。是故。以之居處。長幼失其別。閨門三族失其和。朝廷官爵失其序。田獵戎事失其策。軍旅武功失其制。宮室失其度量。鼎失其象。味失其時。樂失其節。車失其式。鬼神失其饗。喪紀失其哀。辨說失其黨。黨類也官失其體。政事失其施。加於身而錯於前。凡衆之動失其宜。○冠義曰。凡人之所以爲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容體正。顏色齊。辭令順。而後禮義備。以正君臣。親父子。和長幼。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而後禮義立。○張子曰。學者捨禮義。則飽食終日。無所猷爲。與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閒。燕遊之樂爾。○有人勞正叔先生曰。先生謹於禮四五十年。應甚勞苦。先生曰。吾日履安地。何勞何苦。他人日踐危地。此乃勞若也。

右言敬身謹禮之功

○詩曰。抑抑威儀。維德之隅。敬愼威儀。維民之則。大雅抑之篇

朱子曰。抑抑。密也。隅。廉角也。○鄭氏曰。人密審於威儀者。是其德必嚴正也。故古之賢者。道行心平。可外占而知內。如宮室之制。內有繩直。則外有廉隅也。

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論語

朱子曰。貴。猶重也。容貌。擧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信。實也。正顏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謂背理也。籩。竹豆。豆。木豆。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爲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顚沛之違者也。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又曰。容貌辭氣。乃德之符。○呂滎公常言。後學須理會氣象。氣象好時。百事是當。氣象者。辭令容止。輕重疾徐。足以見之矣。不惟君子小人於此焉分。亦貴賤壽夭之所由定也。

坐如尸。立如齋。禮記。下同。

鄭氏曰。尸居神位。坐必矜莊。坐法必當如尸之坐。人之倚立。多慢不恭。雖不齋。亦當如祭前之齋。○謝氏曰。明道先生終日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所謂望之儼然。卽之也溫。程子謂學者曰。賢看顥如此。顥煞用工夫。

凡視。上於面則敖。下於帶則憂。傾則姦。

呂氏曰。上於面者。其氣驕。知其不能以下人矣。下於帶者。其神奪。知其憂在乎心矣。視流則容側。必有不正之心存乎胸中矣。此君子之所以愼也。

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論語○記孔子之事

朱子曰。造次不離於正也。○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宮羽。禮記。下同。

陳氏曰。徵角宮羽。以玉聲所中言也。徵爲事。角爲民。故在右。右爲動作之方也。宮爲君。羽爲物。君道宜靜。物道宜積。故在左。左乃無事之方也。不言商者。或以西方肅殺之音。故遺之歟。

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還中規。折旋中矩。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後玉鏘鳴也。故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

陳氏曰。趨時。歌采齊之詩以爲節。行時。歌肆夏之詩以爲節。中規。圓也。中矩。方也。進而前。則其身略俯如揖然。退而後。則其身微仰。故曰揚之。進退俯仰。皆得其節。故佩玉之鳴。鏘然可聽也。○孟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

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曹風鳲鳩篇

朱子曰。忒。差也。有常度而其心一。故儀不忒。儀不忒。則足以正四國矣。○北宮文子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朋友之道。必相敎訓以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眞氏曰。自古之論威儀者。未有若文子之備也。蓋威非事嚴猛。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夫是之謂威也。儀非事容飾。動容周旋。無不中禮。夫是之謂儀也。

右言威儀容止之則

○召公告武王曰。嗚呼。明王愼德。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周書旅獒。下同。

蔡氏曰。德盛則動容周旋皆中禮。然後能無狎侮之心。言愼德不可不極其至也。德而未至。則未免有狎侮之心。狎侮君子。則色斯擧矣。彼必高蹈遠引。望望然而去。安能盡其心。狎侮小人。雖其微賤。畏威易役。然至愚而神。亦安能盡其力哉。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蔡氏曰。貞。正也。不役於耳目之所好。百爲之度。惟其正而已。

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爲山九仞。功虧一簣。

蔡氏曰。或。猶言萬一也。矜。矜持之矜。○呂氏曰。此卽愼德工夫。或之一字。最有意味。一暫止息。則非愼德矣。○蔡氏曰。人主一身。萬化之原。苟於理有毫髮之不盡。卽遺生民無窮之害。而非創業垂統可繼之道矣。以武王之聖。召公所以警戒之者如此。後之人君。可不深思而加念之哉。

右言戒飭無怠之意

臣按。心爲身主。身爲心器。主正則器當正。但不可任其自正。不爲之檢攝故。大學之序。修身在正心之後。其用功之方。不過容貌視聽言語威儀。一循天則而已。形色。天性也。一身之中。一動一靜。孰無天則者乎。格物致知。所以明此則也。誠意正心修身。所以蹈此則也。二者備矣。然後可臻踐形之域矣。世之人。或有修飾容儀。甚是可觀。而內無操存之功者。此固穿窬之比。不足議爲。若其天資寡慾。不被物誘。而坦率自樂。以爲但當內正其心。不必拘拘於外貌者。亦不可入道。終爲俗中好人而已。況外貌不莊。中心亦懈。未可保其不流於放蕩也哉。此所以旣正其心。又不可不檢其身也。然彼身無檢束者。心必不得其正故也。苟能正心。則事事無不求正矣。豈有以己身安於不正之理乎。然則身之不修。乃心不正之故也。願留睿思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