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日記/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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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雜錄
[编辑]嗚呼。 皇明。吾上國也。上國之於屬邦。其錫賚之物。雖微如絲毫。若隕自天。榮動一域。慶流萬世。而其奉溫諭。雖數行之札。高若雲漢。驚若雷霆。感若時雨。何也。上國也。何爲上國。曰中華也。吾 先王列朝之所受命也。故其所都燕京曰京師。其巡幸之所曰行在。我效土物之儀曰職貢。其語當宁曰天子。其朝廷曰天朝。陪臣之在庭曰朝天。行人之出我疆塲曰天使。屬邦之婦人孺子語上國。莫不稱天而尊之者。四百年猶一日。葢吾明室之恩。不可忘也。昔倭人覆我疆域。我 神宗皇帝提天下之師東援之。竭帑銀以供師旅。復我三都。還我八路。我 祖宗無國而有國。我百姓得免雕題卉服之俗。恩在肌髓。萬世永賴。皆吾上國之恩也。今淸按 明之舊。臣一四海。所以加惠我國者。亦累葉矣。金非土產則蠲之。綵馬衰小則免之。米苧紙席之幣。世減其數。而比年以來。凡可以出勅者。必令順付以除迎送之弊。今我使之入熱河也。特遣軍機近臣道迎之。其在庭也。命班于大臣之列。其聽戱得比廷臣而宴賚之。又詔永蠲正貢外別使方物。此實曠世盛典。而固所未得於 皇明之世也。然而我以惠而不以恩。以憂而不以榮者。何也。非上國也。我今稱皇帝所在之處曰行在而錄其事。然而不謂之上國者。何也。非中華也。我力屈而服彼。則大國也。大國能以力而屈之。非吾所初受命之天子也。今其賜賚之寵。蠲免之諭。在大國不過爲卹小柔遠之政。則雖代蠲一貢。歲免一幣。是惠也。非吾所謂恩也。噫。戎狄之性如谿壑。不可厭也。皮幣之不足而犬馬焉。犬馬之不足而珠玉焉。今乃不然。慈諒而款至。體恕而委曲。不施煩苛。無所違拒。雖吾事大之誠足以感彼而馴其性。然彼其意。亦未甞一日而忘吾也。何則。彼寄居中國。百有餘年。未甞不視中土爲逆旅也。未甞不視吾東爲鄰比也。及今四海昇平之日。所以陰狃我人者多矣。遇之厚。欲其市德也。結之固。欲其弛備也。他日歸巢。壓境而坐。責之以舊君臣之禮。饑瘵焉求其周。軍旅焉望其助。安知今日區區紙席之蠲。不爲異時犬馬珠玉之需乎。故曰可以憂而不榮者此也。今皇帝之意。未必專出於此。而吾東之爲大國所私厚者有年。則人心之所晏然而易忽者也。吾於是倂錄其奏單及勅諭。以俟夫先天下之憂而憂者。
禮部諭大使張。會同四譯舘大使張文錦字煥然。順天大與人也。爲人短小情悍。 今奉旨朝鮮所來正副使。著來熟河行禮欽此。卽將此旨傳諭該國使臣。將帶往熱河官。並從人開寫姓名淸單。卽刻送至精饍司。明日撥上發往。爲此特諭。八月初四日起更時。
禮部諭大使張。奉旨將朝鮮使臣等。帶往熱河行禮已。令卽將使臣姓名。隨往官役姓名。並開寫淸單。卽行寶送部。等候封報。至今尙未送到。事關奉旨。何得稽緩。卽速開寫淸單送部。立等。幷此次派出隨往通官烏林哺四哥 徐宗頤 保壽 朴寶樹 等三員。卽將此諭傳知該員等。令其明日巳刻。帶同朝鮮使臣等往宿林溝。特諭並諭大使張。明日卯刻。在衙門伺候。有面交事件特諭。八月初四日。
朝鮮國進賀兼謝恩使。前往熱河行在淸單。正使錦城尉朴明源,副使吏曹判書 權啣 鄭元始,書狀官兼掌令趙鼎鎭,大通官洪命福,趙達東,尹甲宗。從官周命新 正使裨將。 鄭昌後,李瑞龜 副使裨將。 趙時學。書狀裨將。 從人六十四名。已上共七十四人。馬五十五疋。
臣曹臣德奏。爲奏聞事。滿尙書德甫。漢尙書曹秀先。六部皆置滿漢爲尙書侍郞。 所有朝鮮國來使慶賀萬壽節。令該使錦城尉朴,吏曹判書鄭及從人等。於本月初九日。來到熱河。臣等派另照料妥揷外。爲此奏聞。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初九日奏。奉旨知道了。
臣曹臣德奏。爲據情代奏恭謝天恩事。據朝鮮國使臣錦城尉朴,吏曹判書鄭等呈稱。伏以 國王恭遇皇上七旬萬壽。不勝歡忭。使職等賫表來賀。得赴熱河行禮。已屬榮幸。又蒙聖旨。令小國陪臣等得附天朝二品三品大臣之末行禮。恩施格外。事曠千古。謹當歸啓 國王。感戴皇恩所有。職等忭舞之忱。呈請禮部大人。代爲轉奏等情。具呈前來。爲此謹具奏聞。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日奏。奉旨知道了欽此。
禮部謹奏。爲奏聞事。本月十二日。臣等遵旨派員。會同理藩院司員等帶領朝鮮使臣正使朴副使鄭書狀官趙等。前詣札什倫布。拜見額爾德尼。行禮後。令坐吃茶。詢問該國遠近。幷入貢緣由。該使臣答以因皇上七旬大慶。進表稱賀。幷恭謝天恩。額爾德尼聞之甚喜。卽囑令永遠恭順。自然獲福。仍給以使臣銅佛藏香贍𣯽𣰯等。該使等當卽叩謝。所有給與使臣銅佛等物件。開單呈覽。爲此謹具奏聞。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二日奏。奉旨知道了欽此。
使臣見班禪事。余具載之。札什倫布記及見禮部奏聞。其稱拜見額爾德尼。給與使臣等物件。該使臣等卽當叩謝云者。皆妄也。然而奏語事勢。不得不爾。第據吾所目擊者詳錄之。以資山中曝背一粲。覽者當有以察之。
正使銅佛一尊。𣯽𣰯十八。哈達一介。哈達者。猶云幣帛。 猩猩毡子二匹。藏香二十四把。計夾片一帒。不識爲何物。
副使銅佛一尊。𣯽𣰯十四。哈達一介。猩猩毡子一匹。藏香二十把。
書狀官銅佛一尊。𣯽𣰯十。哈達一介。猩猩毡子一匹。藏香十四把。
所謂銅佛高尺餘。此護身佛也。中國例相贈遺遠遊者。必持此朝夕供養。藏俗年例進貢。首以佛一尊爲方物。今此銅佛。乃法王所以爲我使祈祝行李之上幣也。然而吾東一事涉佛。必爲終身之累。况此所授者。乃番僧乎。使臣旣還北京。以其幣物盡給譯官。諸譯亦視同糞穢。若將凂焉。售銀九十兩。散之一行馬頭輩。而不以此銀。沽飮一盃酒。潔則潔矣。以他俗視之。則未免鄕闇。
禮部爲公務事。所有外撥朝鮮國公文。一角相應咨送。兵部轉撥可也。主客司呈爲知照事。準行在禮部咨。稱本部具奏朝鮮使臣來到熱河一摺。又具奏朝鮮使臣恭謝天恩一摺。又具奏班禪額爾德尼給與使臣物件奏聞一摺。相應抄錄。各具奏底知照等因。前來相應抄錄各原奏幷欽奉諭旨移咨上謝事件處。稽察房禮科浙江幷知照。
禮部謹奏爲禮儀事。恭照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三日皇上七旬萬壽聖節行慶賀禮。是日鑾儀衛。預陳皇上法駕鹵簿於淡泊敬誠殿庭。設中和韶樂於淡泊敬誠殿簷下兩旁。設丹陛大樂於二宮門內兩旁亭內。俱北向。扈從之和碩親王以下八人。分公以上及蒙古王公。土爾扈特等。俱蟒袍補服。至淡泊敬誠殿前。按翼排立。文武大臣曁朝鮮國正使土司等在二宮門外。各照品級。按翼排立。三品以下各官曁朝鮮副使番子頭人等。在避暑山莊門外。各照品級。按翼排立。禮部堂官奏請皇上御龍袍袞服。陞淡泊敬誠殿寶座。中和韶樂作。奏乾平之章。皇上陞座樂止。鑾儀衛官贊鳴鞭。階下三鳴鞭。鳴贊官排班。丹陛大樂作。奏慶平之章。鴻臚寺官。引諸王文武官。各排班立。鳴贊官贊引。贊跪王以下衆官進跪。贊叩頭興。王以下衆官行三跪九叩頭。鳴贊官贊退王以下衆官俱復原位立。樂止。鑾儀衛官鳴鞭。階下三嗚鞭。禮部堂官奏禮成。中和韶樂作。奏太平之章。皇上鑾駕還宮。樂止。王公以下衆官俱出。內監奏請皇上御內殿陞座。妃嬪具龍袍褒服於皇上前。行六肅三跪三拜禮。禮成。皇上起座。妃嬪等還宮。皇子皇孫皇曾孫等行禮。爲此謹具奏聞。
主客司呈爲知照事準行在禮部咨。稱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二日內閣奉上諭朝鮮世守藩封。素稱恭順。歲時職貢。祗愼可嘉。間遇特頒敕諭及資送歸國等事。如琉球等國。亦俱章陳謝。惟朝鮮國必備具土物附表呈進。以藉悃忱。向因專使遠來。若令賫回徒滋跋涉。是以歷次留作正貢。以示優卹。而該國恪供職守。届應正貢時。仍復備物呈獻。往來煩複。轉覺多一儀文。我君臣推誠。孚信。中外一體。又何必爲此繁縟之節耶。今歲朕七旬萬壽。該國具表稱賀。業已宣命來使前赴行在。隨朝臣一軆行禮宴。賚其隨表貢物。此次卽行收受。以伸該國慶祝之誠。嗣後除歲時慶節正貢。仍聽其照例備進。其餘陳謝表章。所有隨表貢物。槪行停止。毋庸備進。副朕柔惠遠人。以實不以文之至意。
臣德臣曺奏爲據情代奏恭謝天恩事。據朝鮮國使臣錦城尉朴吏曹判書鄭等呈稱。伏以恭遇皇上萬壽節届。九域慶溢。本國不勝歡忭之祝。略效進賀之忱。禮部。添膽望聖僧獲沾福佑。 乃者格外恩賞。特沾小邦。至及於陪臣之賤。禮部。改加賞 國王,陪臣幷從人等。緞匹銀兩。 榮光所被。曠絶前後。謹當歸奏 國王。禮部。添另行具表陳謝。 感戴皇恩。呈請禮部大人。代爲轉奏等情具呈前來。爲此謹具奏聞。乾隆四十五年八月十四日。奏奉旨知道了欽此。
筆帖式所持文簿中。有此旨下呈文。而與原本大異。葢禮部轉奏時添改也。使臣大駭之。令任譯先往禮部朝房。詰其由曰。何故潛改呈文。而不令相知。郞中大怒曰。儞們呈文。全沒事實。故禮部大人。爲你國周旋。已禀下。儞們不知爲德。而乃反盛氣來詰何耶。
六部中禮部最多擧行。自天地郊廟。山川祠典。皇帝起居。四海萬國。莫不關由。余在熱河視禮部擧行之關我國者。有以占天下事矣。皇帝有特恩於使臣。則禮部隨卽迫令呈文。爲之轉奏。此在使臣義分。其叩謝當否自由。使臣在大國軆統。雖外國陪臣。私自鳴謝。以要轉奏事當退卻。以煩屑瀆擾爲辭。乃今不然。惟恐呈文之後時。轉奏之不及。甚至於不詢使臣。潛改句語。不顧大軆。只要一時悅豫之資。自陷罔上之科。而甘取外國之侮。禮部如此。諸部可知矣。且使臣不日當還。則咨文自可受去。而急先轉撥。有若委巷小人衒功德色者然。大國事何其淺淺然。無足法於天下也。又有所深可憂者。禮部之所以奔趨我事。非畏我也。特畏皇帝之嚴急也。使臣之坐督禮部。事無難易。惟期速成。此無他。自不覺其有恃乎接遇之厚也。比年以來。已成規例。通官序班。無所操縱於其間。久已積不平於我使矣。若皇帝一朝不視朝。而禮部之假借承奉。少有差池。則一序班足以制我使之進退矣。又况禮部所以奔趨者。本出於悅豫彌縫之事乎。爲使臣者。不可以不察也。
凡使事進退。專關禮部。使臣之所以督成。不過任譯而已。任譯不過圖囑通官。通官不過圖囑衙門。所謂衙門。卽四譯提督及大使也。提督大使之於禮部堂官。等威截嚴。非可造次干托也。然而使臣之疑怒。恒在譯官者。葢由言語莫能自通。而只憑彼此譯舌故也。使臣旣疑其受欺。而任譯常怨其難明。上下情地否隔。不得相通。使臣之督責任譯逾急。則序班通官之操縱逾甚。進退緩急。始在掌握。動輒索賂。歲增年加。遂成前例。今其所被操縱。不過回期之暫滯。文書之差退而已。萬一有事且急。而大國之所以慰接使臣者。未保其恒如前日。則深坐館中者。不過外國之陪臣耳。將誰恃乎。惟得仰成於序班。而凡係禮部者。始得沛然。而公行其操縱矣。爲使者。不可以不慮也。淸興百四十餘年。我東士大夫夷中國而恥之。雖黽勉奉使。而其文書之去來。事情之虗實。一切委之於譯官。自渡江入燕京。所經二千里之間。其州縣之官。關阨之將。不但未接其面。亦不識其名。由是而通官。公行其索賂。則我使甘受其操縱。譯官遑遑然承奉之不暇。常若有大機關之隱伏於其間者。此使臣妄尊自便之過也。使臣之於任譯。太疑則非情。而過信亦不可。如有一朝之虞。則三使者其將默然相視。而徒仰任譯之口而已哉。爲使者不可以不講。燕巖識。
仲存氏曰。俱是深憂遠慮。此編及原集中所論銀貨一段。有司者宜熟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