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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貝先生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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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六 清江貝先生集 卷第十七
明 貝瓊 撰 景烏程許氏藏明洪武刊本
卷第十八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金陵集

  復初齋記

冝興強如心氏丗居荆南山之遵義里元季兵變辟地永豐黄

山者十年而去親戚逺墳墓中恒慊焉而不𠯁洪武■年始克

歸治茅齋於室之東偏題曰復初介國子生謝煜来求記夫有

失而後復當大兵四起焚燒屠SKchar莫不東西奔竄農失其田工

失其肆囬望郷里皆⿰犭? -- 狐兎之墟而父子兄弟能相保以居者曾

無一二咸謂不可得而復矣幸而居復吾宅田復吾地水之⿰氵扵

者浚而復其清塗之塞者闢而復其廣與夫一草一木敷榮鬯

達若冬而復春境之勝亦不異乎前矣盖亂極復平數之必然

而人亦不乆於蕩析如心之初志扵此遂矣何使攻戰之未息

疾疫之夭年雖欲復於已失者其能然乎冝特表其所居也若

余之由檇李而錢唐由錢唐而雲間由雲間而金陵未甞一日

𫉬復先人之弊廬寧無愧乎雖然君子所貴乎復者復性為大

性固甚於物也有宅之安有地之美利吾累也必絶之其至清

水也義吾由也必従之其至廣塗也殘𭧂險賊之不存而一扵

仁恕忠厚焉其生生之理奚翅草木油然而長也聖人之教人

復此而已而不遠復者獨稱顔氏之子為近之此復其初之為

近也如心好學讀書必知復吾本然為事非徒區區故業矣予

因而推之且以自警云

  宇定軒記

古稱閩多秀士自宋朱子講學武夷而通經好古由科目進者

不一余之分教國子生也識方仲文氏焉仲文家于閩之玉井

距武夷五里題其㳺息之所曰宇定軒取荘周庚桑楚篇語也

甞求記於余至三四無倦色乃為之言曰一室之小吾之宇也

六合之大亦吾之宇也抑不知吾之宇在於徳無小大之可言

而徳之為宇有天光焉定而巳矣今吾旦而興外物之交至者

滅扵東而起扵西排扵前而襲扵後中固不得有所定也中不

得有所定則天光亦従之而晦昏瞀錯亂可勝言哉惟不撓扵

是非得䘮喜怒哀樂其至虚至靈奚翅日月之昭晣定之所發

如此周未能窮其理頋欲身為槁木心為死灰動不知所為行

不知所之使如兒子然非吾之定也吾之所謂定者非若槁木

死灰不知所為所之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定非

一扵定也特日與物接而不為物所梏猶鏡之鍳物而不為物

所遷豈非定扵此而應乎彼歟推其所以異者彼以定而定吾

以定而敬定而定者寂而無感定而敬者感而未甞不寂其得

失相懸萬萬巳仲文求周公孔子之道而取乎周者将惡物之

膠膠擾擾必盡止而定之之㓛觀其言有黙契扵是非以老子

之語南榮趎為𠯁也余懼其溺扵高虗玄逹不悟其非亳釐之

差千里之繆無以救其終也因反復所聞聖門教人之旨以辯

之仲文尚有所擇云

  醒心軒記

余甞論天下之至樂不在扵珠玉之玩狗馬之適而恒得扵一

山一水之間故歐陽永叔醒心於泉上黄魯直醒心扵竹所豈

特觧其酒之沉酣也哉大扺日與事接耳塞其聦目蔽其眀如

蠱如𥧌顛倒錯亂所惡殆甚扵酒巳一旦脫囂煩而即幽閴見

夫天之髙野之曠烟雲吐納禽魚上下扵是易其視聴不翅蠱

而愈𥧌而覺豈非境變扵所而心悟扵内哉嗚呼天地之大一

毫之小舉不外吾之方寸使吾觸扵境而昏又復擬扵境而醒

吾𢙢暫開而復合乍明而卒晦則其昏者未甞醒醒者未甞不

昏也惟其神眀之舎洞徹無累湛然止水皎然清秋海月而事

皆得其官又何待夫所謂醒心䖏也邪然歐黄二公皆一丗豪

傑之士其胷中灑落固非常人所易及抑榮辱得䘮是非欣戚

相為勝負者自壮而老不知其㡬矣遂託之所遇以明其樂之

在此焉彰上人洞然𠮷安之慈恩寺沙門也居其祖師明心燕

坐之所寔魯直所名者凡若干年今年眷来

亰師天界住山全室翁愛其學優而行堅遂㽞之俾住蒙堂之

别室乃欲掲醒心之名以示不忘而全室一日以𨽻古作三大字

以貽之何其前後之相符而㑹其意扵不言也介春官行人王

景行氏求余記故舉其說如此雖然洞然學佛者也究苦空寂

滅之法超然物表心境兩忘其所以醒之者奚求一山一水之

間當如余之所論矣其質之全室或有合焉尚有以吿余也乎

洪武七年𡻕在甲寅秋九月𥘉吉國子助教檇李貝瓊記

  暎雪齋記

暎雪齋者四明孫原仲讀書之所取其逺祖康為法也大雪之

夜人既休矣方執卷就其眀以𥙷日之不𠯁則知其扵書無時

而去也下如是不能進乎學其志固異乎人哉嗚呼天地之理

古今之變具載扵書不可以不讀者董仲舒讀之為膠西相兒

寛讀之為御史大夫匡衡讀之為太子太傅朱買臣讀之為㑹

稽太守其讀書也必皆務扵勤故有三年不窺園者有貧而穴

壁者有庸耕不輟誦者有負薪行歌者而康之暎雪其一也攷

之扵史仲舒兩事驕主正身率下所居而治而正𧨏眀道之言

合扵春秋兒寛為左内史勸農理獄務得人心不求聲名吏民

倍愛之匡衡在成帝時因日食地震之異抗䟽直攻其失後復

論治亂安民之機以及治性正家鑿鑿萬言出入殷盤周誥故

又知其讀書者不徒謀禄釣名以榮一身顯一時而巳宜非諸

于之所及焉諸子之讀書不過悼其屈而求其通服其勞而必

其成志既遂矣或滛以取禍又不知其所讀何書也余之少也

氣質昏惰不能以古人自厲今老而無及而原仲法乎逺所以

尊其居壹其志SKchar其習是可尚矣乎吁長梧封人謂子牢曰昔

而為禾耕而鹵莾之其實亦鹵莽而報余芸而滅裂之其實亦

滅裂而報余余之謂矣輪扁對齊桓公曰斵輪徐則甘而不固

疾則苦而不入得之扵心而應扵手臣不能喻臣之子臣之子

亦不能受之扵臣原仲其勉之是為記

  著存堂記

余讀祭義而知人子之事親其有終乎死不異乎生亡不異乎

存惡忍忘之扵朝夕也嗚呼丗之𥝠扵滛昏之鬼非其族属至

像而祠之若或覩其光恠之發見洋洋然鍳之在上臨之在前

莫敢有一毫之欺莫敢有一息之怠而扵其親反䟽焉甚矣其

蔽扵愚也惟仁人孝子之心則不然霜露風雨之變既齋而祭

所謂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旋入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客

聲出户而聴慨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亦豈出於僞哉死不

異乎生亡不異乎存而其精神之相感體𩲸之相接固有無間

扵𡨋𡨋者君子記之扵禮其義精矣殆非常人之所能知也余

故謂死其親而忘之者不仁惑扵神而昵之者不知孰余過邪

國子典簿裴季和氏蚤䘮二親而有終身之憂顔其堂曰著存

其所以致愛致慤合乎祭義之所言矣且求余為之記因著其

說以眀之𥘉季和之父日章先生甞以眀經薦于有司余獲識

之錢唐竒偉磊落秀出等夷惜其不及顯融而𣳚季和尚克樹

立于後可謂有子矣則於是堂必曰居吾親之所安也食吾親

之所𦒿也一升一降一出一入恒視其所不及見聴其所不及

聞未甞忘之扵心為能嚴於所事不翅神眀之尊非失於不仁

不知者盍舉以警夫人也歟

  薝蔔堂記

天竺靈山教寺說法之所曰薝蔔堂住山珩公伯琚之所重建

也堂負蒼屏千仭視昔為加雄麗焉𥘉晉咸和間有僧竺惠理

自西域至杭以其小朶峯為自身毒飛来者即其地置繙經院

隋真觀法師益廣其制改院為天竺寺至宋仁宗時天台慈雲

式法師来居扵此頋瞻棟宇庳陋弗稱大雄氏之教之尊謀易

而新之而丞相王文穆公侍郎胡公則皆捐󠄂俸似相其𭛠由是

伐材扵山陶甓扵冶工効其藝人昏其勞倐焉而大殿中起三

門前𨳩翼以左右兩廡金碧炳煥不翅雲黕濤涌地因之而益

勝其後為堂若干楹則名薝蔔云繼法師而葺扵後者代有其

人元季至元辛丑寺燬于兵而堂亦堕矣

大眀洪武五年伯琚之主天竺也慨創始之不易思圖終之為

急乃發其𥝠槖載經載營仍掲舊名扵中盖距慈雲三百餘年

廢興若出扵數寔教之所𨵿也且馳書

亰師抵余求記其顚末辭弗擭則為之言曰錢唐山水之勝甲

扵東南而寳坊所居者十九盖自齊梁以来益崇益侈矣一旦

變起州縣刳為狐兎之區未有能作新者所謂薝蔔堂屹然焚

蕩之餘豈非資其荷負者歟請得以繹其義物之有香者不一

而薝蔔香之烈人之有徳者不一而佛為至香之烈則掩乎衆

物徳之至則首乎衆人故入薝蔔林者不聞餘香入佛之室者

不知有聲聞辟支也此天女訶舎利佛所賛而見諸經者如此

嗚呼暗者不可改而慧𭧂者不可反而慈嗇者不可弘而廣汙

者不可遷而㓗滛者不可節而約甚矣其局扵一偏也至聞佛

說則皆深信而速化殆過扵教而行禁而尼豈非薰其徳如

薝蔔之香莫知其所以然乎雖未𠯁以為喻然知香莫過薝蔔

即知道莫加於佛矣異時退休湖江之上尚■伯琚扵天竺尋

丹井經䑓陳跡登堂共論慈雲之事未晚也姑述其㮣登載諸

石俾將来有所攷伯琚名楚珩族出檇李特深扵數為五山所

椎云洪武七年𡻕在甲寅冬十有二月廿日國子助教檇李貝

瓊記

  逺清堂記

距昌國縣東三百武有洲曰芙蓉其水縈紆南流以入于海洲

之上皆遵芙蓉其異名也當三伏時紅披翠掩雖鏡湖三百里

亦無以過扵是焉隐者李文友所居既專其勝築堂若干楹因

顔之曰逺清命其子彦清来求記余甞論詩人工扵寫物凡狀

其形者遺其神而濂溪周子之扵蓮求神扵形之外詩固有所

不及也夫周子一代豪傑之士其生也後聖人千有餘𡻕而學

之所造㑹聖人扵一時殆非漢唐諸子所至其扵一花一草疑

必畧而不頋乃有愛蓮之說何哉盖其胷次洒落如光風霽月

則無一毫之累可知而蓮之至㓗不妖可觀不可䙝寔𠯁以配

之故目爲花之君子非徒玩物𩔖衆人之牡丹巳且歎時之愛

牡丹者衆愛蓮之同扵巳者寡也今文友有周子之愛取其語

以爲名其亦異乎衆人歟抑聞環洲而居者多大族而中建夫

子廟乆矣惜湮於荒陬僻壤人莫能知至文友始表四明之有

芙蓉焉雖然一物之微發之扵周子獲列君子之品第亦流芳

扵不朽矧爲士者日聞絃歌之聲曰觀楫讓之習惡可不勉而

至扵君子甘扵小人之歸乎冝即物以反諸巳非特取香之逺

而益清爲人之所美尚蓄其至美使體夫逺清也哉是爲記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