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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府詩集/09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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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十七 樂府詩集
卷九十八 新樂府辭九
卷九十九 

卷九十八•新樂府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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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樂府中(唐•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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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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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台,仰觀俯察天人際。羲和死來職事廢,官不求賢空取藝。昔聞西漢元、成間,上淩下替謫見天。北辰微暗少光色,四星煌煌如火赤。耀芒動角射三台,上台半滅中台坼。是時非無太史官,眼見心知不敢言。明朝趨入明光殿,唯奏慶雲壽星見。天文時變兩如斯,九重天子不得知。不得知,安用台高百尺為!

捕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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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蝗捕蝗誰家子,天熱日長饑欲死。興元兵久傷陰陽,和氣蠱蠹化為蝗。始自兩河及三輔,薦食如蠶飛似雨。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河南長吏言憂農,課人晝夜捕蝗蟲。是時粟斗錢三百,蝗蟲之價與粟同。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饑人重勞費。一蟲雖死百蟲來,豈將人力競天災,我聞古之良吏有善政,以政驅蝗蝗出境。又聞貞觀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一人有慶兆民賴,是歲雖蝗不為害。

昆明春水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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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武帝紀》曰:「元狩三年秋,發謫吏穿昆明池。」《西南夷傳》:曰:「越巂昆明國有滇池,方三百里。漢使求身毒國而為昆明所閉,欲伐之,故作昆明池象之,以習水戰,在長安西南,周回四十里。」《食貨志》曰:「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遂大修昆明池。」白居易傳曰:「貞元中始漲之。」

昆明春,昆明春,春池岸古春流新。影浸南山青滉瀁,波沉西日紅奫淪。往年因旱靈池竭,龜尾曳塗魚煦沫。詔開八水注恩波,千介萬鱗同日活。今來淨淥水照天,游魚鱍鱍蓮田田。洲香杜若抽心短,沙暖鴛鴦鋪翅眠。動植飛沈皆遂性,皇澤如春無不被。魚者仍豐網罟資,貧人又獲菰蒲利。詔以昆明近帝城,官家不得收其征。菰蒲無租魚無稅,近水之人感君惠。感君惠,獨何人,吾聞率土皆王民,遠民何疏近何親。原推此惠及天下,無遠無近同欣欣。吳興山中罷榷茗,鄱陽坑裏休封銀。天涯地角無禁利,熙熙同似昆明春。

城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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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曰:「鹽州,春秋時戎狄之地,秦、漢屬北地郡,後魏置大興郡,西魏改為五原,後為鹽州,以北近鹽池,因以為名。唐為鹽州,或為五原郡。」白居易傳曰:「貞元八年,特詔城之。」

城鹽州,城鹽州,城在五原原上頭。蕃東節度缽闡布,忽見新城當要路。金鳥飛傳讚普聞,建牙傳箭集群臣。君臣赬面有憂色,皆言勿謂唐無人。自築鹽州十餘載,左衽氈裘不犯塞。晝牧牛羊夜捉生,長去新城百里外。諸邊急警勞戍人,唯此一道無煙塵。靈夏潛安誰復辨,秦原暗通何處見。鄜州驛路好馬來,長安藥肆黃耆賤。城鹽州,鹽州未城天子憂。德宗按圖自定計,非關將略與廟謀。吾聞高宗、中宗世,北虜猖狂最難制。韓公創築受降城,三城鼎峙屯漢兵。東西亙絕數千里,耳冷不聞胡馬聲。如今邊將非無策,心笑韓公築城壁。相看養寇為身謀,各握強兵固恩澤。願分今日邊將恩,褒贈韓公封子孫。誰能將此鹽州曲,翻作歌詞聞至尊。

道州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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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州民,多侏儒,長者不過三尺餘。市作矮奴年進送,號為道州任土貢。任土貢,寧若斯,不聞使人生別離,老翁哭孫母哭兒。一自陽城來守郡,不進矮奴頻詔問。城雲臣按六典書,任土貢有不貢無。道州水土所生者,只有矮民無矮奴。吾君感悟璽書下,歲貢矮奴宜悉罷。道州民,老者幼者何欣欣。父兄子曾始相保,從此得作良人身。道州民,民到於今受其賜,欲說使君先下淚。仍恐兒孫忘使君,生男多以陽為字。

馴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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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犀馴犀通天犀,軀貌駭人角駭雞。海蠻聞有時天子,驅犀乘傳來萬里。一朝得謁大明宮,歡呼拜舞自論功。五年馴養始堪獻,六譯語言方得通。上嘉人獸俱來遠,蠻館四方犀入苑。秣以瑤芻鎖以金,故鄉迢遞君門深。海鳥不知鍾鼓樂,池魚空結江湖心。馴犀生處南方熱,秋無白露冬無雪。一入上林三四年,又逢今歲苦寒月。飲冰臥霰苦踡,角骨凍傷鱗甲縮。馴犀死,蠻兒啼,向闕再拜顏色低。奏乞生歸本國去,恐身凍死似馴犀。君不見建中初,馴象生還故林邑。君不見貞元末,馴犀凍死蠻兒泣。所嗟建中異貞元,象生犀死何足言。

五弦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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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彈,五弦彈,聽者傾耳心寥寥。趙璧知君入骨愛,五弦一一為君調。第一第二弦索索,秋風拂松疏韻落。第三第四弦泠泠,夜鶴憶子籠中鳴。第五弦聲最掩抑,隴水凍咽流不得。五弦並奏君試聽,淒淒切切復錚錚。鐵擊珊瑚一兩曲,冰寫玉盤千萬聲。鐵聲殺,冰聲寒,殺聲入耳膚血寒,慘氣中人肌骨酸。曲終聲盡欲半日,四座相對愁無言。座中有一遠方士,唧唧谘谘聲不已。自歡今朝初得聞,始知辜負平生耳。唯憂趙璧白髮生,老死人間無此聲。遠方士,爾聽五弦信為美,吾聞正始之音不如是。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廟歌。一彈一唱再三歎,曲淡節稀聲不多。融融曳曳召元氣,聽之不覺心平和。人情重今多賤古,古琴有弦人不撫。更從趙璧藝成來,二十五弦不如五。

蠻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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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子朝,泛皮船兮渡繩橋,來自巂州道路遙。入界先經蜀川過,蜀將收功先表賀。臣聞雲南六詔蠻,東連牂牁西連蕃。六詔星居初瑣碎,合為一詔漸強大。開元皇帝雖聖神,唯蠻倔強不來賓。鮮于仲通六萬卒,征蠻一陣全軍沒。至今西洱河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誰知今慕華風,不勞一人蠻自通。誠由陛下休明德,亦賴微臣誘諭功。德宗看表知如此,笑令中使迎蠻子。蠻子導從者誰何,摩挲俗羽雙隈伽。清平官持赤藤杖,大將軍係金呿嗟。異矣尋男尋閣勸,特敕召對延英殿。上心貴在懷遠蠻,引臨玉座近天顏。冕旒不垂親勞俫,賜衣賜食移時對。移時對,不可得,大臣相看有羨色。可憐宰相拖紫佩金章,朝日唯聞對一刻。

驃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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驃國樂,驃國樂,出自大海西南角。雍羌之子舒難陀,來獻南音舉正朔。德宗立仗御紫庭,黈纊不塞為爾聽。王螺一吹椎髻聳,銅鼓千擊文身踴。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鬥藪龍蛇動。曲終王子啟聖人,臣父願為唐外臣。左右歡呼何翕習,至尊德廣之所及。須臾百辟詣閤門,俯伏拜表賀至尊。伏見驃人獻新樂,請書國史傳子孫。時有擊壤老農父,暗測君心閑獨語。聞君政化甚聖明,欲感人心致太平。感人在近不在遠,太平由實非由聲。觀身理國國可濟,君如心兮民如體。體生疾苦心憯淒,民得和平君愷悌。貞元之民若未安,驃樂雖聞君不歡;貞元之民苟無病,驃樂不來君亦聖。驃樂驃樂徒喧喧,不如聞此芻蕘言。

縛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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縛戎人,縛戎人,耳穿面破驅入秦。天子矜憐不忍殺,詔徙東南吳與越。黃衣小使錄姓名,領出長安乘遞行。身被金瘡面多瘠,扶病徒行日一驛。朝餐饑渴費杯盤,夜臥腥臊汙床席。忽逢江水憶交河,垂手齊聲嗚咽歌。其中一虜語諸虜:「爾苦非名我苦多。」同伴行人因惜問,欲說喉中氣憤憤。自云鄉貫本涼原,大曆年中沒落蕃。一落蕃中四十載,遣著皮裘係毛帶。唯許正朝服漢儀,斂衣整巾潛淚垂。誓心密定歸鄉計,不使蕃中妻子知。暗思幸有殘筋力,更恐年衰歸不得。蕃候嚴兵鳥不飛,脫身冒死奔逃歸。晝伏宵行經大漠,雲陰月黑風沙惡。警藏青塚寒草疏,偷渡黃河夜冰薄。忽聞漢軍鼙鼓聲,路傍走出再拜迎。遊騎不聽能漢語,將軍遂縛作蕃生。配向江南卑濕地,定無存卹空防備。念此吞聲仰訴天,若為辛苦度殘年。涼原鄉井不得見,胡地妻兒虛棄捐。沒蕃被囚思漢土,歸漢被劫為蕃虜。早知如此悔歸來,兩地寧如一處苦。縛戎人,戎人之中我苦辛。自古此冤應未有,漢心漢語吐蕃身。

驪宮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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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會要》曰:「開元十一年十月,置溫泉宮於驪山。」《舊書.帝紀》曰:「是年十月,幸溫泉宮,自是歲數幸焉。天寶六載十月,改溫泉宮為華清宮。」

高高驪山上有宮,朱樓紫殿三四重。遲遲兮春日,玉甃暖兮溫泉溢,嫋嫋兮秋風,山蟬鳴兮宮樹紅。翠華不來歲月久,牆有衣兮瓦有松。吾君在位已五載,何不一幸乎其中。西去都門幾多地,吾君不遊有深意。一人出兮不容易,六宮從兮百司備。八十一車千萬騎,朝有宴飫暮有賜。中人之頻數百家,未足充君一日費。吾君修己人不知,不自逸兮不自嬉,吾君愛人人不識,不傷財兮不傷力。驪宮高兮高入雲,君之來兮為一身,君之不來兮為萬人。

百煉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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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煉鏡,鎔範非常規,日辰處所靈且祇,江心波上舟中鑄,五月五日日午時。瓊粉金膏磨瑩已,化為一片秋潭水。鏡成將獻蓬萊宮,揚州長史手自封。人間臣妾不合照,背有九五飛天龍。人人呼為天子鏡,我有一言聞太宗。太宗常以人為鏡,鑒古鑒今不鑒容。四海安危居掌內,百王治亂懸心中。乃知天子別有鏡,不是揚州百煉銅。

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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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出自藍田山,兼車運載來長安。工人磨琢欲何用,石不能言我代言。不願作人家墓前神道碣,墳土未乾名已滅;不願作官家道旁德政碑,不鐫實錄鐫虛辭。願為顏氏、段氏碑,雕鏤太尉與太師。刻此兩片堅貞質,狀彼二人忠烈姿。義心若石屹不轉,死節名流確不移。如觀奮擊朱泚日,似見叱嗬希烈時。各於其上題名諡,一置高山一沉水。陵谷雖遷碑獨存,骨化為塵名不死。長使不忠不烈臣,觀碑改節慕為人。慕為人,勸事君。

兩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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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朱閣,南北相對起。借問何人家,貞元雙帝子。帝子吹簫雙得仙,五雲飄颻飛上天。第宅亭台不將去,化為佛寺在人間。妝閣伎樓何寂靜。柳似舞腰池似鏡。花落黃昏悄悄時,不聞歌吹聞鍾磐。寺門敕榜金字書,尼院佛庭寬有餘。青苔明月多閑地,比屋疲人無處居。憶昨平陽宅初置,吞並平人幾家地。仙去雙雙作梵宮,漸恐人間盡為寺。

西涼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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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伎,西涼伎,假面胡人假師子。刻本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帖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如從流沙來萬里。紫髯深目兩胡兒,鼓舞跳梁前致辭。應似涼州未陷日,安西都護進來時。須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絕歸不得。泣向師子涕雙垂,涼州陷沒知不知。師子回頭向西望,哀吼一聲觀者悲。貞元邊將愛此曲,醉坐笑看看不足。享賓犒士宴三軍,師子胡兒長在目。有一征夫年七十,見弄涼州低面泣。泣罷斂手白將軍,主憂臣辱昔所聞。自從天寶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涼州陷來四十年,河、隴侵將七千里。平時安西萬里疆,今日邊防在鳳翔。緣邊空屯十萬卒,飽食溫衣閑過日。遺民腸斷在涼州,將卒相看無意收。天子每思常痛惜,將軍欲說合慚羞。奈何仍看西涼伎,取笑資歡無所愧。縱無智力未能收,忍取西涼弄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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