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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00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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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學彙編 文學典 第六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七卷
理學彙編 文學典 第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七卷目錄

 文學總部總論七

  容齋四筆王勃文章 作文句法 韓公稱李杜 公羊用疊語 用史語之失

  譏議遷史 東坡誨葛延之

  容齋五筆韓文稱名 史記簡妙處 張呂二公文論 東坡文章不可學 唐書

  載韓柳文 東坡不隨人後 韓蘇杜公敘馬 醉翁亭記酒經 承習用經語誤

  周密齊東野語文章同一機括 文欲自出機杼

  趙彥衛雲麓漫抄荊公百家詩 宋文之變

  王明清揮麈前錄歐蘇文避諱

  李昌齡樂善錄黃魯直好作艷語詩詞

  瑞桂堂暇錄文章不蹈襲為難

  史繩祖學齋呫嗶文章奪胎換骨

  王洙談錄論文六則

  張端義貴耳集作文之法

  張邦基墨莊漫錄劉夢得造奇語 李文叔論文 文章點化格

  羅大經鶴林玉露歐陽公文事事合體

  周輝清波雜志句累 司馬遷文章 為文之體 東坡教諸子作文之法

  表忠碑似史記 為文當從三易

  唐庚文錄文章句法

文學典第七卷

文學總部總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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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齋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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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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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等四子之文,皆精切有本原。其用駢儷作記序 碑碣,蓋一時體格如此,而後來頗議之。杜詩云:「王楊 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 廢江河萬古流。」正謂此耳。身名俱滅,以責輕薄子。「江 河萬古流」指四子也。韓公《滕王閣記》云:江南多游觀 之美,而滕王閣獨為第一。及得三王所為序賦記等, 壯其文辭。注謂王勃作《游閣序》,又云:「中丞命為記,竊 喜載名其上,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則韓之所以 推勃,亦為不淺矣。勃之文,今存者二十七卷云。

《作文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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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旨意句法,固有規倣前人,而音節鏘亮,不嫌于 同者。如《前漢書贊》云:「豎牛奔仲叔孫卒,郈伯毀季昭 公逐。費忌納女楚建走,宰嚭譖胥夫差喪。李園進妹 春申斃,上官訴屈懷王執,趙高敗斯二世縊,伊戾坎 盟宋痤死,江充造蠱太子殺,息夫作姦東平誅。」《新唐 書》效之云:「三宰嘯凶牝奪辰,林甫將蕃黃屋奔,鬼質 敗謀興元蹙,崔柳倒持李宗覆。」劉夢得因論《儆舟篇》 云:「越子膝行吳君忽,晉宣尸居魏臣怠,白公厲劍子 西哂,李園養士春申易。」亦效班史語也。然其模範本 自《荀子·成相篇》。

《韓公稱李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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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杜甫傳贊》曰:「昌黎韓愈於文章重許可,至歌 詩獨推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誠可信云。」予讀 韓詩,其稱李、杜者數端,聊疏於此。《石鼓歌》曰:「少陵無 人謫僊死,才薄將奈石鼓何?」《酬盧雲夫》曰:「高揖群公 謝名譽,遠追甫白感至誠。」《薦士》曰:「勃興得李杜,萬類 困凌暴。」《醉留東野》曰:「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 人不相從」,《感春》曰:「近憐李杜無撿束,爛漫長醉多文 辭」,并《唐志》所引,蓋六用之。

《公羊用疊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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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傳》書楚子圍宋,宋人及楚人平事,幾四百字。其 稱「司馬子反」者八,又再,曰「將去而歸爾」,「然後而歸爾」, 「臣請歸爾」,「吾亦從子而歸爾」,又三書「軍有七日之糧 爾」,凡五用「爾」字,然不覺其煩。

《用史語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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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牽引史語者,亦未免有失。張釋之言便宜事,文 帝曰:「卑之毋甚高論,令今可行也。」遂言秦漢之間事, 帝稱善。顏師古云:「令其議論依附時事。」予謂不欲使 為甚高難行之論,故令少卑之爾。而今之語者,直以 言議不足采,為無甚高論。又文帝問上林令禽獸簿, 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對,帝曰:「吏不當如此邪?」薛 「廣德諫元帝御樓船曰:『宜從橋,且有血汗車輪之訐』。 張猛曰:『乘船危,就橋安』。上曰:『曉人不當如是邪』?」師古 謂諫爭之言,當如猛之詳婉也。按:兩帝之語,皆是褒 嘉之詞,猶云「獨不當如是乎?」今乃指人引喻,非理。或 直述其私,曰:「曉人不當如是。」又韓公《送諸葛覺往徐 州讀書》詩云:「鄴侯家多書,插架三萬軸。一一懸牙籤, 新若手未觸。為人強記覽,過眼不再讀。偉哉群聖文, 磊落載其腹。」鄴侯蓋謂李繁時為隨州刺史,藏書既 多,且記性警敏,故籤軸嚴整如是。今人或指言雖名為收書而未嘗過目者,輒曰「新若手未觸」,亦非也。

《譏議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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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儒立言著論,要當使後人無復擬議,乃為至當。如 王氏《中說》,謂陳壽有志於史,依大議而削異端,使壽 不美於史、遷、固之罪也。又曰:「史之失,自遷、固始也,記 繁而志寡。」王氏之意,直以壽之書過於《史》《漢》矣,豈其 然乎?《元經》續《詩》《書》猶有存者,不知能出遷、固之右乎? 蘇子由作《古史》,謂太史公易編年之法為本紀、世家、 《列傳》,後世莫能易之。然其人淺近而不學,疏略而輕 信,故因遷之舊,別為《古史》。今其書固在,果能盡矯前 人之失乎?指司馬子長為「淺近不學」,貶之已甚。後之 學者,不敢謂然。

《東坡誨葛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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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陰葛延之,元符間自鄉縣不遠萬里省蘇公於儋 耳,公留之一月,葛請作文之法,誨之曰:「儋州雖數百 家之聚,而州人之所須,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 必有一物以攝之,然後為己用,所謂一物者,錢是也。 作文亦然。天下之事散在經子史中,不可徒使,必得 一物以攝之,然後為己用,所謂一物者,意是也。不得 錢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作文之要也。」 葛拜其言而書諸紳。嘗以親製龜冠為獻,公受之而 贈以詩曰:「南海神龜三千歲,兆葉朋從生慶喜。智能 周物不周身,未死人鑽七十二。誰能用爾作小冠,岣 嶁耳孫創其製。今君此去寧復來,欲慰相思時整視。」 今集中無此詩。葛,常之,延之三從弟也,嘗見其親筆。

容齊五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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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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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公作文多自稱予,雖說君上處亦然。《三筆》常論 之矣。歐公取法于韓公,而韓不然。《滕王閣記》袁公先 廟,為尊者所作,謙而稱名,宜也。至於徐泗《掌書記壁 記》《科斗書後記》《李虛中墓誌》之類,皆曰「愈」,可見其謙 以下人,後之為文者所應取法也。

《史記簡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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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書,不待稱說。若云褒贊其高古簡妙處,殆是 摹寫星日之光輝,多見其不知量也。然予每展讀至 《魏世家》蘇秦《平原君魯仲連傳》,未嘗不驚呼擊節,不 自知其所以然。魏公子無忌與王論韓事曰:「韓必德 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十餘語之間,五用 魏字。蘇秦說趙肅侯曰:「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 得,則民終身不安;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 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平原君使楚 客毛遂,願行。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曰: 「三年於此矣。」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 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 不能,先生留。」遂力請行,面折楚王,再言:「吾君在前,叱 者何也?」至,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於堂下,其 英姿雄風,千載而下,尚可想見,使人畏而仰之。卒定 從而歸。至於趙,平原君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 者千人,寡者百數,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毛先生一 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呂,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 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秦圍趙,魯仲連見平原 君曰:「事將奈何?」君曰:「勝也何敢言事!魏客新垣衍令 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仲連曰:「吾始以 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 公子也。客安在?」平原往見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 者,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 齊國」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 連先生。及見衍,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 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 君者也。」又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 天下之士也。」是三者重沓熟復,如駿馬下駐千丈坡, 其文勢正爾,風行於上而水波,真天下之至文也。

《張呂二公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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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潛誨人作文,以理為主,嘗著論云:「自《六經》以下, 至於諸子百氏,騷人辯士論述大抵皆將以為寓理 之具也。」故學文之端,急於明理,如知文而不務理,求 文之工,世未嘗有是也。夫決水於江河淮海也,順道 而行,滔滔汨汨,日夜不止,衝砥柱,絕呂梁,放於江湖 而納之海,其舒為淪漣,鼓為濤波,激之為風飈,怒之 「為雷霆,蛟龍魚鱉,噴薄出沒,是水之奇變也。水之初 豈若是哉?順道而決之,因其所遇而變生焉。溝瀆東 決而西竭,下滿而上虛,日夜激之,欲見其奇,彼其所 至者,蛙蛭之玩耳。江河淮海之水,理達之文也,不求 奇而奇至矣。」激溝瀆而求水之奇,此無見於理,而欲 以言語句讀為奇,反覆咀嚼,卒亦無「有,此最文之陋 也。」一時學者,仰以為至言。予作史,采其語著於本傳 中。又呂南公云:「士必不得已於言,則文不可以不工。 蓋意有餘而文不足,則如吃人之辯訟,心未始不虛, 理未始不直,然而或屈者,無助於辭而已矣。」觀書契 以來,特立之士未有不善於文者。士無志於立言則 已,必有志焉,則文何「可以卑淺而為之?故毅然盡心思欲與古人並。」此南公《與人書》如此,予亦載之《傳》中。

《東坡文章不可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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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作《蓋公堂記》云:「始吾居鄉,有病寒而欬者,問諸 醫,醫以為蠱,不治且殺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飲以蠱 藥,攻伐其腎腸,燒灼其體膚,禁切其飲食之美者,期 月而百疾作,內熱惡寒而欬不已,纍然真蠱者也。又 求於醫,醫以為熱,授之以寒藥,旦夕吐之,莫夜下之, 於是始不能食,懼而反之,則鍾乳、烏喙雜然並進,而」 漂疽癰疥眩瞀之狀,無所不至。三易醫而病愈甚。里 老父教之曰:「是醫之罪,藥之過也。子何疾之有?人之 生也,以氣為主,食為輔。今子終日藥不釋口,臭味亂 於外,而百毒戰於內,勞其主,隔其輔,是以病也。」子退 而休之,謝醫卻藥,而進所嗜,氣全而食美矣。則夫藥 之良者,可以一飲而效。從之期月而「病良已。昔之為 國者亦然。吾觀夫秦自孝公以來至於始皇,立法更 制,以鑴磨鍛鍊其民,可謂極矣。蕭何、曹參親見其斲 喪之禍,而收其民於百戰之餘,知其厭苦憔悴無聊 而不可與有為也,是以一切與之休息而天下安。」是 時熙寧中,公在密州,為此說者,以諷王安石新法也。 其議論病之,三《易》與秦漢之所以興亡治亂,不過三 百言而盡之。張文潛作《藥戒》,僅千言云:「張子病痞,積 於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能納。從醫而 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 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餘,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膈 導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數日痞復作, 投以』」故藥,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 下,每下輒愈。然張子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 股不步而慄,膚革無所耗於外,而其中薾然莫知其 所來。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歎曰:「子無嘆, 是薾然者也。」天下之理,其甚快於予心者,其末必有 傷,求無傷於終者,則初無望於快吾心。痞橫乎胸中, 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 物不能為也,必將擊搏震撓而後可,其功未成而和 氣已病。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傷矣。不終月 而快者五,則和平之氣不既索乎?且將去子之痞而 無害於和乎?子歸燕居三月,而後予之藥可為也。張 子歸三月,而復請之醫,曰:「子之氣少全矣。」取藥而授 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年而復 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張子歸而行其說,其初使人懣 然遲之,蓋三投其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 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張子謁醫,謝 而問其故,醫曰:「是治國之說也。獨不見秦之治民乎? 敕之以命,捍而不聽令;勤之以事,放而不畏法;令之 不聽,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厲 以刑法,威以斬伐,痛划而力鋤之,流蕩四達,無敢或 拒。」痞嘗一快矣。至於二世,凡幾痞而幾快矣。積快而 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有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 君孤立於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疾皆起,「欲運 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應。故秦之亡者,是好為快 者之過也。昔者先王之民,初亦嘗痞矣,先王不敢求 快於吾心,陰解其亂而除去其滯,使之悠然自趨於 平安而不自知。於是政成教達,悠久而無後患,則余 之藥終年而愈疾者,蓋無足恠也。」予觀文潛之說,盡 祖蘇公之緒論,而千言之煩,不若三百言之簡也。故 詳書之,俾作文立說者知所矜式。竊料蘇公之記,《文 潛》必未之見,是以著此篇。若既見之,當不復屋下架 屋也。

《唐書載韓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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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文修《唐書》《韓文公傳》全載其《進學解》《諫佛骨表》 《潮州謝上表》《祝鱷魚文》,皆不甚潤色,而但換《進學解》 數字,頗不如本意。元云招諸生立館下,改「招」字為「召」, 既言先生入學,則諸生在前,招而誨之足矣,何召之 為「障,百川而東之」,改「障」字為「停」,本言川流橫潰,故障 之使東。若以為停,於義甚淺。改「跋前」「疐後」為「躓後」,韓 公本用狼跋詩語,非躓也。其他以「爬羅剔抉」為「杷羅 焚膏油」為「燒」,以「取敗幾時」為其敗。《吳元濟傳》書《平淮 西碑》文千六百六十字,固有,他本不同,然才減節,輒 不穩當。「明年平夏」一句悉芟之。「平蜀西川」減「西川」字, 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減「祠其」兩字。「皇帝以命臣愈」, 臣愈再拜稽首,減下「臣」字,殊害理。汝其以節都統討 軍,以討為諸尤不然。討者,如《左傳》「討軍實」之義,若云 諸軍何人不能下此語。《柳子厚傳》載其文章四篇,與 蕭俛、許孟容書正符,《懲咎賦》也。孟容書意象步武,全 與漢楊惲荅孫會宗書相似,正符倣班孟堅典引,而 其四者次序或失之。至云宗元不得召,內閔悼,作賦 自儆。然其語曰:「逾再歲之寒暑,則責居日月未為久 難。」以言不得召也。《資治通鑑》但載梓人及《郭橐駝傳》, 以為其文之有理者。其識見取舍,非宋景文可比云。

《東坡不隨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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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屈原詞賦,假為《漁父》、「日者問荅」之後,後人作者,悉 相規倣。司馬相如《子虛上林賦》以「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揚子雲《長楊賦》以翰林主人子墨客卿,班孟堅 《西都賦》以西都賓、東都主人,張平子《兩都賦》以憑虛 公子、安處先生,左太沖《三都賦》以西蜀公子、東吳王 孫、魏國先生,皆改名換字,蹈襲一律,無復超然新意, 稍出於法度規矩者。晉人成公綏嘯賦,無所賓主,必 假逸群公子,乃能遣詞。枚乘《七發》,本只以楚太子、吳 客為言,而曹子建《七啟》,遂有「元微子、鏡機子。」張景陽 《七命》,有「沖漠公子,殉華大夫」之名。言語非不工也,而 此習根著,未之或改。若東坡公作《後杞菊賦》,破題直 云:「吁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殆如飛龍摶鵬, 騫翔扶搖於煙霄九萬里之外,不可搏擊,豈區區巢 林翾羽者所能窺探其涯涘哉!於詩亦然。樂天云:「醉 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坡則曰:「兒童誤喜朱顏在,一 笑那知是酒紅。」杜老云:「休將短髮還吹帽,笑倩傍人 為正冠。」坡則曰:「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破帽多情卻 戀頭。」鄭谷《十日菊》云:「自緣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 夜衰。」坡則曰:「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又 曰:「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正采舊 公案而機杼一新,前無古人,於是為至。與夫用「見他 桃李樹,思憶後園春」之意,以為「長因送人處,憶得別 家時」,為一僧所嗤者,有間矣。

《韓蘇杜公敘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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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公《人物畫記》其敘馬處云:馬大者九匹,於馬之中 又有上者、下者焉:行者、牽者、奔者、涉者、陸者、翹者、顧 者、鳴者、寢者、訛者、立者、齕者、飲者、溲者、陟者、降者,痒 磨樹者、噓者、嗅者,喜而相戲者,怒相踶齧者、秣者、騎 者、驟者、走者、載服物者,載狐兔者。凡馬之事二十有 七焉。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秦少游謂其 敘事該而不煩,故倣之而作《羅漢記》。坡公賦韓幹《十 四馬》詩云:「二馬並驅攢八蹄,二馬宛頸𩯣尾齊。一馬 任前雙舉後,一馬卻避長鳴嘶。老䫇奚官騎且顧,前 身作馬通馬語。後有八匹飲且行,微流赴吻若有聲。 前者既濟出林鶴,後者欲涉鶴俛啄。最後一匹馬中 龍,不嘶不動尾搖風。韓生畫馬真是馬,蘇子作詩如 見畫。世無伯樂亦無韓,此詩此畫誰當看?」詩之與記, 其體雖異,其為布置鋪寫則同。誦坡公之語,蓋不待 見畫也。予雲:林繪監中有臨本,略無小異。杜老《觀曹 將軍畫馬圖》云:「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時郭家師子花。 今之新圖有二馬,復令識者久歎嗟。其餘七匹亦殊 絕,迥若寒空動煙雪。霜蹄蹴踏長楸間,馬官廝養森 成列。可憐九馬爭神駿,顧視清高氣深穩。」其語視東 坡似若不及。至於「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 空」,不妨獨步也。杜又有《畫馬讚》云:「韓幹畫馬,毫端有 神。驊騮老大,騕褭清新。」及「四蹄雷雹,一日天池。瞻彼 駿骨,實惟龍媒」之句。坡公《九馬贊》言:「薛紹彭家藏《曹 將軍〈九馬圖〉》,杜子美所為作詩者也。其詞云:「牧者萬 歲,繪者惟霸。甫為作誦,偉哉九馬。」讀此詩文數篇,真 能使人方寸超然,意氣橫出,可謂妙絕動宮商矣。

《醉翁亭記酒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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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公《醉翁亭記》、東坡公《酒經》,皆以「也」字為絕句。歐 陽二十一「也」字,坡用十六「也」字。歐記人人能讀,至於 《酒經》,知之者蓋無幾。坡公嘗云:「歐陽作此記,其詞玩 易。」蓋戲云耳,不自以為奇特也。而妄庸者作歐語云: 「平生為此文最得意。」又云:「吾不能為退之《畫記》,退之 不能為吾《醉翁亭記》。」此又大妄也。坡《酒經》每一「也」字 上必押韻,暗寓於賦,而讀之者不覺其激昂淵妙,殊 非世間筆墨所能形容。今盡載於此,以示後生輩。其 詞云:「南方之氓,以糯與秔,雜以卉藥而為餅。嗅之香, 嚼之辣,揣之枵,然而輕,此餅之良者也。吾始取麵而 起肥之,和之以姜液烝之,使十裂繩穿,而風戾之,愈 久而益悍,此麴之精者也。米五㪷為率,而五分之為 三㪷者一,為五升者四。三㪷者以釀,五升者以投,三 投而止,尚有五升之贏也。始釀以四兩之餅,而每投 以二兩之麴,皆澤以少水,足以散解而均停也。釀者 必罋按而井泓之,三日而井溢,此吾酒之萌也。酒之 始萌也,甚烈而微苦,蓋三投而後平也。凡餅烈而麴 和,投者必屢嘗而增損之,以舌為權衡也。既溢之三 日乃投,九日三投,通十有五日而後定也。既定乃注 以㪷水,凡水必熱而冷者也,凡釀與投,必寒之而後 下,此炎州之令也。」既水五日乃篘,得二㪷有半,此吾 酒之正也。先篘半日,取所謂贏者為粥,米一而水三 之,揉以餅麴,凡四兩,二物并也,投之糟中,熟撋而再 釀之,「五日,壓得㪷有半,此吾酒之少勁者也。勁正合 為四㪷。又五日而飲,則和而力,嚴而不猛也。篘絕不 旋踵,而粥投之少留,則糟枯中風而酒病也。釀久者 酒醇,而豐速者反是,故吾酒三十日而成也。」此文如 太牢八珍,咀嚼不嫌於致力,則真味愈雋永,然未易 為俊快者言也。

《承習用經語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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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傳中事實,多有轉相祖述而用初不考其訓故者。 如《邶谷風》之詩,為淫新昏棄舊室而作,其詞曰:「宴爾新昏,以我御窮。」宴,安也。言安愛爾之新昏,但以我御 窮苦之時,至於富貴則棄我。今人乃以初娶為宴爾, 非惟於詩意不合,且又再娶事豈堪用也。抑之詩曰: 「訏謨定命,遠猶辰告。」毛公曰:「訏,大也。謨,謀也。猶,道也。」 辰,時也。猶與猷同。鄭箋曰:猶,圖也。言大謀定命,為天 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如正月始和布政也。 案此特謂上告下之義。今詞臣乃用於制詔,以屬臣 下,而臣下於表章中亦用之,不知其與入告爾后之 告不侔也。《生民之詩》曰:「誕彌厥月。」毛公曰:「誕,大也。彌, 終也。」鄭箋:言后稷之在其母,終人道,「十月而生。」案訓 彌為終,其義亦未易曉。至「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矣。 既釋彌為終,又曰「酋,終也」,頗涉煩複。《生民》凡有八誕 字:誕寘之隘卷,誕寘之平林,誕寘之寒冰,誕實匍匐, 誕后稷之穡,誕降嘉種,誕我祀,如何?若悉以誕為大, 於義亦不通。它如誕先登于岸之類,新安朱氏以為 發語之辭是已。莆田鄭氏云:彌只訓滿,謂滿此月耳。 今稱聖節曰降誕,曰誕節,人相稱曰誕日、誕辰、慶誕, 皆為不然。但承習膠固,無由可革。雖東坡公亦云:「仰 止誕彌之慶,未能免俗。」書之於此,使子弟後生輩知 之。《左傳》:王使宰孔賜齊侯胙,齊侯將下拜,孔曰:「天子。」 使孔曰:「以伯舅耋老,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顏咫尺, 敢不」下拜。下拜,登受,謂拜於堂下,而受胙於堂上。今 人簡牘謝饋者,輒曰「謹已下拜」,猶未為甚失。若「天威 不違顏咫尺」,則上四字為天子設,下三字為人臣設, 故《注》言天鑒察不遠,威嚴常在顏面之前。今士大夫 往往於表奏中言違顏,或曰「咫顏」、咫尺之顏,全與本 指爽戾,如用龍顏、聖顏、天顏之類,自無害也。

周密齊東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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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同一機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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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文章論》云:「文章當如千兵萬馬,風恬雨霽,寂 無人聲。」黃夢升《題兄子庠之辭》云:「子之文章,電激雷 震,雨雹忽止,閴然泯滅。」歐公喜誦之,遂以此語作《祭 蘇子美文》云:「子之心胸,蟠屈龍蛇,風雲變化,雨雹交 加,忽然揮斥,霹靂轟車。人有遭之,心驚膽破,震汗如 麻,須臾霽止,而四顧山川草木,開發萌芽。子于文章」, 雄豪放肆有如此者,吁!可怪耶!東坡《跋姜君弼課策》 亦云:「雲興天際,欻然車蓋。凝盧未舜,瀰漫霮䨴。驚雷 出火,喬木糜碎,般地爇空,萬夫皆廢。霤練四墜,日中 見沬,移晷而收,野無完塊。」張文潛《雨望賦》云:「飄風擊 雲,奔,曠萬里一蔽,率然如百萬之卒,赴敵驟戰兮,車 旗崩騰而矢石亂至也。已而餘飄既定,盛怒已泄,雲 逐逐而散歸,縱橫委乎天末。」又如戰勝之兵,整旗就 隊,「徐驅而回歸兮,杳然惟見夫川平而野闊」,皆同此 一機括也。

《文欲自出機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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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固熙寧間守濟州,作北渚亭,蓋取杜陵《宴歷下 亭》詩「東藩駐皂蓋,北渚陵清河」之句。至元祐間,晁無 咎、補之繼來為守,則亭已頹毀久矣。補之因重作亭, 且為之記。記成,疑其步驟開闔,類子固《擬峴臺記》,於 是易而為賦。且《自序》云:「或請為記,荅曰:『賦可也』。」蓋寓 述作之初意云。然所序晉、齊攻戰三周華不注之事, 雖極雄贍,而或者乃謂與坡翁《赤壁》所賦孟德、周郎 之事略同,補之豈蹈襲者哉?大抵作文欲自出機杼 者極難,而古賦為尤難,唯陳言之務去,戛戛乎其難 哉!雖昌黎亦以為然也。

趙彥衛雲麓漫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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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公百家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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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舉人,先藉當世顯人,以姓名達之主司,然後以 所業投獻,踰數日又投,謂之「溫卷」,如《幽怪錄》《傳奇》等 皆是也。蓋此等文備眾體,可以見史才詩筆議論。至 進士則多以詩為贄,今有唐詩數百種行于世者是 也。王荊公取而刪為《唐百家詩》。或云:荊公當刪取時, 用紙帖出付筆吏,而吏憚于巨篇,易以四韻或二韻 詩,公不復再看。余嘗遍取諸家詩細觀之,不惟大篇 多不佳,餘皆一時草課以為贄,皆非其得意所為,故 雖冨而猥弱。今人不曾考究,而妄譏刺前輩,可不謹 哉!

《宋文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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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之文,循五代之舊,多駢儷之詞,楊文公始為西 崑體,穆伯長六一先生以古文倡,學者宗之。王荊公 為《新經說文》,推明義理之學,兼《莊》、老之說。洎至崇、觀 黜史學,中興悉有禁,專以孔、孟為師。淳熙中尚蘇氏, 文多宏放;紹熙尚程氏,曰「洛學。」

王明清揮麈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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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蘇文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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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文忠公父名觀,文多避之,如「《碧落碑》在絳州龍 興宮」之類。蘇東坡祖名序,文多云「引」,或作「敘。」近為文 者或倣此,不知兩先生之意也。

李昌齡樂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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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魯直好作豔語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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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魯直好作豔語,詩詞一出,人爭傳之。時法雲秀老
考證
訶之曰:「公文詞之冨,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公曰:「某

但空語,初非實踐,終不以此墮惡道也。豈亦欲置于 馬腹中乎?」秀曰:「李伯時但以念想在馬腹,墮落不過 止其一身。今公豔語,實蕩天下心,使其信以為然,蕩 而不反,則踰越禮法,冒犯廉恥,無不至矣。罪報何止 入馬腹,定當入泥犁也。」公為之動容。

瑞桂堂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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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不蹈襲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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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以不蹈襲為難。昌黎作《樊紹述誌》,稱其必出于 己,不蹈襲前人一言一句。觀《絳守居園池記》用「瑤翻 碧㶑」等語,誠然矣。歐公跋之以詩曰:「嘗聞繼守絳守 居,偶來登覽周四隅。異哉樊子性可吁,心欲獨去無 古歟。窮荒探幽入無有,一語結曲百盤紆。孰云己出 不剽襲,句法乃學盤庚書。」《國史補》云:「元和之後,文筆」 學奇於韓愈,學澀於樊宗師。韓之文如水中鹽味,色 裡膠青,未嘗不用事,而未嘗見其用事之跡,盡去陳 言,足起八代之衰。然或者又謂「坐茂樹,濯清泉」,即定 詞「飲石泉,蔭松柏」也。「飄輕裾,翳長袖」,即《洛神》「揚輕褂, 翳修袖」也。昌黎豈肯學人言語,亦偶然相類爾。杜牧 之《阿房宮賦》「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陸修《長 城賦》云:「千城絕,長城列,秦民竭,秦君滅。」儕輩在牧之 前,則《阿房宮賦》又是祖長城句法矣。牧之云:「明星熒 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 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 聽,不知其所之也。」盛言秦之奢侈。楊敬之作《華山賦》 有云:「見若咫尺,田千畝矣。見若環堵,城干雉矣。見若 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螘垤,臺九層矣。蜂窠聯聯,起阿 房矣。小星熒熒,焚咸陽矣。《華山賦》」,杜司徒佑常稱之。 牧之乃佑孫,亦是傚敬之所作,信矣。文章不蹈襲為 難也。

史繩祖學齋呫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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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奪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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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泗州僧伽塔》詩:「耕田欲雨蓻欲晴,去得順風來 者怨。」此乃檃栝。劉禹錫《何卜賦》中語曰:「同涉于川,其 時在風。沿者之吉,泝者之凶;同蓻于野,其時在澤。惟 種之利,乃穋之厄。」坡以一聯十四字,而包盡劉禹錫 四對三十二字之義,蓋奪胎換骨之妙也。至如前《赤 壁賦》尾段一節,自「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至 『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卻只是用李白 「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王山自倒非人推」一聯十六 字,演成七十九字,愈奇妙也。

王洙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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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六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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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訓諸子曰:「壯年為文,當以氣焰為上,悲哀憔悴之 詞,慎不得法。」

班固《典引》序唐堯君臣之德,迭享天下。云:「股肱既周, 後授漢。」劉公言古人作文,立意高奇如此,後學者可 不務哉!

歐公云:「某每日雖無別文字可作,亦須尋討題目,作 一二篇。」又曰:「凡看史書,須作方略抄記。」又曰:「文字既 馳騁,亦要簡重。」

焦秀才云:「欲作文字與立身,先且須積日以養其源 可也。」長源《與知仲書》曰:「知日講《史記》及《孟子》,甚善甚 善!蓋經書養人根本,史書開人才思。此事不可一日 廢,而須自少年積之,宜常用此法也。」

公誨諸子屬文曰:「為文以造語為工,當意深而語簡, 取則于六經,《莊》《騷》,司馬遷、揚雄之流,皆以此也。」又論 修身行道,至于性命之理。既而曰:「此皆第一等語,汝 輩一詞賦亦未能善,固未知也。然不當不為汝輩道。」 公亟稱李衛公之文,謂不減燕、許。每讀《積薪賦》曰:「雖 後束之高,處必居上而先焚。」真文章之精致也。 管允中云:「凡修學不患作文字不能精,在持身立事, 自期如何耳。」然則作文字必主之以誠也。《中庸》曰:「不 誠無物。」誠之說于聖賢道可謂至大矣。

張端義貴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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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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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之法,先觀時節,次看人品,又當玩味其立意。如 退之作《柳子厚墓銘》,「自士窮而見節義」,三四十言,皆 自道胸中事。如東坡《韓文公廟碑》有云:「匹夫為百世 師,一言為天下法。」此豈非東坡之自課乎?或者議退 之不當作符,讀書城南,與原道出二手。

張邦基墨莊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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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夢得造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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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少年在湘陽,曾絃伯容云:唐人能造奇語者,無若 劉夢得。作《連州廳壁記》云:「環峰密林,激清儲陰,海風 敺溫,交戰不勝。觸石轉柯,化為深涼。颸城壓岡,踞高 負陽。土伯噓濕,抵堅而散。襲山逼谷,化為鮮雲。」蓋前 人未道者,不獨此爾,其他刻峭清麗,不可概舉,學為 文者,不可不成誦也。

《李文叔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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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叔常有《雜書》,論左、馬、班、范、韓之才云:「司馬遷之視左丘明,如麗倡黠婦,長歌緩舞,間以諧笑,傾蓋立 至,亦可喜矣。然而不如絕代之女,方且卻鈆黛,曳縞 紵,施帷幄,徘徊微吟於高堂之上,使淫夫穴隙而見 之,雖失氣疾歸,不食以死,而終不敢意其一啟齒而 笑也。班固之視馬遷,如韓、魏之壯馬,短鬣大腹,服千 鈞之重,以策隨之,日夜不休」,則亦無所不至矣。而曾 不如騕褭之馬,方且脫驤逸駕,驕嘶顧影,俄而縱轡 一騁,千里即至也。范蔚宗視班固,如勤師勞政,手胝 簿版,口倦呼叱,毫舉縷詰,自以為工,不可復加,而僅 足為治。曾不如武健之吏,不動聲色,提一二綱目,群 吏為之趨走,而境內晏然也。韓愈之「視班固,如千室 之邑,百家之聚,有儒生崛起於蓬蓽之下,《詩》《書》傳記, 鏘鏘常欲鳴於齒頰間,忽遇夫奕世公卿,不學無術 之子弟,乘高車從虎士而至,顧其左右,偃蹇侮笑,無 少敬其主之容,雖鄙惡而體已下之矣。」又文叔嘗《雜 書》論文章之橫云:「余嘗與宋遐叔言,孟子之言道,如 項羽之用兵,直行曲」施,逆見錯出,皆當大敗,而舉世 莫能當者,何其橫也!左丘明之於辭令亦甚橫。自漢 以後,唯韓退之之於文,李太白之於詩,亦皆橫者。近 得眉山《篔簹谷記》《經藏記》,又今世橫文章也。夫其橫, 乃其自得而離俗絕畦徑間者,故眾人不得不疑,則 人之行道文章,政恐人不疑耳。

《文章點化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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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先生作《蘇李畫枯木道士賦》云:「懼夫子之獨立, 而矢來無鄉。乃作女蘿,施於木末,婆娑成陰,與世宴 息。」而嘗以「矢來無鄉」問人,少有能說者。後因觀《韓非 子》有云:「矢來有鄉,則積鐵以備一鄉。矢來無鄉,則為 鐵室以盡備之,備之則體無傷。故彼以盡備之不傷, 此以盡敵之無姦也。」山谷用事深遠,此點化格也,不 「知者豈知其工」云。

羅大經鶴林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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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公文事事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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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東山嘗謂余曰:「文章各有體,歐陽公所以為一代 文章冠冕者,固以其溫純雅正,藹然為仁人之言,粹 然為治世之音,然亦以其事事合體故也。如作詩便 幾及李杜,作碑銘記序便不減韓退之,作《五代史記》 便與司馬子長並駕,作《四六》便一洗崑體,圓活有理 致;作《詩本義》便能發明毛、鄭之所未到,作奏議便庶」 幾陸宣公,雖游戲作小詞,亦無愧唐人《花間集》,蓋得 文章之全者也。其次莫如東坡,然其詩如武庫矛戟, 已不無利鈍,且未嘗作史。藉令作史,其淵然之光,蒼 然之色,亦未必能及歐公也。曾子固之古雅,蘇老泉 之雄健,固亦文章之傑,然皆不能作詩。山谷詩《騷》妙 天下,而散文頗覺瑣碎局促。渡江以「來,汪、孫、洪、周、四、 六皆工,然皆不能作詩。其碑銘等文,亦只是詞科程 文手段,終乏古意。近時真景元亦然,但長于作奏疏。 魏華甫《奏疏》亦佳,至作碑記,雖雄麗典實,大概似一 篇好策耳。」又云:「歐公文,非特事事合體,且是和平深 厚,得文章正氣。蓋讀他人好文章,如八珍公如喫飯, 八珍雖美而易厭,至」于飯。一日不可無。一生喫不厭。 蓋八珍乃奇味。飯乃正味也。

周輝清波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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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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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序》「絲竹筦絃」,或病其說,而歐陽公記真州東園 汎以畫舫之舟,南豐曾子固亦以為疑。

《司馬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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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文章所以奇者,能以少為多,以多為少。唯唐 宣公得遷文體,蘇子容為公云。

《為文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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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文之體,意不貴異而貴新,事不貴僻而貴當,語不 貴古而貴淳,事不貴多而貴奇。」《宋元獻公序》云:

《東坡教諸子作文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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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教諸子作文,或辭多而意寡,或虛字少,實字多, 皆批諭之。又有問作文之法,坡云:「譬如城市間種種 物,有之欲致而為我用。有一物焉,曰錢,得錢則物皆 為我用。作文先有意,則經史皆為我用。」大抵論文以 意為主,今視《坡集》誠然。

《表忠碑似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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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得東坡表忠觀碑,讀至「天目之山,苕水出焉」,謂 坐客曰:「是甚言語,初不知某之山,某水出焉。」酈元《水 經格》也。王荊公得表忠觀碑,顧坐客曰:「似何人之文 字?」又曰:「似司馬遷文字。」又曰:「似遷何等文字?」又曰:「漢 興《諸侯王年表》也。」邵漙公濟云:「遷死亡,《景帝》、武帝二 紀,《禮》《樂》等書,《三王世家》乃元成間褚先生補作,非遷」 之書也。

《為文當從三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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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隱侯曰:「古儒士為文,當從三易:易見事,一也;易識 字,二也;易誦讀,三也。」邢子才曰:「沈隱侯文章,用事不 使人覺,若胸臆語。深以此服之。杜工部作詩,類多故 實,不似用事者,是皆得作者之奧。」樊宗師為文,奧澀 不可讀,亦自名家。才不逮宗師者,固不可效其體。劉勰《文心雕龍》論之至矣。向傳景文《筆錄》,復得一篇名 《摘粹》四十八字,如辨碑刻及字音三四條皆互出。前 所論文,見於《摘粹》,為文奧澀。公謂才不逮者不可傚 其體,以是知公所修《唐書》,後學其可妄議?

唐庚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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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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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為文,上句重,下句輕,則或為上句壓倒。《晝錦堂記》 云:「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下云「此人情之所 榮,而今昔之所同也。非此兩句,莫能承上句。」《居士集 序》云:「言重大而非夸,此雖一句,而體勢甚重。」下云「賢 者信之,眾人疑焉」,非用兩句,亦載上句不起。韓退之 《與人書》:「泥水馬弱不敢出,不果鞠躬親問而以書」,若 無「而以書」三字,則上重甚矣,此為文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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