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瑤華傳/38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瑤華傳
◀上一回 第三十八回 坤德侯莊還如舊 無礙子劍復會津 下一回▶

  七律詩曰:

    少小隨身未暫離,長而游道別天涯。

    因卿面貌人難辨,代我銜名眾不疑。

    露湛方滋花乍放,月明欲照影偏移。

    延津劍合徒增慨,薄命難承福壽基。

  話說趙宜道:「確與不確,且看天意。但此番深虧周將軍,將賊羈絆住在彼,不然這幾兩銀子如何到得這裡?」瑤華道:「既有此好機會,何不把京師的庫藏一併運回?」趙宜道:「公主未曾吩咐,且沒有諭帖給荷香,如何敢擅專?」瑤華道:「也說的是。你且稍停半個月,待我往取,你亦隨了我去,一同運回。」趙宜應退出去了。瑤華又把莊上的事趕辦了幾宗,然後撥派李榮、陳玉隨同趙宜,往京師搬運庫藏,擇日先行。自家帶了阿辛,隨後起身。不題。再說梅影們,自瑤華與無礙子行道去後,日日縱情恣意的取樂,雖有流賊劫掠,他們也只當無事一般,亂了這多少年。今瑤華忽然回莊,自是各各收斂,但少年婦女,如何拴得住春心,況梅影和薛比鳳皆在寡居,不走僻路更是忍耐不住,因而各下強制工夫,不想都成了乾血癆病。此時瑤華雖往京都,而莊上規模復整,內外戒嚴,豈能復如前番之胡行亂為。故兩人之病日重一日,此是後話。

  再說瑤華同阿辛,仍舊由山僻處所行走,晚間也露宿樹頂,不過三四日,將近京師,卻不前進,只在涿州左近,專待趙宜等到來。這夜在樹頂歇宿,與阿辛閒談莊上的事,遠望四下鬼火,分而合,合而分,忽又結成一大球,突然騰起,飛近樹來。此時瑤華已得周仙師秘授擒妖捉鬼之術,見此一團鬼火飛來,必有緣故,遂念動真言,捻訣戟指而喝曰:「止!」那團鬼火應聲而落在樹頂,化成一個女子,俯伏在瑤華面前痛哭,言公主救奴則個。瑤華運氣而視之,乃是一個鬼魂,遂喝道:「小鬼頭,你在曠野之所,忽分忽聚,結成一團來戲弄我,反敢逞刁哭救,豈謂我不識爾之行徑耶?」那鬼魂道:「婢子那敢大膽戲公主,只為有冤莫伸,沉埋泉壤,抑鬱之氣,常沖霄漢。舊年幸仙師無礙子空中遊幸,被抑鬱之氣阻礙雲頭,即蒙追蹤至葬所,提拔幽魂,詢知原委,計算婢子的仇人,陽數未終,囑令婢子再耐數月。並蒙將魂聚在一處,不使離散,俟公主到此,可以伸此冤孽。屈指算來,此其時矣。今晚又見樹頭有劍光透出,想必公主駕臨,因不能即時認確,故有分合之形。今始認明,前來叩求,豈有戲弄的道理。」瑤華道:「既我師父囑咐,自然代為伸理。但是何緣由,仇人是誰?你且細細說與我知道。」那冤魂道:「婢子小字巧娘,亡年一十五歲,父親何其倬,是州學庠生,家貧教授為業。崇禎七年,慘值凶歲,失館乏食。同村李維孝,有個表弟嚴世衍,相離二里多路的一個村莊上居住,財雄一方,慣放利債,是為富不仁的一個人。李維孝見父親守貧清苦,代謀向嚴惡借債度活。父迫於無奈,只得央李維孝代為說合,借了嚴惡五十千京錢,約明每月五分起息。過了荒年,雖得了館,不能償本,只得每月加利,已有兩年半了,利過於本。欲懇李姓向嚴惡停利償本,豈知嚴惡不依,自來迫索,見父親貧不能償,要父親將婢子准折。父親不願,被嚴惡告在州裡,差押立契准折。父親被逼不過,只得自縊而死。母親氣苦,相繼而亡,只剩下一個五齡小的兄弟與婢子兩人,將房產殯殮父母之後,一無所有,日惟求乞度日。那嚴惡不念人已被逼而死,惟計圖婢子准折,州官受其賄賂,飭差強押族長立契交割,將婢子搶劫而去。婢子身懷利刃,將欲自刎,不意嚴惡意圖奸宿,被婢子手刃其胸,謂其已死,恐被告官受罪,登時投井身亡。豈知嚴惡只傷皮肉,並未戕命,枉送了自己一條性命。父母之冤竟不能報,兄弟現在求乞度日,這仇恨豈能消釋。為此叩求公主,萬望垂憐援救,定當結草銜環。」瑤華聽了道:「借債求荒,理當清償。但既利過於本,亦當量情免利。乃必欲准折子女,用勢強迫,已屬為富不仁。又蓄意圖奸,實為淫惡。爾雖有意致死,奈為力弱難勝所致,反因畏罪,送了一命,實有不甘。但造惡者惟嚴世衍一人,餘者不及,且其壽數已終,我當代爾梟取其首,以償爾父母之命,並泄爾夙昔之忿。且爾志在報復父母之仇,孝思可嘉,還當度爾做個鬼仙,以伴我還山,爾意若何?」那何巧娘十分感謝,叩首不已。瑤華又道:「這贓官亦難饒恕。」因令阿辛飛至其衙室,攝其魂魄,令其顛倒罷官,以應得之祿,抵償贓數,亦足蔽辜矣。」阿辛領命而去。瑤華於腰間摸出劍丸,望空一擲,只見一道白光如電,就不見了。轉瞬間,一聲響亮,只見嚴世衍的首級已落樹頂,被樹枝掛住,一如梟首示眾的一般。其劍丸亦隨之而來,仍歸瑤華手內。何巧娘見了,恨如切骨,又向瑤華稟請,持向父母墳前奠祭。瑤華道:「也好,可俟阿辛回來,幫助你辦理。」何巧娘又謝了。說話之間,阿辛回來覆命,瑤華又令阿辛幫同何巧娘將首級同詣墓所,祭奠了方回。從此,何巧娘亦依傍瑤華,做個伴當了。

  又待了十餘日,已見趙宜領同李陳二史,到了涿州下店。瑤華飛身到了彼處,寫諭帖與荷香,令其一同押運而回,並將客氏所存細巧物件盡行檢交。令史何鵬、高鑒,副史錢金易三個率同六十名護衛及八個宮女,隨同令史眷屬一併押運回莊。途次令各人放膽而行,我自另於僻路照應。趙宜等領了言語,收了諭帖,於次日登程。瑤華仍回樹頂,與阿辛、何巧娘一處,這空隙裡,又往涿州南邊腰站上,前次所歇客店內關說,要盤回龐希德父女棺材。這客店內到還認識瑤華,囑咐道:「我這二十天內,必然遣人來盤運,猶恐來人不知葬所,你可撥人指引,並令幫同照應,送到王莊,我另酬謝。」客店內一一遵命。

  瑤華仍回原處,又待了十五六日,才見荷香、何鵬、高鑒、錢金易,領同護衛,宮女及眷口人等,押運馱子車輛而來。趙宜等另做一幫,押了庫藏馱子繼至。瑤華等就於途中見了大眾,趙宜、荷香同稟道:「張獻忠又殺入河南去了,四川當鋪趁這空兒也好運回。」瑤華道:「現在人已眾多,趙宜不必隨同押往,竟往四川收回當鋪。」當又寫了諭帖,付知趙宜,即於此路分路先去。又令「何鵬、李榮各帶銀二百兩,往涿州南首腰站,有個李姓客店內,問明龐希德父女葬處,自有人指引你們,即同指引之人,將兩口棺材即行運回莊上,聽候擇地安葬。」何鵬等領命而去。瑤華自與荷香、高鑒、錢金易等押運回莊。

  到得莊上,荷香將銀兩什物交割明白。停了數日,瑤華仍令回京供職,荷香領命回京。

  瑤華撥何鵬、高鑒充為令史,錢金易為副史,陳李二人派為管事,江允長總理內外雜務,六十名護衛另撥宿衛房居住,隨同新挑之壯丁習練武藝,以備守住。八個宮女俱已匹配,發在各局分辦局務。又將運回當鋪本錢,同客氏所存庫項租息,合共兌收四百餘萬兩,令蕉葉等登入檔冊。分派各人屯積米麥,廣置地畝,以備荒欠之虞。又聞知周皇親一家被難後,殯葬甚屬草草,復提出銀三千兩,令蕉葉等前往,即就周皇親所居城內,分出尊卑昭穆,改葬完好。恰好何鵬、李榮已將龐希德父女棺材運回,瑤華另擇駙馬府後空地一塊,築好墳塋安葬,延請僧道,設座招魂,於藝圃樓下供養。自做祭文,分頭致祭。獨在龐希德父女座前大哭一場。以後逢時遇節,必為設祭。不必細表。

  王莊上這年地畝大熟,虧了柳枝不遺餘力,將從前已經拋荒之地畝,概行招佃播種,到得秋來,納租者紛紛,竟同當年的樣子,四圍倉廒漸又貯滿。把一個危危乎敗落的莊子,重又興復起來,真個人傑地靈。

  再說瑤華自運回京師庫項,整日忙亂,久不見梅影同薛比鳳,偶然問及周青黛,方知兩人都病了,又問何等樣病?青黛道:「像個癆怯的光景。」瑤華親往看視,見比鳳已將垂危,而梅影亦只剩得一絲半氣。瑤華亦心知其致病之由,遂不惜重價,遣人往江南,請個名醫來調治。比鳳已不及醫治,先已嗚呼了。幸而保全了梅影,瑤華心上甚喜。一面收殮薛比鳳,一面用參苓調養梅影,意在俟趙宜回來,使其匹配,免致孤零。正想著,忽報荷香同素蘭兩個單騎逃回,身受重傷。瑤華吃了一驚,忙令進見。荷香夫婦上前叩見,並請了安。瑤華見他兩個渾身血跡,各受傷痕,問其情由,荷香回道:「主上再四要召公主入朝禦敵,奴子恐礙子公主大道,又怕梅影沒有智略,只得入朝面奏,公主為產後病廢,難以效力。主上尚在猶豫,奴子只得奏請,情願攜妻代公主出征。主上甚為喜悅,當下發了五千鐵騎,掛了寧武關先鋒印,令赴寧武關協同周將軍,兩路夾攻。奴子夫婦即時領兵前往。不想將到寧武,已聞周將軍於兩日以前,被闖賊殺敗,合家殉難。賊兵正當強盛之時,營寨未立,即被賊眾橫衝而來,兵將本素畏其強,如今見其銳不可擋,不戰而星散。奴子夫婦二人,勉力抵擋,無如寡不敵眾,三面皆是賊兵,不能衝突回京,只得敗陣而回。現在賊兵勢大,京師甚是危急,想來多凶少吉。」瑤華聞之撫膺大慟,荷香夫婦亦相對哭泣。眾人正在勸慰之時,忽報師父回來了。瑤華才收淚,率領各子女,趕出大殿迎進。而無礙子已到大殿,大家簇擁至寢宮,先是瑤華上前叩見了,其餘挨次叩見。看其面貌光景,還是從前樣子,不但合莊歡喜,即莊外舊時佃戶及鋪面男婦人等,亦各歡然,皆來請安。瑤華同各子女相對欷,無礙子道:「既已相見,勿作此態況,大事正多,我特來與你們調度一番。」先對荷香道:「你夫婦戰陣辛勞,且各帶重傷,可先回房歇息。」荷香夫婦遵命告退。瑤華又將荷香敗陣之事告知,並言京師危急,欲即興勤王之師。無礙子道:「你是帝室宗支,雖尋常人亦應如是。況庫藏豐盈,舉義號召,不怕天下不響應。但你我俱得道行,順逆兩字久熟胸中,若知而強為,乃逆天行事。我道中皆遵天道順行,於此大背,且於事無濟,徒傷殘民命而已。不但無功,抑且增重罪薛,你從前一番辛苦,又付東流矣。依我之見,竟圖個永遠清淨之計,既不違天,又可保後,此實絕妙兩全之法。」瑤華同大眾上前啟請道:「師父慈悲,不知如何使弟子們,得一永遠清淨之計?伏望示知,以便皈依。」無礙子道:「國家大勢已去,新君將至,若待敗壞決裂之時,雖欲求為清淨,恐亦不可得矣。故我先日有言,竟將這莊子改為道院,如今又增僧尼兩院。如荷香們同長史、令史願為僧者,即削髮為僧。撥駙馬府改為僧院,另開山門出入。將正殿旁開之門堵塞,題個寺名曰:棲隱寺。不願者聽便。素蘭等各婦女,如願為尼者,亦即削髮為尼。撥藝圃改為尼庵,題個庵名曰:即空庵。不願者也不勉強。王莊改為道院,仍舊其名,惟令各男女改作道妝,一切規模,仍舊不必更張,所有保守莊子事宜,亦不必更動,以待天時。」眾人聽了,各各歡喜,亦無不願者。瑤華遂令史、長史暗暗備辦。

  忽一日,見素蘭悲泣而來,說荷香因傷身故。瑤華與蕉葉、柳枝、梅影、梨雲、鬱李等十分傷悼。隨即殯葬完結,一面具表奏聞。又見趙宜搬運四川庫藏回來,將銀交割清楚,並云:「途次十分難行,幸而有一道者幫同護衛,幾番被強寇搶劫,皆賴其力,所以安然回莊。」瑤華道:「此是何人,曾詢其姓名否?」趙宜道:「亦曾問及,那道者笑而不答,說我有封信,捎回與無礙子,便知端的。我說師父久不在莊了。那道者道:此時或者仍在,你只管帶去。」特將書信呈上。無礙子正走出來,趙宜瞥見,吃了一驚,即忙上前叩見。無礙子令其起來,瑤華將書信轉呈,無礙子接著,笑納袖中,說:「我都知道。我若不預為托個道友照應,這幾兩銀子,如何回得莊來?你一路辛苦,且暫出外邊歇息。」趙宜遵命退出。

  瑤華又向無礙子道:「趙宜家室被難,現在鰥居,梅影代弟子掛名事完,兩家孤零,不如令兩人配為夫婦,師父以為何如?」無礙子道:「我原許梅影有個結果,今你所論,正合我意,你竟照此備辦便了。」瑤華領命,即傳知長史們,趕著辦理。一面擇個吉日,令蕉葉、梨雲兩個,將此意傳知梅影、趙宜曉得,兩人亦各願意。至期雙雙行了合巹禮。次日梅影、趙宜兩個,同入寢宮,叩謝無礙子並瑤華。先見瑤華,遂對梅影道:「我之得以證入大道,皆賴你代替我,今以趙宜匹配,聊以酬報,尚不致誤你終身大事。此後須要謹守婦職,克全令終。」梅影領諾。正欲到無礙子這邊,而無礙子亦已出房,趙宜、梅影叩謝了,無礙子令趙宜道:「你且起來。」梅影將欲起立,無礙子怒道:「你這妮子,與瑤華一同學藝,從前一切尚屬可觀。怎麼一襲瑤華之銜,頓改前行,不特不能遵其所守,而且創為淫惡,雖外誘所及,但你豈不能自立。以致莊上庫藏空虛,倉廒告匱,佃產拋荒,賊匪屢侵。你非無能者,一概置之腦後。我前此所囑之言,竟不一字遵守,是何道理!本應處治你一個違師悖主之罪,現已配與趙家為室,姑為寬恕,以後再不克盡婦道,少不得有個報應,你須在意。」梅影羞漸滿面,不敢起立。無礙子又對趙宜道:「你還有個出身,不必隨在此間,竟攜眷入京,幹些事業,將來公主的後人還望提拔。」趙宜領命。無礙子叱令梅影起去,然後同趙宜退出。後來果然提拔周克成入仕。此是後話不提。

  瑤華向無礙子道:「僧道兩教,都有科儀,可以晨鐘暮鼓,得靜其心。我道恐未必有此。」無礙子道:「釋道兩家科儀,都是荒誕不經,粗俗淺陋之詞。先是僧家竊得老子《道德經》作為根子,又得瞿曇鼓舞,文人才士,為之羽翼,從而潤色,故其書幽深奇偉,不可淺窺。老子初意,本無以此為設教之資。後之羽人方士,好奇其說,不去深解《道德經》,反竊瞿曇唾餘,且無文人才士潤色,悉成鄙陋之言。蓋佛家乃盜襲道家之精微,而道家只偷得佛家之膚殼,沿而下之,更不堪入目矣。故釋道兩家之科儀,不足置議,惟嘉請皇帝最喜道教,其科儀一切,曾令朝宰纂輯,只有嚴嵩所纂最佳,故以此得倖。其子世蕃,更勝於父,於是父子弄權,由此而起。現在眾道家又竊其稿,略為潤色,如香贊、水贊、水火煉、超拔幽冥一切是也,然始終牽強。就你之意,不過為尼庵、僧庵令其學習早晚課,以及朔望神前贊誦之詞,道院中亦欲仿照演吾之道耳。可是此意?」瑤華道:「正是。」無礙子道:「這也易為。我道起自黃石公,得授白猿遺法,自為揣摩,傳為劍術,似乎超出於三教之外,其實游揚於三教之中。就三教之中,尤切近儒教。蓋無異端惑人,至劍術亦如文人之笑,非此莫達我心曲。非如釋家之六根、五戒,道家之採戰、吞丹也。」瑤華道:「儒家亦有科儀否?」無礙子道:「儒家之科儀,即聖經、賢傳是也,然近亦有文昌帝君科儀,但總不脫道家窠臼。若就我的意思。製造我道科儀,務要撇去他兩家的公式,別開生面,方可行世。」瑤華道:「他兩家是怎樣的款式?」無礙子道:「我也記得些大略。釋道兩家,如初入道場,即誦早課,其次請神。請神之後,如拜懺者啟懺。又其次設供,設供之內,便有香贊、水贊之類。贊完,讀意旨。讀完旨意,上筵上酒,都有贊。以下又須獻寶。此即敷衍其事也。又可入近時詞曲,如人宴客設樂,以侑酒之意。其次如懺未拜完,又須拜誦。懺完之後,隨即繳懺,佛事至此已了。然後再及亡靈,先從鋪燈開地獄起,次即召靈沐浴,設祭,放燄口,渡天橋,再送佛昇天。此即釋家一日之功課也。道家多發付請將一段功課,放燄口改名謂之水火煉,其餘大同小異。添經懺而已。即四十九日水陸道場,亦不過每件敷衍一兩日。所謂水者,即化蓮船放水燈是也。所謂陸者,寄庫藏化一房屋是也。此外再無別項科儀。近今又聞得有破血河池,誦血盆經,及行一紙人,懸於鐘內,而敲四十九日,謂之提血河,更屬可笑。此乃播弄愚夫愚婦,藉以沾潤錢文而已。我道科儀,必使歸雅正,立意以任豪、任俠為主,抑詐偽,尊碩德,報怨不論前亡後化,酬恩何待遺子及孫,如請神設獻,陳情達意,以通明晦,自不可缺。其贊誦必須出自新制,斷不可沿襲唾餘格式。以詩餘中牌名相合者填之,如其才情富餘,豈但香水可贊歎,凡物皆可贊歎,不必拘定其數。至超拔幽冥,要如你前在四川所遇之仙師,即我同門之好友也,立刻處分,即得其所才為實濟。」

  瑤華道:「前此所遇師父同們好友,究竟是何代神仙?」無礙子道:「他就是國初的周顛,是我同門任文公之及門也。你道我科儀之制度以為何如?」瑤華道:「師父傳道於世,亦如初辟開顓蒙,自不可與釋道兩家合掌,方稱特異。未識定有稿本否?」無礙子道:「定稿容易,但音樂必不可少,如誦贊各調之詞既定,詩餘格式,亦須眾音附和庶式觀動聽,兩者兼備。應先挑選使女中心靈者,傳伶人教導習熟,方可依聲而和。」瑤華道:「現在使女中俱上年紀,恐不相稱。據弟子之意,於佃戶家中,選擇十齡上下之女子八人,重酬身價,帶回得學,且年幼更易入彀。」無礙子道:「很好。待你辦起這件事來,我的稿本也可定了。」

  於是瑤華令周青黛專辦選擇女孩的事,又遣李榮、陳玉等,往蘇州僱請伶工,製備各項樂器。無礙子又畫成圖樣,令瑤華諭知趙宜,定鑄紫銅溜金各位師祖、祖師及使者各神像,並各項法器、法衣、法冠等物。又先趕起經咒各稿本,去刊刻裝演。一一分派明白,無礙子仍居在藝圃大樓下,每日纂撰稿本,瑤華從而參贊。

  不一日,青黛已選得八個女孩進來,都還生得流麗。無礙子先令認字,讀些小書,俱皆聰俊。隔了三個多月,李榮、陳玉等領了兩個尼僧來,瑤華道:「要的是伶工,怎麼又僱了尼僧來?」李榮等道:「奴子們到了蘇州,原要僱伶工,那些伶工們說:那處使用?奴子就將要教女孩子學習奏樂。那伶工們道:我們只會的大曲,作戲班的後場,那奏樂都不懂得。且是女孩子,我們也不便教導。我們這裡也有高手段的女伶工,但也只會大曲,且大半教坊裡放出來的人,想你們府上也不便容留。我到替你想個地方。奴子問他是那裡?」只見那伶工伸出兩個指頭,說出一個處所來。究竟何處?下面說得明白。

◀上一回 下一回▶
瑤華傳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