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公案/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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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百家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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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云:

    賢侯賑濟民情洽,吳氏冤明獎譽真。

    一念謀人天有眼,致交包拯擬條刑。

  話說包公在陳留縣判斷謀劫布商強徒一事,官宦欽服,庶民仰敬。在縣審察民情,完了公事數日,吩咐從人整備轎馬,離了陳留縣,逕望河南進發。怎見得,有詩一篇道:

    颯颯西風落葉秋,使君車馬擁輕裘。

    此行端為生民計,始信當時有俊侯。

  包公一行人在路十數日,望河南城不遠。將午,迎接官員都在十里長亭伺候,望見拯來得近,齊齊擺列兩邊。拯吩咐:「今日眾人且退,明日開司伺候。」官員公吏人等應諾。隨轎馬入得城來,果好一座城廓。當宋時,河南府是為西京,天下有名去處,人煙稠密,買賣駢集,正是:世上弦歌花酒地,人間富貴帝王都。

  拯入得城來,在館驛中安歇一宵。次日開府司,拯升座,召父老近案前問之云:「近因河南荒旱,百姓流離,聖天子命我來開倉賑濟,汝父老人民等,各有依冊籍支給,毋得瞞昧,有負聖上之恩。」父老答道:「近聽得朝廷委太尹來此賑濟饑民,百姓每如大旱之望雲霓,惟恐太尹之來得遲矣,豈敢有瞞昧之情?」拯道:「明日我有告示曉諭。」眾父老拜謝而出。次日,拯著令將告示張掛河南治下,但有饑荒縣邑,都來支給米糧。拯自坐倉前公廨中,依籍支放。侍旁公役人等,哪一個敢懷半點私心?連放了幾日,饑民都得米糧而去,歡聲滿路,感君上、包公之德,言不絕口。有詩贊云:

    荒旱連年幾奏陳,仁君深憫庶民情。

    賢侯賑濟行公道,准擬來秋望有成。

  是時包公賑濟饑民事畢,另開分省衙門審察獄案。忽把門公吏入報:「外面有一婦人,左手抱著個小孩兒,右手執一紙狀,悲悲切切,稱道含冤,要見賢侯,欲訴其情。」拯聽罷乃道:「吾今到此,非只因賑濟一節,正待體察民情,外面休得阻擋,直與其入。」公人即出,領得那婦人帶在階下。拯遂出案,看那婦人雖是面帶慘色,其實是個美麗佳人。拯問:「汝有何事來告?」婦人道:「妾家離城五里,地名蓮塘,居址惟張、劉、鄭三姓。妾姓吳,嫁張家,丈夫名虛,頗事詩書。近因交結城中孫都監之子名仰來往,日久月深,妾夫以為知己之交。一日,妾夫因往遠處探親,彼來吾家,妾念夫蒙其持攜,自出接待之。不意孫氏子起不良意,將邪言調戲妾身,當下被妾叱之而去。過一二日丈夫回來,妾將孫某不善意道知吾夫,因勸與之絕交。丈夫是讀書之人,聽妾之言發怒,欲見孫氏子,要與他定奪。妾又慮彼官家之子,又有權勢,豈奈他何,自今只是不睬他便了。彼時丈夫恨氣亦消,遂絕之,不與來往將一個月,至九月重陽日,孫某著家人請我丈夫在開元寺中飲酒,哄說有甚麼事商議。靠晚丈夫方歸,才入得門,便叫腹痛。待妾扶入房中,面色變青,鼻孔流血。乃與妾道:『今日孫某請我,必是中毒。』延至三更,丈夫已死矣。未過一月,孫某遣媒重賂妾之叔父,要強娶妾。待妾要投告本府,彼又著人四路攔截,道妾若不肯嫁他之時,要妾死無葬身之地。昨日聽得大人來此賑濟,知吾夫之冤可雪,特來訴知,則妾夫九泉之下瞑目矣。」拯聽罷問道:「汝家還有甚人?」吳氏道:「尚有七十二歲婆婆在家,妾只生下有二歲兒子。」拯令司吏為之收了狀子,發遣吳氏就外親處伺候,密召當坊裡甲問之云:「孫都監為人何如?」裡甲復道:「大人不問,小裡甲不敢說起。

  孫都監河南府專一害人,但有他愛的,便被他奪得去,就是本處官府,亦讓他三分。」拯又問:「其子行事如何?」裡甲道:「孫某恃父勢要,近日侵占開元寺腴田一頃,不時帶領娼妓於寺中歌樂飲酒,橫行鄉村,奸宿莊家婦女,哪一個敢逆他?即目寺僧恨他入骨髓,只是沒奈何。」拯聞其言,嗟歎良久,退入後堂,思量一計。

  次日裝做一個公差模樣,從後門出來,密往開元寺來遊戲。

  正步著方丈之際,忽報寺中孫公子要來飲酒,各人迴避。拯聽得暗喜:「正待根究,此人卻好來此。」即躲向佛殿後,在窗縫裡看時,見孫某騎一匹白馬,帶有十數個軍人,兩個城中出名妓女,又有個心腹隨侍廚子。孫某行過長廊,下了馬,與眾人一齊入到方丈,坐於員椅上。寺中幾個老僧都拜見了。霎時間,軍人抬過一桌酒,擺列食味甚豐,二妓女侍坐歌唱服侍。

  那孫仰昂昂自得,意料西京勢要,惟有我一人而已。拯看見後,性如火急,怎忍得住?忽一老僧從廊下經過,見拯在佛殿後,便問:「君是誰?」拯道:「某乃本府聽候的,明日府中要請包太尹,著我來叫廚子去做酒,正不知廚子名甚,住居哪門?」僧人道:「此廚子姓謝,住居孫都監門首,今府中著此人做酒,好沒分曉。」拯問:「廚子有何緣故?」老僧道:「我不說,爾怎得知?月日前,孫公子同張秀才在本寺飲酒,是此廚子服侍,待回去後,聞說張秀才次日已死,包老爹是個好官,若叫此人去,倘伏事不週,有著失誤,本府官怎了?」拯聽罷,記在心,即抽身離開元寺,回到衙中。

  次日差李虎逕往孫都監門首,捉那謝廚到階下。拯問:「有人告爾用毒害了張秀才,從實招承,饒爾之罪。」謝廚初則不肯認,及待用長枷收下獄中根勘,謝廚欲洗己罪,只得招認用毒害死張某情由,皆出於孫某之命。拯審明白,就差人持一小請帖去請孫公子赴席,預先吩咐二十四名無情漢嚴刑具伺候。

  不多時,報孫公子來到。拯出座接入後堂,分賓主坐定,便令抬過酒筵。孫某道:「太尹來此,家尊尚未專拜,今日何敢當太尹盛設?」拯笑道:「此不為禮,特為公子決一事耳。」酒至二巡,拯從袖中取出狀一紙,遞與孫某道:「下官初然到此,未知公子果有此事否?」孫某看是吳氏告他毒死他丈夫的狀子,勃然變色,出席道:「豈有謀毒人而無證佐耶?」拯道:「證佐已在。」即令獄中取出謝廚,跪在階下。孫某未見謝廚尚強口辯說,及見後,唬得渾身冰冷,啞口無言。拯著司吏將謝廚招情念與孫某聽著。孫某道:「學生罪則雖有,萬望看家尊分上。」

  拯怒道:「汝父子皆是害民者,朝廷法度,我決不私矣。」即喚過二十四名狠漢,將孫某冠帶去了,登時於堂下打了半百。孫某受痛不過,氣絕身死。拯令將屍首拽出衙門外,遂錄案卷奏知仁宗。仁宗旨頒下:「孫都監殘虐不法,追回官誥,罷職為民。謝廚受工僱人,用毒謀害人命,隨發極惡郡充軍。吳氏為夫伸冤已得明白,本處有司每給庫錢贍養其家。包拯賑民公道,於國有光,就領西京、河南府之任。」敕旨到日,拯依擬判訖,遠近聞之,無不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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