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欒城後集 (四庫全書本)/卷11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十 欒城後集 巻十一 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欒城後集巻十一
  宋 蘇轍 撰
  厯代論五
  唐𤣥宗憲宗
  𤣥宗憲宗皆中興之主也𤣥宗繼中睿之亂政紊於内而外無藩鎮分裂之患約已任賢而貞觀之治可復也憲宗承代德之𡚁政僨於朝而畿甸之外皆為畔國將以求治則其勢尤難雖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終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齊桓公用管仲隰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䜿刁易牙身死不得𦵏五公子爭立伯業隨毁蓋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於憂患厄困之中知賢人之可任以排難則勉強而從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禍難旣平國家無事則其心之所安者佚樂所悦者諛佞也故禍發皆不旋踵若合符節昔太宗旣平天下始用房𤣥齡杜如晦魏徵終用長孫無忌岑文本禇遂良帝亦㳟儉節用去冗官節浮費内無宮掖侈靡之奉旁無近幸賜予之失貞觀之治斯已過半矣持書御史權萬紀嘗言宣饒部中鑿山冶銀歲可取數百萬緡以佐國用帝怒罵曰吾所乏忠言嘉謨有益於民者耳汝為御史不能進賢退不肖而訹吾以利豈謂我漢桓靈耶斥去不用於是士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諸人得効其忠力以致貞觀之盛及𤣥宗初用姚崇宋璟盧懐慎蘇頲後用張說源乾曜張九齡憲宗初用杜黃裳李吉甫裴洎裴度李絳後用韋貫之崔羣雖未足以方駕房杜然皆一時名臣也故開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幾於貞觀然𤣥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後雖以公議罷去而思之不巳謂宰相曰公等暴融惡朕巳罪之矣然國用不足將奈何裴光庭等不能答融旣死而言利者爭進韋堅楊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楊國忠而聚斂極矣故天寶之亂海内分裂不可復合憲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還朝而程异皇甫鏄皆以利進度三上書極論不可帝以天下畧平欲崇臺池宮觀以自娛樂异鏄揣知其意數貢羨財以順所欲故度卒逐去而异鏄皆相不三年而禍發於宦官蓋𤣥宗在位歲久聚斂之害遍於天下故天下遂分憲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禍止於其身然方鎮之强宦官之横遂與唐相終始可不哀哉嗚呼太宗之㳟儉所忍無幾耳而福至於不可勝盡𤣥憲之淫佚所獲無幾耳而禍至於不可勝言而世主終莫之悟覆車相尋不絶於世蓋未之思歟
  姚崇
  唐史官稱姚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長也然應變者要不失正而後可孟子有言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唐𤣥宗豪俊之君也而崇復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無足為者雖然以水濟水後將有不可食者開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且拜之坐視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為捕蝗使分道殺蝗羣臣多不以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為息捕蝗雖古之遺法然遇災而懼修德以答天變古之正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專以捕為事巳可疑矣旣而崇所親吏趙誨以賕死崇懼還政時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屋壊宰相宋璟蘇頲皆言三年喪未終不可廵幸壊壓之變天戒也請罷東廵修德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崇曰此符堅故殿也山有朽壤而崩木蠧而折理無足怪但壞與行㑹非緣行而壞也今關中無年餽餉勞弊出幸東都所以為人非為已也百司巳戒供擬巳具請車駕即東而遷神主太極殿更作新廟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復相開元末帝在東都欲還長安裴耀卿等皆言農人塲圃未畢須冬可還李林甫獨曰二都本東西宮耳車駕往來何用待時假令妨農獨赦所過租賦可也帝大悅即駕而西崇建東幸之計林甫獻西還之議其意同耳孰謂崇獨賢乎從崇之議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廟下不䘏人言三者皆忠臣之所諱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後崇璟旣没𤣥宗愈老愈輕蔑羣臣方任張九齡而廢太子瑛用牛仙客則聽李林甫方嬖楊國忠而縱安祿山則用輔璆琳專以適已為悅類崇有以啓之也故吾謂開元之治雖出於崇而天寶之亂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宇文融
  開元之初天下始脫中睿之亂𤣥宗厲精政事姚崇宋璟彌縫其闕而損其過庶幾貞觀之治矣在易天下雷行物與無妄開元之初無妄之世也無妄之為言無一不正之謂也君子之處此也亦全其大正而畧其小不正而巳蓋詳其小必廢其大古語有之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量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故無妄之二曰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其三曰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其五曰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夫必耕而後穫必菑而後畬小人之所謂無妄也而君子不然於義可穫不必其所耕也於道可畬不必其所菑也然後無所不行今有失牛於此得之者行人也而責得於邑人其意亦以求無妄也而邑人罹其橫故無妄之疾雖勿藥可也藥之其損或有甚於病者開元之初雖號富庶而戶口未嘗升降監察御史宇文融得其隙而論之請治籍外羨田逃戶命攝御史分行括實𤣥宗喜之朝臣莫敢言其非者惟陽翟尉皇甫憬戶部侍郎楊㻛以為籍外取稅百姓困弊得不償失而二人皆坐左遷諸道所括凡得客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然州縣希旨多張虛數以正田為羨編戶為客歲終籍錢數百萬緡其名似是而實失民心淺言之則失在求詳深言之則失在貪利時帝方以耳目之奉責得於人行之不疑於是羣臣爭為聚斂以迎侈心天寶之亂實始於此吾觀近世士大夫多有此病賢者不忍天下有小不平而欲平之小人僥倖其利以為進取之計故天下每每多弊宰相李沆近世之賢相也嘗言吾在朝廷十有餘年無功可紀惟四方之言利者未嘗有一施行持此聊以報國古之善言醫者患醫之難以為有病不服藥常得中醫蓋良醫不可必得而愚醫舉目皆是愚醫類能殺人而不服藥者未必死李公之言蓋類此也
  陸䞇
  昔吾先君博觀古今議論而以陸䞇為賢吾幼而讀其書其賢比漢賈誼而詳練過之䞇始以從官事唐德宗老而為宰相從之出奔而與之反國彌縫其闕而濟其危亡比其老也功業定矣而卒斃於裴延齡之手其故何也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常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常其德或承之羞䞇以有常之德而事德宗之無常以巫醫之明而治無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帝即位之初好名而貪功河朔三叛父子相襲三十年矣帝將以天下之力勝之田悅驚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馬燧李抱真李芃三將往迎其鋒勝負之勢未決也帝急於成功復使李晟出禁衛之兵李懐光舉朔方之衆五將萃於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乘間而起兵連禍結常賦所不能贍於是為之抽貫筭閒假貸商賈空内以事外關中已亂而帝不知也䞇曰今兩河淮西為禍亂之首者獨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間必有旁遭詿誤内蓄危疑而計不能止者未必皆處心積慮果於僣逆也而况脇從之黨乎陛下若能招懐以禮悔禍以誠使來者必安安者必久人知獲免則誰願復為惡者縱有野心難馴臣知從化者必過半矣帝猶意西師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未幾而涇原畔卒之變起倉皇避冦半年而歸帝亦老而厭兵矣於是行一切之政專以姑息涵養藩鎮凡節度使死將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後雖以簒奪請命者亦如之宣武劉士寧以暴慢失衆其將李萬榮因其出畋閉門逐之帝將命以其位䞇曰如士寧之惡萬榮棄而違之可也討而逐之可也惟伺隙而簒取其位則不可何者方鎮之臣事多專制欲加之罪誰無詞者若使傾奪之徒輒得其處則四方諸將無復安者矣且萬榮搆亂之日諸郡守將固非其同謀也一城士衆亦未必皆其黨也方成敗逆順之勢交戰於中其肯捐軀與之同惡乎今若選命賢將降詔軍中奬萬榮撫定之功别加寵任褒將士輯睦之義例賜恩賞使衆知保安則誰肯復助其亂萬榮縱欲跋扈勢亦無所至矣帝方茍安無事竟亦不許由此觀之帝常持無常之心故前勇而後怯䞇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當然其君臣之間異同至此雖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㑹昌中盧龍諸將連害帥臣最後張絳殺陳行泰宰相李德裕以為河朔請帥皆報下太速故軍得以安若稍緩之必且有變旣而回鶻烏介可汗擾天德塞軍使張仲武請以本軍擊之德裕問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舉以為帥張絳旣為其下所殺而仲武遂以功名終德裕之謀則䞇之故智也然帝之出也以陳京趙贊而䞇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齡其禍皆出於聚斂之臣䞇之賢非不知也帝歸自興元䞇因事言曰齊桓公自莒入齊伯業旣成而管仲以不忘在莒為戒衛獻公自齊還衛諸大夫逆諸境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逆於門者頷之而已戒心之易忘而驕心之易生齊衛之君陛下之蓍龜也䞇言雖切而帝終不改吾以為使䞇反國而為䲭夷子皮浮舟而去則其君臣之間超然無後患然後可以言智矣哉
  牛李
  唐自憲宗以來士大夫黨附牛李好惡不本於義而從人以喜慍雖一時公卿將相未有傑然自立者也牛黨出於僧孺李黨出於德裕二人雖黨人之首然其實則當世之偉人也蓋僧孺以德量高而德裕以才氣勝德與才不同雖古人鮮能兼之者使二人各任其所長而不為黨則唐末之賢相也僧孺相文宗幽州楊志誠逐其將李載義帝召問計策僧孺曰是不足為朝廷憂也范陽自安史後不復係國家休戚前日劉總納土朝廷糜費且百萬終不能得升粟尺布以實天府俄復失之今志誠猶向載義也第付以節使捍奚契丹彼且自力不足以逆順治也帝曰吾初不計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撫之及武宗世陳行泰殺史元忠張絳復殺行泰以求帥德裕以為河朔命帥失在太速使姦臣得計遷延久之擢用張仲武而絳自斃僧孺以無事為安而德裕以制勝為得此固二人之所以異較之德裕則優矣德裕節度劒南西川吐蕃將悉怛謀以維州降維州西南要地也是時方與吐蕃和親僧孺不可曰吐蕃綿地萬里失一維州不害其强今方議和好而自違之中國禦戎守信為上應變次之彼若來責失信贊普牧馬蔚茹川東襲汧隴不三日至咸陽雖得百維州何益帝從之使德裕反降者吐蕃族誅之德裕深以為恨雖議者亦不直僧孺然吐蕃自是不為邊患幾終唐世則僧孺之言非為私也帝方用李訓鄭注欲求奇功一日延英謂宰相公等亦有意於太平乎何道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濟天下然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内侵百姓安生業私室無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雖未及全盛亦足為治矣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也退謂諸宰相上責成如此吾可久處此耶旣罷未乆李訓為甘露之事幾至亡國帝初欲以訓為諫官德裕固爭言訓小人咎惡巳著決不可用德裕亦以此罷去二人所趣不同及其臨訓注事所守若出於一人吾是以知其皆偉人也然德裕代僧孺於淮南訴其乾没府錢四十萬緡質之非實及在朱崖作窮愁志論周秦行紀言僧孺有僣逆意倖然小丈夫之心老而不衰也始僧孺南遷於循老而獲歸二子蔚藂後皆為名卿德裕没於朱崖子孫無聞後世深悲其窮豈德不足而才有餘固天之所不予耶
  郭崇韜
  國無釁而後可以伐人冐釁以伐人敵無釁則已受其災敵有釁則我與敵皆斃楚靈王殘民以逞舉思亂之民以伐吳吳不可動而棄疾攻之若升虛邑靈王遂死於外齊湣王貪而好勝知桀宋之可攻而忘齊國之旣病燕師乘之遂以失國自古冐釁以攻人其禍如此矣唐莊宗勇而善戰與梁人夾河相攻十戰九勝渉河取鄆不十日而克梁威震諸國五代用兵未有神速若此者也然其克敵之後幸一日之安沈湎聲色之虞宦官伶人交亂其政府庫之積罄於耳目之奉民怨兵怒國有土崩之勢而不知也一時功臣皆武夫倔起未有識安危之幾者惟樞密使郭崇韜智勇兼人知其不可力言而不見聽求去而不見許中外佞倖視之側目崇韜深病之矣時方欲伐蜀崇韜欲立大功為自安之計議以魏王繼岌為元帥而已為之副將兵六萬以出兵不逾時而克成都降王衍料敵制勝之功可謂盛矣然崇韜知蜀之易與而不知唐之已亂挈其良將勁兵西行數千里雖立大功而不免讒死於蜀征蜀之兵未還而趙在禮為亂河朔明宗北征遂與在禮皆反帥兵南向克汴入洛遂無一人能禦之者向使西師不出蜀雖未下而京師有重兵崇韜不死河朔叛臣心有所畏不敢妄動則莊宗不亡莊宗不亡禍福未可知也嗟乎崇韜冐釁以伐人蹈齊湣之禍而以為安惜其有智而未始學也
  馮道
  馮道以宰相事四姓九君議者譏其反君事讐無士君子之操大義旣虧雖有善不録也吾覽其行事而竊悲之求之古人猶有可得言者齊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又從而相之子貢以為不仁問之孔子孔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管仲之相桓公孔子旣許之矣道之所以不得附於管子者無其功耳晏嬰與崔杼俱事齊莊公杼弑公而立景公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已死而為已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啓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踊而出卒事景公雖無管子之功而從容風議有補於齊君子以名臣許之使道自附於晏子庶幾無甚愧也蓋道事唐明宗始為宰相其後厯事八君方其廢興之際或在内或在外雖為宰相而權不在已禍變之發皆非其過也明宗雖出於荒徼而性本寛厚道每以㳟儉勸之在位十年民以少安契丹滅晉耶律德光見道問曰天下百姓如何救得道顧荒裔不可曉以莊語乃曰今時雖使佛出亦救不得惟皇帝救得德光喜乃罷殺戮中國之人賴焉周太祖以兵犯京師隱帝已没太祖謂漢大臣必相推戴及見道道待之如平日太祖常拜道是日亦拜道受之不辭太祖意沮知漢未可代乃立湘陰公為漢嗣而使道逆之於徐道曰是事信否吾平生不妄語公母使我為妄語人太祖為誓甚苦道行未返而周代漢簒奪之際雖賁育無所致其勇而道以拜跪談笑却之非盛德何以致此而議者黜之曽不少借甚矣士生於五代立於暴君驕將之間日與虎兕為伍棄之而去食薇蕨友麋鹿易耳而與自經於溝瀆何異不幸而仕於朝如馮道猶無以自免議者誠少恕哉
  兵民
  事固有出於不得巳而為後世之利者分兵民一也割燕薊二也何謂分兵民之利人生而天畀之才畀之才則付之祿隨其精粗適其高下使食其技而資其身是未有知其所由然者也故士大夫讀詩書執射御習書計高可以治人下可以為役而祿從之矣農工商賈服田疇通貨賄運機巧上可以雄里閭下可以養親戚而利從之矣有人於此才力過人操行凡鄙上不能為吏下不能為民天畀之才而無以資之嬰之以勞苦迫之以饑饉不羣起為盜則無以求濟其欲此勢之所必至自秦漢以來天下未嘗無是患也唐衰而府衛之兵廢朝廷有禁兵藩鎮有衙兵兵民之分蓋漸於此及五代之際而黥涅之兵分布内外於是兵民判矣使民出其賦以養兵兵盡其力以衛民民有耕耨之勤而兵有征戍之勞更相為用而不以為德此固分兵民之本意也至於山林之材武田里之凶悍放蕩無著之人一𨽻於伍符尺籍食其粟衣其帛俛首受笞而不敢肆居則學弓劒出則效首級積歲月以取祿位有其才必得其養氣類相從凡凶人勇夫皆萃於軍中然後人人各得其歸故雖凶旱水溢天下小小不寧而盜賊不起較之漢唐之間十不三四天下陰享其利而不知其故也然儒者方且攘臂而言民兵之便民力旣盡於養兵而又較版圖數丁口使之執干戈習戰陣奪其農時而齊之以鞭扑民有怨心而責其效死以報國求信其私說而不䘏後害嗚呼其亦未之思歟
  燕薊
  何謂割燕薊之利石晉始以燕薊之地賂契丹高祖思援兵之惠屈體以奉之雖號為創業而日不遑給出帝不勝其詬未有以待之而輕犯其怒遂以亡國是時割地之害深矣至於本朝乃見其利眞宗皇帝親御六師勝虜於澶淵知其有厭兵之心稍以金帛啗之虜欣然聽命歲遣使介修鄰國之好逮今百數十年而北邊之民不識干戈此漢唐之盛所未有也古者戎狄迭盛迭衰常有一族為中國之敵漢文帝待之以和親而匈奴日驕武帝御之以征伐而中原日病謂是天之驕子非一日也今朝廷之所以厚之者不過於漢文帝而虜弭耳馴服則石氏之割燕薊利見於此夫熊虎之摶人得牛而止契丹據有全燕擅桑麻棗栗之饒兼玉帛子女之富重斂其人利盡北海而又益之以朝廷給予之厚賈生所謂三表五餌兼用之矣勤儉僕野之俗而身服錦繡之華口甘麴糵之美至於茗藥橘柚無一不享契丹之心醺然而足俛首奉約習為禮義吾無割地之恥而獨享其利此則天意非人事也昔唐天寶之亂朔方河隴之兵起而東征吐蕃乘虚襲據郡縣唐内苦藩鎮皆叛置而不問百年之間姿意猖狂無復顧忌理極而變部族内潰而唐土遺黎解辮内嚮中原未嘗血刃而壤土自復今吾不忍塗炭生民而以皮幣犬馬結異類之驩推之天理儻亦有唐李吐蕃之變乎






  欒城後集巻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