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泗州開元寺僧澄觀書
外观
前日見命作《開元寺鐘銘》,云欲藉僕之詞,庶幾不朽,而傳於後世,誠足下相知之心,無不到也。雖然,翱學聖人之心焉,則不敢讓乎知聖人之道者也,當見命時,意亦思之熟矣。吾之銘是鐘也,吾將膽聖人之道焉,則於釋氏無益也;吾將順釋氏之教而述焉,則惑乎天下甚矣,何貴乎吾之先覺也。吾之詞必傳於後,後有聖人如仲尼者之讀吾詞也,則將大責於吾矣。吾畏聖人也。夫銘、古多有焉,湯之《盤銘》,其詞云云,衛孔悝之鼎,其詞云云,秦始皇之《嶧山碑》,其詞云云,皆可以紀功伐,垂誡勸。銘於盤則曰《盤銘》,於鼎則曰《鼎銘》,於山則曰《山銘》,盤之詞可遷於鼎,鼎之詞可遷於山,山之詞可遷於碑,唯時之所紀耳。及蔡邕《黃鉞銘》,以紀功於黃鉞之上爾。或盤或鼎,或嶧山或黃鉞,其立意與言皆同,非如《高唐》《上林》《長楊》之作賦云爾。近代之文士則不然,為銘為碑,大抵詠其形容,有異於古人之所為。其作鐘銘,則必詠其形容,與其聲音,與其財用之多少,鎔鑄之勤勞爾,非所謂勒功德誡勸於器也。推此類而承觀之,某不知君子之文也亦甚矣,然所為文,亦皆有盛名於時,天下之人咸謂之善焉。吾不知吾所獨知,其能賢於他人之皆不知乎?天下人咸以不知者雲善,則吾之獨知又何能云善乎?雖然,吾當亦順吾心以順聖人爾,阿俗從時,則不忍為也。故當時甚未敢承教,為其所懷也,如前所云。足下欲吾之必銘是鐘也,當順吾心與吾道,則足下之銘必傳於後代矣;如欲從俗之所云,則天下屬詞之士願為之者甚眾矣,何藉於李翱之詞哉?幸思之也。日中時過淮而南,書以通意,且為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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