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穌齋集/內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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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集上 穌齋先生內集

作者:盧守愼
1665年

懼塞錄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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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興夜寐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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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興夜寐箴者。天台南塘陳先生之所作也。先生諱柏。字茂卿。金華魯齋王先生諱柏字會之以爲此箴甚切得受用。以敎上蔡書院諸生。使之人寫一本置坐右。

鷄鳴而窹。思慮漸馳。盍於其間。澹以整之。或省舊愆。或紬新得。次第條理。瞭然默識。

窹。形神始開而覺也。思度。慮謀。皆心之動也。盍。何不也。澹。恬靜也。整。頓而齊之也。省。視己也。愆。過也。省愆。卽孔子所謂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紬。抽繭絲也。如絲有端緖。尋求其端緖而紬繹之也。得。求而獲之之辭。蓋得見義理之當然。及其所以然也。紬得。卽孔子所謂知新。子夏所謂日知其所亡者也。凡事不躐等節者。謂之次第。凡物不紊脈絡者。謂之條理。瞭。目明貌。默識。不言而心解也。

右第一章。言夜將朝而寢已覺。則身雖未與物接。而心不能不動。故君子於此。靜齊其思慮之走作者。使夜氣之生。無所壞害。而於昔所失則悔悟而知改。今所有則尋繹而加察。莫不循其序柝其義。蓋有言意之所不能及者。而森然於不睹不聞之中。如向親則知其當孝。向君則知其當忠。是也。非嘗從事於明德之功者。其孰能與於此哉。孟子曰。鷄鳴而起。孶孶爲善。程子曰。未接物時。只主於敬。便是爲善。又學者所宜深省也。

本旣立矣。昧爽乃興。盥櫛衣冠。端坐斂形。提掇此心。皦如出日。嚴肅整齊。虛明靜一。

本卽上章所謂默識者也。昧爽。欲明未明之際也。盥。洗手。不言靧。省文也。櫛。理髮也。衣。衣之。冠。冠之也。坐指跪足而言。故欲其不偏。形擧一身而言。故欲其不放。提掇。猶言點檢照顧。皦。日初出貌。嚴肅整齊。如正衣冠。尊瞻視。頭容直。目容端之類。申上三四句之意。虛明靜一。乃寂然不昧。澹然無欲之象。申上五六句之意。

右第二章。言本立而夙興焉。制之於外。以安其內。存之於內。以達于外。而精粗一致。本末兼擧矣。

乃啓方冊。對越聖賢。夫子在坐。顔曾後先。聖師所言。親切敬聽。弟子問辯。反覆參訂。

乃者。始辭。啓。開也。木版曰方。竹簡曰冊。或作策冊以衆聯。方一而已。古者以記言事。越。於也。聖。大而化之之謂。賢。才德出衆之稱。夫子。孔子。諱丘。字仲尼。顔。顔回。字子淵。曾。曾參。字子輿。皆孔子高弟也。聖師。指如夫子之聖。弟子。謂如顔曾之賢。參。攷。訂。評議也。

右第三章。專擧讀書之法而言。始發古書。惕然如嚴師之臨上。親友之與處。謹受其開示之訓。而惟欲其體認。詳辨其論難之辭。而不明則不措。斯豈記問口耳者之所及哉。朱子曰。讀書。須以主敬爲先。方可就此田地上推求義理。見諸行事。陳氏曰。就聖賢言語實處爲準則。於幽閒靜一之中。虛心詳玩。隨章逐句。一一實下講明功夫。果實有得。則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胸中權度稍定。然後及於應接事物。更相證訂。則其裁處剖決。方中節。而不至於差謬矣。今觀此章。專以講讀爲功。上本內外之旣攝。下起事物之當應。其爲立言。蓋亦有序。讀者詳之。

事至斯應。則驗于爲。明命赫然。常目在之。事應旣已。我則如故。方寸湛然。凝神息慮。動靜循環。惟心是監。靜存動察。勿貳勿三。

應。酬。驗。證。爲。亦事也。自我所作而言。命。猶令也。乃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赫。赫然明貌。一作赫然明盛貌目在。如物在前。恐人偸去也。故卽第二章虛明靜一之體也。方寸。指人身之所主。卽心也。心之形體。圓外竅中。其方以寸。蓋言其至小也。湛然。水凈貌。凝。聚也。神。卽精神之神。精陰而神陽。精屬靜。神屬動。此獨言神者。以見動者難攝也。循環。如循於環之無端也。監。視也。存者。恐其亡。察者。恐其謬。勿。禁止辭。勿貳三者。此心主此一事。則更不貳以第貳事。三以第三事。程子所謂主一之謂敬也。

右第四章。言事物之來。感而遂通。卽物觀理。隨事度宜。以昔講明之知。證今作爲之迹。而無所違焉。則天之所以與我之明者。無不明矣。猶恐一瞬之頃。或爲事物遮障。故提撕顧諟。不少放過。此動而省察也。雖然。心之爲物。不活則滯。故應接之後。事物已過。心或與之俱往。或爲其所縛。則所應雖當。其情已勝。而此心之用。復失其正矣。其何以爲將來酬酢之地哉。必其一物才過。眞體依前。聚定妙用。放退閑思。如明鏡止水。無毫釐査滓之痕。有虛明靜一之象。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此靜而存養也。夫兼體用。該動靜。如環無端。反覆無時者。此心之爲也。故能爲一身主宰。而寂而理之體無不立。感而理之用無不達矣。唯其不能不誘於氣。亦將體死用亂。而無以加存省之功。故須用敬爲一心主宰。使不昧於虛空不用之處。不雜於幾微運行之時。專一在此。靡他其適。而知覺卓然。於內外始終之間。不失其守。無少差謬。此存養省察之功。所以益密而無間斷者歟。是以。子思於中庸。首發戒懼謹獨之訓。而程子拈出一箇敬字以當之。可謂約而盡矣。學者其可不盡心於斯乎。

讀書之餘。間以游泳。發舒精神。休養情性。

餘。猶暇也。間。猶迭也。浮水曰游。潛水曰泳。以言其玩適之意。舒。伸也。休。息也。命之具於心曰性。性之發於外曰情。

右第五章。因上章動靜無違而言。講讀之暇。亦當優游涵泳。以展其氣而順其理。無局促之態。有從容之象。此君子張弛之道也。程子曰。學者不可拘迫。拘迫則難久。朱子曰。不要苦著力。苦著力便不是。又曰。不必盡日讀書。或靜坐存養。皆是用功處。朱子曰。不可終日思量文字。恐成硬將心去馳逐了亦須空閒少頃。養精神又來看。又曰。讀書閒暇。且靜坐。敎他心平氣定。見得道理漸次分明。輔氏曰。常玩物理以養性。且如六藝之游。皆理所寓而心所收者也。心莊則體舒。心肆則體躁。斯亦豈外於敬乎。惟夫學爲爲己之學者。能知其味也。

日莫人倦。昏氣易乘。齊莊正齊。振拔精明。

莫。嚮晦也。倦。疲。乘。加也。齊以言其心。莊以言其容。正齊以言其儀。皆所以振拔者也。精明。指心之虛靈不昧而言。

右第六章。上言爲學功夫旣備矣。此又以日旣嚮晦。則雖强有力者。不能無其體之疲。體少疲則氣便沈矣。學者於此。尤警惕焉。檢其內外。提起此心。則此心常活。而不爲灰木之歸矣。上蔡先生謂敬是常惺惺法。蓋此章喚醒之義也。

夜久斯寢。齊手斂足。不作思惟。心神歸宿。

寢。寐也。齊斂。恭重之餘也。卽寢不尸之意。惟。亦思也。歸宿。猶言安定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言夜深而後寐。寐所以休息。則恐其易於放肆也。故雖舒布其筋骸之束。而猶不失其恭重之容。蓋以惰慢之氣。不敢須臾設於身體也。旣使身體不慢。而又不爲胡思閒想所引去。然後吾之心神。得以安定。而無所放矣。但上章。欲其振拔。故以氣之靜者言。此章。欲其歸宿。故以氣之動者言。言亦各有攸當也。朱子曰。魂與魄交而成寐。心在其間。依舊能思慮。所以做出夢。若心神安定。則夢寐亦不至顚倒。讀此章者。宜相參玩。或疑易稱嚮晦入宴息。與此兩章義似相戾。殊不知起居隨時。以適其宜。非故聽其昏惰而莫之檢也。此君子有警覺收斂之功也。又疑周公坐以待朝。孔子終夜不寢。何也。此聖人救時拯世之心也。

養以夜氣。貞則復元。念玆在玆。日夕乾乾。

夜氣。見孟子。貞,元。天之德也。天有四德。擧首尾以該之。玆摠指上文而言。乾乾。自彊不息之義。

右第八章。亦承上章言此心雖存。或時出入。而夜間所息。其氣淸明。故學者當因其所息。以養其所存。使神淸氣定。而朝晝之所爲。不得而害之。則此心常存。無一息之間斷。如天之德生而成。成而又生。生成不窮也。章末。特致警勉之辭。其爲學者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程子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張子曰。言有敎動有法。晝有爲宵有得。瞬有養息有存。朱子曰。天地生物。以四時運動。春生夏長。固是不息。雖秋冬凋落。生意未嘗不在其中。學者常喚令此心不死。則日有進。今先生之論。其有得於三夫子之心者至矣。○謹按一篇綱領。專在於敬。敬者。一而已矣。澹整者。所以一乎此心之方萌也。默識者。將以察夫此心之旣萌而一之也。嚴肅整齊。外之一也。虛明靜一。內之一也。而啓方策對聖賢者。一之在於讀書也。事至以下。動時一也。事應以下。靜時一也。存之察之之云。蓋以申明此心動靜之一。而勿貳三者。特又狀此一之體用也。然恐至拘迫。則游泳以安其一。慮入昏倦。則振拔以守其一。而無偏滯滲漏之患也。日莫而旣警矣。夜寐則可以罷休。而猶莫敢怠焉。齊斂手足。以一乎外。不作思惟。以一乎內。夫豈一毫一息之不一哉。卒之養以夜氣云者。蓋本孟子良心之說。而於此約而言之。其喫緊爲人明示之切。而一之義盡矣。復以貞則復元。日夕乾乾爲言者。終欲體天德之所以一而一之也。夫一。在天曰誠。在人曰敬。蓋天地之間。惟天理爲一。若所謂誠者。天之道也。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爲一。若所謂誠者。聖人之本也。天與聖人。豈有間哉。至於衆人。始有不能一而一之者。若所謂敬者。人事之本也。故學者體天之誠。以求至於聖人之誠。則亦惟用力於敬而已。敬者何。一也。內而一念之一亦敬也。外而一視之一。一聽之一。亦敬也。一言之一一行之一。亦敬也。至於靜中有物則一者。亦敬也。是其內外動靜之精粗。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一也。先生作箴。以箴學者。自夙興至於夜寐。自夜寐復至夙興。功夫有倫。警省有要。使無時無處而不力於一。則一者此箴之旨也。玩此箴者。須將記之毋不敬。易之敬以直內。程門敬字之法。朱子畏字之說以參之。則一之爲義。可知也。竊觀通書曰。聖可學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爲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故愚讀此箴。而未嘗不反覆於斯云。

書夙興夜寐箴解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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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常伏誦是箴。愛其辭旨簡切。宜書諸紳。欲以贈吾弟。遠莫之提耳一講。輒掇宋聖賢語。分疏其下。庶弟用以自攷。蓋不敢有一字一義創立者。則是特妄也。非僣也。恐亦不害爲吾弟之私覽。吾知免夫。兄暗室書。時嘉靖辛亥十一月之吉。

懼塞錄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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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道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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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愚者曰。聞子有疑於人心道心傳。有諸。曰有。然非愚說也。愚於中年。常竊敬誦此傳。因見有謂人心不可謂人欲者。乃自疑曰。旣以私屬人心。以正屬道心。善惡分矣。人心便是人欲。不然。是幾善惡也。複着下句。何也。是必皆有說矣。而愚莫足以知之。雖嘗自疑。却不敢致疑。雖不敢疑。竟亦不能無疑。魯莾滅裂。無所就以自解。偶討起朱子辨已發未發之問。說見書傳輯釋覺得當時須有多少議論在於是。所不敢者亦審。而所不能無者顧滋甚。及遍考語類。乃得其全。詳見下文。其論定矣。下分註。則益茫乎自失。終不冀其或自解。而遂已焉者久矣。晩得吾弟所傳示困知記。就漫讀之。至論此。直曰。用程子舊說。未及改正云云。記凡言心者。皆是已發。程子嘗有是言。旣自以爲未當而改之矣。朱子文字。用程子舊說。未及改正處。如書傳釋人心道心。皆指爲已發。中庸序中所以爲知覺者不同一語。亦皆已發之意。○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兩言之者。動靜之分。體用之別也。○道心。卽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所謂未發之中。天下之大本也。決不可作已發看。若認道心爲已發。則將何者以爲大本乎。○道心。性也。性者。道之體也。人心。情也。情者。道之用也。其體。一而已矣。用則有千變萬化之殊。然而莫非道也。○道心。寂然不動者也。至精之體不可見。故微。人心。感而遂通者也。至變之用不可測。故危。○人只是一介心。然有體有用。本體卽性。性卽理。故名之曰道心。發用便是情。情乃性之欲。故名之曰人心。○道之在人則道心是也。神之在人則人心是也。○專言心體者。惟虞書道心。孟子良心。忽自駭曰。是何決也。疑可也。是何決也。徐而覈之。反覆終始。見其一生尊信程朱以爲會極之地。雖字句訓解。亦無一不本之以發明焉。而詞氣抑揚之際。又有以得其皆與晦庵合。雖其行業不可徵。蓋亦窮理有得之實學者也。復就書傳庸序與凡問答諸說而參之。然後始信斯言之決似不爲無理。嗚呼。初來起疑。不過疑其下句之複爾。烏覩所謂體用之分乎哉。一齋老先生。愚之從舅氏也。聞愚有斯之信。移書詬之。且曰。整庵以文章博學。惑世誣民。只一味慢罵。不肯與之爲辨。愚亦直請有以繹之。雖然。學不可以不講也。辭不可以不達也。豈容以輕議聖賢之訓爲嫌。含默泯鬱。不發所疑。以俟君子者正焉乎。蓋嘗訂之。人生而靜天之性也者。天理具於心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者。好惡形於心也。欲多誘於外。寂然不動者。心之無思無爲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心之而速而至也。通善走於歧。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者。大本之於心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者。達道之於心也。然其發則不能皆中。誠無爲者。心之太極也。幾善惡者。心之陰陽也。謂之幾則必有善惡。此人心道心所以爲萬殊一本。而前聖後聖所以能同條共貫者也。有以見張子所謂心統性情一句。固自明白。而程子所爲改夫心皆已發之言。乃以爲有體有用。亦旣盡焉爾矣。曰聖賢之用。固主乎體。而其敎人。多就用處。況言用則體在其中。曷嘗規規必擧體以對用乎。曰亦多術矣。直指中之大全。而略示其要者。告舜自如此也。推論心之體用。而詳說其功者。告禹須如此也。聖人相授。詳略雖異。而本之則必同。是以。朱子嘗曰。只指心作已發。便一齊無本了。夫旣有人心爲之用矣。又奚必以道心別爲大本之已發。而不以爲未發之大本乎。整庵所以不能無說者。此也。曰發於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者。有正不正。發於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者。無有不善。書所擧所發之非一二者。不亦備矣乎。曰發之正。卽是善之發。發而不正。卽不是發於善。夫形氣四端。何嘗不相交涉。則形氣豈不爲四端所乘之機。而四端豈不爲形氣所載之主乎。故朱子嘗謂人心合道理處便是道心。如言情之合道理處便是性也。又擧人心道心。繼引橫渠前說以明之。如言心統人與道也。然則道心是性。人心是情。而情自兼形氣四端者也。與其遺乎體而備於用。夫孰若備於用而不遺乎體。此卽去小備而就大備者也。恐不得不以整庵之說爲斷。曰是則然矣。然觀整庵之意。似本於張无垢未發已發之說。而无垢之說。卽朱子所引程子人心人欲之訓以正之者。則其論定矣(語類)從周擧張說曰。道心者。喜怒哀樂未發之時。所謂寂然不動者也。人心者。喜怒哀樂已發之時。所謂感而遂通天下者也。朱子曰。恁地則人心道心不明白。人心者。人欲也。道心者。天理也。物物上各有个天理人欲○德明擧張說曰。人心。喜怒哀樂之已發。未發者。道心也。朱子曰。然則已發不謂之道心乎。德明曰。了翁言人心卽道心。道心卽人心。朱子曰。然則人心何以謂之危。道心何以謂之微。德明曰。未發隱於內。故微。發不中節。故危。朱子曰。不然。程子謂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整庵乃敢背其所引。取其所正。而子之從之也又何其固也。曰此正愚所以疑焉者也。謹按朱子答弟子。有曰。程子說人心。人欲。故危殆。此說盡之。曰。伊川說固是。至辨張說云云。又有曰。人欲也未便是不好。曰。人心亦不是全不好底。至曰人心人欲。此語有病。曰。人心若便說做人欲。則屬惡了。何用說危。曰。人心亦兼善惡說。此其說前後未可知。意義未敢知。然分明是於人欲說。或主或不主。此愚所不能無惑。張之爲學。未必爲正。顧其言道心却自好。然而朱子非之者。以其說精字誤。而人心說不分曉故也。意者當時。必主人欲說。故再引人心人欲。道心天理。不過曰物物有箇天理人欲。曰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却於兼善惡等說。略不一擧。愚嘗自惑而竊嘆曰。人心爲人欲。則道心爲已發。可也。人心爲善惡。則道心爲未發。可也。惜乎當時。無有以此爲請而定之也。或者弟子雖聞兼善惡之說。其意亦不過槪以道心爲性命之發。人心爲形氣之善惡。作三截看而已。殊不思善惡屬人心。則性命之發。已自在其中矣。整庵又不備擧詳著以惠後學。尤可惜也。然今以其說推之。道心卽天理具於心者。而其發也以氣。故謂之人心。便有中節不中節。故危。而其未發則無形。故微。見其危而知其微。所以必加精一之功。精者。察人心。卽所謂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在學者則動時功也。一者。存道心。卽所謂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在學者則靜時功也。胡雲峯云。先在惟精。而重在惟一。亦可謂得其旨矣。至於允執厥中。蓋極言精一之功。以爲眞得其中。若謂動靜自無偏倚過不及者也。此整庵述傳文之遺意。而且只斷之曰。未及改正。何其微與。其信矣乎。曰。然則子於未及改正之實。有何所據而驗其必然乎。曰。非別有左驗可據也。以前所擧聖賢所立之言擬之。而知其爲必言體。以人心兼善惡說觀之而知道心必爲體。整庵於此。尊奉畏謹。直窮到底。乃敢立論如是。是之據爾也。曰。中庸或問。已及程子所改之說。而序中所引。猶不改焉。何也。曰。其引也非以及也。其不改也非以改也。特因未改之說。而未之改耳。噫。心皆已發。已改而或未改。人心人欲。未改而或已改。信乎歸一之難如此。曰。然則或問成十年而序作。又十年而寢疾。屬蔡續作書傳。夫何其間寥寥乎無一語及於序傳有未安之意。而其所辨明見於語錄者。顧不勝其繁。抑何歟。曰。不知也。昔新安陳先生以祝本。文公適孫鑑。明言章句必自慊爲絶筆。而後賢據理。力辨其不然。泰王翦商之志。問答亦多矣。文憲直稱集註未及改正。仁山決謂語錄不足取證。則整庵所以云云。蓋亦無足怪者。曰。整庵之言。固旣有得乎帝舜之心矣。還能無失乎朱子之道與。曰。朱子之道。卽帝舜之心也。豈有得其心而失其道者。特於文義之見。而有所未安焉爾。嗚呼。程門之所未疑。歷羅李而不疑。直待朱子而議之。朱門之所未疑。歷眞,魏而不疑。直至整庵而議之。然其議之也。非道之議也。議其說也。非說之議也。議其非定說也。然苟無朱子之說。安有整庵之議。古以人後生爲幸者以此。非後人智於前也。亦各因之。有一得焉已矣。況學其道者乎。況祖其已改之說者乎。今以道心爲體爲用。只覺得或全或偏而已。容有如異端之於吾道。才下一字一句爲解。便成皂白氷炭。而害於道者乎。嗚呼。貴遠賤邇。人之情也。若君子者。於非其類。苟有一言之似。猶當虛心悉意。以究其似審其是而與之。整庵所願。則學朱子也。故尊其道尊其人。又尊其言。信之如蓍龜。衛之如父兄者。而夫誰得而賤其言乎。非惟不得賤之。實亦所謂忠臣者也。朱子旣爲程子之忠臣矣。整庵顧不得爲朱子之忠臣乎。嗚呼。一齋老先生諒亦篤信朱子者也。極詆整庵爲異議。益有以見其尊信之篤也。願以朱子虛心悉意之說爲獻曰。子姑次而錄之。因手錄幷圖藏焉。時嘉靖己未仲春之吉也。

執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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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舜之中。何中也。體用之中也。何謂執。執猶守也。自心已發而察之。爲能守之於無過不及之用。程子所謂守之於爲。朱子所謂一以守之。子思所謂期月守也。是也。自心未發而存之。爲能守之於不偏不倚之體。朱子所謂其守不失。是也。用之守而不雜。乃所以保全其體。體之守而不離。乃可以曲當其用。夫何所不用其執。然則程子以爲執所以行之。何也。亦因心皆已發之言而言之爾。但嘗謂善觀者。却於已發時觀之。而又說在中之時。見聞之理在。始得。夫旣當有見聞之理。則非全然無可觀也。嘗以求中於未發之前爲不可。而又言有物始言養。夫旣謂之物。則必有求之之地。而謂之養。則豈無求之之功乎。所惡於求與觀者。爲其有意也。誠能不大段用力。而默而識之。見其參於前也則吾知其非徒無害。而又有益矣。夫所謂執。亦守之而已。豈眞謂其把捉之以手乎。伊川之說。殆一時恐學者於未發時矜持太過。反爲之害。故勉以用功精細。免於宋人之病也已。然而朱子又於呂楊所謂求驗體執四字。辨之不遺餘力。抑何歟。蓋亦不過以爲不可着意於四字上也。嘗曰。才有執持之意。卽是此心先自動了。朱子之旨。止於是而已。故於延平行狀。謂其危坐終日。驗未發時氣像。而求其所謂中。又云。延平敎人。於靜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像。乃龜山門下相傳旨訣。又與學者書云。龜山所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此語爲近之。而延平與朱子書云。羅先生令某於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由是推之。程朱相授。蓋有所因。而其微意奧旨。互爲發明者。恐非末學得以言語求爲也。雖然。執者。何謂也。以字言之爲持。以義訓之爲守。如使無着於意。持以不持而守之。則夫何傷於在中乎。詩曰。民之秉彝。彝自是具於心矣。不可移奪若秉然。是不秉而秉也。語曰。據於德。德自是得於心矣。守之不失若據然。是不據而據也。記曰。視於無形。旣是無形。更有何視。是不視之視也。書曰。不見是圖。旣是不見。亦有何圖。是不圖之圖也。至於存之養之事之者。孟子執之之異名也。戒焉懼焉致焉者。子思執之之同實也。蓋其不偏不倚之時。卽所謂性,天,心德之體。而所秉所據。可視可圖者。豈非存養戒懼爲執於未發之節度標的程度也哉。孔子曰。敬以直內。又曰。操則存。而程子謂操之之道。敬以直內而已。操存亦不是着力把持。只是操一。操便在這裡。又曰。敬不可謂之中。敬而無失。卽所以中也。是則執之爲義。亦敬而無失焉已矣。敬而無失。卽所謂靜中有物。便只是知覺。程子却以爲知覺便是動。何。此朱子有伊川說太重之云也。旣以言之友。退而作執中說。

與盧寡悔書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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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來音信殊絶。不審氣味何如。奉面無由。難堪兒女之情。且人心道心。皆是理氣之交發於方寸之間。而公私幾微之妙用也。非堯舜生知之聖。雖大禹上智之資。未免這裡下工夫。故舜以惟精惟一戒之。君須更思惟精惟一四字。此便是克去己私。復還天理之功也。整庵曰。道心。體也。至靜之體不可見。故曰微。人心。用也。至變之用不可測。故曰危。此以用爲體。以動爲靜。誠可笑也。夫道心二字。使見道者觀之。則不待辨論。而可知其爲理之用也。凡道字義。皆是發動底理也。子思子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蓋性則體也。道則用也。整庵之道心體也人心用也之說。非徒不識堯舜禹傳道心法。性情幾微妙用下功之地。亦不知道之一字義也。夫人心道心之敎。此道之大原。而聖學之祖也。於斯未達。則其餘不足觀也。吾東方道學之傳。專恃吾君。君亦惑於整庵之詭論。莫知是非。可勝歎哉。今去羅,金兩生。欲學於君有年而未果耳。須進取而講道賜語。幸甚。行者告忙。未能悉阻抱之悠悠。謹此不宣。辛酉八月二十一日。恒之患痾。借手草草。

奉答一齋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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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已戒寒。伏惟道候萬福。伏蒙書喩。多所警發。竊深感幸不能已。嘗攷得此論。非整庵所建。實朱門擧當時爲此說者以問。而朱子不以爲然者也。然亦不至如先生所罵者。蓋不過明以道心爲天理。人心爲人欲矣。又有謂人心兼善惡說。其言之先後。愚未之考。而不敢定焉。但程子嘗謂心皆已發。而後自以爲非。此整庵仍言此。用程子舊說未及改正處者也。大抵道心作已發看。或作未發看。又就大本達道看。恐其義自見。先生云道皆發動底。甥也滋惑。試就先生所引言之。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者。由用而入體也。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者。由體而達用也。對體則爲用。對用則爲體。非若性只可言靜而不可言動者也。孔子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於此。亦可見其爲互爲體用也。然道字因當行得名。謂之用固當。道之體具於心。則謂體不可以言道心者。恐未當也。正使此論未當。非若黑白之異終害於道者也。況未必不可取乎。願毋一味慢罵。須得虛心悉意以究之。其他文字。大有發明程朱之道。恐皆不可以莫之考也。二生遠訪。差强客意。責望過當。非所敢承。竊聞先生理氣之論。正合愚見。但引喩渾淪。不別白快切。所以起他紛紛之議。焉能得其心服耶。更乞詳說。以解後惑。幸甚。伏惟爲道保嗇。辛酉九月二十有一日。從甥盧守愼。不勝瞻戀之至。再拜。

與盧子書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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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海陬。氣味何如。慕想無極。因羅金兩生。聞君太極陰陽之說。四端七情之論。非知道者。孰能若是。不勝嘆美。吾東方道統之傳。在乎君。須勿放飮酒。更加居敬窮經之功。眞積力久。盡精微。極高明。以保重任。幸甚。又聞兩生持拙作以獻于君。果何如。吾以窮鄕晩學。不暇詞章。疏漏處頗多。然孔孟程朱正脈。略存乎其間。須櫽括矯揉而潤色之。以遺學者何如。且夫整庵曰。道心。寂然不動者也。至精之體不可見。故曰微。蓋寂然不動者。心之體靜如太虛。雖鬼神不得窺其際者。安用下微字乎。微者。動之微。中庸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之微也。大凡道理無窮無盡。雖爲聖賢。亦有所未知焉。然大本旣明。則其支流雖有未盡。不妨。若於大本未達。則雖有近道之言。無足觀也。夫大舜人心道心之敎。此聖學之祖。道理之根。於是乎。整庵有見得耶。未見得耶。若未見得。則君不如是頻頻論難也。夫見道者。則一言之間。可以知其人之高下也。君須更思。道心二字。發動底意明矣。整庵之論。非徒不知性情體用幾微之妙用。亦不知舜禹道德之有界分也。世或贊美者有焉。其以文章之雄。博覽之盛。顚倒豪傑。靡然從之。而莫知是非。其害也爲何如耶。余之所以深排者爲此也。謹不宣。辛酉十二月二十日。恒之拜。

與盧寡悔書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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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聞公於整庵之說。多所信服。而不知其指意所在。心竊疑焉。前歲中往來諸子。或有以公意梗槪言之者。然能知公意曲折者鮮。而亦有不足以及此者。安能解僕之疑。而無所惑哉。頃又見一齋。則言公近悟整庵之說之非云。僕以爲當今之世。有望於此事者唯公也。始公之所以信服者何在。而近日所悟。乃以朱子註解爲正。則無奈太晩耶。僕於一齋之傳。雖未嘗無疑。然亦未嘗不以爲幸也。今承簡尾所示。又復如此。然則一齋之傳。果非公之說也。整庵旣以人心道心爲體用。則當舜之時。果可有體用之說。而若言體用。則先用而後體。無奈倒了耶。且至變之用不可測兩言。其於釋危微二字之義。果穩貼而無所病耶。若果如是則所謂精之者何物耶。於體用。亦可着精字耶。是乃此學本源處。整庵旣云如此。而今公之言亦然。整庵自信甚固。積一生之力而得之。公之所見。亦非吾輩之所可窺測。僕則不如一齋之輕論整庵者。於此誠有深疑。而不敢釋焉。幸於人來。曲折敎之。不勝至願。壬戌十月初六日。子膺燈下草草。

答盧玉溪癸亥六月之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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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喩云。整庵旣以人心道心爲體用。則當舜之時。果可有體用之說。而若言體用。則先用而後體。無奈倒了耶。

天地有天地之體用。物有物之體用。心有心之體用。焉往而無體用。伏羲畫卦。不言中。而中之體用在其中。至堯。始言中不言心。而心之體用在其中。至舜。備言心。羣聖人遂極言之。而有偏全之殊。獨未名體用。至程朱則盡發之矣。又如大學言明德新民。中庸言未發已發。當是時。何嘗有體用之名。而謂之無體用。可乎。然亦强生分別。而名之形之焉爾。且未有無體之用。亦未有無用之體。體前又是。用。用前又是體。豈有先後之可分。故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若必以爲倒了云爾。則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道心居後。獨非倒乎。

且至變之用不可測兩言。其於釋危微二字之義。果穩貼而無所病耶。若果如是。則所謂精之者何物。而於體用。亦可着精字耶。

公旣知僕意有體用之別。而復以精字混着體上以爲難。何歟。以余觀之。至變於危。至精於微。更覺得穩貼有餘味。蓋幾難硏。豈不危乎。故曰精。欲其察之審。以反於至精而無雜也深難極。豈不微乎。故曰一。欲其守之固。以應乎至變而不貳也。前冬。得此來喩二段。皆非所以望於公者。而自嘆莫由面論。更相起疑。卒於眞無疑也。間嘗擬議。欠便未報。今蒙見徵。輒書別紙。以酬如右。固知不副分明曉示之願。直以見鄙意焉耳。往在協洽春。爲人心道心辨。藏之旣久。刪補略盡。不敢以示人者。恐獨學執迷。非徒獲罪於諸老先生。或遂動浮議致不靖爾。復有執中說。宜幷錄奉。而亦未者。亦不過慮或漂轉。偶落不悅者眼中焉已矣。然其義亦只是此數段報意。亦何足。必觀乎哉。大抵僕之信整庵之論。實本朱子人心兼善惡說。今公且置先入。試將此說。看來看去。旣思又思。則夫精一之義。益覺備切而無遺憾也必矣。曾遇一生來詰。乃擧一事爲喩云。見父當拜。天理之具於心者也。卽所謂道心也。忘勞知拜者。順乎道心。而爲人心之善。故吉。懷安憚拜者。逆乎道心。而爲人心之惡。故凶。其幾乃是吉凶之界。故曰危。當其未知未憚也。妙矣寂矣。隱焉晦焉。故曰微。精者。察知憚之間。一者。存當拜之本。執中。則言察存之效者也。玆偶記起錄及。以備反詰。不識公意以爲何如。來使立催甚苛。字句必多漏複。幷恕之。

答金都事癸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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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所喩體用之說。在僕自謂無疑。恨莫由一奉討以起疑。卒於眞無疑焉爾。然只先識得人心兼善惡。則道心爲體。不足辨矣。眞精妙合。非不明白。特恐其二之也。程子二之則不是。與陰陽只是道。朱子陰陽卽道之全體。三說最妙。高明試思之。整庵所以不能無疑於合字者。可見已。大抵此等。須至面柝。而不可得。奈何云云。金書云云。某奔走無閑。前來記僅閱一二。以某昏迷。終不敢認人心道心爲體用也。粗有所辨。而亦不敢筆札。以俟拜展。欲質而蒙正也。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之語。亦有異同。此尤可疑者。高見以爲何如云云。

答金都事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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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古人知有體用。故無其說。後人不知有體用。故有其說。今旣知是體是用。則夫其說之有也何增。無也何損。但謂古無呼喚得體用字者。則可謂無體用說。顧未可也。且聞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從流入源。由根達枝。或先或後。無不可者。此萬殊之所以一本。一本之所以萬殊也。大抵於此書。誠不以體用爲未安。則當益究其所以爲體用者如何。至其說之有無先後。蓋已落在第二義矣。恐亦不可不知。抑嘗訂之。帝舜傳心。急幾重本。子思明道。原始達行。故其用功也。欲其察而不危則先惟精。欲其守而不離則首戒懼。然而及其至也。中則一也。獨執致二字。其說頗長。當俟別講。往夏所酬玉溪數語。雖知已蕪。鄙意粗發。殆亦不可以莫之參也。但具於心者也下。脫却卽所謂道心也六字。幷宜及之。金書云云。粗有所悱憤。欲蒙披霧之誘。且受子膺之囑。尤切面承。而不可得。奈何。伏惟爲道加愛。癸亥八月十九日啓狀別紙云。人心道心體用之說。固盡精詳。當依羅氏之發揮。然來示似有未曉鄙喩者。體用之說。是也。三代以上。未嘗無體用。而體用之說。則未之聞也。且先言人心。是先言用也。先用而後體。豈非倒了乎。此數段乃玉溪子所咐也。體用先後之言。似不害。而其言如是。故敢申仰。幸剖敎何如。其所喩不止於此。而書不盡意。可歎。大抵以整庵之說先生之言爲是。欲見所著辨論是切云。

與盧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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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人心道心之戒言。已擇其精耶。夫堯舜生知之聖。無意無幾。故(堯)之授舜。只以允執厥中。而禹反之之聖。些小有意有幾。故舜授禹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蓋惟精惟一。此是有些下工夫。而乃允執厥中也。故朱子曰。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可庶幾也。微朱夫子。則伊誰下可庶幾三字耶。君須玩味朱夫子此言。則舜禹性反之間。固可探見矣。且夫人心道心理與氣。俱發幾微之間也。在下學言之。此是善惡之間也。禹已到聖人。故些有人心道心幾微之間。而整庵不達聖賢心性情意體用幾微之妙用。而以道心爲體。以人心爲用。可笑。今之士大夫惑於困知記詭誕之說。皆靡然從之。而莫敢是非。可勝歎哉。此聖學之祖。道理之根本。於斯未達。則不足觀也。又曰。堯舜生知之聖。無意無幾。禹反之之聖。些小有意有幾。此前賢之所未發。而某之自得之言。須勿以泛觀。而更商愼思。則固知舜禹性反之間。而亦知人心道心之間也。癸亥八月二十九日。恒之偶逢僧去。忙遽未悉。

奉答一齋先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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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所喩意幾字實未解。但道心若作未發看。則人心不可謂有意幾乎。朱夫子謂人心兼善惡說。此說當詳玩之。整庵於十六言云云。體用兼擧。實爲聖道之大全。願勿以晩世之人而忽之。云云。間多遺忘不記。

答羅,金二生羅士慄,金千鎰。○乙丑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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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謹讀一齋先生書及吾兩君言。審得大議論未定。僕何敢與焉。不勝疑懼之至。僕昔見朱子謂人心兼善惡說。仍自疑下句爲複。晩得整庵說。始知有體用之義。遂釋然。嘆其大而無所遺也。特朱子因程子舊說。偶未之及焉爾。然非朱子有以發之。羅子何從飜轉來以拓大之乎。其有功於朱門。至大如此。方今陽明,整庵二學。盛行中國。非整庵有以極力排陽明。則朱子之道亦幾乎息矣。此段一二。固是大底說話。然只是有偏全之殊。非有所皂白冰炭於其間以相害者也。而一齋先生特以尊信之意。謂後人不如古人。遂反執有功之說。以斥有功之賢。說得張皇鶻突。只一味慢罵。久而不已。是猶自撤其藩籬。將朱子之道。殆亦無所閑於東方。可勝懼哉。可勝懼哉。僕於此懼。妄作人心道心辨幷執中說久矣。今合錄奉。而不可者。誠恐士人喜議者競爲是非。重致不靖焉耳。願兩君試謹閱困知。千萬毋敢易之也。禮緣人情。國憂固大。家喪亦重。居齊,斬之重。猶不得廢祭。況原不曾服麻。而顧廢之乎。今擬卒哭前遇參薦。用玄冠帶玉色衣。以後擧祭。只是用齊服鋪排酒食。然三獻受胙等儀。亦行不得。此意如何。合更商量云云。乙丑四月廿八日。

金生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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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心道心說。萬古立敎之本。而爲學之源也。文公繼羣聖之正統。而集羣賢之大成也。於此豈不精盡其妙。而揭萬世無窮之訓乎。伏讀來敎云。朱子因程子舊說。而偶未之及。不肖之惑滋甚。蓋朱子旣言人心兼善惡。則道心惟微之說。似有重複者。雖學者可見。而況文公乎。若知其然。而因循舊說。遂不改萬古傳道之說。則豈謂集羣賢之大成乎。誠意章句。以其未盡。而尙於臨終改定。況此爲學源頭大端處乎。夫道心非能出於人心之外。而人心却有僣竊張皇。易流於失正。而不可不承言性命源頭發見之不停者。故文公因大舜之訓。而人心道心。不得不分於幾微發用之際矣。然人心道心。本非二用。人心不外於道心。而雖欲分之。亦不可得。故又有人心兼善惡說。後之學者。旣知其分。又知其合。分不歸於破碎。合不至於混雜。則何憂乎爲學之有弊乎。然則於不肖之意。以爲不必更爲異論。以致後學莫適之患。而遂輕賢師立言之旨也。一齋先生非整庵之論。實是美意。而先生以爲不可。不勝疑惑。學識昏蒙。不得透見先生所言之旨。故未能破疑矣。如有人來可信。則人道心辨草。伏願下送。使得質疑何如。若恐喜議者之是非。而終不示於不肖之輩。則亦非合當。伏惟下鑑。嘉靖乙丑五月十一日。

答南時甫彦經甲戌五月二十三日問。六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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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知記曰。道心性也。人心情也。心一也。而兩言之者。動靜之分。體用之別也。凡靜以制動則吉。動而迷復則凶。惟精。所以審其幾。惟一。所以存其誠。

夫靜以制動者。以道心制人心耶。但聞性發爲情。未聞以性制情。所謂靜以制動云者。是精以察之耶。抑一以守之耶。抑於精一之外。別有一段用工耶。將何如下工夫。則爲靜以制動。動而不至於迷復耶。又其所謂審其幾者。是天理人欲之幾耶。抑所謂動靜之幾耶。若曰動靜之幾。而守靜不動則禪也。若曰天理人欲之幾。而使道心爲主。而人心聽命則還是朱子之說也。恐非羅氏之本意。幸詳敎伏望。

以動靜言。故謂之制。非謂擧靜以制動也。能靜而後動則吉。動不本於靜則凶。以此言之。雖謂之性制情。可也。雖謂之道心制人心。尤可也。危微。言體用。精一。言功夫。精以察乎危而已。一以守乎微而已。必欲言其外。則惟有允執之效耳。且幾。指理欲之界。所謂幾善惡也。然道心。靜者也。到人心之動。方有善惡之幾。謂非動靜之幾。亦不可也。要之其義一也。大抵整庵。只是備言體耳。自與朱子之說。了無一毫之差。而世儒不肯虛心平氣。只一味慢罵。一向破釋。終始置此心於想像。而不免墜在俗臼。反出禪見之下。豈不痛哉。夫人之爲學。惟求心而已。苟心旣求。則所謂性情道德體用動靜等字。不過爲形容此心之語。而必無先後輕重之可言矣。鄙見如此。想當冷笑。

答尹司成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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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蒙高義。傾示情款。穌慰何盡。穌慰何盡。老慈常受偏卹。又護冒寒之行。無事會寓。歎伏感幸。言所未周。顧憂畏日深。復無期一合。幷竊自悼已。所喩費隱。以僕荒廢。何與焉。然以文義推之。費是形下。隱是而上。費雖是器。莫非道也。未有無道之器。亦未有無器之道。若便以費爲離形氣則非矣。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如道心是隱。人心是費。不成說。惟道心爲道。卽人心非道。吾故曰。費者隱之費。隱者費之隱。今詳二說所爭。蓋聞道自有體用。而寓於器。故或疑費是器而不爲道。或疑費是道而不屬器。皆未也。道之體在器而爲隱。道之用卽器之爲費。鄙說鶻突若此。不知公意以爲如何。猶謂未然。不妨再喩。垂與無悔別。意緖益荒蕪。不得盡所欲言云云。丙寅三月十日。某拜。

上盧穌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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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日前仰稟鄙意。乃承俯喩。慰豁無量。所謂陰陽之太極。七情中四端者。深契下懷。忻幸良深。大升平日所相力辨者。正在於此。玆得開示。謾用自信。其往復書。不敢有隱於左右。久欲奉呈。比因營窠冗擾無暇。未卽傳寫。爲恨不淺。欲於洛中。偸閑傳錄。轉附無悔。以寄座前云云。壬戌正月二十五日。高峯奇大升頓首。

又云。年前與一齋論太極。退溪論四端七情。俱有往復書簡。切擬取正於左右。冗擾未暇傳寫。從後當寫上云云。辛酉九月二十二日。

問答錄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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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生己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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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敎云云。左陽也。右陰也。人道尙左。神道尙右。故子孫祭祖考。祝立於祖考之右者。尊神也。惟當凶祭。祝出其左。爲未忍神之也。凡位必分四方。而書不過左右。則書人於神右者。非以爲行第也。特以示人尊事神右之意也。如使人左神右。則雖人神界分分明。若各得其所尙。其實敢與祖考抗爲行第。無北面右事之義。故定以書于神右爲是也。朱子之註。蓋以人當題主者。對主而爲言耳。曷嘗指爲主之左乎。楊復親受說於文公。以爲者不容有大相反至此。昔當被人論此段。或有擧大學註所謂別爲序次如左以證之者。聞之初若不類而例之。實爲可據之一端也。書儀云。柩自他所歸。則行日。但設朝奠。哭而行。至葬。乃備此二奠禮。夫祖者。且也。且爲將行永遷之禮也。今自他所。歸于當塋之側。復權殯。不幸經時。有至涉歲方葬。則祖道之祭。豈容不設於當葬乎。況遣者遣之往卽幽宅。而包其奠餘之脯醢牲體。納苞置舁。藏之壙者也。其禮不可施於他所也亦斷矣。當初相禮者不知義。廢不能廢之於可廢之時。今復惡夫重行不得行之於可行之日。是失禮之中。又失禮焉。何時而可乎。且當啓遷之間。闕却朝祖一節。恐未安。北望行禮如儀。亦似無妨。僕非知禮者。荒廢亦已甚。特蒙垂問。不敢以疏外自待。率爾爲想像之對。不勝恐悚之至。有河西子者近在鰲山。雖不以知禮聞。寔能對辨是非者。所宜以書問而斷之也。

答家弟壬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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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留守叔令公棄世。誠可慟也。顧有子如此。眞可謂有子。雖謂之不死。可也。恨不可見其人也。惟君須得常常而見之。所示二論。互有得失。蓋爲握手。本註。偶無各字。首絰。楊圖誤刻爲兩。致有此失也。一握於襲。勢非便。兩股於下。文有礙。此非知禮者言也。君何儀節之莫之考也。自有明文。不必力爭云云。

答羅孝子癸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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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據經卑不援尊。得矣。朔望。上塚行奠。亦斟酌得好。祠堂節祀參謁。恐當權廢。然亦宜自度。依朱子之說。居喪無吊慰之禮。今不敢輒爲之說。但往哭之禮。當參經行之。喪。有疾能行事與否。在自量其力爾。妻父母亡無後。而受恩見托者爲宗子。則當先爲之規畫。而不幸而未也。亦當求其遠而爲之後。若非宗子而遇甚難處者。恐不得不祭。其祝文。宜從實書。而殺其儀可也。來喩之紙。旣失去而偶得之。僧廻復太遽。略見大意。不得致委折以副示旨。爲恨。斟一作參

答金注書宇宏問己巳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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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主旁題。家禮註云。題其下左旁。其字非指神主乎。若生人之左。則是神主之右也。神道尙右。題子孫名於右。無乃未安乎。考家禮圖則與紫陽註相反。無乃圖出於後人。而失其本意乎。何氏小學圖。林氏集解孝經圖。皆書於神主之左。似可爲據。不知何如。

家禮。無尊長亞終獻之文。主人旣是子弟行。則雖諸父諸兄與祭。而不可爲亞終獻否。

禮。改葬緦。而今旣齊衰在身。遷父墓時。當別造緦服否。抑因以在身之服行事。何如。

銘旌,柩衣,玄纁,明器等。於改葬。亦皆可用否。

改葬之虞。當行於幕次而新葬之虞。在反哭之後。今因葬母而遷父墓。與之同穴。則其虞也當如何。

魯人之祔。孔子之所善。今欲造一槨。以容兩棺。不知可否。只恐新舊二棺高下長短。必相不同。則不免有槨內空闕之患。不知當何如。

大轝。倣五禮儀士庶人喪禮。用小方床之制。其上以竹爲之格。以白布爲帷㡛。以朱略畫火,黻,雲氣。如喪大記士庶人之制。又四角。以紅布垂流蘇而已。如欄干,板簷,振容,鳳頭。幷闕之。蓋欲其平穩牢固。而又取其簡便也。不知可否。按喪大記。大夫以下不振容。而五禮儀。皆許得用。不知何居。

染玄纁法。周禮考工記曰。三入爲纁。五入爲緅。七入爲緇。詩註曰玄。赤黑色。書註亦曰。玄。赤黑色。又其小註曰。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爲緅。又再染以黑則爲緇。玄色。在緅緇之間。其六入者。是染玄纁之法也。又考國朝五禮儀則曰靑黑而微有赤意。謂之玄。與諸書所云。又似不同。今當何據。且染以何色。乃得其法。

禮。改葬前一日。告于祠堂。而今齊衰在身。以衰入廟。極爲未安。不可代以服輕者。或無服者告廟否。若權以墨衰入廟則如何。古有墨衰之法。而今未詳其制。如用皂布笠,白衣,白帶,白靴則如何。

禮偕喪偕葬。則先輕後重。今母則新葬。而父則移舊葬。其窆也宜何先何後。

來意。以題子孫於神右爲未安。是直視爲行第也。鄙人所未喩。不論楊,何,林三君子之圖是如何。但看文公書中。志其下左旁云者。數三見焉。則其字。雖指主指書。實對人爲言耳。下有石碑刻於其左之文。更詳之。

初獻須是主人行。則繼以諸父諸兄爲亞終。似未安。故或主人再行。或主婦或兄弟之長者。或親賓爲之。不然。與祭者盡獻。然後爲快矣乎。

改葬緦者。親見屍柩。不可無服也。旣衰矣。又何緦。

死者爲不可別。故旗以識之。柩之有衣。爲人斯惡之矣。故障之。玄纁。主人以物送死者於槨中也。明器。所以不致死主而神明之也。何嫌乎再。又何暫之可忽。

禮。竝有喪。其虞也先重後輕。先葬母者不虞。祔待後事。今行父虞於幕次。行母虞於升堂。禮也。

合葬。非古也。衛魯之祔。皆一槨也。而其異者。特以一物隔否耳。孔子謂旣是一槨。合之爲可。故善魯。妄意只同穴而各用槨。爲便。亦朱子之遺意也。

朱子飾棺作帷㡛。延平先生以爲不切。然妄意朱子生於禮廢之後。作家禮。主於太簡。便以爲復古之漸。蓋謂此亦足矣。今擬有力者倣古爲飾。豈不恔於人心。

玄黑。纁赤。正色也。從俗求其正者而用之。恐近於靑紅也。前一日告祠堂者。告當改葬之主也。衰而告。

改葬。非偕葬之比。其窆也先重後輕。

重答金注書三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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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主事。曾因妄惑。旣已誤題寫者之右矣。今日聞命。舊惑始解。追思妄作之罪。戰汗惶恐。今欲改正。不知當於何時耶。因練祭及大祥之日。孰爲得宜耶。

小祥。別製練服。古也。家禮。雖云陳練服。而無別製衣裳之文。今擬小祥不別製服。而但作練冠。去首絰。又以練布。製承衰之中衣。庶幾從簡。而不失存古。如何如何。

朱子曰。斬衰用草鞋。齊衰用麻鞋。孤哀等。考禮未詳。成服時。用稾草鞋。今不可中改。但檀弓。練有繩屨無絇之文。註曰。繩屨。麻繩屨也。然則小祥改作麻屨。亦未爲過耶。

題主事。鄙意如此而已。何至一聞人言。而遽爲之改。須當廣詢博質而處之。誠得折衷之論。恐莫若卜日虔告而速改之爲愈也。

練服。朱子主簡便。從司馬儀。但以練服爲冠。非本意也。然苟嫌違俗。亦不須別製。

齊衰疏屨。則或草或麻爲之。而不外納而已。亦可也。只得俟練服繩屨。

又答金注書問庚午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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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儀中有疑處。謹具錄別紙求正。伏乞商量折衷。使迷矇不昧所行。千萬哀幸。

家禮。具饌有醋。而弊家三年之中。只尙平日用醬代之。未知可否。後日家廟常祭。當用醋不用醬否。家禮。又有鹽楪。而不言設處。不知宜設何所。丘氏儀節則鹽,醋二楪。竝設於前一行。而亦不設醬。醬者。食之主也。於祭不設。抑有何義。

禫服之冠。五禮儀註。用白笠云。而國俗用草笠。不知何據。且草笠是玄冠。極爲未安。今用黲布裹笠。何如。

告遷于祠堂。每龕設果一大盤。每位酒盞盤各一云。果一盤。只一器否。盞盤之盤。恐是盞臺。然否。

主人詣祠堂時。當服何服。朱子云。三年內入廟。當以墨衰。墨衰之制今亡。則宜用草笠白帶否。

祝文云。敢用潔牲柔毛。粢盛醴齊。無牲云。淸酌庶羞。今或買肉以祭。則當從無牲之例否。如或殺牛。則曰一元大武。鷄則曰翰音。可否。士大夫家廟。亦可用一元大武耶。家禮祭圖。牲無設處。如用之。不知設於何處。

禮。只云斷杖棄之。而無焚衰之文。今人焚衰。不知何據。曲禮曰。祭服敝則焚之。衰亦祭服也。焚之似得。或有據禮不當焚云者。其說如何。

醋楪。只是醋和醬。然某常代以醬。至合用醋處。對設。不知其可也。

禫冠。丘儀擬用白布裹。而國制許白笠。似不敢違也。黲實合禮。恐太駭俗。

果一盤者。果楪之盤也。各品爲一盤也。盞盤者。盞之盤也。俗所謂臺也。近有禮家。用別盤奉盞臺者。此亦更在斟酌也。

墨衰。可以行常祀。至告遷則若不可用。只得用本服。恐亦不至未安。且告遷者。改題迭遷也。旣無此儀則竝告之。恐無據。

牲。陋意。只當用生肉一楪子。祝文曰庶羞。至如一元大武。恐士稱不得。

服。某嘗臨練。直據敝焚之義。議于一老。克合。

又答金注書問六月十五日問十九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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禫儀。只如祥。他無可疑者。但未知是日。變服而後祭耶。抑祭而後變耶。或云。禮稱厥明行事。皆如大祥。則固有出易服之節也。或云。祥有陳服。而禫無陳吉服之文。則宜無易服一節。只得祭畢而後復常服耶。二說未知孰是。丘氏則直云素服。而中間無易服之文。疑或有據。竊恐練,祥之事。則漸殺而非全變。必因祭而改服。故有出易服之節。禫則卽吉之事。必終事而後變。所以無此一節歟。蓋禫非純吉之祭也。其文曰孤哀。而其事有哭盡哀等節。猶是喪人也。猶是喪祭也。宜若未可以吉服也。禫畢而人子致喪之事終焉。於是乎變而之吉。無乃古人之意乎。又恐禫服是禫祭時所服。故名。否則其名以禫。抑何義耶。然今人多從前一節。孤哀等私有未安於心。未知所定。敢以求正。

禫在七月。而朔日爲上丁。以國忌故。欲退用亥日或中丁則如何。禫事。不必避國忌耶。然丁亥俱可用。退行別無所礙。則避之似得。未知何如。

從祥至吉之服有六。其三。禫祭玄冠一云朝服黃裳。其四。禫訖朝服綅冠。一云黃裳若以此義推之。禫服非純吉。非純凶。可知。今也處得却甚難。瓊山以朱禮無陳吉服文。直書素服爲儀節。今未敢違。雖違衆。不恤也。示意所右。克愜鄙情。國諱之避。未之聞也。

家門不幸。禫制未終。又哭周生妹。摧慟酸苦。不自堪忍。更將疑事。謹條列于左仰稟焉。其亡在今月初五日

雜記曰。父母之喪將祭。而昆弟死。旣殯而祭。如同宮則雖臣妾。葬而後祭。祭謂大小祥之祭也。喪服傳曰。有死於宮中。則三月不擧祭。今姝歸夫家有年。以喪來此。死於是而殯於是。則是同宮也。死則在家內。殯於門墻之外別家。且記所謂兄弟。謂小功以下者也。今此同生。則必加隆矣。先妣禫事。當爲之三月不擧乎。抑以古今異宜。逾月之後。可用中丁或下丁行之否。如以爲吉凶不可相干。則未葬之前。似不可行。當如之何。

妹喪卒哭之前。四時吉祭。似不可行。如就祠堂內參謁。薦以時食之類。可以行之無礙否。

所敎二件。實爲難處。記稱有父之喪。如未訖喪而母死。其除父之喪也。服其除服卒事。反喪服。今遭大功。遽廢卒事。固爲未安。但以母喪未葬値父祥不得服祥例之。則雜記云云。表裏之言也。愚意欲依先遠日之義。改卜於中旬之內。恐無妨。

卒哭前不擧盛儀。亦甚得。凡此妄說。亦無已之一爾。在僉侍去就焉已。

寄退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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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惟道履萬福。某今不死。省墓及母。徒以大病後元氣猶憊。頭疼脚痿。恐貽老母憂。奈何奈何。就有所稟。今欲立表石祖考妣考之封。刻世系名字行實其陰。謹草行狀。專人上稟。要得先生文字。以爲後世信。伏乞採納。雖然。祖考無勳名可紀神道。惟務欲極簡其字數。錄之表後焉者。當不日而修畢。亦惟心照。同封別帖。幷丐裁度示濟。伏念道體康適。至慰下情。至慰下情。憂中不得盡所欲白。只祈爲道益保鍊。謹上狀。隆慶三年四月二十六日。孤子盧某。

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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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祖考妣一穴。而分窆異封。今欲於兩封之間豎一石。表面刻。右題考左題妣。此俗所行也。俗又或單題考前。而妣前則否。此又如何。

一兩封共一表。則其世系名字行實之刻也。當首祖考。次祖妣可乎。合而述之可乎。

一祖墓之岡。太短狹以促。從先府君遺命。窆諸祖墳三四尺之次。無地可容。行祖祭。當不免合祭于一列。今擬離先府君墓前一二尺許。可設石卓。以西爲上。右共一卓以祭祖考妣。左共一卓祭考。於禮何如。或謂設兩卓於考妣墳前。似混。不若設于墓左或右。此說恐非便。旣離墳砌。非混也。非直偏設。未安。復地勢無餘。決難從。奈何。或又言設卓于次墓下之西。然則祭者是位東是位南。然此說終是舛。抑別有善道與。

一先書贈職。東俗也。且從俗書。無大害否。

答盧監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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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辱垂伻諭。伏審孝候支處。無任慰釋。滉幸玆退屛。未允致仕之請。兢鬱殊多。誤囑顯揚先德。傳信來世。伏讀三狀。感仄靡措。滉自以不文昧識。非可以任傳世文字之責。於國旣已固辭。於私豈合苟徇。此志決然久矣。當面託校理先生碣文日。已露微悃。而思之惟不蒙領察。而强追委投。每以不及回納。爲不敏之愧。今復一時辱寄三狀。而取辦於咄嗟之間。立索之頃。自非有倚馬之才。固難應副。矧滉拙訥遲鈍。欲就一篇文字。營思旬朔。渴躓未就者多。厥或有就。正如禿筆寫字。無一毫尖芒。自讀一過。猶如口含膠漆。況有以犂然當人意乎。且頃者都中。蒙被强投。不及回納如前所云者。自領左相以下殆數十家。皆所不堪。謹當具懇奉還。以寧甘逋慢之責。顧以蹭蹬新退。物論多端。不欲以是自添尤累。又弊家近有先壠告贈事。心不暇他及。未果庋置諸狀。常如重擔者之思釋。今豈當冒受不償之債。以重速己罪乎。玆以三狀。謹還封署。再拜而懇辭之。出於萬不得已。伏乞曲垂矜照。轉求雄敏之手。庶幾不沒先德。而無滯孝願之期。校理先生行狀。適在山舍。今亦未還。愧懼增深。伏惟幷恕諒。謹拜上復。隆慶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滉再拜。燈下眼暗。書不成字。以意成文爲幸耳。

別紙所詢。亦非所及。姑以妄意。奉報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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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穴異封。表面分刻。滉所聞俗例亦如此。恐程子所謂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者。此類之謂也。其單題考前。恐未安。

一兩封共表銘文之刻。例未有考。今世或有分刻者。有合述者。愚意分刻固善。然以同牢一體。共穴合祭之義言之。合而述之。亦以爲得。

一上墓地窄。設位次墓之前而祭之。事涉苟且。墓左右設位之說。未爲非便。但云地勢無餘。則不得已用次墓前設位之說。若設於次墓下之西。則祭者位而處之。尤難。其他又無善策可出於此外也。

一東俗先書贈職。先國恩之意也。然官之高下。事之先後皆倒置。每欲變從古文。未果也。承問之及。爲之怵然。

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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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朱子當禮極毁之日。姑爲復古之漸。家禮多從簡便。非本意也。今當據經。作練衣裳無疑。顧未委或有論不以爲然者否。

一凡喪服之釋者。恐不合事神例焚埋之。亦不敢依斷杖例棄屛處。然據此兩例。蓋皆不欲以他用而褻賤之也。今不獲已而依某例。猶之可乎。思之未得其所安。願明以敎之。

一國制。不許祭四代。而俗尙有母。則不遷高祖。然則立祠。須作四龕而可乎。今擬建宇。務欲小其制。爲久遠計。而在遷高之後。則有徒虛而狹之歎。故欲於西壁。爲高龕。似合東向自如之意。但祭者旣北面。又恐更有所未安者。

一古者三廟二廟。祭寢亦必及於高祖。但有疏數之不同耳。今無遷于夾室于墓之制。而遽然埋之。恐於人心有不安者。苟不免乎埋焉。其祭也當如何。朱子以楊遵道集中祔母而始遷遠祖爲疑云爾則卽遷者似爲定論。而合祭之不可廢也亦明矣。今當祭以何時。設以何主。而合於無於禮者之禮乎。禮家或有用紙榜者

一家禮。時祭于正寢。今欲祭于祠堂。以倣古者合食太祖廟之意。不知其可否。俗或有祭于祠堂者

一古者。祔新主于祖廟。故告祖。今旣直祔于禰龕。而猶告祖。實無意義。朱子明言之。而猶有存羊之意。蓋以其時習然。故姑從之耳。今擬直告禰龕。所必無疑。而或復廟制。不妨告祖。又何爲過慮存羊。而苟行無義之禮乎。此意如何。

一欲略倣昭穆。龕諸東西。復恐如是。則於古者南北東西之位。多有所礙。而反不若以西爲上之爲便易也。伏乞詳喩孤陋。幸甚。不識尊意以爲如何。孤子盧某

重答盧監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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滉再拜言。伏承下書。審知孝候有愆度。不勝憂煎之至。竊恐罹苦以來。或多有過禮積損之事。馴致如此。殊非聖人垂敎之意。況上有慈親。尤不當直情而行也。滉狼狽未歸。屛伏度日。但風色如許。日深惴惴。示諭校理先生碣文。非敢呑諾。老昏百不堪。故欲辭而避之。領相又以判書公碑銘倂投。索取甚勤。以碑銘最難承當。乃敢冒承碣銘之述。謹已草就。第其行狀中。闕却復科復職事。以此更稟議於領相前。今纔答來。因此又有更定草本處。尙未寫出。故今未送呈。恨仰。從當寫訖。上于領相。因以寄呈于左右也。但放筆已久。文拙不足以顯揚大君子之潛光。愧懼深矣。詢蕘別紙。又不敢不報。益增僣越之罪。伏蘄寬貰。仍祝節就萬萬。不宣。謹拜復狀。隆慶三年九月二十一日。滉適有賤冗。草率汗悚。

辱詢多變禮。妄意奉報。惶悚無地。惟在量裁。

一練服升數有殺。當爲別製。然禮經註。亦有只變練冠承衰服之文。朱子家禮。斟酌古今之宜。變除只如此。國典又從之。往年廷議。練制詳考古今禮文。亦歸定於不別製。恐此等事。當以吾從周之義處之。

一禮記。祭服敝則焚之。則喪服之釋。似當焚之。但家禮。杖言斷棄。而不言焚服。及他禮亦無焚之之文。不敢率意爲。恐惟以不褻用爲可耶。

一詳據古禮。有母而不遷親盡之祖。乃今人意厚。而不知禮之失也。西壁作高龕一事。近有人自云其先世。廟作三龕。今欲祀四代。擬於東壁作一龕。以奉禰主。滉答以與其東壁安禰主。不若就西壁作之。以安高主。庶與古者始祖東向之意相近。而勝於東壁奉禰之都無據也。此則因其誤而稍使從善也。後來思之。猶有未安。今始作廟而如是創爲之。竊恐見非於禮家。而未免汰哉之誚也。愚意祭四代則作四龕。祭三代則作三龕。爲宜。

一三廟二廟祭寢皆及高祖。此禮尋常疑之。古云。大夫有事于祫。及其高祖則必告於君。此言非常祭也。故祭則告君而後行之。今若同廟而常祭也。高主固在廟中。而疏數不同。則或祭或否。理勢有不當然者。此滉常所未諭也。今以示意言之。乃祭三代。高已遷之後。欲行合祭高祖之禮也乎。此亦於禮未有顯據。恐當以紙榜設位祭之。祭畢焚之。時用春仲。以倣立春祭先祖之義。何如。

一祭于正寢。患祠堂之狹隘也。祠堂可容行禮。則安有不可。顧恐難得如許大祠屋耳。

一廟非昭穆之制。而猶祔於祖。朱子以愛禮存羊處之。今示直告禰廟。在所不疑。其下又云廟制不妨告祖。則何爲苟行無義之禮。不知廟制如何。而可不妨告祖乎。似謂廟制如下條作東西昭穆則可也。然此制恐難行也。滉謂今爲同堂異室之制。一新主入而群主皆遷動。獨告祖雖未安。猶有存羊之意。獨告禰則與古違。而今亦非宜。如何如何。且今人廬墓。葬不反魂。祔旣失時。至喪畢乃反。而或都告群主而入新主。皆非禮也。故愚意喪畢反魂而獨祔於祖。新主猶未入其龕。且祔於祖龕。或祖龕有非便則廟中別奉安群主依舊在各龕。及禫後時祭。新主與群主合祭畢。還主之時。祧遷與新主。皆依禮入之。則旣不失祔祖之禮。又不遺群主皆告之義。恐兩全而可行也。不知孝意以爲何如。家禮楊氏註朱子說。已明言此禮。

一龕以東西分昭穆。旣非古又非今。創作此制。恐多礙難行。而得罪於先王之典也。

養正錄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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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訓程端蒙撰穌齋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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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流行。賦予萬物。是之謂命。

天者。天之形體。而不以地對則理而已。理。玉之膚也。其文最爲微密。故凡不紊不雜者。皆謂之理。必以天冠之者。原其自然之所從出也。流如水之流。行如路之行。皆言其運而不已之義。蓋陰陽之爲也。命。猶誥勅也。言天以元亨利貞之德。乘金木水火之行。化生萬物。畀付此理。猶誥勅焉。所謂命也。卽易所謂太極也。按本原之奧。有非初學所能驟聞。而特標于篇首者。使必先知其名義。有所嚮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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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稟受。莫匪至善。是之謂性。

人惟萬物之秀。而性卽理之全體。人所得而生者也。言人之一心。稟得天之元亨利貞。則爲吾性之仁義禮智。皆極其當然之分。寂然之靜。所謂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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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於吾身。統乎性情。是之謂心。

主者。宰制。客之對也。統者。摠攝。主之權也。理具於心。未發爲性。已發爲情。心者。以其形則圓外竅中。諺所謂靈通也。以其理則神明之舍。卽所謂身主也。言爲吾軀殼之主。內摠未發以爲體。外攝已發以爲用。兼其動靜而主之。所謂心也。朱子曰。古人製字。亦只先製得一箇心字。性與情。皆從心。蓋心也性也情也是一理。然心包情性。故言於其間。

特以見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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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物而動。斯性之欲。是之謂情。

感之爲言。觸也。物猶事也。動猶作也。性體無爲。及其感動而爲用則亦性之欲也。所謂情也。情無有不善矣。或不中節。何也。動者情也。所動者性也。要動者意也。性之方動。何嘗有惡。及心之幾。而有不中焉。此情與意之別也。朱子曰。命猶誥勅。性猶職事。情猶施設。心則其人也。程子曰。在天爲命。在人爲性。性動爲情。主於身爲心。其實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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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性之質。剛柔强弱。善惡分焉。是之謂才。

質猶才幹也。剛果毅。强暴戾。柔慈祥。弱懦退。言爲人性之材幹。有此四者。而善惡以判。所謂才也。雖然。性旣善則謂才有惡。可乎。蓋亦朱子所謂兼氣質而言者也。不及氣。主材幹而爲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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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之。趨向期必。皆由是焉。是之謂志。

所之之之。往也。卽心所存主處。趨向。定而無他。期必。決而不疑。是指所之也。言此心有所存主。而決定不可回。皆自此始焉。所謂志也。或問志比情意孰重。曰。情只是遇物發路。意亦不過爲志之經營往來者。則志固重矣。又張子曰。志公而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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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木之神。在人則愛之理。其發則惻隱之情。是之謂仁。

木者。東方之氣。而神則其氣之妙也。金火水倣此。愛者。生物之心也。惻。傷之切。隱。痛之深也。言稟得木之神氣。具在人心。則是爲愛之道理。而發見於外。則爲惻隱之情。所謂仁也。或疑愛之爲體。曰。朱子謂理是根。愛是苗。下文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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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金之神。在人則宜之理。其發則羞惡之情。是之謂義。

宜。行而宜之也。羞。恥己不善。惡。憎人之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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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火之神。在人則恭之理。其發則辭遜之情。是之謂禮。

恭。溫恭也。辭。解使去己。遜。推以與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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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水之神。在人則別之理。其發則是非之情。是之謂智。

別。辨別也。是。知其善以爲是。非。知其惡以爲非也。朱子謂人稟五行之秀以生。故木金水火土之神曰。仁義禮智信。則愛宜恭別。實有之理也。而其發爲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而人心之所以爲妙也。四訓蓋本諸此。其不列信。何也。實有之理。無乎不在。而上旣擧性情。下別言信。亦可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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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倫事物當然之理。是之謂道。

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而卽上所謂仁義禮智之道也。言人之大倫。事事物物日用之間。莫不各有當然之理。所謂道也。雖然。一陰一陽之謂道。道與命奚以異。彼皆就統體一太極說。此是就各具一太極說。蓋道猶路也。人所當行。亦天所敍已矣。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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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此之道。有得於心。是之謂德。

道。人所共由。德。已所獨得。言踐履是道。而有所得於吾心。如行孝於身。而心得其孝。所謂德也。但得於有生之初者。性也。亦德也。旣得之。或失之。非德也。故須著行字說。朱子又曰。躬行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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眞實無妄。是之謂誠。

眞實。無虛假也。無妄。不二雜也。言礭然眞實。自然無妄。所謂誠也。朱子曰。史記作無望。謂無所期望而有得焉者。其義亦通。又曰。以自然之理言之。天地之間。惟天理爲至實而無妄。以德言之。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爲至實而無妄。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一言一行之實。亦皆誠也。又曰。程子以無妄爲誠。不欺爲次。無妄者。實理之自然。而無一毫僞妄。故謂之誠。不欺者。知實理之當然。而不自爲欺。乃思誠也。雲峯胡氏曰。漢儒皆不識誠字。宋李邦直始謂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爲誠。徐仲車謂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誠也。至程子。始曰無妄。朱子加以眞實。誠之訓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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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物無違。是之謂信。

循。依也。違。悖也。無違。謂不悖於理。言依事理之實。而無所違悖。所謂信也。朱子曰。程叔子更云以實之謂信。便更穩當。學者亦當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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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己自盡。是之謂忠。

發於己心。無少不盡。所謂忠也。或問誠信忠之別。曰誠幷指本原說。忠指人用力處說。而信又忠之發也。盡得忠信。卽是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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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己及物。是之謂恕。

推己之心。以及於人。所謂恕也。周禮疏。言中心爲忠。如心爲恕。亦通。夫忠與恕。猶首尾形影。恕由忠出。忠因恕行。故夫子合以釋之曰。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然而曾子直以爲夫子之道。何也。借言以曉之也。在聖人則曰誠與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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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偏倚。是之謂中。

此心未發。無所偏邪。無所倚着。所謂中也。子思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朱子釋之曰。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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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必中節。是之謂和。

此心已發。無所乖戾。皆中其節。所謂和也。子思曰。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朱子釋之曰。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詳見中庸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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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一無適。是之謂敬。

心主此一。更不走作。所謂敬也。無事時。此心湛然常存。此靜而主一。卽上所謂中也。有事時。此心應此事。更不雜以他事。此動而主一。卽上所謂和也。程子曰。整齊嚴肅。謝氏曰。惺惺。尹氏曰。收斂。朱子曰畏。此數說。可見其義。且朱子敬齋箴。言動靜表裏工夫周悉。最當玩味。或謂敬有異於誠乎。曰異。誠者。實而已。敬者。一也。但對誠而言則敬爲用。敬則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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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始不二。是之謂一。

自初及末。一而不二。所謂一也。一則無一毫之雜。無一息之斷。卽所謂敬也。周子曰。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朱子讃之曰。無欲時心豈不一。人只爲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緖。一之爲義亦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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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事父母。是之謂孝。

能順承父母。所謂孝也。蓋善者。當然之極致。必如居致敬。養致樂。諫致幾。病致憂。喪致哀。祭致嚴。然後方可謂善事也。孟子曰。事親若曾子者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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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事兄長。是之謂悌。

能敬兄及年齒長我者。所謂悌也。孟子曰。徐行後長者。謂之悌。堯舜之道。孝悌而已。按訓十八訓之後。始言敬,一,孝,悌。何也。敬者。聖學之成始成終。孝者。百行之原也。故約之以用功之切要。歸之於躬行之本實。其旨深矣。

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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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流行自然之理。人所稟受。五性具焉。是曰天理。

此復言天道運行自然而然之理。人皆得以稟受。爲仁義禮智信之性以具。是曰天理也。下文。遂說情。

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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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感動。不能無欲。耳目鼻口。斯欲之動。是曰人欲。

人性感觸事物而動。則不能無所欲。故耳目鼻口之於聲色臭味四者。皆是有欲之動也。是曰人欲也。按此下六訓。皆因理欲而對擧之。特所指微不同爾。

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舍之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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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爲而爲。天理所宜。是之謂誼。

無所求而爲之。合於是理之宜。所謂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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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爲而爲。人欲之私。是之謂利。

有所求而爲之動於人欲之私。所謂利也。董子曰。正其誼不謀其利。卽此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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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無妄。天理之名。是之謂善。

純美精粹。眞實無妄。合於天理之名。所謂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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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暴無道。不善之名。是之謂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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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我兼照。曠然無私。是之謂公。

己之與物。相視如一。洞然八荒。一無所私。所謂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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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於有我。不能大公。是之謂私。

蔽塞人欲。惟知有己。不能達乎大公之道。所謂私也。曰誼曰善曰公。天理也。曰利曰惡曰私。人欲也。其分乃在毫釐之間。而其差至于天淵之判。可不懼哉。但理有表裏精粗之辨。欲有淸濁輕重之異。隨其所存所發而察之。自可見矣。

凡此字訓。蒐輯舊聞。嗟爾小子。敬之戒之。克循其名。深惟其義。以達于長。以會于學。審問明辨。精思篤行。孜孜勉焉。聖可賢致。

此於訓畢而特致敬戒之辭以勉之也。蒐。探索也。輯。裒聚也。嗟。嘆惜聲。小子。指幼學者也。克。能。惟。思。長。師長。學。同學者也。言凡此字義之訓。無非探聚舊日所聞父師之言者也。遂嘆曰。爾幼學之輩。其當敬其當爲。戒其不當爲者哉。若能隨其字之名。深思其字之義。上以問於師長。下以詢于同學。審其問。明其辨。精於思。力於行以自勉焉。則聖人地位。可以由賢而至矣。

庶幾錄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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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心養胃保腎之要附飮膳衣襨興居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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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稟天地之氣。具五行之性。內有五臟心,肝,脾肺,腎。六腑。小腸,膽,胃,大腸,膀胱,命門之府三焦。外有筋骨肌肉血脈皮毛。以成其形。而循環表裏。灌漑臟腑。運動天機。而不自息者。氣與血而已。日用之間。動與事接。外干六淫。風,寒,暑,濕,熱,燥。內生七情。憂,愁,思,慮,悲,恐,驚。飮食男女。衣服起居。一或失攝。百病蜂起。古之盤盂几杖皆有銘。有以也。孟子言善養浩然之氣。太乙眞人言養七氣之道。少言語。養內氣。戒色慾。養精氣。薄滋味。養血氣。嚥精液。養臟氣。莫嗔怒。養肝氣。美飮食。養胃氣。少思慮。養心氣。凡在萬形之中。所保莫急於元氣。攝養將護。須在閑日。安不忘危。若疾見而後治者。徒勞而已。邵康節詩。爽口物多終作疾。快心事過必爲殃。知君病後能服藥。不如病前能自防。郭康伯偈。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境靜時身亦靜。心生還是病生時。此和扁所不可爲者也。人主之身。一日萬機。最先受病者曰心。心爲君主之官。而百體從之。次有脾冒榮養藏府。以爲血氣之源。下有腎藏。藏精主骨。以爲一身之本。故今取治心養胃保腎之要。幷飮膳衣襨興居之節。條陳于左。

心藏屬火。中虛不過方寸。而神明居焉。七情六欲耳目口鼻手足百事萬幾。叢萃於其中。而方寸之地。炎如火矣。欲火熾動。陰血煎熬。則心無所依。驚悸健忘。虛煩狂癡之證。不一而起。故曰上善若水。下愚若火。東垣曰。火者。元氣之賊。柳公度曰。吾平生。未嘗以元氣佐喜怒。使氣海常溫。治之之要。只是淸凈恬澹。邪念不生而已。古之善攝生者。常小思小念。小欲小事。小語小笑。小愁小樂。小喜小怒。小好小惡。此十二小者。養生之紀也。其不善者。多思多念。多欲多事。多語多笑。多愁多樂。多喜多怒。多好多惡。此十二多者。喪生之本也。且心爲聲音之主。肺爲聲音之門。腎爲聲音之根。蓋氣生於腎。入於肺。作爲聲音。而心乃主宰以節奏焉。聲音之淸濁。在於肺之藏否。長短雄細。出於腎之虛實。當補腎水。養胃土。平心火。潤肺金。則自然眞元陶和。何病之生。

右治心之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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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身之要。莫大於保養胃氣。蓋胃爲水穀之海。五穀五味。寒熱溫凉。剛柔良毒之物。輻輳于其中。消之磨之。晝夜不息。造化氣血。榮養軀殼。充實藏府。以爲生生之運。故春食凉。夏食寒。秋食溫。冬食熱。常使胃氣中和焉。若多食爲積。多飮爲痰。過於熱。則生煩渴癰疽陰陽之疾。過於寒。則成腹痛泄利陰淫之病矣。又曰。脾爲諫議之官。胃爲倉廩之官。蓋脾胃屬土。脾居中州。內主肌肉。外應於唇。又曰。人以胃氣爲本。夫胃陽。主氣。主納受。脾陰。主血。主運化。一納。一運。化生精氣。津液上升。糟粕下降。斯無病矣。又曰。胃者。氣血之本原也。飮入於胃。化於心。藏於肺。是之謂血。食入於胃。散於脾。熏於肺。是之謂氣。五藏之精華。竝湊于腎。是之謂精。乃天地人三元之象也。又曰。脾胃主四支。四支動則脾能磨而胃不滯。然過勞必病。常節宣以時。不使有所壅閉湫底。

右養胃之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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腎爲水藏。受五藏六腑之精而藏之。精者。飮食五味之實秀也。腎在易爲坎。坎二陰一陽。故腎有兩藏。相竝而曲。心火之包絡。下屬於其中。以象坎卦之體。心有所感。火動精泄。泄之不已。精渴髓虛。眞陰耗損。五勞七傷。虛勞之病。從此而蝟興矣。蓋精乃氣之子。神乃精之子。氣者。精神之根蔕也。積氣以成精。積精以全神。必淸必靜。御之以道。可以爲天人也。夫精者。飮食五味之實秀也。主宰在心。而藏制在腎。故曰補脾不如補腎。

右保腎之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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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飮食○不多食○不時不食○食不厭精○飮不厭溫○食不語○先飢而食。食不可大飽。先渴而飮。飮不可過多。○食欲數而小。不欲煩而多。食不可急。當輕呑緩嚼。脾胃喜溫。不可以寒熱犯之。緩嚼則寒熱之物。至脾皆溫矣。○膏梁腸胃失和。最爲百病之本。五味不可過食過醎傷心。脈凝澁而變色。過苦傷脾。皮枯而毛拔。過酸傷脾。肉胝䐢而唇揭。過甘傷腎。骨痛而髮落。過辛傷肝。筋急而瓜枯。○勿使肉勝食氣○食忌生冷堅硬焦燥粘滑之物凡食。宜極熟軟。停冷進之。魚膾腥冷之物。多損於人。斷之極善。或有食膾而成虫瘕者。惟果實可生啖。非節猶忌。況魚肉乎。輕殘物命。又失食養之正也。○勿食申後飯。勿飮卯時酒。一日之忌。暮無飽食。一月之忌。晦無大醉。○酒不可過酒大熱有毒。只可通血脈。行氣壯神。避風寒行藥勢而已。過則招風敗腎。穿腸腐脇。○飽後切忌飮。飮後忌甛物及麪。醉後忌飮水。醉臥忌當風。○茶不必啜消食下氣。宜熱宜少。不飮尤佳。飢則功忌。惟飽後一二盞不妨。食後漱口。宜溫。古人云。釋滯散壅。一日之利蹔佳。瘠氣侵精。終身之累甚大。

右飮膳之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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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服衣須鮮楚。以香熏之。潔淨則神安道勝也。務宜適中。先寒而衣。不可過厚。厚則汗孔疏而表易招寒。先熱而解。不可過薄。薄則肌膚澁而多爲癖痺。○春不可薄衣令人傷寒霍亂食不下頭痛○春凍未泮。衣欲下厚上薄。○汗出不可脫衣必作偏風。若汗濕則改着新衣。

右衣襨之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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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室。必須周密。勿有小隙。乍覺有風。宜急避之。古人云。避風如避箭。○常臥房室。當令潔盛。盛則受靈。不盛則受惡氣。○南向而坐。東首而寢。前簾後屛。陰陽適中。明暗相半。所以安魂魄。明心目。使一身安泰。○室大則多陰。多陰則蹶臺高則多陽。多陽則痿○寢不言○寢不尸○食畢。當徐行百餘步。以手摩腹上數十遍。○春三月。夜臥早起。生而勿殺。逆則傷肝。夏必飱泄。夏三月。夜臥早起。使志無怒。使氣得泄。逆則傷心。秋必痎瘧。夏一季。心旺腎衰。尤宜保惜。又當喫煖物秋三月。早臥早起。使志安寧。逆則傷肺。冬必飱泄。冬三月。早臥晩起。必待日光。去寒就溫。毋泄皮膚。逆則傷腎。春必病溫。○无勞爾形。无搖爾精。○貴人。嗜好不時。或昧忌犯。飮食珍羞。便乃寢臥。故病生。常須用力。使榮衛通流。血脈調暢。但不可疲極耳。○久坐傷肉。久臥傷氣。坐勿昔日。勿當風。濕成勞。○燈燭而臥。神魂不安。○常習不唾地口中津液。金醬玉醴。○髮宜多櫛。去風明目。不死之道。齒宜常叩。手宜在面。津宜常嚥。氣宜常鍊。○飽則入浴。飢則梳。梳多浴少。益心目。

右興居之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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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命旣編二錄。爲內集上篇。又編懼塞以下四錄爲下篇。其曰懼塞云者。本先生取橫渠張子不記還塞之語而名之者也。其下三錄者。問答以講禮。養正以訓蒙。庶幾出愛君。而皆非先生所自名。當此編摩之日。竊倣懼塞之例。各以其類別其目焉者也。嗚呼。夙夜箴解。先生旣著爲成說。而又與退陶先生,河西子。往復證訂。無一字差謬。人固無間然者。而至於人心道心之辨。最先生精力所在。獨得於衆論旣定之後。不疑不惑。毅然自守。要不悖於程朱本義。此先生所以獨立不懼。不見知而不悔者。豈與夫三摹四分之書。以待後世子雲者。所可同年語哉。壬辰元月上日。曾孫峻命稽首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