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28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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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五卷目錄

 僭號部彙考十一

  晉代僭號六

  南燕慕容德 慕容超

  北燕馮跋 馮文通

  西燕慕容泓 慕容沖 慕容永

皇極典第二百八十五卷

僭號部彙考十一[编辑]

晉代僭號六[编辑]

南燕慕容德 慕容超[编辑]

《晉書慕容德載記》:「德字元明,皝之少子也。母公孫氏, 夢日入臍中,晝寐而生。德年未弱冠,身長八尺二寸, 姿貌雄偉,額有日角,偃月重文,博觀群書,性清慎,多 才藝。慕容儁之僭立也,封為梁公,歷幽州刺史、左衛 將軍。及暐嗣位,改封范陽王,稍遷魏尹,加散騎常侍。 俄而苻堅將苻雙據陝以叛,堅將苻柳起兵,枹罕將」 應之。德勸暐乘釁討堅,辭旨慷慨,識者言其有遠略, 暐竟不能用。德兄垂甚壯之,因共論軍國大謀,言必 切至。垂謂之曰:「汝器識長進,非復吳下阿蒙也。」枋頭 之役,德以征南將軍與垂擊敗晉師。及垂奔苻堅,德 坐免職。後遇暐敗,徙於長安,苻堅以為張掖太守,數 歲免歸。及堅以兵臨江,拜德為奮威將軍。堅之敗也, 堅與張夫人相失,慕容暐將護致之。德正色謂暐曰: 「昔楚莊滅陳,納巫臣之諫而棄夏姬,此不祥之人,惑 亂人主,戎事不邇女器,秦之敗師,當由於此。宜掩目 而過,奈何將衛之也?」暐不從,德馳馬而去之。還,次滎 陽,言於暐曰:「昔句踐棲於會稽,終獲吳國。聖人相時 而動,百舉百全。天將」悔禍,故使秦師喪敗,宜乘其弊, 以復社稷。不納,乃從垂如鄴。及垂稱燕王,以德為 車騎大將軍,復封范陽王,居中鎮衛,參斷政事。久之, 遷司徒。於時慕容永據長子,有眾十萬,垂議討之,群 臣咸以為疑。德進曰:「昔三祖積德,遺訓在耳,故陛下 龍飛,不謀而會。雖由聖武,亦緣舊愛,燕、趙之士,樂為 燕臣也。今永既建偽號,扇動華戎,致令群豎從橫,逐 鹿不息。宜先除之,以一眾聽。昔光武馳蘇茂之難,不 顧百官之疲,夫豈不仁,機急故也。兵法有不得已而 用之,陛下容得已乎?」垂笑謂其黨曰:「司徒議與吾同,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吾計決矣。」遂從之。垂臨終,敕其 子寶以鄴城委德。寶既嗣位,以德為使持節、都督冀、 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特進、車騎大將軍、冀州牧, 領南蠻校尉,鎮鄴。罷留臺,以都督專總南夏。魏將拓 拔章攻鄴,德遣南安王慕容青等夜擊敗之。魏師退 次新城,青等請擊之,別駕韓𧨳進曰:「古人先決勝廟 堂,然後攻戰。今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魏懸 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 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 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 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 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高壘,以逸待勞。彼千里 餽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資,攻則眾旅多斃,師老 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矣。」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 策也。」於是召青還師。魏又遣遼西公賀賴盧率騎與 章圍鄴。德遣其參軍劉藻請救於姚興,且參母兄之 問,而興師不至,眾大懼。德於是親饗戰士,厚加撫接, 人感其恩,皆樂為致死。會章、盧內相乖爭,各引軍潛 遁。章司馬丁建率眾來降,言章師老,可以敗之。德遣 將追破章軍,人心始固。時魏師入中山,慕容寶出奔 於薊,慕容詳又僭號。會劉藻自姚興而至,與太史令 高魯遣其甥王景暉隨藻,送玉璽一紐,并《圖讖祕文》, 曰:「有德者昌,無德者亡,德受天命,柔而復剛。」又有謠 曰:「大風蓬勃揚塵埃,八井三刀卒起來,四海鼎沸中 山頹,惟有德人據三臺。」於是德之群臣議以慕容詳 僭號中山,魏師盛於冀州,未審寶之存亡,因勸德即 尊號,德不從。會慕容達自龍城奔鄴,稱寶猶存,群議 乃止。尋而寶以德為丞相,領冀州牧,承制南夏。德兄 子麟自義臺奔鄴,因說德曰:「中山既沒,魏必乘勝攻 鄴。雖糧儲素積,而城大難固,且人情沮動,不可以戰。 及魏軍未至,擁眾南渡,就魯陽王和,據滑臺而聚兵 積穀,伺隙而動,計之上也。魏雖拔中山,勢不久留,不 過驅掠而返,人不樂徙,理自生變。然後振威以援之, 魏則內外受敵,使戀舊之士有所依憑,廣開恩信,招 集遺黎,可一舉而取之。」先是,慕容和亦勸德南徙,於 是許之。隆安二年,乃率戶四萬、車二萬七千乘,自鄴 將徙於滑臺,遇風船沒。魏軍垂至,眾懼,議欲退保黎 陽,其夕,流澌凍合,是夜濟師。旦,魏師至而冰泮,若有 神焉。遂改黎陽津為天橋津。及至滑臺,景星見於尾 箕。漳水得白玉,狀若璽。於是德依《燕元》故事稱元年, 大赦境內,殊死已下置百官。以慕容鱗為司空,領尚書令,慕容法為中軍將軍,慕輿拔為尚書左僕射,丁 通為尚書右僕射,自餘封授各有差。初,河間有麟,見 慕容麟以為己瑞,及此,潛謀為亂,事覺,賜死。其夏,魏 將賀賴盧率眾附之。至是慕容寶自龍城南奔至黎 陽,遣其中黃門令趙思召慕容鍾來迎。鍾本首議勸 德稱尊號,聞而惡之,執思付獄,馳使白狀。德謂其下 曰:「卿等前以社稷大計,勸吾攝政,吾亦以嗣帝奔亡, 人神曠主,故權順群議,以繫眾望。今天方悔禍,嗣帝 得還,吾將具駕奉迎,謝罪行闕,然後《角巾》私第,卿等 以為何如?」其黃門侍郎張華進曰:「夫爭奪之世,非雄 才不振;從橫之時,豈懦夫得濟!陛下若蹈匹婦之仁, 捨天授之業,威權一去,則身首不保,何退讓之有乎!」 德曰:「吾以古人逆取順守,其道未足,所以中路徘徊, 悵然未決耳。」慕輿護請馳問寶虛實,德流涕而遣之。 乃率壯士數百隨思而北,因謀殺寶。初,寶遣思之後, 知德攝位,懼而北奔,護至無所見,執思而還。德以思 閑習典故,將任之。思曰:「昔關羽見重曹公,猶不忘先 主之恩。思雖刑餘賤隸,荷國寵靈,犬馬有心,而況人 乎!乞還就上,以明是節。」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衰微, 晉、鄭夾輔。漢有七國之難,實賴梁王殿下,親則叔父, 位則上台,不能率先群后,以匡王室,而幸根本之傾, 為趙倫之事。思雖無申胥哭秦之效,猶慕君賓不生 莽世。」德怒,斬之。晉南陽太守閭丘羨、寧朔將軍鄧啟 方率眾二萬來伐,師次管城。德遣其中軍慕容法、撫 軍慕容和等距之,王師敗績。德怒法不窮,追晉師,斬 其撫軍司馬靳瓌。初,苻登既為姚興所滅,登弟廣率 部落降於德,拜冠軍將軍,處之乞活堡。會熒惑守東 井,或言秦當復興者,廣乃自稱秦王,敗德將慕容鍾。 時德始都滑臺,介於晉、魏之間,地無十城,眾不過數 萬。及鍾喪師,反側之徒多歸於廣。德乃留慕容和守 滑臺,親率眾討廣,斬之。初,寶之至黎陽也,和長史李 辯勸和納之,和不從。辯懼謀泄,乃引晉軍至管城。冀 德親率師於後作亂,會德不出,愈不自安。及德此行 也,辯又勸和反,和不從。辯怒,殺和,以滑臺降於魏。時 將士家悉在城內,德將攻之,韓範言於德曰:「魏師已 入城,據國成資,客主之勢,翻然復異。人情既危,不可 以戰。宜先據一方,為關中之基,然後畜力而圖之,計 之上也。」德乃止。德右衛將軍慕容雲斬李辯,率將士 家累二萬餘人而出三軍慶悅。德謀於眾曰:「苻廣雖 平,而撫軍失據,進有彊敵,退無所托,計將安出?」張華 進曰:「彭城阻帶山川,楚之舊都,地險人殷,可攻而據 之,以為基本。」慕容鍾、慕容護、封逞、韓𧨳等固勸攻滑 臺,潘聰曰:「滑臺四通八達,非帝王之居。且北通大魏, 西接彊秦,此二國者,未可以高枕而待之。彭城土曠 人稀,地平無險,晉之舊鎮,必距王師。又密邇江、淮,水 路通浚,秋夏霖潦,千里為湖。且水戰國之所短,吳之 所長,今雖剋之,非久安之計也。青、齊沃壤,號曰東秦, 土方二千,戶餘十萬,四塞之固,負海之饒,可謂用武 之國。三齊英傑,蓄志以待,孰不思得明主以立尺寸 之功!廣固者,曹嶷之所營,山川阻峻,足為帝王之都, 宜遣辯士馳說於前,大兵繼進於後。辟閭渾昔負國 恩,必翻然向化;如其守迷不順,大軍臨之,自然瓦解。 既據之後,閉關養銳,伺隙而動,此亦二漢之有關中、 河內也。」德猶豫未決。沙門朗公素知占候,德因訪其 所適。朗曰:「敬覽《三策》,潘尚書之議,可謂興邦之術矣。 今歲初,長星起於奎、婁,遂掃虛、危。而虛、危,齊之分野, 除舊布新之象。宜先定舊魯,巡撫琅邪,待秋風戒節, 然後北轉臨齊,天之道也。」德大悅,引師而南。兗州北 鄙諸縣悉降,置守宰以撫之,存問高年,軍無私掠,百 姓安之牛酒屬路。德遣使喻齊郡太守辟閭渾,渾不 從,遣慕容鍾率步騎二萬擊之。德進據琅邪,徐、兗之 士附者十餘萬,自琅邪而北,迎者四萬餘人。德進寇 莒城,守將任安委城而遁,以潘聰鎮莒城。鍾傳檄青 州諸郡曰:「隆替有時,義列昔經;因難啟聖,事彰中籙。 是以宣王龍飛於危周,光武鳳起於絕漢」,斯蓋歷數 大期,帝王之興廢也。自我永康多難,長鯨逸網,華夏 四分,黎元五裂。逆賊辟閭渾父蔚,昔同段龕沮亂淄 川,太宰東征,勦絕凶命。渾於覆巢之下,蒙全卵之施, 曾微犬馬識養之心,復襲凶夫樂禍之志,盜據東秦, 遠附吳越,割剝黎元,委輸南海。皇上應期,大命再集, 矜彼營丘,暫阻王略。故以七州之眾二十餘萬,巡省 岱宗,問罪齊魯。昔韓信以裨將伐齊,有征無戰;耿弇 以偏軍討步,剋不移朔。況以萬乘之師,掃一隅之寇, 傾山碎卵,方之非易。孤以不才,泰荷先驅,都督元戎 一十二萬,皆烏丸突騎,三河猛士,奮劍與夕火爭光, 揮戈與秋月競色。以此攻城,何城不剋?以此眾戰,「何 敵不平!昔竇融以河西歸漢,榮被於後裔;彭寵盜逆 漁陽,身死於奴僕;近則曹嶷跋扈,見擒於後趙;段龕 干紀,取滅於前朝。此非古今之吉凶,已然之成敗乎? 渾若先迷後悟,榮寵有加,如其敢抗王師,敗滅必無 遺燼。稷下之雄,岱北之士,有能斬送渾者,賞同佐命脫履機不發,必玉石俱摧。」渾聞德軍將至,徙八千餘 家入廣固,諸郡皆承檄降於德。渾懼,將妻子奔於魏, 德遣射聲校尉劉綱追斬於莒城。渾參軍張瑛常與 渾作檄,辭多不遜,及此,德擒而讓之,瑛神色自若,徐 對曰:「渾之有臣,猶韓信之有蒯通。通遇漢祖而蒙恕, 臣遭陛下而嬰戮,比之古人,竊為不幸。防風之誅,臣 實甘之。但恐堯、舜之化未弘於四海耳。」德初善其言, 後竟殺之。德遂入廣固。四年,僭即皇帝位於南郊,大 赦,改元為建平,設行廟於宮南,遣使奉策告成焉。進 慕容鍾為司徒,慕輿拔為司空,封孚為左僕射,慕輿 護為右僕射。遣其度支尚書封愷、中書侍郎封逞觀 省風俗,所在大饗將士。以其妻段氏為皇后。建立學 官,簡公卿已下子弟及二品士門二百人為太學生。 後因讌其群臣,酒酣笑而言曰:「朕雖寡薄,恭己南面 而朝諸侯,在上不驕,夕惕於位,可方自古,何等主也!」 其青州刺史鞠仲曰:「陛下中興之聖后,少康、光武之 儔也。」德顧命左右,賜仲帛千匹。仲以賜多為讓,德曰: 「卿知調朕,朕不知調卿乎?卿飾對非實,故亦以虛言 相賞,賞不謬加,何足謝也!」韓範進曰:「臣聞天子無戲 言,忠臣無妄對。今日之論,上下相欺,可謂君臣俱失。」 德大悅,賜範絹五十匹。自是昌言競進,朝多直士矣。 德母兄先在長安,遣平原人杜弘如長安,問存否?弘 曰:「臣至長安,若不奉太后動止,便即西如張掖,以死 為效。臣父雄,年踰六十」,未沾榮貴,乞本縣之祿,以申 烏鳥之情。張華進曰:「杜弘未行而求祿,要利情深,不 可使也。」德曰:「吾方散所輕之財,招所重之死,況為親 尊而可吝乎!且弘為君迎親,為父求祿,雖外如要利, 內實忠孝。」乃以雄為平原令。弘至張掖,為盜所殺。德 聞而慚之,厚撫其妻子。明年,德如齊城,登營丘,望晏 嬰冢,顧謂左右曰:「《禮》,大夫不逼城葬。平仲,古之賢人, 達禮者也,而生居近市,死葬近城,豈有意乎?」青州秀 才晏謨對曰:「孔子稱臣先人平仲賢則賢矣,豈不知 高其梁,豐其禮。蓋政在家門,故儉以矯世。存居湫隘, 卒豈擇地而葬乎?所以不遠門者,猶冀悟平生意也。」 遂以謨從。至漢城陽景王廟,讌庶老於申池北登社 首山,東望鼎足,因目牛山而歎曰:「古無不死,愴然有 終焉之志。」遂問謨以齊之山川丘陵,賢哲舊事,謨歷 對詳辯,畫地成圖。德深嘉之,拜尚書郎,立冶於商山, 置鹽官於烏常澤,以廣軍國之用。德故吏趙融自長 安來,始具母兄凶問,德號慟吐血,因而寢疾。其司隸 校尉慕容達因此謀反,遣牙門皇璆率眾攻端門殿 中師侯赤眉開門應之。中黃門孫進扶德踰城,隱於 進舍。段宏等聞宮中有變,勒兵屯四門。德入宮誅赤 眉等,達懼而奔魏。慕容法及魏師戰於濟北之摽榆 谷,魏師敗績。其尚書韓𧨳上疏曰:「二寇逋誅,國恥未 雪。關西為豺狼之藪,揚、越為鴟鴞之林,三京社稷,鞠 為丘墟,四祖園陵,蕪而不守,豈非義夫憤歎之日,烈 士忘身之秋。而皇室多難,威略未震。是使長蛇弗翦, 封豕假息,人懷憤慨,常謂一日之安,不可以永久;終 朝之逸,無卒歲之憂。陛下中興大業,務在遵養。矜遷 氓之失土,假長復而不役;愍黎庶之息肩,貴因循而 不擾。斯可以保寧於營丘,難以經措於秦越。」今群「凶 僭逆,實繁有徒,據我三方,伺國瑕釁。深宜審量虛實, 大校成敗,養兵厲甲,廣農積糧,進為雪恥討寇之資, 退為山河萬全之固。而百姓因秦晉之弊,迭相蔭冒, 或百室合戶,或千丁共籍,依託城社,不懼燻燒,公避 課役,擅為奸宄。損風毀憲,法所不容,但《檢令》未宣,弗 可加戮。今宜隱實黎氓,正其編貫,庶上增皇朝理物 之明,下益軍國兵資之用。若蒙採納,冀裨山海,雖遇 商鞅之刑,悅綰之害,所不辭也。」德納之。遣其車騎將 軍慕容鎮率騎三千,緣邊嚴防備。百姓逃竄,以𧨳為 使持節、散騎常侍、行臺尚書,巡郡縣隱實得廕戶五 萬八十𧨳。公廉正直,所在野次,人不擾焉。德大集諸 生,親臨策試。既而饗宴,乘高遠矚,顧謂其尚書魯邃 曰:「齊魯固多君子。當昔全盛之時,接、慎、巴生、淳于、鄒、 田之徒,蔭修檐,臨清沼,馳朱輪,佩長劍,恣飛馬之雄 辭,奮談天之逸辯,指麾則紅紫成章,俛仰則丘陵生 韻。至於今日,荒草頹墳,氣消煙滅,永言千載,能不依 然!」邃答曰:「武王封比干之墓,漢祖祭信陵之墳,皆留 心賢哲,每懷往事。陛下慈深二主,澤被九泉,若使彼 而有知,寧不銜荷矣!」先是,妖賊王始聚眾於泰山,自 稱太平皇帝,號其父為太上皇,兄為征東將軍,弟征 西將軍慕容鎮討擒之,斬於都市。臨刑,或問其父及 兄弟所在,始答曰:「太上皇帝蒙塵於外,征東、征西,亂 兵所害,惟朕一身,獨無聊賴。」其妻怒之曰:「止坐此口, 以至於此,奈何復爾!」始曰:「皇后,自古豈有不破之家, 不亡之國邪!」行刑者以刀鐶築之,仰視曰:「崩即崩矣!」 終不改帝號。德聞而哂之。時桓元將行篡逆,誅不附 己者。冀州刺史劉軌、襄城太守司馬休之、征鹵將軍 劉敬宣、廣陵相高雅之、江都長張誕並內不自安,皆 奔於德。於是德中書侍郎韓範上疏曰:「夫帝王之道必崇經略。有其時無其人,則弘濟之功闕;有其人無 其時,則英武之志不申。至於能成王業者,惟人時合 也。自晉國內難,七載於茲,桓元逆篡,虐踰董卓,神怒 人怨,其殃積矣。可乘之機,莫過此也。以陛下之神武, 經而緯之,驅樂奮之卒,接厭亂之機,譬猶聲發響應, 形動影隨,未足比其易也。」且江淮南北,戶口未幾,公 私戎馬,不過數百,守備之事,蓋亦微矣。若以步騎一 萬,建雷霆之舉,卷甲長驅,指臨江會,必望旌草偃,壺 漿屬路,跨地數千,眾踰十萬,可以西并彊秦,北抗大 魏。夫欲拓境開疆,保其社稷,無過今也。如使後機失 會,豪傑復起,梟除桓元,布維新之化,遐邇既「寧,物無 異望,非但建鄴難屠,江北亦不可冀。機過患生,憂必 至矣。天與不取,悔將及焉。惟陛下覽之。」德曰:「自頃數 纏百六,宏綱暫弛,遂令姦逆亂華,舊京墟穢,每尋否 運,憤慨兼懷。昔少康以一旅之眾,復夏配天,況朕據 三齊之地,藉五州之眾,教之以軍旅,訓之以禮讓,上 下知義,人思自奮,繕甲待釁,為日久矣。但欲先定中 原,掃除逋孽,然後宣布淳風,經理九服,飲馬長江,懸 旌隴坂,此志未遂,且韜戈耳。今者之事,王公其詳議 之。」咸以桓元新得志,未可圖,乃止。於是講武於城西, 步兵三十七萬,車一萬七千乘,鐵騎五萬三千,周亙 山澤,旌旗彌漫,鉦鼓之聲,振動天地。德登高望之,顧 謂劉軌、高雅之曰:「昔郤克忿齊,子胥怨楚,終能暢其 剛烈,名流千載。卿等既知投身有道,當使無慚昔人 也。」雅之等頓首答曰:「幸蒙陛下天覆之恩,大造之澤, 存亡繼絕,實在聖時。雖則萬隕,何以上報!」俄聞桓元 敗,德以慕容鎮為前鋒,慕容鍾為大都督,配以步卒 二萬,騎五千,剋期將發,而德寢疾,於是罷兵。初,德迎 其兄子超於長安,及是而至。德夜夢其父曰:「汝既無 子,何不早立超為太子。不爾,惡人生心。」寤而告其妻 曰:「先帝神明所敕,觀此夢意,吾將死矣。」乃下書以超 為皇太子,大赦境內,子為父後者人爵二級。其月死, 即義熙元年也。時年七十。乃夜為十餘棺,分出四門, 潛葬山谷,竟不知其尸之所在。在位五年,偽諡《獻武 皇帝》。

《慕容超載記》:「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子。苻堅破 鄴,以納為廣武太守。數歲去官,家於張掖。德之南征, 留金刀而去。及垂起兵山東,苻昌收納及德諸子,皆 誅之。納母公孫氏,以耄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囚 之於郡獄。獄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嘗有死罪,德免 之。至是將公孫及段氏逃於羌中而生超焉。年十歲」 而公孫氏卒。臨終授超以金刀曰:「若天下太平,汝得 東歸,可以此刀還汝叔也。」平又將超母子奔於呂光。 及呂隆降於姚興,超又隨涼州人徙於長安。超母謂 超曰:「吾母子全濟,呼延氏之力乎!今雖死,吾欲為汝 納其女,以答厚恩。」於是娶之。超自以諸父在東,恐為 姚氏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姚紹見而異焉, 勸興拘以爵位,召見與語,超深自晦匿,興大鄙之,謂 紹曰:「諺云『妍皮不裹,癡骨妄語耳』。」由是得去來無禁。 德遣使迎之,超不告母,妻乃歸。及至廣固,呈以金刀, 具宣祖母臨終之言,德撫之號慟。超身長八尺,腰帶 九圍,精彩秀發,容止可觀。德甚加禮遇,始名之曰超, 封北海王,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置佐 吏。德無子,欲以超為嗣,故為超起第於萬春門內,朝 夕觀之。超亦深達德旨,入則盡歡承奉,出則傾身下 士,於是內外稱美焉。頃之,立為太子。及德死,以義熙 元年僭嗣偽位,大赦境內,改元曰「太上。」尊德妻段氏 為皇太后。以慕容鍾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 法為征南,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慕容鎮加 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麴仲為司空,潘 聰為左光祿大夫,封嵩為尚書左僕射,自餘封拜各 有差。後又以鍾為青州牧,段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 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言於超 曰:「臣聞五大不在邊,五細不在庭。鍾,國之宗臣,社稷 所賴。宏外戚懿望,親賢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遠 鎮方外。今鍾等出藩,五樓內輔,臣竊未安。」超新即位, 害鍾等權逼以問五樓。五樓欲專斷朝政,不欲鍾等 在內,屢有間言,孚設竟不行。鍾、宏俱有不平之色,相 謂曰:「黃犬之皮,恐當終補狐裘也。」五樓聞之,嫌隙漸 遘。初,超自長安行至梁父,慕容法時為兗州鎮南長 史,悅壽還,謂法曰:「向見北海王子,天資弘雅,神爽高 邁,始知天族多奇,玉林皆寶。」法曰:「昔成方遂詐稱衛 太子,人莫辨之,此復天族乎!」超聞而恚恨,形於言色。 法亦怒,處之外館,由是結憾。及德死,法又不奔喪,超 遣使讓焉。法常懼禍至,因此遂與慕容鍾、段宏等謀 反。超知而徵之,鍾稱疾不赴。於是收其黨侍中慕容 統、右衛慕容根、散騎常侍段封誅之。車裂僕射封嵩 於東門之外,西中郎將封融奔於魏。超尋遣慕容鎮 等攻青州,慕容昱等攻徐州,慕容凝、韓範攻梁父,昱 等攻莒城,拔之。徐州刺史段宏奔於魏。封融又集群

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將軍餘鬱。青土振恐,人懷異
考證
議。慕容凝謀殺韓範,將襲廣固。範知而攻之,凝奔梁

父。範并其眾,攻梁父,剋之,凝奔姚興。慕容法出奔於 魏。慕容鎮剋青州,鍾殺其妻子,為地道而出,單馬奔 姚興。於時超不卹政事,畋游是好,百姓苦之。其僕射 韓𧨳切諫不納。超議復肉刑九等之選,乃下書於境 內曰:「陽九數纏,永康多難。自北都傾陷,典章淪滅,律 令法憲,靡有存者,綱理天下,此焉為本。既不能導之 以德,必須齊之以刑。且虞舜大聖,猶命咎繇作士,刑 之不可已巳也如是。先帝季興,大業草創,兵革尚繁, 未遑修制。朕猥以不德,嗣承大統,撫御寡方,致蕭牆 釁發,遂戎馬生郊,典儀寢廢。今四境無虞,所宜修定, 《尚書》可召集公卿。至如不忠不孝,若封嵩之輩,梟斬 不足以痛之。宜致烹轘之法,亦可附之律條,納以大 辟之科。肉刑者,乃先聖之經,不刊之典,漢文易之,輕 重乖度。今犯罪彌多,死之者稍眾。肉刑之於化也,濟 育既廣,懲慘尤深。光壽、建興中,二祖已議復之,未及 而晏駕。其令博士已上參考舊事,依《呂刑》及漢、魏、晉」 律令,消息增損,議成《燕律》。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 於不孝。孔子曰:「非聖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 之道也。轘裂之刑,煮烹之戮,雖不在五品之例,然亦 行之自古。渠彌之轘,著之《春秋》,哀公之烹,爰自中代。 世宗都齊,亦愍刑罰失中,咨嗟寢食。王者之有刑糾, 猶人之左右手焉。故孔子曰:「『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 手足』。是以蕭何定法令而受封,叔孫通以制儀為奉 常。立功立事,古之所重。其明議損益,以成一代準式。 周、漢有貢士之條,魏立九品之選,二者孰愈?亦可詳 聞。」群下議多不同,乃止。超母妻既先在長安,為姚興 所拘,責超稱藩,求太樂諸伎,若不可,使,送吳口千人。 超下書遣群臣詳議,左僕射段暉議曰:「太上囚楚,高 祖不迴;今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而降統 天之尊。又太樂諸伎,皆是前世伶人,不可與彼使移 風易俗,宜掠吳口與之。」尚書張華曰:「若侵掠吳邊,必 成鄰怨;此既能往,彼亦能來,兵連禍結,非國之福也。 昔孫權重黎庶之命,屈己以臣魏;惠施惜愛子之頭, 捨志以尊齊。況陛下慈德在秦,方寸崩亂,宜暫降大 號,以申至孝之情。權變之道,典謨所許。韓範智能迴 物,辯足傾人,昔與姚興俱為秦太子中舍人,可遣將 命,降號修和,所謂屈於一人之下,申於萬人之上也。」 超大悅曰:「張尚書得吾心矣!」使範聘於興。及至長安, 興謂範曰:「封愷前來燕王,與朕抗禮,及卿至也,款然 而附,為依《春秋》以小事大之義,為當專以孝敬為母 屈也?」範曰:「昔周爵五等,公侯異品,小大之禮,因而生 焉。今陛下命世龍興,光宅西秦。本朝主上承祖宗遺 烈,定鼎東齊,中分天曜,南面並帝,通聘結好,義尚謙 沖。使至矜誕,苟折行人,殊似吳晉爭盟,滕薛競長,恐 傷大秦堂堂之盛,有損皇燕巍巍之美,彼我俱失,竊 未安之。」興怒曰:「若如卿言,便是非為大小而來。」範曰: 「雖由大小之義,亦緣寡君純孝過於重華。願陛下體 敬親之道,霈然垂愍。」興曰:「吾久不見賈生,自謂過之, 今不及矣。」於是為範設舊交之禮,申敘平生。謂範曰: 「燕王在此,朕亦見之風表乃可,於機辯未也?」範曰:「大 辯若訥,聖人美之。況爾日龍潛鳳戢,和光同塵,若使 負日月而行,則無繼天之業矣。」興笑曰:「可謂使乎延 譽者也!」範承間逞說,姚興大悅,賜範千金,許以超母 妻還之。慕容凝自梁父奔於姚興,言於興曰:「燕王稱 藩,本非推德,權為母屈耳。古之帝王,尚興師徵質,豈 可虛還其母乎?母若一還,必不復臣也。宜先制其送 伎,然後歸之。」興意乃變,遣使聘於超。超遣其僕射張 華、給事中宗正元入長安,送太樂伎一百二十人於 姚興。興大悅,延華入讌,酒酣樂作。興黃門侍郎尹雅 謂華曰:「昔殷之將亡,樂師歸周;今皇秦道盛,燕樂來 庭,廢興之兆,見於此矣。」華曰:「自古帝王為道不同,權 譎之理,會於功成。故《老子》曰:『將欲取之,必先與之』。今 總章西入,必由余東歸,禍福之驗,此其兆乎!」興怒曰: 「昔齊、楚競辯,二國連師,卿小國之臣,何敢抗衡」朝士 華遜辭曰:「奉使之始,實願交歡上國。上國既遺小國 之臣,辱及寡君社稷,臣亦何心而不仰酬?」興善之,於 是還超母妻。義熙三年,追尊其父為穆皇帝,立其母 段氏為皇太后,妻呼延氏為皇后。祀南郊,將登壇,有 獸大如馬,狀類鼠而色赤,集於圓丘之側,俄而不知 所在。須臾,大風暴起,天地晝昏,其行宮羽儀皆振裂。 超懼,密問其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姦臣,誅 戮賢良,賦歛繁多,事役殷苦所致也。」超懼而大赦,譴 責公孫五樓等,俄而復之。是歲,廣固地震,天齊水湧, 井水溢,女水竭,河濟凍合,而澠水不冰。超正旦朝群 臣於東陽殿,聞樂作,歎,音佾不備,悔送伎於姚興,遂 議入寇。其領軍韓謨諫曰:「先帝以舊京傾沒,戢翼三 齊,苟時運未可,上智輟謀。今陛下嗣守成規,宜閑關 養士,以待賊釁,不可結怨南鄰,廣樹讎隙。」超曰:「我計 已定,不與卿言。」於是遣其將斛穀提、公孫歸等率騎 寇宿豫,陷之,執陽平太守劉千載、濟陰太守徐阮,大掠而去。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太樂教之。時公孫五樓 為侍中、尚書,領左衛將軍,專總朝政,兄歸為冠軍常 山公,叔父頹為武衛興樂公,五樓宗親皆夾輔左右, 王公內外,無不憚之。超論宿豫之功,封斛穀提等並 為郡縣公。慕容鎮諫曰:「臣聞懸賞待勳,非公不侯。今 公孫歸結禍延兵,殘賊百姓,陛下封之,得無不可乎? 夫忠言逆耳,非親不發。臣雖庸朽,沗國戚藩,輒盡愚 款,惟陛下圖之。」超怒不答。自是百僚杜口,莫敢開言。 尚書都令史王儼諂事五樓,遷尚書郎,出為濟南太 守,入為尚書左丞,時人謂之語曰:「欲得侯,事五樓。」又 遣公孫歸等率騎三千入濟南,執太守趙元略男女 千餘人而去。劉裕率師將討之,超引見群臣於東陽 殿,議距王師。公孫五樓曰:「吳兵輕果,所利在戰。初鋒 勇銳,不可爭也。宜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 銳氣。可徐簡精騎二千,循海而南,絕其糧運。別敕段 暉率兗州之軍,緣山東下,腹背擊之,上策也;各命守 宰,依險自固,校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粟苗,使 敵無所資,堅壁清野,以待其釁,中策也;縱賊入峴,出 城逆戰,下策也。」超曰:「京都殷盛,戶口眾多,非可一時 入守;青苗布野,非可卒芟。設使芟苗守城,以全性命, 朕所不能。今據五州之彊,帶山河之固,戰車萬乘,鐵 馬萬群,縱令過峴,至於平地,徐以精騎踐之,此成擒 也。」賀賴盧苦諫不從,退謂五樓曰:「上不用吾計,亡無 日矣。」慕容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用馬為便,宜出 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入峴,自貽窘 逼。昔成安君不守井陘之關,終屈于韓信;諸葛瞻不 據束馬之險,卒擒於鄧艾。臣以為天時不如地利,阻 守大峴,策之上也。」超不從。鎮出謂韓謨曰:「主上既不 能芟苗守險,又不肯徙人逃寇,酷似劉璋矣。今年國 滅,吾必死之。卿等中華之士,復為文身矣。」超聞而大 怒,收鎮下獄。乃攝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簡士馬,蓄銳 以待之。其夏,王師次東莞,超遣其左軍段暉、輔國賀 賴盧等六將,步騎五萬,進據臨胊。俄而王師度峴,超 懼,率兵四萬就暉等於臨朐,謂公孫五樓曰:「宜進據 川源。晉軍至而失水,亦不能戰矣。」五樓馳騎據之。劉 裕前驅將軍孟龍符已至川源,五樓戰敗而返。裕遣 諮議參軍檀韶率銳卒攻破臨朐,超大懼,單騎奔段 暉于城南。暉眾又戰敗,裕軍人斬暉。超又奔還廣固, 徙郭內人入保小城,使其尚書郎張綱乞師於姚興。 赦慕容鎮,進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引見群臣,謝 之曰:「朕嗣奉成業,不能委賢任善,而專固自由,覆水 不收,悔將何及!智士逞謀,必在事危,忠臣立節,亦在 臨難。諸君其勉思六奇,共濟艱運。」鎮進曰:「百姓之悲, 係于一人。陛下既躬率六軍,身先奔敗,群臣解心,士 庶喪氣,內外之情,不可復恃。如聞西秦自有內難,恐 不暇分兵救人,正當更決一戰,以爭天命。今散卒還 者猶有數萬,可悉金帛宮女,餌令一戰。天若相我,足 以破賊;如其不濟,死尚為美,不可閉門坐受圍擊。」司 徒慕容惠曰:「不然。今晉軍乘勝有陵人之氣,敗軍之 將,何以禦之?秦雖與勃勃相持,不足為患。且二國連 橫,勢成脣齒,今有寇難,秦必救我。但自古乞援不遣 大臣,則不致重兵。是以趙隸三請楚師不出平原,一 使援至從成。尚書令韓範,德望具瞻,燕、秦所重,宜遣 乞援,以濟時艱。」於是遣範與王簿乞師於姚興。未幾, 裕師圍城,四面皆合,人有竊告裕軍曰:「若得張綱為 攻具者,城乃可得耳。」是月,綱自長安歸,遂奔於裕。裕 令綱周城大呼曰:「勃勃大破秦軍,無兵相救。」超怒,伏 弩射之,乃退。右僕射張華、中丞封愷並為裕軍所獲。 裕令華、愷遺超書,勸令早降。超乃遺裕書,請為藩臣, 以大峴為界,并獻馬千匹,以通和好。裕弗許。江南繼 兵相尋而至。尚書張俊自長安還,又降於裕,說裕曰: 「今燕人所以固守者,外仗韓範,冀得秦援。範既時望, 又與姚興舊昵,若勃勃敗後,秦必救燕,宜密信誘範, 啗以重利,範來則燕人絕望,自然降矣。」裕從之,表範 為散騎常侍,遺範《書》以招之。時姚興乃遣其將姚彊 率步騎一萬隨範就其將姚紹於洛陽,并兵來援。會 赫連勃勃大破秦軍,興追彊還長安,範歎曰:「天其滅 燕乎!」會得裕書,遂降於裕。裕謂範曰:「卿欲立申包胥 之功,何以虛還也?」範曰:「自亡祖司空,世荷燕寵,故泣 血秦庭,冀匡禍難。屬西朝多故,丹誠無效,可謂天喪 弊邑,而贊明公。智者見機而作,敢不至乎!」翌日,裕將 範循城,由是人情離駭,無復固志。裕謂範曰:「卿宜至 城下,告以禍福。」範曰:「雖蒙殊寵,猶未忍謀」燕裕嘉而 不強。左右勸超誅範家,以止後叛,超知敗在旦夕,又 弟𧨳盡忠無貳,故不罪焉。是歲,東萊雨血,廣固城門 鬼夜哭。明年朔旦,超登天門,朝群臣於城上,殺馬以 饗將士,文武皆有遷授。超幸姬魏夫人從超登城,見 王師之盛,握超手而相對泣。韓𧨳諫曰:「陛下遭百六 之會,正是勉強之秋,而反對女子悲泣,何其鄙也!」超 拭目謝之。其尚書令董銳勸超出降,超大怒,繫之於

獄。於是賀賴盧、公孫五樓為地道出戰,王師,不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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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人元文說裕曰:「昔趙攻曹嶷,望氣者以為澠水帶

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龍口,城必自陷。石季龍從之,而 嶷請降。後慕容恪之圍段龕,亦如之而龕降。降後無 幾,又震開之,今舊基猶在,可塞之。」裕從其言。至是,城 中男女患腳弱病者大半,超輦而升城。尚書悅壽言 於超曰:「天地不仁,助寇為虐,戰士尫病,日就凋隕。守 困窮城,息望外援,天時人事,亦可知矣。苟歷運有終, 堯、舜降位,轉禍為福,聖達以先。宜追許、鄭之蹤,以存 宗廟之重。」超歎曰:「廢興命也。吾寧奮劍決死,不能銜 璧求生。」於是張綱為裕造衝車,覆以版屋,蒙之以皮, 并設諸奇巧,城上火石弓矢無所施用。又為飛樓,懸 梯、木幔之屬,遙臨城上。超大怒,懸其母而支解之,城 中出降者相繼。裕四面進攻,殺傷甚眾,悅壽遂開門 以納王師,超與左右數十騎出,亡為裕軍所執。裕數 之以不降之狀,超神色自若,一無所言,惟以母託劉 敬宣而已。送建康市斬之,時年二十六,在位六年。德 以安帝隆安四年僭立,至超二世凡十一年,以義熙 六年滅。

慕容鍾字道明,德從弟也。少有識量,喜怒不形於色, 機神秀發,言論清辯,至於臨難對敵,智勇兼濟。累進 奇策,德用之頗中,由是政無大小,皆以委之,遂為佐 命元勳。後公孫五樓規挾威權,慮鍾抑己,因勸超誅 之。鍾遂謀反,事敗,奔於姚興。興拜始平太守、歸義侯。

北燕馮跋 馮文通[编辑]

《晉書馮跋載記》:「跋字文起,長樂信都人也。小字乞直 伐,其先畢萬之後也。萬之子孫有食采馮鄉者,因以 氏焉。永嘉之亂,跋祖父和避地上黨。父安,雄武有器 量,慕容永時為將軍。永滅,跋東徙和龍,家於長谷。幼 而懿重少言,寬仁有大度,飲酒一石不亂。三弟皆任 俠,不修行業,惟跋恭慎,勤於家產,父母器之。所居上」 每有雲氣若樓閣,時咸異之。嘗夜見天門開,神光赫 然,燭於庭內。及慕容寶僭號,署中衛將軍。初,跋弟素 弗與從兄萬泥及諸少年游於水濱,有一金龍浮水 而下。素弗謂萬泥曰:「頗有見否?」萬泥等皆曰:「無所見 也。」乃取龍而示之,咸以為非常之瑞。慕容熙聞而求 焉,素弗祕之,熙怒,及即偽位,密欲誅跋兄弟。其後跋 又犯熙禁,懼禍,乃與其諸弟逃於山澤。每夜獨行,猛 獸常為避路。時賦役繁數,人不堪命,跋兄弟謀曰:「熙 今昏虐,兼忌吾兄弟,既還首無路,不可坐受誅滅。當 及時而起,立公侯之業。事若不成,死其晚乎!」遂與萬 泥等二十二人結謀。跋與二弟乘車,使婦人御,潛入 龍城,匿於北部司馬孫護之室,遂殺熙,立高雲為主。 雲署跋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征北大將 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公。跋讌群寮,忽有 血流其左臂,跋惡之。從事中郎王垂因說《符命》之應, 跋戒其勿言,雲為其幸臣離班、桃仁所殺。跋升洪觀 門以觀變,帳下督張泰、李桑謂跋曰:「此豎勢何所至, 請為公斬之。」於是奮劍而下。桑斬班於西。聞泰殺仁 于庭中,眾推跋為主。跋曰:「范陽公素弗才略,不恆志 於靖亂,掃清凶桀,皆公勳也。」素弗辭,曰:「臣聞父兄之 有天下,傳之於子弟,未聞子弟藉父兄之業而先之。 今洪基未建,危甚綴旒,天工無曠,業繫大兄。願上順 皇天之命,下副元元之心。」群臣固請,乃許之。於是以 太元二十年,乃僭稱天王于昌黎,而不徙舊號,即國 曰燕,赦其境內,建元曰「太平。」分遣使者巡行郡國,觀 察風俗。追尊祖和為元皇帝,父安為宣皇帝,尊母張 氏為太后,立妻孫氏為王后,子永為太子,署弟素弗 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弘為侍中、征東大將 軍、尚書右僕射、汲郡公,從兄萬泥為驃騎大將軍、幽 平二州牧;務銀提為上大將軍、遼東太守;孫護為侍 中、尚書令、陽平公張興為衛將軍、尚書左僕射、永寧 公郭生為鎮東大將軍、領右衛將軍、陳留公;從兄子 《乳陳》為征西大將軍、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為鎮 南大將軍、司隸校尉,上黨公馬弗勤為吏部尚書、廣 宗公王難為侍中、撫軍將軍、潁川公,自餘拜授文武 進位各有差。尋而萬泥抗表請代,跋曰:「猥以不德,謬 為群賢所推,思與兄弟同玆休戚。今方難未寧,維城 任重,非明德懿親,孰克居也!且折衝禦侮,為國藩屏, 雖有他人,不如我兄弟,豈得如所陳也!」於是加開府 儀同三司。義熙六年,跋下書曰:「昔高祖為義帝舉哀, 天下歸其仁。吾與高雲義則君臣,恩踰兄弟。其以禮 葬雲及其妻子。」立雲廟於韭町,置園邑二十家,四時 供薦。初,跋之立也,萬泥、乳陳自以親而有大功,謂當 入為公輔。跋以二藩任重,因而弗徵,並有憾焉。乳陳 性麤獷,勇氣過人,密遣告萬泥曰:「乳陳有至謀,願與 叔父圖之。」萬泥遂奔白狼,阻兵以叛。跋遣馮弘與將 軍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弘遣使諭之曰:「昔者兄弟 乘風雲之運,撫翼而起。群公以天地所鍾,人望攸繫, 推逼主上,光踐寶位,裂土疏爵,當與兄弟共之。奈何 欲尋干戈於蕭牆,棄友于而為閼伯?過貴能改,善莫 大焉。宜舍茲嫌,同獎王室。」萬泥欲降,乳陳按劍怒曰「大丈夫死生有命,決之於今,何謂降也!」遂剋期出戰。 興謂弘曰:「賊明日出戰,今夜必來驚我營,宜命三軍 以備不虞。」弘乃密嚴人,課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 是夜,乳陳果遣壯士千餘人來研營,眾火俱起,伏兵 邀擊,俘斬無遺。乳陳等懼而出降,弘皆斬之。署素弗 為大司馬,改封遼西公;馮弘為驃騎大將軍,改封中 山公。跋下書曰:「自頃多故,事難相尋,賦役繁苦,百姓 困窮。宜加寬宥,務從簡易。前朝苛政,悉皆除之。守宰 當垂仁惠,無得侵害百姓。蘭臺都官,明加澄察。」初,慕 容熙之敗也,工人李訓竊寶而逃,貲至巨萬,行貨於 馬弗勤,弗勤以訓為方略令。既而失志之士書之於 《闕下碑》,馮素弗言之於跋,請免弗勤官,仍推罪之。跋 曰:「大臣無忠清之節,貨財公行於朝,雖由吾不明所 致,弗勤宜肆諸市朝,以正刑憲。但大業草創,彝倫未 敘,弗勤拔自寒微,未有君子之志,其特原之。李訓小 人,汙辱朝士,可東市考境。」於是上下肅然,請賕路絕。 蝚蠕勇斛律遣使求跋女偽樂浪公主,獻馬三千匹, 跋命其群下議之。弗素等議曰:「前代舊事,皆以宗女 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 跋曰:「女生從夫,千里豈遠!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 乃許焉。遣其游擊秦都率騎二千,送其女歸於蝚蠕。 庫莫奚虞出庫真率三千餘落請交市,獻馬千匹,許 之,處之於營丘。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孤老久病不能 自存「者,賑穀帛有差;孝弟力田、閨門和順者,皆褒顯 之。」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溫、建德何纂以賢良, 皆擢敘之。遣其太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於長 谷,為祖父園邑,以其太子永領大單于,置四輔。跋勵 意農桑,勤心政事,乃下書省徭薄賦,墮農者戮之,力 田者褒賞。命尚書紀達為之條制,每遣守宰,必親見 東堂,問為政事之要,令極言無隱,以觀其志。於是朝 野競勸焉。先是,河間人褚匡言於跋曰:「陛下至德應 期,龍飛東夏,舊邦宗族,傾首朝陽,以日為歲。若聽臣 往迎,致之不遠。」跋曰:「隔絕殊域,阻迴數千,將何可致 也?」匡曰:「章武郡臨海,船路甚通,出於遼西,臨渝,不為 難也。」跋許之,署匡游擊將軍、中書侍郎,厚加貲遣。匡 尋與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餘戶來奔,署 買為衛尉,封城陽伯;睹為太常、高城伯。契丹庫莫奚 降,署其大人為歸善王。跋又下書曰:「今疆宇無虞,百 姓寧業,而田畝荒穢,有司不隨時督察,欲令家給人 足,不亦難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 其利。可令百姓人植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又下《書》曰: 「聖人制禮,送終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槨,將何用乎? 人之亡也,精魂上歸於天,骨肉下歸於地,朝終夕壞, 無寒暖之期,衣以錦繡,服以羅紈,寧有知哉!厚於送 終,貴而改葬,皆無益亡者有損於生,是以祖考因舊 立廟,皆不改營陵寢。申下境內,自今皆令奉之。」魏使 耿貳至其國,跋遣其黃門郎常陋迎之於道。跋為不 稱臣,怒而不見。及至,跋又遣陋勞之,貳忿而不謝。跋 散騎常侍申秀言於跋曰:「陛下接貳以禮,而敢驕蹇 若斯,不可容也。」申給事馮懿以傾佞有幸,又盛稱貳 之陵傲以激跋。跋曰:「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況 一方之主乎!請幽而降之。」跋乃留貳不遣。是時并竭, 三日而復。其尚書令孫護里有犬與豕交,護見而惡 之,召大史令閔尚筮之。尚曰:「犬豕異類而交,違性失 本,其於《洪範》為大禍,將勃亂失眾,以至敗亡。明公位 極冢宰,遐邇具瞻,諸弟並封列侯,貴傾王室,妖見里 庭,不為他也。願公戒滿盈之失,修尚恭儉,則妖怪可 消,永享元吉。」護默然不悅。昌黎尹孫伯仁、護弟叱支、 叱支弟《乙跋》等,俱有才力,以驍勇聞。跋之立也,並冀 開府,而跋未之許,由是有怨言。每於朝饗之際,常拔 劍擊柱曰:「興建大業,有功力焉,而滯於散將,豈是漢 祖河山之義乎!」跋怒,誅之。進護左光祿大夫、開府儀 同三司、錄尚書事以慰之。護自三弟誅後,常怏怏有 不悅之色,跋怒酖之。尋而遼東太守務銀提自以功 在孫護、張興之右,而出為邊郡,抗表有恨言,密謀外 叛。跋怒殺之。跋下書曰:「武以平亂,文以經務,寧國濟 俗,實所憑焉。自傾喪難,禮崩樂壞,閭閻絕諷誦之音, 後生無庠序之教,子矜之歎,復興於今。豈所以穆章 風化,崇闡斯文!可營建太學,以長樂」劉軒、營丘張熾、 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簡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三。 一作五已,上教之。跋弟丕,先是因亂投於高句麗,跋迎 致之,至龍城,以為左僕射、常山公。蝚蠕斛律為其弟 大但所逐,盡室奔跋,乃館之於遼東郡,待之以客禮。 跋納其女為昭儀。時三月不雨,至於夏五月。斛律上 書請還塞北,跋曰:「棄國萬里,又無內應,若以彊兵相 送,糧運難繼,少也,勢不能固。且千里襲國,古人為難, 況數千里乎!」斛律固請曰:「不繁大眾,願給騎三百足 矣。得達敕勤,國人必欣而來迎。」乃許之,遣單于前輔 萬陵率騎三百送之。陵憚遠役,至黑山,殺斛律而還。 晉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來聘,跋乃使其中書郎 李扶報之。蝚蠕大但遣使獻馬三千匹、羊萬口,有赤氣四塞。太史令張穆言於跋曰:「兵氣也。今大魏威制 六合,而聘使斷絕,自古未有。鄰國接境,不通和好,違 義怒鄰,取亡之道。宜還前使,修和結盟。」跋曰:「吾當思 之。」尋而魏軍大至,遣單于右輔古泥率騎候之,去城 十五里,遇軍奔還。又遣其將姚昭、皇甫軌等距戰,軌 中流矢死。魏以有備,引還跋境。地震山崩,洪光門鸛 雀折,又地震,右寢壞。跋問閔尚曰:「比年屢有地動之 變,卿可明言其故。」尚曰:「地,陰也,主百姓。震有左右。比 震皆向右,臣懼百姓將西移。」跋曰:「吾亦甚慮之。」分遣 使者巡行郡國,問所疾苦,孤老不能自存者,賜以穀 帛有差。跋立十一年,至是元熙元年也。此後事入于 宋,至元嘉七年死,弟弘殺跋,子翼自立。後為魏所伐, 東奔高句麗。居二年,《高句麗》殺之。始,跋以孝武太元 二十年僭號,至弘二世,凡二十八載。

按《魏書馮文通傳》:「文通,跋之少弟也。本名犯顯祖廟 諱。高雲僭號,以為征東大將軍,領中領軍,封汲郡公。 跋立,為尚書左僕射,改封中山,仍為領軍。內掌禁衛, 外總朝政,歷位司徒。及自立,乃與劉義隆交通。延和 元年,世祖親討之,文通嬰城固守。文通營丘、遼東、成 周、樂良、帶方、元菟六郡皆降,世祖徙其三萬餘戶于」 幽州。文通尚書郭淵勸其歸誠,進女,乞為附庸,保守 宗廟。文通曰:「負釁在前,憤形已露,降附取死,不如守 志,更圖所適也。」先是文通廢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 令鎮肥如,以後妻慕容氏子王仁為世子。崇母弟廣 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大運有在,國家已亡,又慕 容之譖,禍將至矣。」於是遂出奔遼西,勸崇來降,崇納 之。會世祖使給事中王德陳示成敗,崇遣邈入朝。世 祖遣兼鴻臚李繼持節拜崇假節、侍中、都督幽平二 州東裔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護東裔校尉、幽平二 州牧,封遼西王,錄其國尚書事,食遼西十郡,承制假 授文官尚書、刺史,武官征鹵已下。文通遣其將封羽 率眾圍崇,世祖詔永昌王健督諸軍救之,封羽又以 凡城降,徙其三千餘家而還。文通遣其尚書高顒請 罪,乞以季女充掖庭,世祖許之,徵其子王仁入朝,文 通不遣。其散騎常侍劉訓言於文通曰:「雖結婚和通, 而未遣侍子,魏若大舉,將有危亡之慮。夫以重山之 隘,劉禪銜璧;長江之難,孫皓歸命。況魏彊於晉氏,燕 弱於吳、蜀。願時遣世子,以恭大國之命。然後收離集 散,厚布恩澤,分賑倉廩,以濟民乏,勸督農桑,以邀秋 稔。庶大業危而更安,社稷可以永保。」文通大怒,殺之。 世祖又詔樂平王丕等討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懼。文 通太常陽㟭復勸文通請罪乞降,速令王仁入侍。文 通曰:「吾未忍為此,若事不幸,且欲東次高」麗,以圖後 舉。㟭曰:「魏以天下之眾,擊一隅之地,以臣愚見,勢必 土崩。且高麗夷狄,難以信期,始雖相親,終恐為變,若 不早裁,悔無及也。」文通不聽,乃密求迎於高麗。太延 二年,高麗遣將葛盧等率眾迎之,入和龍城,脫其敝 褐,取文通精仗以賦其眾。文通乃擁其城內士女入 於高麗。先是,其國有狼,夜繞城群嗥,如是終歲。又有 鼠集於城西,闐滿數里,西行至水,則在前者銜馬矢, 迭相齧尾而渡,宿軍地然一旬而滅。觸地生蛆,月餘 乃止。和龍城生白毛,長一尺二寸。文通至遼東,高麗 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次,士馬勞乎?」文通 慚怒,稱制答讓之。高麗乃處之於平郭,尋徙北豐。文 通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 質任王仁。文通憤怨之,謀將南奔。世祖又徵文通於 高麗,高麗乃殺之於北豐。子孫同時死者十餘人。《文 通》子朗、邈,朗子熙。

西燕慕容泓 慕容沖 慕容永[编辑]

《魏書慕容暐傳》:「暐既僭立,號年建熙。暐政無綱紀,時 人知其將滅,有神降於鄴,自稱湘女,有聲,與人相接, 數日而去。僭晉將桓溫率眾伐暐,至於枋頭,暐叔父 垂擊走之。垂有大功,暐不能賞,方欲殺之,垂怒,奔苻 堅。堅遣將王猛伐鄴,擒暐,封新興侯,後拜尚書。太祖 之七年,苻堅敗於淮南,垂叛,攻苻丕於鄴。暐弟濟北」 王泓,先為北地長史,聞垂攻鄴,亡奔關東,收諸馬牧 鮮卑,眾至數千,還屯華隂。暐乃潛使諸弟及宗人起 兵於外。堅遣將軍張永步騎五千擊之,為泓所敗。泓 眾遂盛,自稱使持節、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大將軍、雍 州牧、濟北王;推垂為丞相、都督陝東諸軍事、領大司 馬、冀州牧、吳王。堅遣子鉅鹿公叡伐泓。泓弟中山王 沖,先為平陽太守,亦起兵河東,有眾二萬,泓大破叡 軍,斬叡。沖為堅將竇衝所破,棄其步眾,率鮮卑騎八 千,奔於泓軍。泓眾至十餘萬,遣使謂堅曰:「秦為無道, 滅我社稷。今天誘其衷,秦師傾敗,將欲興復大燕。吳 王已定關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乘輿并宗室功臣 之家。泓當率關中燕人,翼衛皇帝,還返鄴都,與秦以 虎牢為界,分王天下,永為鄰好,不復為秦之患也。」堅 怒,責暐曰:「卿雖曰破滅,其實若歸,奈何因王師小敗, 猖悖若是!泓書如此,卿欲去者,朕當相資!」暐叩頭流 血,涕泣陳謝。堅久之曰:「此自三豎之罪,非卿之過。」復其位,待之如初。命暐以書招喻垂及泓、沖,使息兵還 長安,恕其反叛之咎。而暐密遣使謂泓曰:「今秦數已 終,社稷不輕,勉建大業,可以吳王為大將軍,領司徒, 承制封拜,聽吾死問汝,便即尊位。」泓於是進向長安, 年號燕興。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後沖,且 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 沖去長安二百里,堅遣子平原公暉拒之。沖大破暉 軍,進據阿房。初,堅之滅燕,沖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 殊色,納之,寵冠後庭。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 幸之。姊弟專寵,宮人莫進。長安歌之曰:「一雌復一雄, 雙飛入紫宮。」咸懼為亂,王猛切諫,堅乃出沖。及其母 卒,葬之以燕后之禮。長安又謠曰:「鳳凰鳳凰止阿房。」 堅以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乃蒔梧竹數十 萬枝於阿房城,以待鳳凰之至。沖小字鳳凰,至是終 為堅賊,入止阿城焉。暐入見堅,稽首謝曰:「弟沖不識 義方,孤背國恩,臣罪應萬死。陛下垂天地之容,臣蒙 更生之惠,臣二子昨婚,明當三日,愚欲暫屈鑾駕,幸 臣私第。」堅許之。暐出,術士王嘉曰:「椎蘆作籧篨,不成 文章。會天」大雨,不得殺羊,言暐將殺堅而不果也。堅 與群臣莫之能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初,暐之遣諸 弟起兵於外也,謀欲伏兵,請堅殺之。時鮮卑在城者 猶有千餘人,暐令其帥悉羅騰、屈突鐵侯等潛告之 曰:「官今使吾外鎮,聽舊人悉隨,可於某日會集某處。」 鮮卑信之。北部人突賢之妹,為堅左將軍竇衝小妻 賢,與妹別,請衝留其兄。衝馳入白堅,堅大驚,召騰問 之,騰具首服,乃誅暐父子及其宗族,城內鮮卑無少 長男女,皆殺之。廆弟運,運孫永。

永,字叔明。暐既為苻堅所并,永徙於長安,家貧,夫妻 常賣靴於市。及暐為堅所殺也,沖乃自稱尊號,以永 為小將。沖與左將軍苟池大戰於驪山,永力戰有功, 斬池等數千級。堅大怒,復遣領軍將軍楊定率左右 精騎二千五百擊沖,大敗之,俘掠鮮卑萬餘而還,堅 悉坑之。又敗沖右僕射慕容憲於灞、滻之間。定果勇 善戰,沖深憚之,納永計,穿馬埳以自固。遷永黃門郎。 沖毒暴關中,人民流散,道路斷絕,千里無煙。及堅出, 如五將山,沖入長安,縱兵大掠,死者不可勝計。初,堅 之未亂也,關中土然無火,而煙氣大起,方數十里,月 餘不滅。堅每臨聽訟觀,令民有怨者舉煙於城北,觀 而錄之,長安為之語曰:「欲得必存當舉煙。」關中謠曰: 「長鞘馬鞭擊左股,太歲南行當復虜。」西人呼「徒何為 白虜。」沖果據長安,樂之忘歸。且以慕容垂威名夙著, 跨據山東,憚不敢進,課農築室,為久安之計,眾咸怨 之。登國元年,沖左將軍韓延因民之怨,殺沖,立沖將 段隨為燕王,改年昌平。沖之入長安,王嘉謂之曰:「鳳 凰鳳凰!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沖敗,其 左僕射慕容恒與永潛謀襲殺段隨,立宜都王子覬 為燕王,號年建明,率鮮卑男女三十餘萬口,乘輿服 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永為武衛將軍。恆弟護 軍將軍韜陰有貳志,誘覬殺之於臨晉。恆怒,去之。永 與武衛將軍刁雲率眾攻韜,韜遣司馬宿勤黎逆戰, 永執而戮之。韜懼,出奔恆營。恆立慕容沖子望為帝, 號年「建平。」眾悉去望奔永,永執望殺之,立慕容泓之 子忠為帝,改年建武。忠以永為太尉,守尚書令,封河 東公。至聞嘉,知慕容垂稱尊號,託以農要弗集,築燕 熙城以自固。刁雲等又殺忠,推永為大都督、大將軍、 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河東王,稱藩於垂。永以苻 丕至平陽,恐不能自固,乃遣使求丕,假道還東,丕不 許,率眾討永,永擊走之,進據長子。永僭稱帝,號年中 興。垂攻丁零翟釗於滑臺,釗請救於永。永謀於眾,尚 書郎渤海鮑遵曰:「徐觀其敝,卞莊之舉也。」中書侍郎 太原張騰曰:「彊弱勢殊,何敝之有?不如救之,成鼎峙 之勢。可引兵趣中山,晝多疑兵,夜倍其火,彼必懼而 還師。我衝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 不從,釗敗降永。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東郡王。歲餘, 謀殺永,永誅之。垂遣其龍驤將軍張崇攻永弟武鄉 公友於晉陽。永遣其尚書令刁雲率眾五萬屯潞川。 垂停鄴月餘不進,永乘詭道伐之,乃攝諸軍還於太 行軹關。垂進師,入自木井關,攻永從子征東將軍小 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於臺壁。永遣其從兄太尉 大逸豆歸救次多等,垂將平規擊破之。永率眾五萬 與垂戰於臺壁南,為垂所敗,奔還長子,嬰城固守。大 逸豆歸部將潛為內應,垂勒兵密進,永奔北門,為前 驅所獲,垂數而戮之,并斬永公卿已下刁雲、大逸豆 歸等三十餘人,永所統新舊民戶及服御、圖書、器樂、 珍寶垂盡,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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