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錄/卷七
卷七
[编辑]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辑
甲申(一六四四)冬十月乙卯朔
大清定鼎燕京,世祖章皇帝即皇帝位;颁诏天下,普与臣民更始。
福王使臣左懋第等次张家湾。大清传令:止许百人从行。懋第衰绖入都门,至则馆之鸿胪寺。请祭告诸陵及改葬先帝后,不可;乃陈太牢于旅所,哭而奠之。懋第等至张家湾,摄政王令旨:处以四驿馆,使臣行属国礼进见。参谋陈用极曰:『此事所关甚大,不可不争』。陈洪范无言;懋第力争,乃改鸿胪寺。懋第欲先谒陵,后进见;摄政王不许。奉御书入正阳门,随宿鸿胪寺;大清关防甚严。至十四日,大清内院刚林榜什率十余人至,服佩刀登寺堂,踞地坐;指地上毡,令懋第等坐。诘责:『江南何故便立天子?先帝遇难,江南何无一矢相加』?懋第曰:『诸臣闻变,正欲北行剿贼,而贵国先之;恐骤以兵至,似与贵国敌。今始相酬,并约剿贼耳』。刚曰:『毋多言!我兵即日下江南』。陈洪范曰:『今以礼来,乃兵往耶』?懋第曰:『且莫小视我江南』!声色俱厉。刚等去。明日复来,言如前,懋第终不屈;乃持国书、银币去。懋第遣陈用极以谒陵、改葬先帝后请,不许;遂陈太牢于寺厅,衰麻与将士哭奠三日。又以鸡酒奠范景文殉难诸臣(或云:国书不受,以称「御书」故也)。
福王召朱大典为兵部左侍郎。诚意伯刘孔昭、兵部侍郎徐人龙等白其纵子交贼之诬,而大典亦自结于马、阮,故得召。
授楚府中尉朱盛浓池州府推官。
召两广总督沈犹龙理兵部事;不就,乞葬亲归(犹龙,字云升,松江华亭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崇祯时,官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
锦衣卫冯可宗捕得江阴知县郝明征行贿李沾;马士英代为之请,有旨:『谕吏部:郝明征原非行贿,准复原官』。
初三日(丁巳)
礼部尚书钱谦益疏荐蔡奕琛,颂马士英功兼雪逆案阮大铖、杨维垣、虞廷陛、周昌晋、吴孔嘉、虞大复及为贾继春、冯诠、吕纯如讼冤。谦益素领袖东林,至是希指附和;天下笑之。
谦益疏陈愚臣报国心长,内条列四事:一曰严内治、二曰定庙算、三曰振纲纪、四曰惜人才。定庙算款内有云:『老臣孙承宗有言:以文统武,极是弊法。臣睹三十年来文臣出镇专征,鲜不偾败;其绰有成算、克奏肤功者,承宗之后,马士英一人耳。先帝以楚事付左良玉,而旧疆恢复;以闽事付郑芝龙,而岭海无虞:此专任武将之明效也。臣以为此地添一抚、彼地增一督,旁挽众掣,无裨边事。不若专任武将进取,全局一以畀之;而公忠惇大之臣挈持其纲领、提掇其精神,庶可坐策其成矣』。惜人才款内复分三事:『一、资干济。今天下动称乏才,非才乏也;分门户、竞爱憎、修恩怨,即其胸中了然,如喑者之不能言、魇者之不能寤,有物以限之也。今世人才当摧残剥落之后,以真心爱憎、公言搜括,庶可共济时艰。臣请举其所知,有英颖特达之臣如蔡奕琛、冯元扬、祁逢吉、何谦者,谋国任事,急病让夷之选也。有老成典型之臣如唐世济、范凤翼、邹之麟、尹仲、曹学佺、王相说,端委庙廊,疏秽镇浮之选也。其有公望着闻、迥翔应拔者,旧词臣余煌、道臣陈洪谧之流也。其有才品卓荦、沦落可惜者,科臣陶宗道、杨兆升、胡周鼒,道臣李嗣京、李瑞和、知府臣李恢先、部臣谭贞默、郭昭封之流也。伏乞敕下吏部,令廷臣各举所知,期于拯时厄、济世用,不复以党论异同,徒滋藩棘;则人才日出,世道渐夷矣。二、雪冤滞。先帝钦定「逆案」所结正奄儿媪子献媚、赞导、谄逆之罪状,而定案诸臣未免轩轾有心、上下在手,故出故入,往往而有。陛下既以赞导无据,拔阮大铖而用之矣。若虞廷陛,以京营建祠不画题削夺者也;杨维垣,首纠崔呈秀者也;虞大复,以哭奠左光斗几至重谴者也;吴孔嘉,以报复父仇牵连;周昌晋,以持论倚傍定案者也。伏乞敕下吏部详察本末,酌量录用。其余果有真正冤抑如六臣者,方与昭雪,许其自新,以成先帝惩瘅之志、昭国家平明之治,亦涣群破党之一端也。三、拯流离。今燕都沦没,其间多忠臣志士不忘故国者。所宜接济安插,择其能者官之;无使颠连琐尾,有悔来之思。进士王崇简、建平令高扬、孝廉孙奇逢等遁迹畿南水乡,不臣闯、清,间关三千余里;遣人贻书告臣,誓欲结伴南来,九死不悔。又闻山东、河南旧臣故家,结寨聚兵,日夜冀王师之至:朝廷可无以系其心、慰其望乎?三辅长吏,叹慕汉官之威仪;沙州子弟,号恸唐世之冠服:臣读史及此,每为流涕。伏乞陛下加意收恤,以南宋之遏绝归正人为戒,则亦恢复之一资也。内蔡奕琛曾以复社故,抗疏攻臣;臣心知其误,殊为惜之,固已释然置之矣。天下多事,将伯助予;中流遇风,吴、越相济。果有嫌隙,固当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况臣本无仇于奕琛者乎!臣亲见门户诸臣植党营私,断送社稷、断送君父,何忍复师其故智乎!且他日独不思见先帝于九京乎?「逆案」之故入者贾继春、阮大铖,皆慷慨块垒男子也。周宗建之攻逆奄也,大铖实赞其议;安有奋臂怒目引人以攻奄而身反为赞导乎?贾继春家居时,顾大章被逮过新乡,继春策马饯送,洒泪赠别。已而有法司定案一疏,解死者之孥僇、全生者于囹圄,斡旋推挽,备极苦心;而反坐为罪案,冤乎?不冤乎?他如冯铨,以申救缪昌期、周宗建被逐去位者也,而不免于入。房壮丽,清兵陷畿辅投井死节者也,而终不得出。吕纯如与董应举及臣等以经济相期许;应举每言其枉,声泪俱下,其平生可知矣』。有旨:『蔡奕琛、杨维垣,着吏部分别录用。所举未免太滥,条字踰格;以后还宜详慎,着饬行』。
时马、阮拟翻「逆案」,擢用杨维垣;以谦益为东林党魁,欲令其疏荐,以塞群议。乃以爰立诱谦益,谦益为出此疏。夫谦益老于门户,初以门户攻门户、今以门户荐门户;荣利熏心,老悖抑至此哉!
按虞廷陛疏参何士晋党护王之寀挑衅宫闱,又参孙居相力攻李三才褫革。杨维垣疏参王之寀、张差之案,又参孙承宗柳河之失,乃窥崔呈秀失势,出疏纠参;犹公然颂逆奄厂臣不爱钱、厂臣为国为民。虞大复为南礼部侍郎时,逆祠落成,特往上匾额对联。吴孔嘉拜逆奄为父,得鼎甲;黄山之案,贻害一郡。周昌晋疏参程正己、又参卢化鳌,与李蕃、李鲁生为逆奄搏击正人;长安有「一周二李,其权莫比」之谣。贾继春于逆奄播恶时,疏参杨、左串通王安倡为移宫之说,逼辱康妃;逆奄遂矫旨:「杨涟等虽追赃身故,顾大章限十日同结。爰书既定,就依这本上说,将诸奸罪状着文书房纂集成书,颁行天下」。冯铨导逆奄杀熊廷弼,因构成封疆之狱;诬杨、左六君子纳贿,致追赃陨命;其去位也,以与崔呈秀争宠,呈秀谗之于逆奄,故逐。缪、周之逮,在山西巡抚本内;票出,铨正在东阁,不闻有申救之事。阮大铖疏云:「冯铨阖门殉难」;此疏云:「房壮丽投井死节」:如出一口(文秉)。
逮张家玉。阮大铖等攻家玉荐刘宗周、黄道周于贼,令收人望、集群党;家玉遂被逮。
家玉与周锺同馆,又出周文忠凤翔之门。柄国者恶之,竟罗织成狱,削职居钱塘。
紫薇无光,前星下移四、五度;至明年八月始复。
寄流寓诸生于淮安府学。
巡抚何腾蛟荐傅上瑞为长沙佥事(上瑞,武定人,故武昌推官;贼围城,遁走)。
史可法遣官屯田开封,经略中原。时诸镇各分汛地,择便利处。自王家营而北至宿迁最冲要,诸镇不敢任,可法自任之;令幕下文武筑垒沿河南岸。
以庄子固为副总兵,俾兴屯于徐州、归德间。
兵科王世鑅奏李述祖、朱元臣偷生负国,有愧诸勋。有旨:『谕兵部:临淮侯
李述祖奉命守城,城陷君亡、偷生南窜,着严议』!
熊汝霖以奉使陛辞,疏言:『朝端议论日新,宫府揣摩日熟。自少宰枢贰,悉废廷推;四品监司,竟晋詹尹:蹊径迭出,谣诼繁兴。一人未用,便目满朝为党人;一官外迁,辄訾当事为可杀。市井狡狯,眈眈得官,置国恤于罔闻,逞私图而得志。黄白充庭,青紫塞路;六朝佳丽,复见于今。独不思他日税驾何地耶』?不报。
谕礼部:『百姓万家,岂无淑女?着博访细选』!
以李向中为车驾司郎中(向中,锺祥人,崇祯十三年进士;官秀水知县)。
初五日(己未)
以张缙彦戴罪总督北直、山西、河南、河北军务,便宜行事。缙彦以本兵从贼;贼败,缙彦窜归河南。自言集义勇擒伪官,收复列城;入贿马士英,即授总督。
或云:大学士王铎保之,故有是命;并给空札二百,委署文武。
「五小史」云:初,贼挟缙彦西行;缙彦潜召义人张一方、蔡元吉沿途袭劫,脱身走龙泉关及太原。贼追之急,缙彦走共城。闻福王立,遂南渡;为贼尉冯国宁盘获于芝麻口,申报自成拘之新乡。缙彦召族姓姻友潜结太行诸雄举义,而贼将勒马贯矢出,缙彦命张一方刺杀之,尽歼其党;擒府县诸贼官,竖义旗于合河吉岗。同时举事者,都司苏见乐、秦衍祉;闻风来归者,辉县吉士式、郜修武、李之焕、都攀桂,获嘉李青、夏时亨、原任推官解居易、知县李升、郁英、总兵鲁宗孔;遥为声援者,河南许定国、山东张大翼。缙彦上举义复仇疏,帝畀以原官,力辞不受;惟愿尽杀贼党,以报先帝。经营诸寨四百八十九处。
定勇卫营万五千人。
初七日(辛酉)
大学士高弘图罢。弘图既谢政,无家可归,流寓会稽。
初,弘图家甚富;山东遭乱后,纤悉无存,惟一幼子自随。及入政府,与姜、史协心,以中兴为己任。及士英为政,事事■〈牛且〉牾,连上四疏乞休,遂罢。史臣曰:当燕京陷没,中原盗贼充斥;惟江左粗安,文武备位。然将帅虽有四镇,合计提兵不过十数万;且将各一心、军非宿练,各择善地,竞相私斗,史可法不可制。左良玉在庄烈帝时,显然跋扈;至是益轻中朝,阴图不轨。而士英握柄于内,东林党人以不遂立潞王议,故益肆攻击并及武臣之党于士英。于是文武互为争胜,愈不可解,置封疆于不问矣。及大清兵日南下,陪京不守,潞王亦降于杭州。推其原,马、阮为亡国之奸,而高弘图、吕大器、钱谦益等实生厉阶;遂致东南半壁,一旦沦丧云。
户科陆朗疏论:『徐石麒以巧诈文其□、刘宗周以迂腐托于正;必得真才真品如王骥、郑瑜,畀以节钺,庶几无愧』。
初八日(壬戌)
给事中利瓦伊疏言:『张缙彦闇忽失机,寸斩莫赎。逆贼入宫,青衣候点;及贼西走,乃鼠窜狼奔。草间求活,延散余魂,安能收复河北;总督何官,顾畀贼臣』!而士英等勿恤也。
琉球使臣金应元入朝,以世子尚贤袭位来告。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御用需迫,请差内员各处催趱』。
马士英、阮大铖重夏允彝名,屡为好辞招之;拒不应。服既除,犹不起。
照磨张明弼讦奏周镳险恶。
起补张孙振为四川道御史,掌河南道印。孙振先年巡按山西,劾学道袁继咸贪污,合省不平。巡抚吴甡特奏保举继咸,列孙振不职状;奉先帝旨提问遣戍。至是,阮大铖等方与甡等为难,遂起孙振。
马士英奏请州县生童上户纳银六两、中户四两、下户三两,准送提学收考。溧阳知县李思模争非法,不肯奏行;士英劾罢之。
验封司员外郎华允诚引疾归(在任止十三日)。
添设太仆寺署。
初十日(甲子)
凤阳地震。
高杰趣装北行,祭旗,疾风折大纛,西洋炮无故裂。应廷吉私于其友曰:『明年太乙在震,角、亢司垣,始击掩迫寿星之次;法当蹶上将。吾惧众不敢言』。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酌定白粮每石折价银一两三钱。
帝居禁中,与伶官演戏为乐。街谈里唱,流入内廷;梨园子弟、教坊乐工,出入殿陛,诸大臣呼为「老神仙」。夤缘求进者,接踵而至。亦间喜丹青;马士英尝 【第 417 页:版面影像】
进沈启南画一卷,帝新署数字,士英亦跋一行。时羽书旁午,士英犹与门下僧利根谈禅、斗蟋蟀;时号「蟋蟀相公」。
松江王光承被征,知事不可为,佯坠驴伤足;归与弟烈偕隐石笋里,屏迹城市以终(光承、字玠石,几社中名士也)。
逮原任礼部郎中周仲琏。仲琏与吴昌时同入宜兴之幕;延儒败,仲琏捐金数万营免。逆闯之变,削发潜遁。至是,刑科梁应琦论其卑污无耻,故逮。
录梅殷后一人为散骑(殷,尚太祖女宁国公主)。
御史沈宸荃疏言:『今经略山东、河南者,王永吉、张缙彦也。王永吉失机,先帝拔为总督,拥兵近甸,不救国危。缙彦官部曹,光帝骤擢中枢,乃率先从贼。即加二人极刑,亦不为过。陛下屈法用之,而永吉观望逗留、缙彦狼狈南窜,死何以对先帝、生何以对陛下』!
马士英奉旨『免究』。
按张缙彦身任中枢、王永吉躬赝节钺而皆偷生降贼,正前谕所谓「督抚降贼,情罪极重;岂可列二等」者也。即当立肆市朝,以信前旨、以正国法。乃贪其厚贿,非惟不诛、反畀总督,何欤?欲使功耶,则二人之功,已见于天下矣;欲使过耶,则负君事贼为何等过,而堪再使耶?「明季遗闻」称『永吉扬历中外,晓畅兵机,山左感其德意。缙彦夙饶经济,在河南遍历深山穷谷,宣布朝廷德意,延问流民,给田开垦,倡义兴师,奋不顾家;母祖妻妾,流离致死。拮据无成,为君子所深惜』。吾又不知其何说矣!
时王永吉、越其杰、王燮以赴任无地,皆不行。
周延儒子奕封乞恩免追赃。马士英票旨:『周奕封准赦免。罪辅赃贿系亲弟正儒;正儒既故,未完赃银十万两,着于汪曙名下追完』。
按汪曙,正儒妇翁也。曙与正儒俱壬午南榜贡士。免吴昌时赃银十之五。
十二日(丙寅)
凤阳再震。
祖陵火,松柏皆烬。里民遥见陵中二人相斗,一衣青、一衣朱。寻闻号泣不辍,乃率数十人持杖入,惟见二犬踉跄走:识者已知其不祥矣。
狼怒跃(按狼为盗贼。巫咸曰:『狼星易处,天下大饥,兵满野』)。
丁启睿、丁魁楚合奏:『有侍郎金之俊保举二臣,清抚遣人持檄文至,为刘良佐所获;谨合辞待罪』。
修兴宁宫,建慈禧殿。高皇帝时,以修殿余材置南工部库,已朽矣;一时佞人指为嘉瑞,称曰神木。帝悦之,遂大兴土木。
大清发兵:一往山西、一往徐州、一往河南。
福王遣司礼监太监孙元德往浙、闽督催内库及户、工二部一应钱粮。
凡年额关税、两浙盐漕、备练商价、给引行盐,一概随解。
予降贼被杀太监李凤翔弟侄荫锦衣,世袭(韩赞周出其门下,故为之请也)。
十六日(庚午)
召杨维垣为通政使(维垣,文登人,隶籍京师;万历十四年进士。天启中,官太仆少卿,视御史事。崇祯初,削籍,入「逆案」)。
自大铖出,而维垣辈相继弹冠;维垣出,而尽翻「逆案」:是目无先帝也。重申「要典」,是再拥逆奄也;更理「三案」,是神、光两庙之灵威勿妥也。维垣之恶,不在大铖下也!
予吴阿衡谥「患毅」(阿衡为蓟辽总督,方与镇监邓希诏称寿,必欲满百杯申百岁之祝。时当崇祯十一年冬,大清兵临密云城下;阿衡醉不能师,遂遇害)。
改授彭遇颽为御史。遇颽大言不惭,谓马士英曰:『岳武穆言大误!文臣若不爱钱,高爵厚禄,何以劝人?武臣必惜死,方养其身以有待』。身任募兵十万,或问饷从何出?曰:『搜括可办也』。
榷酒税。
马士英奏:『沽酒每斤定税一文』。
十九日(癸酉)
命丁魁楚以原官总督两广军务。
魁楚未赴河南,会两广总督沈犹龙去任,命魁楚代之。
复景帝母后氏为皇太后,谥曰「孝翼温惠、淑慎慈仁、匡天锡圣皇太后」。
复建文帝□允熥吴王,谥曰「悼」;允熥衡王,谥曰「愍」;允熙徐王,改谥「简」曰「哀」;长子文奎曰「恭愍」。皇太子文圭追封原王,谥曰「怀」。公主皆复旧号。
高杰移驻徐州,以左春坊卫允文兼兵科给事中,监杰军,西讨土贼程继孔(允文,字祥趾,韩城人,与杰同乡;崇祯四年进士,历官谕德。京师陷,被贼拷掠,乘间南归;杰请为己监军)。
程继孔,崇祯末被擒至京师,乘李自成之乱逃归。
命总兵王允成驻岳州、马进忠驻荆州。
襄惠伯常应俊荐许定国,谓其有实心恢复。
起升朱继祚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事。
鲁王移居台州。
升葛亮太常寺丞。
二十日(甲戌)
以张捷为吏部尚书。徐石麒罢,士英拟用张国维,而阮大铖以内传用捷。士英骇愕,以此惮大铖。捷既为诸奸用,悉奉其指挥;诸丽名「逆案」及谋翻「逆案」被遣者,尽登用。而文选郎刘应宾挟马、阮势,纳贿无虚日;捷至画诺而已。
马士英疏设洋税,开洋舡,每只或三百两、或二百两;设太监,给批放行。于崇明等县起税,如临清关例。
赠张玮左都御史,谥「清惠」(玮,字集之,武进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时,官右佥都御史)。
遣给事中倪嘉庆、中书胡承善掣盐于瓜、仪,加盐课每引五分。
大清章总兵入济宁驻扎,牌称摄政王发大兵四十万南下,谕各州县预备粮草伺候。
福王加左良玉太子太傅。
加举人刘泌兵部职方司主事衔,宣谕四方,即留督辅王应熊军前赞画。
刘泽清荐降贼科臣时敏兴化沿海屯田。
给郑鸿逵镇海将军印。
二十一日(乙亥)
以张秉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
以阮大铖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江。大铖具联络、控扼、进取、接应四着及长江两合、三要、十四隙疏;马士英即票旨:『枢务繁重,察阅水师,尤为紧要;阮大铖素着才略,习于江上情形,尤堪是选。其沿江目前武职不才、疏防贪玩、有司昏愚怠事、守备不设者,俱听大铖参处』。阮大铖随具疏云:『天下事急矣!北边一半,已全被党人断送;剩下南边,再不堪断送矣。根基初定,寇卤交讧。凡我臣工,请问寇如何战?卤如何款?兵如何招、又如何练?饷如何足、又如何运?藩镇如何联属?寨众如何安抚?君父之封疆与自己之性命,全然置之高阁毫不料理,惟日从事于构斗之场;不亦大梦不醒之甚哉!先帝神明英断,原非丧邦之主;而前此诸臣必欲结党以胜之,猷不获展、谋不克成,欲用者必不得用、欲去者必不令去。诸臣之党羽虽成,而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先帝一家之性命,业已破坏崩殂矣。把持误国诸臣,究亦不免缢者缢、拷者拷、髡者髡;其丧心从贼、狼狈逃回者,天诛不漏,名臭身骈。回头猛想其当日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者,自己亦何便利之有哉』?又陛辞疏云:『从来巡行之役,减驺从、严关防、绝馈遗、破情面,此凛官箴、立声名之事,俗夫所难而稍稍自好者易办耳;其于制胜敌忾何预哉!嗟嗟!御桓典之骢乘而破柱莫伸于大敌,充于陵之蚓操而陆沉罔救于神州。正恐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耳』。又云:『臣白发渐生,丹心未老。一饭之德,少不负人;何况君父再造之恩,踵顶难酬之遇!倘犬马不伸其报,即豺狼岂食其余。此臣受事之初,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愿与二、三同志共济之臣交勉而矢之天日者也』。
文秉曰:『呜呼!大铖草此疏,自负忠义,而责备诸臣可谓至矣。则宜于任事后另有一番设施,中兴之绩彪炳天壤,使结党诸臣死者抱愧、生者颂烈可也。而何任事以来,仍日从事于构斗之场;君父之封疆、自己之性命,依然置之高阁。大梦不醒,殆又甚焉。且所欲用者,如杨维垣、唐世济辈皆用矣;欲去者,如姜曰广、刘宗周辈皆去矣。究竟高皇帝百战之乾坤与弘光一家之性命,作何下落也!迨至营帐叩首、仙霞陨身,不得与缢者、髡者表殉节之名,且不得与丧心从贼者享富贵之奉;所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自己亦何便利之有」者,大铖又何故明知而故犯之耶?至于「犬马不伸其报,豺狼岂食其余」及「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等语,则又何大言不惭也』!
起升蔡奕琛吏部右侍郎。奕琛疏云:『臣向者偶激风闻,曾牵及礼臣钱谦益。今谦益休休雅量,尽释猜嫌,引臣共济;方深媿叹为不可及。臣独何心,敢留成见?然当日力阱奕琛,欲以受吴中彦贿相加者,实谦益也』。人两哂之。
转高倬左侍郎。
命太监韩赞周挨门严访淑女;宦家富室,有隐匿者,四邻连坐。再命太监田成、李国辅,分路速选。
高杰疏请释武愫于狱,并救诸降贼者;不允。初,朝廷许诸镇与闻国是,故杰屡有条奏。大抵其时武臣风尚,率皆类此。
二十四日(戊寅)
命王永吉暂驻河上料理战守,候北使回。
以刘安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南直隶、浙江沿海诸税兼理海防军务;刘若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闽、广沿海诸税兼理海防军务。
南和伯方一元请降贼被杀诸勋臣朱纯仁等十五人概与恤典。
刘泽清设立水营,荐降贼臣黄国琦、施凤仪为监军。御史胡时亨疏:『黄国琦、施凤仪题补,臣实骇然。按国琦为贼伪吏部掌朱封者;凤仪为贼管仪仗,语贼不可用亡国之器,愿自备千金重造。此何等人,而可复辱班行乎』?安远侯柳祚昌疏攻徐汧,谓『朝服谒潞王于京口,有异志。自恃东林巨魁,与复社诸奸张采、华允诚、杨廷枢、顾杲狼狈相倚;陛下定鼎金陵,彼公然为「讨金陵檄」,所云:「中原逐鹿,南国指马」是为何语?乞置汧于理;除廷枢、杲名,立行提讯。其余徒党,容臣次第纠弹』。疏出,善类咸惧。马士英不欲兴大狱,乃寝其奏;汧移疾归。
史可法请颁讨贼诏书。时李自成遁关中,犹未灭;可法因上言:『痛自三月以来,大雠在目,一矢未加。昔晋之东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保江左;宋之南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保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者也。大变之初,黔黎洒泣、绅士悲哀,犹有朝气;今则兵骄饷绌、文恬武嬉,顿成暮气矣。河上之防,百未经理;人心不肃,威令不行。复仇之师,不闻及关陕;讨贼之诏,不闻达燕齐:君父之雠,置之膜外。夫我即卑宫菲食、尝胆卧薪,聚才智之精神而枕戈待旦、合方州之物力而破釜沉舟,尚虞无救于事;以臣观庙堂之作用、百执事之经营,殊有未尽然者矣。将所以能克敌者,气也;君所以能御将者,志也。庙堂之志不奋,则行间之气不鼓。夏少康不忘出窦之辱,汉光武不忘爇薪之时。臣愿皇上为少康、光武,不愿左右在位,仅以晋元、宋高之说进也。忆臣等初近圣驾时,陛下言及先帝,则泣下沾襟;恭谒孝陵,则泪痕满袖。皇天后土,实式鉴临!曾几何时,顿忘斯志。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未有之变也;光帝死于贼、恭皇帝亦死于贼,此千古未有之仇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一旦大故,在北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未有之耻也。夫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穴胸断脰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臣恐恢复无期,即偏安亦未可保也。今宜速发讨贼之诏,责臣与诸镇悉简精锐,直指奏关;悬上赏以待有功,假便宜而责成效。丝纶之布,痛切淋漓;庶海内忠臣义士闻而感奋也。且国家遭此大变,陛下嗣登大宝,原与先朝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曾无功之足录。臣于登极诏稿,特将「加恩」一款删除;不意后来仍复开载,致贻笑天下。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武臣腰玉,名器滥觞。自后尤宜慎重,专待有功;庶行间猛将劲兵有所激励也。至兵行讨贼,最苦无粮;搜括不可行,劝输亦难继。请将内库本、折概行催解,凑济军需。其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烦费,一切报罢;朝夕之宴衎、左右之献谀,一概谢绝。即事关典礼、万万不容废者,亦必概从节省。盖贼一日未灭,即有深宫曲房,岂能安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伏乞陛下念念思祖宗之鸿业、刻刻愤先帝之深仇,振举朝之精神、萃万方之物力,尽并于选将练兵一事;庶乎人心可鼓、天意可回耳』。疏入,不省。
时灾异迭见,大旱不雨。而帝深居禁中,惟渔幼女、饮火酒、杂优伶演戏为乐。修兴宁宫、建慈禧殿,大工繁费,宴乐赏赐,皆不以节。国用匮乏,搜括殆尽;佃练湖,放洋舡,瓜、仪掣盐,芦课升斗,甚至沽酒之家每觔定税钱一文。益以马士英浊乱国政,内则田、成二宦,外则杨、阮诸奸,兼有兴平、东平遥制朝权,忻城、抚宁侵挠吏事,边警日偪而主不知,小人乘时射利:有识者已知不堪旦夕矣。
命巡抚王燮、总兵丘磊速驰山东赴任。
阮大铖疏纠雷演祚,命严讯。初,刘孔昭语大铖:『当五月初,众议迎立,姜曰广谓演祚其门人,言福王不可立,当设法阻之』。至是,大铖据以入告;且曰:『陛下龙飞之初,欲设何法?可为寒心。曰广尚不敢为贾充,而演祚公然欲为成济,宜立正西市』。
阮大铖疏云:『崇祯乙亥之春,流贼犯太湖,演祚与妻孥皆衣缊敝,而更其父新好之衣:演祚向贼指其父曰:「此我家主翁,有窖银数万,拷之可得也」。贼因舍演祚而执其父,拷掠以死。尤有罪不容于诛者:初传国变之时,阁臣马士英在江北与诸勋臣歃血定盟,拥立皇上。臣从山中贻书与之,谓册立大典,宜依伦序。阁臣已先得愚臣之心,整顿兵马,声言诛二心异议之奸,众口乃定。而实怀二心操异议者,姜曰广、张慎言两奸主张而演祚明佐之。更可诧者,演祚被逮后,托其私党向臣门生齐维蕃、方启曾转语臣,今与救解,愿与戎政尚书相送;臣甚骇之。夫戎政尚书,乃皇上高官荣爵,必由廷举会推,而演祚可以相送?只此一言,其平日依草附木、把持朝政,实自供自吐矣。如此不忠不孝,即寸磔不足暴罪;可令之悠悠长系,正法无期哉』!
文秉曰:『按大铖疏云:「戎政尚书,乃高官荣爵,必由廷举会推,非演祚可以相送」。独不思兵部侍郎,非高官荣爵乎?何士英一手握定,不容廷举会推便相送乎?士英送则受、演祚送则不受,何也』?
二十七日(辛巳)
停今年决囚。
予秦、楚殉难诸臣祭葬、荫子有差。
赠周遇吉太保,谥「忠武」。
遇吉,锦州卫人,崇祯四年自满洲拔归。历官都督,镇守山西、提督雁门等关,开镇宁武。本年二月,闯贼李自成率尤世禄等二十万人来攻,遇吉坚守一月。城陷,自成不敢入,遣八骑招遇吉;遇吉缒城下,大呼:『我周都督也』。自成起揖曰:『大同、宣府,愿以累公』!遇吉大骂自成;胁以刃,骂益厉。贼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材官张效义瘗其遗骸。夫人刘氏,率妇女阖门自焚死。赠贺逢圣少傅,谥「文忠」;祭葬、荫子如制。
逢圣,字克繇(一作对杨),江夏人;天启五年进士,历官大学士。张献忠攻武昌,逢圣守武胜门。城破,贼见之,皆称贺佛,愿听命。逢圣劝贼毋杀人,贼令燃香三枝,纵百姓出,以香尽为度;不及出者,悉屠之。逢圣知不可救,乃衣冠北向拜,痛哭,投正会桥下死。贼来自夏,去以秋。大吏望衍而祭,有神梦于湖之人曰:『我守贺相殊苦;汝受而视之,左手有黑子者是其征』。觉而俟之,赫然而尸出,验之果是。盖沉之百有七十日,面如生。以冬十一月壬子殓,大吏挥泪而葬之。初,城之陷也,逢圣载家人,以其■〈舟句〉■〈舟鹿〉出墩子湖,凿其■〈舟氐〉艡,皆溺。贺氏死者:妻危氏、子觐明、子妇曾氏、陈氏、孙三人;次子光明,自他所来:凡二十余人。
内江范文光,偕邛州举人刘道贞、庐山举人程翔凤、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人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朱平■〈木鼎〉为蜀王,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道贞等授官有差。勋败贼雅州龙鹤山,追至城下,反为贼所败,退守小关山(文光,天启初举人。崇祯中,历官南京户部员外郎)。
二十八日(壬午)
御史胡时亨疏言:『近来章奏弹劾、文武升授,皆出勋臣之口。至从逆伪官,借口军前,蒙面求进。武臣不效命,谓文臣掣其肘;今又不武臣掣文臣之肘乎』?
户科钱增「请修水利疏」言:『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为腹、以大海为尾闾、以三江入海为血脉。盖自吴淞淹塞,东江微细,独有娄江一派。而娄江之委七十里曰刘家河,乃娄江入海之道。东南之水全恃此以归墟,不致横溢泛滥者,则带水灵长之利也。胜国时,刘河深厝运艘市舶,走集于此。近日涨沙淤塞,东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涓不入,灌溉无资。兼之岁岁苦魃,平畴龟坼,人牛立槁。虽复桔槔如林,何从乞灵海若而救以涸辙之民乎?然此犹就旱言耳。万一大浸,嵇天七郡,洪流倾河倒峡,震泽不能受;散漫横溃,势必以七郡之田庐为壑。而城郭人民益不可问,东南数百万之财赋尽委逝波,其如国计何哉』!
苏松巡按周元泰亦言:刘家河急宜开浚。工部主事叶国华亦疏请浚吴淞江。俱下该抚察议。
大清遣左懋第等还。甫出京,陈洪范请身赴江南,招诸将刘泽清等降附,而留懋第等勿遣。于是自沧州追懋第还,改馆太医院。懋第处之恬然,读书不辍。
大清于二十七日遣懋第等南还,十一月初一至天津。大清疑骆养性有私,削职逮问。初四日,至沧州十里铺,忽数骑遮懋第,执之回京,困太医院内。久之,启摄政王曰:『懋第奉命北行,以礼通两国之好。今无故羁我,使士马日呼庚癸;则后之持节者,谁冒险以图国事?必至上干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贵国之利也』!王令内院谕慰。少俟之,以内院大学士洪承畴过访;懋第叱曰:『此鬼也!承畴统制三边,松、杏之败,身殉马革;赐祭葬。死久矣!阍者安得通』?承畴乃退。越数日,内院大学士李建泰来谒;懋第曰:『老奴尚在?先帝宠饯勒兵剿贼,既不殉国,又失身焉;何面目见我』?嗣后罗禁甚严,朝士莫顾矣。时从行者自分南北,副将张有才、杨逢春、刘英□沧州;陈洪范南归。
升杨文骢郎中。
二十九日(癸未)
刘泽清请法司严缉故总督侯恂及其子方夏。
太监高起潜冒险来归,忠义可嘉,降敕奖谕。
闽贼林尾犯程乡韦处沟,乡总许元会战死。
文昌坼(按文昌主国之上将,宁南、兴平、靖南先后死国)。
漳、泉镇海卫学先师圣像首忽坠地。
东方长庚星较昔大异,光芒闪烁,有四角或五角,中有刀剑、旗帜、马影似哄斗像,倏大倏小、倏长倏短。
荥泽县东南三十里郭家村见大城一座,敌兵望见,亦为惊骇;识者以为中州鼎沸之象。
遂安伯勋卫陈浚,疏请袭爵。吴适参:『自都邑变迁,山河阻绝;世次无凭,单词莫信:业奉明旨严核。该勋一请再请,若不能待;直视五等之封祗同土块之乞,亦与菜佣都督一醉告身,为可乘时拾芥而攘取乎?况遂安勋卫,今或遯迹闾阎、或从容归国,安可悬坐鬼录!使后来鞍马遗裔,执途人而可称攀髯孤忠,裂本支而他续也』!
十一月乙酉朔
命以来年正月仍遵洪武制,合祀天地于南郊。
大学士王铎疏请视师江北以复国仇;不允。
韩赞周请往杭州选淑女。
礼臣请复唐庶人聿键王爵,不许;命居广西平乐。
故大学士张四知降于大清(四知,费县人,天启二年进士。历官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清学士;崇祯十五年,致仕)。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旧制:钱粮俱经解部,然后派发;乞着为令』。
丘磊镇齐,不行。屡旨催促,乃渡河北发。田仰接磊手书,有怨愤语;密致史可法,言其不轨状。磊率百余骑自回安东索饷;柏永馥、王遵垣邀至署中,伏兵擒之下狱。事闻,命可法究奏,毙诸狱中。
「绥寇纪略」云:磊与刘泽清不相得,构以罪,马、阮杀之淮南。左良玉东下,亦因磊死故也。
御史张孙振疏:追论郑三俊、吴甡、刘宗周,并及祁彪佳。
初六日(庚寅)
张献忠僭号「大西国王」,即伪位,改元「大顺」。以蜀王府为宫,名成都曰西京。用汪兆麟为左丞相、严锡命为右丞相。设六部、五军都督府等官,王国麟、江鼎镇、龚完敬等为尚书;养子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李定国等皆为将军,赐姓张氏。分徇诸府州县,悉陷之。保宁、顺庆,先已降李自成,置官吏;献忠悉逐去之。自成发兵攻,不克;遂据有全蜀,惟遵义一郡及黎州土司马金坚守不下。诡开科取士,集于青阳宫;尽杀之,笔墨成邱冢。坑成都民于中园,杀各卫籍军九十八万。又遣四将军分屠各府县,名屮杀。朝会拜伏,呼獒数十下殿;獒所齅者,引出斩之,名天杀。又创生剥皮法,皮未去而先绝者,刑者抵死。将卒以杀人多少叙功。共杀男女六万万有奇,贼将有不忍至自缢者;伪都督张君用、王朋等数十人,皆坐杀人少,剥皮死,并屠其家。胁士大夫使受伪职,叙州布政使尹伸、广元给事中吴宇英不屈死。诸受职者,寻亦皆见杀。其惨虐无人理,不可胜纪。又用法移锦江涸而阙之,深数丈,埋金宝亿万计;然后决堤放流,名「水藏」。曰:『无为后人有也』!
献忠自为一文,历评古帝王,以楚霸王为最;名曰「御制万言策」,颁布学宫。为圣谕六言,刻诸石,锡命作批注发明之。谕有云:『天以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献忠以兵胁士大夫;有不至者,抵以法,没入其妻子。
献忠开科,以张大受为状元。大受,成都华阳县人(一作汉川樊某),年少才貌兼美。群臣称贺,献贼厚赐盛宴,并赐美女十二、家丁二十。次日,鸿胪寺上奏:『新状元午门外谢恩』。献贼忽嚬蹙曰:『这骡养的,咱老子爱得他紧。但一见他,心上就爱得过不的,咱老子有些怕看见他。你们快与我收入了,不可叫他再来见咱老子』。诸臣奉命,便将大受杀了;并全家及所赐美女、家丁尽斩,不留一人。盖贼谓杀人为「打发」、尽杀其众为「收入」也(「乱蜀始末」)。
献贼偶夜静无事,忽云:『此时无可杀者』?遂令杀其妻及爱妾数十人,止一子亦杀之。盖其令素严,无敢诤谏者。晨兴,召诸妻妾;左右以告,则又怒其不言,举左右奴隶数百人尽杀之(「见闻随笔」)。
献贼伪总兵温自让,延川人;不忍无辜杀其部下,弃妻子,率所部百余人夜遁。献贼自引骑追之三百里;自让走脱,所部俱自杀。
献贼剥人皮,从项至尻,刻一缕列之,张于前如鸟展翅;率逾日始绝。有即毙者,行刑之人坐死。
献忠于朝天关获成都诸生颜天汉等通表自成,大怒;以为阖境俱反。诡称开科,诱杀二万二千三百余人(岳半山人「偶编」)。
焚殿碎其砌、毁屋堙其井、平城刈其人;人尽,搜牛狗与鼠磔之。其一念之动,于恶不过。曰:『蜀自我得之,自我灭之;不留毫末贻他人尔』!
献忠诈其众曰:『有天书夜坠庭中,上帝命予剿绝蜀人,违者谴不细』。与汪兆麟谋遣张能奇、马元利等分劖郡邑,并长吏诛之。搜岩洞,发窟室。登高处一望,突烟所过而炊火或有起者,将吏必斩。有一县,先期闻令,凡民尽向卖酒家索醉死。酒家一日累千金,始则大喜,继而思之,则又大恸。人皆叉手委股以就刳割,无或免者。自八月至十二月,成都属邑之人俱尽。
献贼尝以妇女、财物足累军士心,不肯致死;移营之日,有金银必弃、有妇女必杀。故军行发令,无不大恸。
献贼以养子孙可望为平东将军、李定国为安西将军、刘文秀为抚南将军、艾能奇为定北将军,与伪都督白文选、冯双礼、王尚礼、王自奇分统贼军,为八营。定国,江西人,初名如靖,字一人;定国,永明王赐名也。微时为粥薪牙侩;盥沐时,忽于盆中照见身服金甲冑及黄衣,大为惊异,心窃自负。每日照水如前,推附者遂呼之为柴王。献忠起,定国归之。因有文武才,献忠爱之,赐张姓,号安西王。献忠死,复本姓(「成仁录」)。
孙可望有事于汉中还,诸伪官连名呈状,迓之郊。可望不敢隐,献忠怒其沿故朝陋习,按名棒杀二百人。或有以杀戮朝士太甚为言者;献忠笑曰:『文官儿怕没人做耶』!
伪礼部尚书江鼎镇,以郊天祝版不敬,杖之百;阖门自经。伪兵部尚书龚完敬,以道不治,刲剔之;实以藁,衣冠之,以徇于市。伪祭酒某,以生辰受诸生礼,仅值十钱;刲其皮,召诸生集而观之。
献贼娶井研陈氏为伪后,封其兄为国戚。不十日,陈氏赐死,兄被极刑。
献贼分其兵为一百二十营,虎威、豹韬、龙骧、鹰扬为宿卫,设都督、总督领之。城外立大营十、小营十二。诸门各设一兵部、二都督,以讥诃出入。为保甲法,凡民出城者,先期报某甲姓名、以某事出、约某日归;合符验而入。或逾期者,十家骈斩。
禁其下不得触讳。凡郡邑人物犯者必改,石碑亦镵其字;否者立死。左右有诇事小儿数千,夜则周行街巷,听人语;犯者白垩识其门,黎明而收者至。俚语曰:「张家长、李家短」;有犯者,亦在收中。贼笑曰:『此我家胜自成之谶也』!赏之。
禁民间养马。尝考试武生无马,牵己之狞劣马数百匹,驱之使骑。随发大炮,又令合营大喊以应之;马惊人堕,蹂为肉臡。贼抚掌大笑。
太医院有旧制铜人,贼以纸幕其关窍,召诸医考其针砭;有一穴差者,立死。
大慈寺僧千人,因藏一宗室,阖寺尽诛。
献贼以蜀人易制,惟黎、雅间土司难服。用降人为招诱,铸金印赍之,以易其章。黎州有山曰斗门,三面悬绝,仅通一线。马金者,故马岱后,年甫十六;贼以金印诱之,掷之地,誓其众不服,黎州独全。雅州知州王国臣,初与马广通,继又归献忠。先与下川南道胡寅不睦,将执之以献成都,寅逃入土司高克礼家。克礼与杨之铭世仇,乘乱相攻;之铭弟之乔,因杀克礼降贼,复执寅家口数十人送献忠杀之。献忠喜,声言边郡新附,免其租赋三年。献忠欲屠保宁一城,有僧破山为请命;持犬豕肉以进曰:『若啖此者,从汝』!破山曰:『老僧为百万生灵,忍惜如来一戒乎』!遂尝数脔。保宁获免。
贼性与人殊,恒醉柔而醒暴。一日不流血盈前,则不乐。厌苦朝会,掷所御冠,学足践其中;索大帽着之,乃快。
毁中园一浮屠。穴其下,置炮崩之,压而死者近万。又伐木造舡数千,由山路曳入水,或数十里、或百里,稍倦而休者立死。
贼有阖营犯法者,装大舰溺之江中。
献贼单骑独行,大喝一声,四、五十人即地就戮,不敢抗。其下虽畏威,然终不能忍其酷;即左右亲信之人,心亦不甚附。
川西分巡副使张继孟被囚僧寺,不屈死;妻贾氏亦从死。
四川佥事陈孔教不屈死。子以衡奉母孔氏南窜;孔教死,匿不使知。踰年,母诣以衡书室,见副使周梦尹请孔教恤典疏,痛绝;骂以衡曰:『父死二载,我尚偷生,使我无颜见汝父地下』!遂取刀断喉而死。
华阳知县沈云祚与同被执者幽大慈寺,贼遣其党馈食,且刃胁降;云祚不屈,遂遇害(云祚,字子凌,太仓人,崇祯十三年进士。初,贼破夔州,成都大震;云祚走谒蜀王,陈守御策,不听。闻内江王至渌贤,往说之曰:『成都危在旦夕,而王府货财山积;不及今募士杀贼,一旦疆场沦丧,谁为王守此者』?至渌言于王,亦不听。及贼迫成都,王始出财佐军,已无及矣)。
总兵官秦良玉以全蜀尽陷,慷慨语其众曰:『吾兄弟二人,皆死王事。吾以一孱妇,蒙国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余年事逆贼哉』!悉召所部,约曰:『有从贼者,族毋赦』!乃分兵守四境。贼遍招土司,独无敢至石砫者(良玉,忠州人,嫁石砫宣抚使马千乘。万历间,千乘从征播州,良玉别统精兵五百自随;败贼众,为南川路战功第一。后千乘为部民所讼,瘐死狱中;良玉代领其职。泰昌时,征兵援辽,良玉与兄邦屏、弟民屏统精锐赴。邦屏战死,赠都督佥事;诏赐良玉二品服,予封诰。天启中,奢崇明反,围成都;良玉与民屏讨之,贼解围去。封夫人,锡诰命,复授都督佥事,充总兵官。崇祯四年,民屏从王三善征安邦彦,战殁;赠都督同知)。
福王起林汝翥为云南佥事(汝翥,字大崴,福清人;举人,官琼州道)。
庆远知府郭仪凤疏请挂冠勤王,且诬巡抚方震孺贪状。吏科吴适参:『郡守无勤王之例,挂冠非入援之名。仪凤不候宪檄、非奉明纶,擅离职守,饰词妄渎。察抚臣清执有素,仪凤秽迹着闻,必惧题参,先行反噬。自应严究,以杜刁风』。
初七日(辛卯)
令生员纳银充贡。
廪生纳银三百两、增生六百两、附生三百两。
光禄署丞张星求考选吏科。吴适参:『张星初以县令躁进降处,又挂察典;不惟望断清华之梦,亦已身绝仕进之阶。乃无端幻想,侥幸上赏,欺君孰甚?若不一为点破,辟门大典,不几为燃灰之地、向跃之门耶』?
诚意伯刘孔昭弒其祖母胡氏。胡氏为刘尚忠继妻,实生莱臣。尚忠卒,莱臣幼,孔昭父荩臣庶出,代袭。荩臣卒,孔昭复夺之;莱臣不能无言。及孔昭任操江,诱莱臣潜毙之。至是,胡氏出揭,谓荩臣系婢莫氏巧云所出,不应夺嫡;并列孔昭弒叔事。孔昭急,令人缢杀之以灭口。
大清兵从洛阳渡河,攻海州。
福王荫李邦华、王章各一子锦衣卫百户,世袭。
升王骥太仆寺卿、王国宾光禄寺卿。
河南劝农尚书丁启睿罢。
初九日(癸已)
左良玉奏华容、石首战捷。
中书舍人张锺龄愿从军自效,请给部衔。吴适参:『职方何官?监军何事?妄行陈情!若果有报国之心,何官不可自效?而借口赞画,辄请部衔,躁进尤甚』!
大清兵入濮州、沂州。
福王加原任大学士钱士升太子太保,荫孙涛中书舍人。
命辽王居台州。
按太祖庶十五子辽简王植七傅至宪■〈火节〉,被废,国除。此云辽王,其传袭、谥名俱无考。
莱阳故给事中沈迅家居,与弟迓设砦自卫。迓短小精悍,马上舞百斤铁椎。兄弟率里中壮士,捕剿土寇略尽。大清兵至,迅据砦不下;已被攻破,阖门死之。
大清薙发令下,曲阜故副使孔闻謤致书摄政王曰:『贵国既得中华,当用中华冠服』。有令旨云:『孔子圣之时;孔闻謤妄言,殊辱乃祖,理当正法。姑念圣裔,革职为民,永不叙用』(闻謤,字观生,天启五年进士,与闻诗同榜)。
福王升曹勋礼部右侍郎,署掌翰林院事。
初十日(甲午)
大清兵取海州。
将狱囚尽行释放,仍回兵泇口。又沂州驻兵八万,三路南下:一向淮阳、一向邳州、一向宿迁。又行牌盐城县,催办军粮。
福王加丁魁楚兵部尚书。
十一日(乙未)
端门西舍火。凤阳火。祖陵地方,一日三震,有声如吼。
安岳进士王起峨、渠县礼部员外郎李含乙,皆举义兵讨张献忠;不克,死。
刘泽清请禁巡抚拿奸恶。
史可法抵白洋河。
太监韩赞周请大婚礼物,着光禄寺备办。
大清兵取宿迁,山东及丰、沛尽降。
福王追谥卢象升「忠烈」,建祠奉祀(象升,字建斗,宜兴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九年,官兵部尚书,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十一年十二月,与大清兵战死)。
十三日(丁酉)
苏松巡抚祁彪佳罢。马士英疾彪佳甚,嗾私人朱统■〈金类〉劾之。丹徒张捷里居,衔彪佳,接之疏。及是,掌吏部御史张孙振复希捷指劾之,谓『彪佳初沮登极者,为潞王也』。彪佳竟移疾去。
兴平伯高杰抵徐州,与书刘泽清云:『清朝发一王子领兵号二十万,实八千人;齐驻济宁。近日河南抚镇接踵告警,一夕数至;开封上下北岸,俱是兵众,问渡甚急。惟恐彼一越渡,则天堑失恃,长江迤北尽为战场。时事到此,令人应接不暇。惟有殚心竭力,直前无二,于万难之中求其可济,以报国恩而已』。泽清以闻。
故兵部尚书冯元飙卒,其家请恤。给事中吴适言:『元飙身膺特简,莫展一筹,部议予祭葬;是使误国诸臣,生死皆得志也。臣以为不宜予』!不听。元飙遂获恤(元飙,字尔弢,慈溪人,天启二年进士)。
田仰报:『清兵已驻沂州,哨马至淮阳。以辽人赵福星为宿迁兵备,统兵防守』。
追论江西功,荫解学龙一字锦衣千户,世袭。
十六日(庚子)
以李永茂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潮等处。
御用监太监诸进朝请给工科钱粮,置龙凤几榻诸器物及宫殿陈设、金玉珠宝,计赀数十万。工部尚书何应瑞、侍郎高倬合疏言:『点金无术,恳祈从俭』!不听。光禄寺咨称:『办御用器皿共一万五千七百余件该价银六千七百六十余两,厨役衣帽工料银九百四十余两』。工部又言:『今卤寇方张,索饷动以千万计,将何支抵?望皇上一熟筹之』!亦不纳。
刘泽清杀其叔孔和。孔和,字节之,长山人;大学士鸿训子。当寇陷京师,破产结客起兵,有众三千人;执伪县令徇于军。旋闻大清兵破贼,乃率众南下,驻军河北,以兵属泽清。及泽清建节后,反抑孔和役属之。一日,以诗示孔和;孔和曰:『国家举淮东千里付尔,未闻北面发一矢,而沾沾言诗;诗即工,何益国事,矧未必工耶』!泽清大怒,推案起,座客皆震慑;孔和不为动,拂衣出。无何,令孔和率二千人渡河;忽檄召还,责其逗留,斩之。
十七日(辛丑)
奉先殿上梁。
加刘承胤右都督;固辞。
刘泽清报:『总河杨方兴屯兵宿迁,铸造铁条为扎筏用』。
大清山东巡抚方大猷承选丰、沛二县知县胡承光、胡钦光到任。
福王以太监高起潜提督江北兵马钱粮。
按本传作「京营提督」。
张国维归省。初,吏部尚书徐石麒去位,众议归国维;阮大铖不用,用张捷。国维乃乞省亲归。
二十三日(丁未)
停冬至郊祀。
以卢若腾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督理江北屯田,巡抚庐、凤。
若腾,以海道着绩,故擢;不赴。
淮安地震。
以张凤翔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苏、松。
加耿廷箓太仆寺少卿,赴云南监参将沙定洲军,由建昌入川讨张献忠。廷箓力辞加衔,改四川右参议(廷箓,临安府河西县人,天启四年举人。崇祯中,官宣府监军佥事)。
时廷箓官九江道,马士英疏请遣之行。
二十五日(己酉)
九江总兵黄斌卿侦知左良玉难制,请改驻皖池;从之。
命苏抚屯田大瞿山。
复陈祖苞原官。
按崇祯十一年冬,祖苞官顺天巡按;因大清兵入畿内,与东抚颜继祖、保抚张其年俱以失事逮。祖苞自尽狱中,颜、张皆伏法。祖苞官可复,则颜、张皆当赠恤矣。
马士英黩货无厌,贿赂千名百品;日令僧利根次其高下。总宪李沾进带,士英不之重也;嘱利根誉为至宝。士英转以献帝,亦嘱中官赞其非常;帝每束以视朝。
孙惟成袭封怀宁侯,补给铁券(惟成,孙镗十世孙)。
安远侯柳祚昌荐程士逵督理京营;吴适参:『士逵不过积分监生,非属举贡正途。勋臣乃提督大汉,非有标营之责,何得侵枢戎职掌以夺铨部权衡』。
范文光督参将黎神武攻雅州,不克。
二十六日(庚戌)
命许定国守开封、河洛。
许定国开镇睢州。
抚宁侯朱国弼劾前任漕抚路振飞不迎驾入淮城,而私语凤阳有天子气,怀二心;行人朱统■〈金类〉复诋之。以既解官,获免议。先是,杨维垣谪戍淮安,振飞待之薄;及起用事,嗾国弼劾之。
国弼疏云:『贼信日迫,先纵狱囚。天潢洊至,兵拒河上。皇上扁舟,不纳入城;且言凤阳有天子气。伪官武愫系进学门生,代为夤缘。乞饬法司逮治』。章下部院。又奏请治郭维经庇逆。
驸马齐赞元疏称:『刘孔昭翼戴功高,赏不酬劳』。随命吏、礼二部再议。齐赞元寓居被火,刘孔昭代为求助;命给千金(赞元尚光宗女遂平公主)。
大旱,自五月至是不雨。
自夏徂冬,从无滴雨;虽处处祈祷,毫无灵应。崇祯十四年旱极矣,犹未若此之甚也。苏、常两郡尤剧。
布衣何光显疏请诛马士英、刘孔昭;诏戮于市,籍其家。
兴平伯高杰遗大清肃王书云:『逆闯犯阙,危及君父,痛愤于心。大仇未复,山川俱蒙羞色,岂独臣子义不共戴!关东大兵,能复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前有朝使谨賷金币,稍抒微忱。独念区区一介,未足答高厚于万一。兹逆闯跳梁西陲,未及授首。凡系臣子及一时豪杰忠义之士,无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昼夜卧薪尝胆,惟以杀闯逆、报国仇为汲汲。贵国原有莫大之恩,铭佩不暇,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愆。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不揣绵力,急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逆闯之首,哭奠先帝;则杰之血忠已尽、能事已毕,便当披发入山,不与世间事,一意额祝复我大仇者。兹咫尺光耀,可胜欣仰;一腔积怀,无由面质。若杰本念,千言万语,总欲会师剿闯,始终成贵国恤邻之名。且闯逆凶悖,贵国所甚恶也;本朝抵死欲报大仇,亦贵国念其忠义所必许也。本朝历圣相承,原无失德;正朔承统,天意有在。三百年豢养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鉴也』。
二十七日(辛亥)
史可法命总兵刘肇基、李栖凤渡河,复宿迁;大清兵引还。
杭州猎人献鴸鸟,人面鸟身,两翼四足。
给浙江总兵王之仁镇倭将军印。
都督同知李诚巨请取「三朝要典」宣付史馆;报闻。
高杰疏荐吴甡、郑三俊、金光宸、姜采、熊开元、金声、沈正宗等。报闻。
杰疏颂黄道周、易应昌、王志道、解学龙、刘同升、章正宸、赵士春为「众正」。吴甡、郑三俊为「万世瞻仰」,金光宸、姜采「无愧社稷臣」。金声、沈正宗「夙储经济」。
十二月乙卯朔
命荆王居九江。
谕吏部:『王孙蕃、李沾同事有劳,一体优叙』。
御史沈宸荃陈御敌十策;下所司议行。时朝政大乱,宸荃独持正要,人多疾之。
福建右参议夏尚絅进赎锾万金助饷。马士英怒其不纳于己而入公家,票旨:『以道官而捐万金,操守可知;况汀寇猖獗,贻害地方。着革职提问』。
马士英保荐胡国贞等悉加总兵衔。
初三日(丁巳)
晋刘泽清、刘孔昭皆为侯;孔昭辞,许之。
马士英奏:『刘孔昭实心定策,刘泽清、张文光密议效忠』;随自票旨:『孔昭、泽清俱进侯爵,文光加京卿用』。孔昭辞侯爵不受,士英票旨奖之。安远侯柳祚昌自言定策功高,斥之。
升张文光太常寺少卿。
保定侯勋卫梁世烈请袭祖爵。吴适参:『国难以来,虽王侯戚里,咸味虎狼;华冑重臣,悉罹锋刃。而其间脱身图存、埋名溷俗者,固亦不乏;该勋何以逆料其家之必歼而忍以子嗣乎?万一本宗匹马来归,将夺诸该勋以授之乎?抑姑仍之且两封之乎?恐无此法纪也。该勋世受国恩,诚恢复有志,何难倡诸勋旧破家从军,自当直捣燕云,上为先帝复仇、次为诸勋雪耻。尔时访问本支有无存否,然后请诸朝命,光复祖爵,不亦休乎!昔李晟收复长安,下令军中曰:「五日内,无得辄通家信」。今长安未复,殊非诸臣问家之日也』!加练国事尚书,仍莅侍郎事。
是夜,杭州雷,无电。
张献忠已据全蜀,惟遵义未陷。樊一蘅、王应熊避其地;既拜命;檄诸郡旧将会□大举。会巡抚马干复重庆,松藩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击贼将王运行复龙安、茂州;一蘅乃起旧将甘良臣为总统,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得三万人。
时曾英、李占春、于大海起合州,王祥起遵义,曹勋起黎州;杨展入犍为杀伪令以起事,嘉定州人开门纳之,遂复嘉定。又,内江户部范文光、邛州举人刘道贞俱出师,兵部侍郎喻思恂、提学道王芝瑞措处兵食,涪州道刘鳞长往来游说:军声遂大震。
米寿图至四川,与督师王应熊、总督樊一蘅等联络诸将,号召远近,渐复川南郡县。
赠故举人归子慕翰林院待诏。
初七日(辛酉)
命何腾蛟以原官总督川、湖、云、贵、广西等处,专理恢剿;召杨鹗回部。
马士英诈言杨鹗与左良玉人情不调,疏令回部。鹗抗疏言:『人情极调。且与良玉旗鼓相当,英雄本色、丈夫肝肠,青天白日。伏乞以后申饬臣工收敛精神,用之剿御;释此不必然之疑,省此不必然之事。若知之不明、处之不当,听细人之言,薄劳苦功高之士,识者灰心,人人解体,殆非所以巩朝廷而鼓忠勇也』。科臣吴适亦以为言。皆不省。
高杰讨徐州土贼程继孔,擒斩之。加史可法太傅、杰太子少傅,荫一子锦衣佥事,世袭。可法力辞,不允。
徐州通贼程继孔斩木编筏,引贼渡河,投杰诈降。杰诱斩之而收其众。
进苏观生户部郎中,催饷苏州(观生,字宇霖,东莞诸生。崇祯时,由保举授无极知县,历官户部员外郎)。
荫安远侯柳祚昌一子入监。
初十日(甲子)
敕程世昌兼督上江粮务。
高杰感史可法忠,与谋恢复。议调黄得功与刘泽清二镇赴邳、宿防河,杰自提兵直趋归、开,且瞰宛、洛、荆、襄以为根本。遂具疏上之,语甚激切;且云:『得功与臣,犹介介前事。臣知报君雪耻而已,安能与同列较短长哉』!然得功终不欲为杰后劲而泽清尤狡横难任,可法不得已,调刘良佐赴徐,为杰声援。
高杰冒雪防河,疏云:『臣以一旅之饥军,忍冻忍饥,惟力是视;誓欲收入人心,再整王宇。近见黄得功具疏,犹介介口角,臣若不闻』。又疏:『请以重兵驻归德,东西兼顾;联络河南总兵许定国,以奠中原』。
抚宁侯朱国弼与马、阮相结,自称定策勋;诏进封保国公。
秦州、关中田鼠化为鹌鹑,以数千计。
琼州海忠介公石坊每日流血,淫淫若泪。
十一日(乙丑)
忻城伯赵之龙荐故太常少卿陈尔翼吏科给事中,吴适劾之。之龙怒,疏诋适;适言:『尔翼荐崔呈秀为本兵,正圣谕所谓「真正党恶,不许轻议」者;奈何登之荐剡?若勋臣而驳谏官、侵铨政;则谏垣、铨部皆可不设』。吏科都给事中张希夏亦言:『废臣入国,明禁森然;乃敢藐玩君父,不谒陵、不见朝,公然望门投谒。及谋成事就,仍复潜归,形同鬼蜮。至封驳之司,惟言官是任;奈何勋臣欲侵之』?吏部尚书张捷不顾,仍奏起用。杨维垣意不乐,每语人曰:『昭雪多则典不光』。故尔翼终不召。
吴适抄参陈尔翼颂珰有据、聂慎行挂吏议大计处分、杨兆升亦系察处之人,不可复用。
是时,张捷秉铨,部务皆阮大铖一手握定,而选郎以贪黩济之,吏道庞杂已甚。适办事垣中,抄驳侃侃,不惮权贵;如革职司务朱济之、参议陈之伸、劝农知县夏万亨、计处吏部聂慎行、副使曾应瑞、知府郭正中躐跻营升,或疏劾、或抄参,一无假借。无奈人心日竞、启事日杂,虽经封驳,铨部竟置高阁,旋驳旋用;使职掌扫地,而宵小盈廷矣。
张希夏疏云:『近时位署无常,挨举迭进;辇金觅穴,营求不止。如往日之计典可翻,则明岁之大计不设矣』。
肃王报高杰书云:『肃王致书高大将军:果能弃暗投明、择主而事,决意躬来、过河面会,将军功名不在寻常中矣。若第欲合兵剿闯,其事不合与予言;或差官北来,予令人引奏』。
肃王又遣副将唐起龙之父虞时致于杰,劝其早断速行,有「大者王、小者侯,不失带砺,世世茅社」之语。杰皆不听;身先士卒,沿河筑墙,专力备御。
福王命王永吉专防江北、张缙彦专防河南。张缙彦请定诸将各分汛地:王之纲自永城至宁陵、许定国自宁陵至兰阳、刘洪起自祥符至泛水;从之。
时闯贼突犯禹门、襄城等处,各镇拥兵不进;惟高杰提兵一万,与张缙彦直抵开、洛之间。
十二日(丙寅)
改谥孝宗后张氏曰「孝成靖肃、庄慈哲懿、扶天赞圣敬皇后」。
大清兵围邳州,军城南;刘肇基援之,军城北,与之持久(一作相持)。史可法飞章奏闻,马士英大笑不止。座客杨士聪问故;士英曰:『君以为诚有是事耶?乃史公妙用也。岁将暮,防河将士应叙功,耗费军资应稽算;此时为叙功、稽算地耳』。卒置不省。方诸镇之初设也,可法欲用其师以北;及位秩既崇,咸无进师意,且数相攻。可法深悔之,语其客曰:斩己及弘图、士英、曰广头,为任事不忠者戒。上疏言:『先帝待诸镇甚厚,陛下封诸镇甚隆;乃不思报国,自弄干戈,舍父母之雠、寻同室之斗。今和议不成,惟有言战;战非诸镇事而谁事乎』?可法每缮疏,循环讽诵,声泪俱下,旁观者无不感泣;士英第取优旨报之而已。
史可法疏言:『北使还,和议已无成矣。向以全力御贼而不足,今复分以御清兵矣。唐、宋门户之见,与国终始;以意气相激,化成恩仇。有识之士方以为危身之场,而无识之人转以为快意之计。孰有甚于戕吾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眦之隙,真不知类矣:此臣所望于庙堂者也。先帝之待诸镇,何等厚恩!皇上之封诸镇,何等隆遇!诸镇之不能救难,何等罪过!释此不问而日寻干戈,于心忍乎?和不成则有战;战非诸镇之事而谁事也?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尤望深思痛愤,无然泄沓。古人有言:「致治本乎人情」。今之人情,亦大可见矣』!
大清兵围邳州,署印推官沈淦之固守,刘肇基援之;相持半月而解。
福王以李向中为苏松兵备副使,转阮大铖左侍郎。
大阅京军,令马士英代之。
帝耽酒色,得疾几殆。阁臣入候,群臣窃有指画,良久乃退。
马士英疏云:『北兵虽屯河北,然贼势尚张,不无忧虑;岂遂投鞭问渡乎?况强弱何常,赤壁三万、肥水八千,一战而江左以定。况国家全盛,兵力万倍于前;廓清底定,惟在诸将刻励之也』!
特授吴孔嘉翰林院编修(孔嘉,「逆案」问徒者)。
大清兵入河南府,总兵李际遇降。
际遇在河南,西当潼关以扼闯、北守大河以御清。际遇既降,大清兵遂渡孟津、入中原,而开、归亦不守矣。
副总兵丁启光单骑迎降,家丁某控马不使前,曰:『将军兄弟受国家厚恩,今不能杀敌而反迎之何以为人』?启光不听。某遂投水死。
张献忠谋自蜀入秦,伪平东将军孙可望破李闯伪将马爌于汉中,自谓秦陇可唾手而得。自成乃以贺珍易马爌,趣之进兵;可望与战,大败。献忠自往救之;疾驰至广元,过梓潼之七曲山,见文昌庙,仰视其题;曰:『此姓张,吾祖也』!追上尊号曰「始祖高皇帝」。献忠不知书,其从官进谀,比于李唐之追王混元,诳耀百姓;自谓文昌之孙,宜霸巴蜀。献忠乃自题诗于庙;自严锡命以下,皆有恭和御制诗刻石纪焉。
「西皋外集」载献忠祭文昌曰:『咱老子姓张,你也姓张,为甚吓咱老子?咱老子与你联了宗罢。尚飨』!
福王禁各官荐举。
十四日(戊辰)
以高斗枢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代何腾蛟(斗枢,字象先,鄞人;崇祯元年进士)。
刘泽清再荐时敏,乞仍以兵科开屯大瞿山。
有颠僧大悲至京,出语不类;自称齐王,又称潞王。总督京营戎政赵之龙捕之,下镇抚司勘讯。
大悲系故齐藩宗人,狂言受先帝命已复王爵;又言先帝实未晏驾,指斥帝不当立。赵之龙缉获奏闻,遂下之狱。
李际遇既降大清,张缙彦等并走沈邱;福王命高杰率兵进屯归德备之。
户部尚书张有誉疏:『京城糟坊不满百,酒每斤税钱一文;既委府佐、又责五城,凡十一衙门,岂成政体』!
张献忠留贼将刘廷举戍重庆;王应熊部将曾英击之,复其城。
献忠入蜀,大索曾英;有高僧高其义匿之,复资以千金募兵,得万余人。出战,败贼于鱼腹浦;侦重庆兵寡,乘胜一鼓复之。
十五日(己巳)
福王行税契法。
杨维垣历诋王之寀、孙慎行、杨涟诸人,请重颁「要典」;且力斥韩爌定案不公,荐虞廷陛、周昌晋等而为刘廷元、霍维华昭雪。马士英、阮大铖主之;于是「要典」重刊、廷元辈赠恤、廷陛等还故官,而丽名逆案者纷纷辇金入都,共谋起用矣。
杨维垣疏言:『张差风颠坐为刺客者,王之寀也;李可均红丸谓之行鸩者,孙慎行也;李选侍移宫造为垂帘之谤者,杨涟也。刘鸿训、文震孟只图快心,驱除异己,其于君父何如也。此「要典」一书重颁天下,必不容缓也。今「要典」已为党人所毁,乞命礼部购付史馆』。又云:『韩爌之再相也,举朝皆推重之,独臣不肯附和。己巳之变,有一非爌所召者乎?只造得一本不公之「逆案」,臣与阮大铖皆以不附杨、左而入。乞皇上重复审定,有刘廷元、徐绍言、霍维华、吕纯如、徐大化、贾继春、徐扬光、岳骏声,请雪之而恤之;周昌晋、徐复阳、虞廷陛、郭如暗、曹谷、陈以瑞、李寓庸,请雪之而用之;王永光、唐世济、章光岳、许鼎臣、杨兆升、袁弘勋、徐卿伯、水佳允发愤此案者,亦宜恤之』。有旨:『下部』。
文秉曰:『「三朝要典」是逆贤之私书,先帝所焚毁者。而维垣请重颁天下,必不容缓;推其背君父、戴逆贤之心,并当追复逆贤宁国之爵、省直生祠尽还旧观,而先帝恤赠杨涟诸臣皆行削夺而后快欤』?
陈洪范至自燕都。洪范南归入见,言清兵万分紧急,旦夕南下;马士英恶之曰:『有四镇在,何虑焉』!
监军杨文骢,以金山踞大江中,控制南北;请筑城,以资守御。从之。
祁彪佳抚吴时,裕军储八万;以二万充史可法军饷,贮六万于京口库中。及文骢监军京口,欲漏其赋而无词,遂为金山筑城之说。由是,京口遂无军储。
十八日(壬申)
加马士英少师。
宁南侯左良玉疏请留抚臣何腾蛟;有旨:『五省总督之设,不惟恢复荆、襄,且以接应巴蜀。腾蛟候高斗枢到日,方行移镇』。
召河南巡按陈潜夫还,以凌駉代之。萧应训复南阳及泌阳、舞阳、桐柏,遣子三杰献捷;潜夫授以告身,饮之酒,鼓吹旌旗前导出;三杰大喜过望。往谒越其杰,其杰故为尊严,万辞诘责,诋为贼;三杰泣而出,萌异心。潜夫过诸寨,皆铙吹送迎。其杰间过诸寨,皆闭门不出。其杰恚,谮潜夫于士英。士英怒,召潜夫还;潜夫亦遭外艰归。
给駉吏、兵二部空札,以待矢义南归者。
刑部尚书解学龙上从逆诸臣罪案;命再议。学龙议六等定罪。其一等应磔者:吏部员外郎宋企郊、举人牛金星、平阳知府张嶙然、太仆少卿曹钦程、御史李振声、喻上猷、山西提学参议黎志升、陕西布政使陆之祺、兵科给事中高翔汉、潼关道佥事杨王休、翰林院检讨刘世芳十一人也。二等应斩、秋决者:刑科给事中光时亨、河南提学佥事巩焴、庶吉士周锺、兵部主事方允昌四人也。三等应绞、拟赎者:翰林院修撰兼户兵二科都给事中陈名夏、户科给事中杨枝起、廖国遴、襄阳知府王承曾、天津兵备副使原毓宗、庶吉士何孕光、少詹事项煜七人也。四等应戍、拟赎者:礼部主事王孙蕙、翰林院检讨梁兆阳、大理寺正钱位坤、总督侍郎侯恂、山西副使王秉鉴、御史陈白羽、裴希度、张懋爵、礼部郎中刘大巩、吏部员外郎郭万象、给事中申芝芳、金汝砺、举人吴达、修撰杨廷鉴及黄继祖十五人也。五等应徒、拟赎者:通政使参议宋学显、谕德方拱干、工部主事缪沅、给事中吕兆龙、傅振铎、进士吴刚思、检讨方以智、傅鼎铨、庶吉士张家玉及沈元龙十人也。六等应杖、拟赎者:工部员外郎潘同春、礼部员外郎吴泰来、主事张琦、行人王子曜、行取知县周寿明、进士徐家麟及向列星、李棡八人也。其留北俟后定夺者:少詹事何瑞征、杨观光、太仆少卿张若麒、副使方大猷、户部侍郎党崇雅、吏部侍郎熊文举、太仆少卿叶初春、给事中龚鼎孳、戴明说、孙泽、刘昌御、涂必泓、张鸣骏、司业薛所蕴、通政司参议赵京仕,编修高尔俨、户部郎中卫周祚及黄纪、孙襄十九人也。其另存再议者:给事中翁元益、郭充、庶吉士鲁■、吴尔埙、史可程、白孕谦、王自超、梁清标、杨栖鹗、张元琳、吕崇烈、李化麟、朱积、赵颎、刘廷琮、吏部郎中侯佐、员外左懋泰、礼部郎中吴之琦、兵部员外郎邹明魁、行人许作梅、进士胡显、太常博士龚懋照及王之牧、王皋、梅鹗、姬琨、朱国寿、胡嵩孕二十八人也。其已奉旨录用者:兵部尚书张缙彦、给事中时敏、谕德卫胤文、韩四维、御史苏京、行取知县黄国琦、施凤仪、兵部郎中张正声、内阁中书舍人顾大成及姜荃林、龚彝十一人。得旨:『周锺等不当缓决,陈名夏等未蔽厥辜,侯恂、朱学显、吴刚思、方以智、潘同春等罪未合。新榜进士尽污伪命,不当复玷班联,令再议』。惟方拱干结纳马、阮,特旨免其罪(黄继祖、沈元龙、向列星、李棡、黄纪、孙襄、王之牧、王皋、梅鹗、姬琨、朱国寿、吴嵩孕、姜荃、林龚彝,皆未详其官)。
从逆有报已故者,吴家周、魏学濂二人。
旨有云:『侯恂罪案未结、又从伪命,何止一戍?朱学显以侍从之班,受伪通政;吴刚思受伪命而洋洋得意;方以智为定王讲臣,今定王何在?何止一徒?潘同春等既受伪官,何止一杖?方拱干原未从逆,着与雷跃龙、吴履中等另拟』。
贼将刘廷举求救于献忠;张献忠命养子刘文秀攻重庆,水陆并进。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鳞长自遵义至,与部将于天海、李占春、张天相等夹击,破贼兵数万;英威名大振,诸别将皆属兵二十余万,奉樊一蘅节制。
川中讨贼官军,惟曾英、李占春、于天海为强。而杨展取张献忠所沉于江中金亿万,又嘉陵完实委输,足以给军为富。献贼闻之,顾刘文秀曰:『杨展不足忌;重庆乃要害地,不可失』!文秀提兵往,占春、天海逆之多功城;天海并力夹击,文秀大败。其别将攻嘉定者,亦为占春、天海所挫;献忠大沮。
贼初谋顺流东下;东南得全者,多功城一战之力也。
二十六日(庚辰)
命妇入贺。
以瞿式耜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升马鸣霆为湖广参议。
左良玉奏复公安。
三十日(甲申)
除夕,帝居兴宁宫,愀然不乐;太监韩赞周曰:『新宫宜欢乐,得无追思皇考、先帝耶』?帝曰:『非也,梨园殊少佳者耳』。赞周泣曰:『臣谓陛下令节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耶』!
史可法督师扬州,岁除遣文牒至夜半倦,索酒;庖人报殽肉已分给将士、无可佐者,乃取盐豉下之。可法素善饮,数斗不乱,在军中绝饮;是夕进数十觥,思先帝泫然泪下,凭几卧。比明,将士集辕门外,门不启。左右遥语其故;知府任民育曰:『相公此夕卧,不易得也』。命鼓人仍击四鼓,戒左右毋惊相公。须臾,史可法寤,闻鼓声;大怒曰:『谁犯吾令』?将士述民育意,乃免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